本书由书本网【会员】为你整理,更多txt好书敬请登录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罗府的叛逆表妹 作者:雪之涵 文案 她只是因为不习惯北方而借住在表姐家罢了,但是双方家长却要她和表姐共侍一夫? 文中斗争有,奋斗有,甜宠有之,总之女主会得到她想要的东西......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乐儿,许悠 ┃ 配角:罗元辰,罗元昊 ┃ 其它: ================== ☆、将军府   雕花的木窗户微微开着,里面传来朗朗的读书声。就和往常一样,傅常策在这个时辰总会担当起教书的责任,而他的学生便是眼前将军的两个孩子,算起来已经有七个年头之久了。   苏桓算得上是朝廷的重臣,深受皇上信任,如今驻住在平州城内也很多年了。傅常策记得他是在苏桓刚到平州上任时就被请进了府教书,当时教书的对象仅是苏桓的儿子苏明瑞,可两年后,苏将军又把女儿苏乐儿交待给了他。   说起苏乐儿,傅常策总忍不住摇头。她总是耐不下性子,能从头到尾把课听完的时间,可以用手指头掰得清楚,这点和她的哥哥苏明瑞完全不能比,他可是一堂课下来从来都不会有一刻走神。可不是,现在,她又趴在几案上,梦游周公去了。   傅常策着实有些无奈,虽说苏明瑞是他教书的主要对象,苏将军也言明让女儿来读书只不过为了收拾她那野性子,但终究教书的时候有学生在一旁睡觉,总让他觉着有些古怪。   所以,他终于把苏乐儿叫醒,自是一脸严正,道:“孟子曰:“人皆有不忍人之心。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矣。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治天下可运之掌上。你倒来答一下,这言何意?”   苏乐儿揉着惺忪的睡眼,嘴里含糊地说道:“孟子说,每个人都有怜悯体恤别人的心情。先王由于怜悯体恤别人的心情,所以才有怜悯体恤百姓的政治。用怜悯体恤别人的心情,施行怜悯体恤百姓的政治,治理天下就可以像在手掌心里面运转东西一样容易了。之所以说每个人都有怜悯体恤别人的心情,是因为,如果今天有人突然看见一个孩童要掉进井里面去了,必然会产生惊棋同情的。”   傅常策不由感叹。这女孩看似总是漫不经心的样子,可是却极为聪慧,所谓一点即透无过于此。这书只需他讲一遍,她便全记住了。所以,一直以来,她在课堂上的这些不守规矩的劣行,他也说不上什么。   “先生,是不是可以下课了?”苏乐儿歪着一张小脸,面露微笑,带着甜甜的声音。   傅常策看着时辰也差不多了,便点点头。   如得到了获释令般,苏乐儿一听可以结束这乏人的课业,便如小鸟般飞奔出了屋子。不过,她刚出屋没两步,便见自己的贴身丫鬟向她行来。   “小姐,夫人找您呢。”   “娘是不是又给我准备了好吃的东西了?”苏乐儿说着,便一蹦一跳地向苏夫人的屋里跑去。   果然不出她的所料,苏夫人早已为她准备好了点心等她过来。   “今日上课辛苦吗?饿了吧,赶紧吃些下去,养胖些才好看。”苏夫人的眼睛里充满着怜爱。   苏桓只有苏夫人这一位妻子,两人一直很恩爱,他甚至也从未有过想纳妾室的想法。苏桓极疼爱苏夫人为他生下的这对儿女,照苏夫人的说法,这样未免子嗣单薄,可是苏桓却不以为然,他却觉得有这对儿女便很知足,尤其是对苏乐儿这个女儿,可以说是疼到了心坎里。这同样也是苏夫人的感觉,她生这个女儿时不容易,所以在对这个女儿的疼爱上总是偏心了那么些。好在苏明瑞是个懂事的孩子,自认年长妹妹三岁,从来不与妹妹计较这些,反而和父母一样,对这个妹妹也是极为保护。   苏乐儿也很爱母亲,总爱粘在她边上撒娇,所以今儿个一来,便靠在苏夫人边上。   “乐儿,听说昨儿个你又跑出去玩了?这会儿没有迷路吧?”苏夫人搂着她的肩膀,“你呀,快是大闺女了,总爱往外跑,这性子野了,小心将来嫁不出去。”   苏夫人不得不感慨,这个小女儿已经十三岁了,可从小到大这性子就有些皮,总也是静不下来,所以她爹才会想起让她和哥哥一起去读书,想着她能收着些性子,只可惜似乎仍旧不怎么管用。   苏乐儿嘟着嘴,道:“嫁不出去正好,可以跟着爹娘。我呀要嫁就得嫁个我喜欢的,就像爹爹爱娘亲那样。”   “小丫头说这话,也不害臊。”苏夫人低眉微笑,说起苏将军对她的爱,她打心底里感到甜蜜。女儿是将军府的嫡女,自是要找个好人家嫁了才好,当然像苏将军这样的身份,也不愁没的好人家。   苏乐儿甜甜地笑了笑,专注力就转到了那些点心上。   “乐儿,你搁在刘家的那个人还在?”苏夫人道。   苏乐儿嘴里含着点心,含糊地说:“嗯,昨儿出门就去瞧过他了,不过,他的伤势好多了。”   “你呀,什么人都敢收留,爱逞强的性还真有点像极了你爹。不过,你一个女儿家可得小心些,那人是什么身份你也不知道,万一是个歹人……”苏夫人不得不有些担心。   “娘,我那不是逞强,是爱憎分明,对于不平的事自然得有正义感了。”苏乐儿拍拍自己的胸脯,那有些男儿样的举止,不由让苏夫人莞尔。   “可也得多留分心眼儿才是,你这孩子,就是好心肠。”苏夫人转身抱起了身边的白色小猫,记得这只猫儿也是苏乐儿不知从哪捡来的,只因为它当初伤了腿,这便成了苏家的一分子了。   苏乐儿取了些点心沫子给猫儿,那猫儿伸了舌头过来舔。   “娘,您不用担心,是好人是坏人我还是看得明白。那人其实在这之前我也见过几次,是个能掌握全局的能人,这天底下能让别人这样对他俯首忠心的,没一点本事哪能呢。而且,他待人也不差,不然那些人哪能这么信服他呢。我瞧着这人不是坏人,现在人家一头遭了罪,我怎么能坐视不理。”苏乐儿吃着,一边道。   “你呀,看到人家有些英雄气概就一味认为是好人了,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下回过去带上几个侍卫,以防万一……”苏夫人自不像她这么乐观。   “知道娘疼我,您放心吧,我还是会耍两手的。”苏乐儿弯起双臂,作出一副欲打斗的架势。   “就你偷学了你爹的那几手,哪成。”苏老夫人爱怜地拍下了她的手,带着宠溺的笑容。其实一直以来,苏桓没打算过要教女儿学武,但这个丫头天生好动,经常偷看她爹教授儿子学武,倒也是个聪明的娃,居然也能让她学了点皮毛,只是这些还是拿不出场面来用罢了。   苏乐儿听着母亲的话,不由吐吐舌头,弯弯的眉毛舒展开来,笑容让人觉得很舒服。   从苏夫人那儿出来,苏乐儿便又出了将军府。   这是一处小院落,属于一户农家姓刘。那家人这些年受过苏乐儿的恩惠,现下是对她极为忠诚,所以她大小姐一开口,刘家老夫人自是万事不辞,自然也包括了收留这位仁兄。   苏乐儿推门而入,床上躺着的年轻人是她捡回来的。之所以说捡,是因为当时他受了伤,所以是她拖着他回来的。   “苏姑娘,你来了。”年轻人坐起了身。   年轻人自称名叫锦虎,至于他姓什么他没有说,只不过她之前好像隐约听到别人叫他,似乎姓罗,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   “看样子大好了,再隔个几天便可以下地了。”苏乐儿道,“你一定得好好养伤,到时我就可以带你去平州最好看的地方玉孜河那儿去玩。”   这话听起来就像是逗小孩童,因为要骗他好好吃药给出的条件。锦虎笑笑,看着月牙弯似的眉毛,不忍拂她的意,便点点头。   锦虎不太爱说话,她却在边上如小鸟般唧唧喳喳了好一会儿。他会时不时地回几句话,大部分时候都在听。她并不在意这些,说了会儿话,刘氏进了屋,她交待了些事便要离开。   “你等我,下回过来时我带你去玉孜河。”她清甜地一笑,轻快地离了去。   苏乐儿怀着喜悦的心情准备回将军府,只是快到门口之时,突然有人捂了她的嘴,直接把她拉到了一边。   她心里大骇,想要挣脱,耳边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哥哥?”她微微一惊,不明所以。   哥哥放开捂住她嘴巴的手,顺着他的指向,她分明看到将军府门口贴上的大大的封条,在一阵懵然后,便是泪如雨下。   这才知道,原来父亲苏桓犯了事,被朝廷判了斩首抄家之罪。她不知道像父亲这样的好人,怎么会犯下这么严重的罪。可是,这些由不得她,朝廷来了人,把父亲抓了去,苏家的男子就充军边关,女眷就全充为官奴。苏夫人也因为不甘就犯,悬梁自尽。看着原本满是温馨的家顷刻间家毁人亡,苏乐儿便觉天旋地转,似乎整个世界都已倒塌。   或许是天意,她和哥哥恰巧出了门,没有被官差遇上。哥哥带着她逃亡,途中听闻父亲苏桓已被斩首。她痛哭了几天几夜,粒米未尽,哥哥陪着她,却也是寸步不离。   兄妹俩拖着沉重的步子一路北行,想要寻找栖身的地方。   朝廷的人很快便追上了他们,哥哥带着她逃跑,可是却与她散开。   当那些官兵用剑指住她喉心的时候,她知道她再也逃不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坑了,是全文存稿的,大家放心跳坑吧 ☆、判逆   对于官家小姐来说,养在深闺之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那并算不得什么稀奇事。不过,这事儿对于许悠来说,便是有些为难。   其实许悠虽说是许家的小姐,可却是姨太太所出,从小也是爹不亲、娘不爱的,也因为小时候遇上个该死的相士,非说她有相克之命,五岁起便硬生生地被抛在了远在原城乡下的姨妈家。不过这些都是姨妈告诉她的,去年生了场大病,所有的记忆都模糊了。   这会儿终是被接回到了许家,她却反而觉着多了许多束缚。习惯于在乡间自由闲步的她,如今困在方寸之地,只能在自家院子里走动,让她极为不习惯。   更加让她不习惯的便是这里的天气。想她在原城姨妈家那时,地处南方,这会儿回到许家所在的北凌城,地处北方,虽不过九月天,但这儿的天气已渐凉,估摸再隔些个日子,天气会更寒冷,让她着实有些无法习惯。记得她是今年过年的时候回的北凌城,好不容易挨过了这里的寒冷度过了个爽意的夏天,这会儿又要挨近冬季了,不免心生烦恼,怎一个不习惯了得。   父亲许力是五品官员,原本是汀州城人,十年前受命到了北凌城任职。不过,听说前些日子朝廷有意让他至汀州城上任,这事儿令许悠极为期盼,因为汀州城在南边,若是回了那儿,便可不用再忍受这北方的寒冻。不过听说这事儿就算成也得等到明年了。许悠算着,也还得至少在这儿熬上七八个月的样子,再想着隔着没几个月就快挨近寒冬之季了,这天越来越冷,不免有些为自己担忧。   纵是如此,许悠也不会放过在院子里闲散的机会,每日里逮到机会便要出来晒这头太阳,也好去去这呆在屋里的寂气。   许力的妻子张氏替许力生有一子二女,妾室陈氏出身于农户,膝下也生有两个女儿。张氏的长女许韵嫁给了同知大人的嫡子为妻。次女郑玲尚待字闺中,但已订了亲事,要嫁的也是官宦世家。   至于许力膝下唯一的儿子许衡,也算是考了个秀才之名,暂时还没有什么大的作为,妻子李兰出身书香门弟,两人感情看着还挺不错。陈氏的小女儿许婷,今岁不过五岁,还是让婆婆奶妈子围着转的年纪。   接着便说到许悠,她在家排行老四,她虽没有正式订亲,但也基本上口头上有了一层意思,是要嫁去位于汀州的罗府,不过这事儿还飘渺着,没有正式说定。其实许家的三个女儿的婚事的选择,也是互利的权衡,许力也可说做了精心选择。其实这也难怪,家中嫁女儿,说穿了就是联姻,自当要选择一门对自己有利的人家。   说起许悠可能要嫁的罗府,是江南这一带极有名望的人家,有财有势。罗府老夫人是父亲许力的表姐,许悠也是要叫一声表姑的,这亲上加亲,许悠嫁过去自然对许家是极为有利的。不过与前面两位姐姐不同,许韵和许嫣许的都是正妻名份,许悠毕竟是许家庶出的女儿,如果婚事可成,那嫁的也是罗府大少爷为贵妾。不过这一点,许悠倒没有太多计较,毕竟自己也明白自己的出身,能嫁的不过如此。   许悠想着这些不着边际的事,借着午后的阳光,边在院子里闲步了几圈,也甚觉无聊,便坐上了秋千让丫鬟帮着推摇,倒也自在。   “四妹。”一位女子轻步走了过来。   女子穿着看着华贵,紫红色的褙子,外披了一件裘袄,颈部埋在袄中,看不真切。   “二姐。”许悠甜甜一笑。   华服女子便是许家嫡二小姐许嫣,前几日刚回娘家小住。   “看你这样子,不习惯这北方的天气?”郑玲笑呵呵地道。   “嗯,一直都在南边儿住,实在是有些不习惯这里北方的气候。”许悠这可是说的大实话。   许嫣点点头,道:“也是,这南北气候的差异还是很大的。其实,我也不喜欢北方的冬天,每年冬天的时候我都会去表姨那里住些时日,要不这样,今年你也随我一起去表姑家吧?你小时候和表姐郑玲的关系也挺好的,过去住些日子也好与她熟悉些。”   许嫣口里的表姐郑玲是罗老夫人妹妹的女儿,现在是罗大少爷的正妻。许嫣的后半句话没有说出来,不过许悠也听得出来,大抵意思是她将来也是有可能要嫁去罗家的,和少夫人早些熟悉也是件好事。对于是不是要和罗大少爷的正妻熟悉并不是许悠的主要目标,不过听到可以不在这边过冬,她的心里还是挺期盼的。   “二姐,你真的要带我一起去表姑那儿吗?”许悠倒是乐意,毕竟汀州城不用这么寒冷,不过   “当然。”许嫣温和微笑,给了她肯定的目光。两人随意聊了几句,许嫣便回了屋子,许悠则继续玩着她的秋千。   许悠对于能跟着姐姐去位于汀州城的罗府还是存着满心的期待的,一方面汀州气候好,住得可比这边舒服多了,另一方面可以少些拘束,而且也听说罗府在地方上算得上是大富人家,自然可以有吃有喝。她是个没太大念想的人,只求住得舒服,活得开心就好。   正在这个时候,偏是听到了些嘈杂声,像是前院有人在争辩的味道。   人皆有好奇之心,许悠也不例外,特别是现下有些无聊的境况下。因此,下一刻,丫鬟秋灵便惊叫出声,因为眼见自家小姐直接便从秋千上跳了下来,更是因为没有站稳而崴了脚 。   “四小姐,您小心啊。”秋灵急着将她扶起。   “不碍事……”许悠没有在意这些小事,稍稍揉了揉脚,便起身向前跑去。   秋灵轻抚自个儿的胸口,看着许悠已经远去,不由轻言自语:“难怪陈姨娘总说四小姐不似淑女,这还真没说错。”   或许是意识到这话是对主人的不敬,秋灵的心里微微突生了些怯意,环眼看了几眼四周,见是无人也就稍作安心,急步跟上了许悠的步子。   只是院子当中跪着的蓝衣女子却是许悠不曾相识之人,而这女子此刻却是脸上挂着清泪,一副凄楚可怜的模样。再瞧过另一边,站着的人是李兰,也就是许衡的妻子。只不过她的脸色也是极其苍白,好似受了什么刺激,手捂着胸口,那模样不比地上跪着的女子好多少。   这是出了什么事?许悠把疑惑的目光转向秋灵 ,只是后者与她一样,脸上同样带着迷离。   许悠无奈,把目光又转回了地上的女子。   “求夫人可怜我,不要把我赶走。”蓝衣女子声泪俱下,那柔弱凄然的声音莫不叫人同情。   李兰的脸色越来越白,手指颤抖地指着蓝衣女子,颤声道:“你……休要胡说。”   许悠深知李兰的个性,她是一个温婉的女人,脾气极为温和,却也是个胆量极小的女人,通常都是依着丈夫,也没有半点自我主张的人。因此,李兰现在虽是指着蓝衣女子斥骂,但是语音中没有半分力度,反而让人感觉是虚弱无骨。   蓝衣女子对于这种柔弱的责骂,看起来丝毫不在意,依然哭泣道:“夫人,我知道您是好人,再说这也是许家的孩子,您就忍心让他飘落在外?若是如此,可不也让许家蒙羞了?”   许悠终于搞明白这是怎么一会儿事了,无非就是一个女人跑来,说肚子里有了李衡的种,然后便是吵闹着要入门。这种事不算稀奇,以前她就见过,不过最后就看男家是怎么看待孩子这个问题了。只是现下这女子倒是挑了个好时辰,父亲许力和妻子张氏一起去了寺庙进香未归,而许衡本人此刻也恰巧外出,这会儿嫡房这儿也就留了一个李兰。这个女子既便最终进不了府,也会给李兰的心里留下阴霾。   不过这个蓝衣女子的话倒是犀利,这话摆明就是要李兰难堪,而且这话翻过来讲,便是你今日不接纳我,那你这个媳妇就是对许家不孝。李兰这样的女人,学的是三从四德,孝敬礼仪,对于这种指责断然是不敢承受的。   果然,李兰听闻此言后,脸色大变,一时间怔在当场,更是进退两难。这也难怪她,一方面丈夫在外面私养了女人,而且这个女人还闹到了家里,她确实难以接受。另一方面,她与许衡成亲多年尚未有所出,现下外头的女人有了孕,从孝道上讲,她似乎没有理由拒人以外。   不过这种想法是李兰的,许悠却不是这么想。   许悠走近蓝色女子,满脸堆笑,语气倒也亲切,问:“姑娘如何称呼?”   女子答道:“小女子名叫孙月。”   “哦,孙姑娘这是身怀几个月了?”许悠的语气极为柔和。   那孙月依然泣声,楚楚之姿分明,道:“眼下已有三月。”   许悠哦了一声,面带怜色,扶着她起身,道:“姑娘道是与我兄长感情深厚,一个人在外可尝了苦头了,这番有了身子,如此跪地可对胎儿不良。”   孙月听得许悠如此言语,觉得她这话说到了自己的心坎里,便也把她当作了倾诉的对象,顺着她扶持站起了身,低眉轻泣,那模样好不可怜。   “苦头可是吃了不少,一个人拮据度日,也幸得许衡在侧,倒也安然能度。”   许悠也是一脸同情的表情,看向她的腹部,细声道:“孙姑娘与我哥哥应是结识良久了吧?缘何不能早些时间找来,偏生这孩子都在腹中良久了,才过府相问?”   那孙月更是一脸委屈状,道:“小女子命薄,在外尚能赚得些许银两,如今有了孩儿,便是更要有些依靠。”   说话间,许悠才了解到,这孙月素以歌舞为生,非为良家子。   “缘何孙姑娘想要跟了我兄长?”说话间,许悠的语气突然有了峰转,竟是冷意凌然。   那孙月应是感受到了许悠语气的变化,或是有些不适应,回话的语气有了些怯懦:“我心慕许衡。”   “既是慕我兄弟,何故还要抛头露面,岂不让我兄脸上蒙羞?”许悠的话头突然变得尖锐,更有咄咄逼人之势。   孙月似是有些被逼怔,话语也有了些支吾:“亦是为了生存,因此……不,今后便是跟定了许衡……便不用再……”   许悠断然打断了她的话,道:“今后跟定,即是说之前并未有跟定之意?”   许悠展露笑颜,语气又变回了先前的温和软意,只是这话语之中分明含着锐利,如一把刀子抵于人前,孙月竟是半口气喘不得,却也不愿就此罢气,也弃了之前的娇柔态,抬高了音量道:“孙月此番说得均为实情,求夫人做主。我本无贪念,只求我腹中孩儿能得归宗,即是许家之子,断无让他流落在外之理,相信夫人一定能体念许衡得子之心。夫人也必是贤孝之人,不会视若无堵,亦不会让许大人落人话柄。”   李兰顿然地往后退了一步,用惨白来形容她此刻的脸色,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许悠在心里不由暗自称颂,这孙月那张嘴可算是利索,一口一个贤孝,硬生生就把没有主张的李兰给彻底击溃,再一个授人话柄,也是算准了许力身为官员不敢胡为的心思,竟能言之见血。   许悠没有让李兰有说话的机会,拦在她的面前,笑意盈盈地对孙月道:“孙姑娘所言及是,许家断不能让许家子孙就此流落在外,所以留子去母,甚是最好的方式了。”   “你……”孙月听到留子去母四个字,脸色突然变白,颤声道,“你怎可如此?”   “姑娘口口声声便说是为了腹中孩儿,此等体谅我许家之意,我等怎忍心拂略,倒是我的这位嫂嫂,自当是一位贤孝之妻,将来容纳孩儿,记为名下,视为亲子,也是称颂乡里之举。只是孙姑娘么,未入府门便生子,实为有伤门风,许家是官府门弟,嫁娶必是讲究,所以,是否要纳娶姑娘,还得看各位宗室长老的意思了。”许悠掀着笑容,转过身,对着李兰甜笑,“我说得可有道理?”   李兰这会儿有了许悠的支持,顿时心里有了依托,也没有了先前的恐慌,便是直了身子,道:“如此,孙姑娘就好生考虑吧。”   许悠笑容下隐藏于其中的凌然之气无不让孙月感到寒颤,首先便在气势上输了一截,或是知今日得不到所要的结果,便放话会再找许衡商议,便踉跄地走出了许家。   “悠儿,谢谢你。”孙月离开后,李兰自是感激万分,便是拉着许悠感恩了些许。   “本是自家人,何需言谢。”许悠安慰几许,便让人陪着李兰回屋。   许悠松了口气,刚打算回转,竟是撞上了母亲陈氏,只是此刻她的脸色却是不佳,甚是有些愠怒的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   ☆、说教   “你方才在做甚么?真是不知所谓。”陈氏厉言,尔后她便甩袖进屋。   许悠有些愕然,不过还是跟着陈氏的步子进了屋。   “女儿不知缘何激怒了姨娘?”许悠自是不明,进得屋中便启口相问。   “方才你在做什么?”陈氏皱眉。   “那女子这样欺上头,自然不能让她得逞,所以我刚才不过将她激走罢了。”许悠如实作答,这才想起来,方才似乎确未见到陈氏出来。奈何陈氏本有怒意,听她此答,更是怒意加盛。   “你呀,不该你管的事也偏要强出头,这性子怎么才能改好,唉。”陈氏有些无奈,抚额叹气。   “姨娘……”许悠欲言又止。   她是许家的庶女,亲生母亲也得叫声姨娘,心里不免有些感慨。   陈氏待她一直都是不冷不热,不过也难怪母亲,从小就没有和女儿住在一起,这感情自然生分些。许悠本就丢了些记忆,对于陈氏自也谈不上有深厚的感情。两人之间并没有人家母女间的那种特殊温存。   “你可知道你刚才错哪了?”陈氏正眼瞧着她,语气冰冷。   许悠微抬起头,明亮的眸子微微有些闪动,须臾之后,又摇摇头,道:“那女子如此逼着嫂嫂,我这么做哪错了?”   陈氏叹了口气,语气却仍然犀利:“你不过是许家庶女,嫡房之事何需你担忧,可如今你却不知所谓地去淌这混水,你道是对是错?”   许悠默然不语,陈氏却又接了下去:“你为何要赶那女子离去?”   许悠这会儿倒是理直气壮了些,搭上了话:“那女子自称怀了哥哥的孩子,原本我也想先掂量她是否是对哥哥真心,可后来也看出那女子无非为利,说话亦是前后矛盾,教人看出破绽,更难说这孩子的真假了。再看那孙月,简单几句话就把嫂子逼入墙角,若是进了门,那还不骄上了天,明眼人一看便知她这是矫作之姿。人家这都这样欺负上门了,我自要为嫂嫂打这不平了。”   陈氏点点头,说:“好,先不说那女子如何,可是你又怎知你哥哥不想纳人入门?又怎知你父亲不愿将这孩子收入府里?”   “姨娘……”许悠欲言又止。   “你觉得你在许家如何地位?”陈氏问得针对。   许悠顿时明白了母亲的意思。作为许家庶出之女,又因为嫌弃她,从小被送出汀州,可想而知在许家人心目中的地位是多么不堪。像她这样的一个庶女,若是把事情做好了,自然皆大欢喜无妨,若是做错了事,那就是大殃。母亲实是在提点她,人家嫡房娶妻纳妾生子之事,本是大事,反教她一个无关痛痒的庶女去搅了局,无论人家的决断是如何,也断是轮不到她来讲这决定的。   “你这性子就是鲁莽,昨天因为一只猫偷了你的食物便大惊小怪,搅得天翻地覆。这回儿又把人家的家事给搅乱,你这样不知隐忍,往后若是嫁了人如何在夫家立足?”   “姨娘……”许悠抬头,不满地道,“你没见着她如此逼嫂嫂,如此乖张的女子,凭什么我们还要给她好脸色?为什么还要隐忍,竟还要纳她入门,这要将嫂嫂置于何地?”   “笑话,若是你哥哥真要纳这门妾事,你嫂嫂又能耐何?女子三从四德,自然她也得顺从了夫君,否则得冠上个妒的名声,那又犯了七出之条了。”陈氏的音量有所提高。   “我偏不这么认为,为何女子就得忍气吞生?明明就是欺负到自个儿头上,为何就不能反抗?男人做错了事,女人非但不能说他们,还得顺从,这算什么道理?按我说,就不能这么依着他们,该反抗的时候就得有自己的立场,不能屈服。”许悠表示不满。   陈氏皱了眉,道:“你这都是些什么歪理?竟是生出这种大逆不道的心思,赶紧把这话头收回去。”   许悠心里微叹,恐怕她的这种心思,陈氏是怎么也不会理解的了。   陈氏又道:“你只凭着一己喜好,便替许家做出了决定,就不怕无形中树了敌?再说,男子纳妾天经地义,有何不能。你娘不也是你爹的妾室,不然哪有你的存在?更何况将来你的婚姻也不可能是人家的正室,这又何解?”   许悠似有所悟,母亲也不过是个妾,她这么说确实是有些伤了母亲。   “姨娘,对不起,我……”她有些报歉。   “唉,这些年你不在我身边,竟是学得这般没有规矩。”陈氏有些泄气。   许悠嘟了嘟嘴,没有答话。   “对了,刚才嫣姐儿和我提,说是让你和她一起去你表姑那。”陈氏转了话题。   “嗯,今儿姐姐和我提了,我觉得这样也好,反正我也有些受不住这边的天气。”说着,许悠缩了缩脖子,惹得陈氏瞪了她一眼。   “唉,我想着这样也好,一来,你也习惯了南方的气候。二来,你表姐郑玲端庄贤淑,循规蹈矩,你也看着学学。再说,罗家高门大户,罗老夫人治家严谨,你在罗府住段时间,也好让罗老夫人给你收收性子,没准你住那儿能把你变成个淑女。”陈氏长叹了口气,说,“你和郑玲早些相处也好,将来真的嫁了罗家,日子也舒服。”   许悠垂首站在陈氏的跟前,摆弄着自己的双手食指,却是偷眼瞧着一脸严肃的母亲。她弯动着两根食指,向陈氏不停地做出类似点头的手势,更是有些撒娇的味道,道:“我知道啦,姨娘。”   反正嫁不嫁的问题现在还言之过早,她眼下年纪还小,婚事也没正式说下,不担心这些。听说汀州城风景优美,而且还有很多好玩的地儿,这才是她向往的。   陈氏好气地拍下了她的手,道:“别在我跟前做这猴儿似的动作。”   许悠暗自泄气,恐怕是这些年母女相隔太久的关系,她们之间似乎总隔了一层厚厚的纱,没有平常母女间的亲昵,心里不由有些伤感。   陈氏观察她的脸色,道:“去了罗府后好好跟着你姐姐,万不可再像在家里这般任性鲁莽了。”   顿了顿,陈氏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便是喃喃自语了起来:“罗府不比许府,万事都得上着点心,特别是你表姑,她并不是一个容易相与的人… …”   陈氏语气竟有些幽然。   “姨娘,你很熟悉表际么?”许悠听她的语气似有些怪异,她可是听说陈氏从来没有与这位表姑有过见面接触。   陈氏一怔,抬起头时正好迎上了许悠那探究味十足的目光,忙道:“我怎么会知道她,胡扯什么,还不是你姐姐回来说的。”说话间,竟是目光有些慌乱的散乱。   陈氏接下来也没多说什么,说是还有事要处理,便匆匆离了去。   母亲这是怎么了?刚才说话躲躲闪闪的,好像有很多秘密似的。许悠望着被陈氏关上的屋门,手托着下巴伏到了桌前,长长地呼了口气,心思又转到了自己的身上。一想到她可以离开北凌城,回到南方,心里便一阵雀跃,将自己摔在床褥间,双腿乱蹬了几下表达了自己内心的兴奋。   陈氏站在门口一会儿,微微回首望眼了望已被她关上的门。眼神里呈现出一道无法言喻的复杂,竟是越来越深沉,而她握起的拳头也是越握越紧,连指甲陷入了肉里都未察觉。   “二姨太,你花了这些心思让嫣姐儿安排了四小姐住去罗府,真的是想把四小姐也嫁去给罗大少爷?” 月娘走到她的边上,不由自主地看了看那门。月娘一直都伴在陈氏边上,可算得上是她的忠仆。   陈氏只是淡淡地“嗯” 了一声:“嫁去罗府,老爷不是也觉得挺好么,对许家也是挺有利的。再说,这丫头长得狐媚似的脸,哪个男人看了不动心?再长几年定是出落得更加水灵。让她去罗府跟嫣姐儿一起,定然会入了罗大少爷的眼,到时再让嫣姐撺掇几句,婚事也就能加快定下了。”   月娘心里其实挺沉重的,四小姐可是陈氏的女儿,却被自个儿母亲用“狐媚”二字来形容,可见这母女俩的感情实为生份。月娘仍然有劝解的心思,便接着说:“二姨娘,罗老夫人不是一直说我们家四小姐年岁还小,得再等二年么。”   陈氏哼了一声,道:“我等不急了,这事早成早好。罗老夫人就是自恃高贵,哼。所以,我才要把悠儿送进罗府住上段时间,这丫头机灵着,只要让罗家大少爷瞧上了,还怕事不成?你没见着今天那个孙月,李兰什么都没瞧出来,悠儿这丫头就能一针见血地瞧出端倪,这丫头聪明的很,我就不信她不能在罗家搞出些味道。”   月娘道:“所以二姨娘才故意这么说四小姐?”   “嗯,悠儿确实心细,而且也很聪明,可是她太鲁莽,心肠也直,我也是怕她到时还没进门就被人盯上了,坏了我的计划可不是好事。”陈氏冷冷地道。   月娘心里却是苦苦的,叹首:“可是,您真让四小姐嫁了罗家,将来知道了真相,那……”月娘欲言又止,满眼忧色。   “那又如何?这么多年了,我等的就是这样的结果。”陈氏的语气坚定,甩袖而去。   月娘不由暗暗叹了口气。   接下来,许悠便是准备打点行装,准备与许嫣一同返回罗府。其实,许悠也没有太多的东西需要整理,本来从原城姨妈家回到北凌城的许府也没有多少日子,能有多少行装。所以,很快她便收拾好了,这两天自然又是闲着到处晃。   趁着午后日头正好,许悠便在院子里与丫鬟秋灵一起玩起了毽子,倒也玩得尽兴,身子也暖和了不少。兴许是踢得兴奋,许悠这一脚用力过猛,居然把那毽子踢到了远处的屋顶上,可把秋灵看呆了。   “四小姐,您的脚力也太厉害了,竟能把它踢到这么远… 这么高……”秋灵望着毽子飞去的方向,有些不知所措。   “唔,好像确实有点方向……错误。”许悠讪讪的,抓抓头皮,突又笑道,“没关系,我把它捡回来就是。”   “哎,四小姐,那可是在屋顶上,我看算了吧,许府也不差一个毽子,回头我帮您再去找一个就成了。”秋灵拉住许悠,劝道。   许悠却起了玩心,道:“我偏要把它捡回来,呜,好久都没爬过屋顶了呢。”   许悠的豪言壮志自然有些吓坏了秋灵,恐怕她当下人这么久,大概还是头一回见过这么胆大的小姐吧,涨着脸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却见许悠已经跑开了。   爬屋顶算什么,之前在姨妈家的时候,爬树摘果子、爬屋顶看星星的事儿没少干过。因此,她不费吹灰之力就爬上了屋顶,找到了毽子所在的那片瓦片。   拿起毽子本想马上就离开了,却注意到屋顶上有一片瓦片有些松动,她便爬过去想看下情况,若真的不成,还得请父亲找与瓦工把屋顶修缮一下,免得下雨天漏水,住得不安宁。   她轻易地就扳动了那块瓦片,不由微微皱眉,心下不由暗自嘀咕。   便在这时,她却听到底下屋里传来的对话声,而谈话的内容竟让她不敢移步。 作者有话要说:   ☆、偷听   这屋里住着的是这两天从豫州到北凌城到访的裴百里将军,由于远到而来,父亲安排他暂时在府里住些日子,所以便住在这边的屋子里。   父亲许力官拜五品同知,听说与这位裴百里将军幼年之时是同乡好友,交情甚是不错,所以这会儿裴将军正好奉旨前来北凌城,便前来与父亲相聚,更被父亲邀请他住于府内,好友叙旧,自是一番好情绪。   只是这会儿,这位裴将军正与他的随从说话,可是字里行间却透露出对父亲的不屑。   “将军,许大人怎么办,咱们也不管他的生死吗?”   裴百里语气有些幽然,道:“程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许力虽与我交情好,但好不过自个儿的前程。为了我们,也不得已这么对他了,他的死能为我带来安康的话,那他也算值得。”   许悠听到这话,心头如同被锤子重重一击,心跳不由剧烈加快。裴百里是什么意思,父亲会死?为什么?这下更是趴在屋顶上,凑近了耳朵细听。   程骆叹了叹,道:“只叹许大人与罗家是表亲,他便与罗家脱不了这层关系,若将来成了事,苏大人全家恐怕都难逃一死。”   “今天见了许力,听说他明年可能也要回到汀州,与罗家也就更近了,这事儿真落到头上,许家自然也是会一起兜进去的。我是挺可惜,毕竟与许力这么多年的交情,若事情真走到那一步,我也爱莫能助了。”裴百里表情手里捏着杯子,表情淡淡的。   许悠听到这儿,不由心里暗暗冷哼了一声。虽然她还没有听懂他们之间到底谈论的事是什么,但单听那裴百里的话,她就忍不住想骂他一句虚伪,恐怕父亲是所识非人了,所谓的道义交情,不过尔尔。   屋里的对话还在继续,便听程骆道:“其实,苏桓已死,原本我以为这事儿就已经消了,可谁想,贵妃那里还会查起来。”   “贵妃不好惹啊,我们上头那位爷可忌着她呢,这会儿那位爷想过了,要对付贵妃,唯有从汀州的罗府下手,若是罗府倒了,贵妃也就会被牵连,就算她死不了,皇上这儿也不会再信她,便是达到了我们的目的了。”裴百里沉声道。   程骆点点头,表示赞成,道:“那位爷想得通透,这个方法确实好,可是,该如何下手呢?我可听说过,罗家实力不浅,这些年大江南北的,皇宫这儿也都有他们的脚印,要扳动罗家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罗家的背后有贵妃娘娘,自然不容易,可是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裴百里嘴角噙笑。   “将军,愿闻其详。”程骆眼睛一亮。   裴百里道:“其实这事儿那位爷已经出了手了,罗家那里已经安插了自己人。罗老爷子确实是个精明的人,但这两年听说身子不行了,家里的事儿都交给了他的长子,这便容易多了。其一,爷已经在罗家安插了人,瞧准了机会自是能把罗大少爷往我们想要的方向挪,比如拿了劣质的东西送进皇宫,宫里可就不会那么容易放过他们了。其二,我听说罗大少爷并不忌女色,若是拿美色诱之,到时必能诱他深入,接近红叶帮那些人。再之后,要给罗家弄个谋反的罪名,便是轻而易举了。”   程骆点点头,接口:“罗家谋反,贵妃自然要受牵连,扳倒了贵妃,皇帝这儿自不会再信她,我们就高枕无忧了,爷这招果然高明。”   “不过罗大少爷没怎么样,但需得防着罗二少爷,这位罗二爷并不简单,不可轻视。”裴百里神色深沉。   “这个我也听说过,罗二爷是个历害角色,我们注意避着点就是。不过除了罗二爷以外,我也担心,在罗家倒台之前,贵妃就苏将军一事查出了端倪,那……”   “你说得不错,所以现阶段还是看紧了贵妃,别让她查出什么,至于罗家这边,刚刚安插了人在里面,等些时候再动手不迟。”   接下来,两人就一些细节的事儿进行了商讨。许悠在屋顶上却是听得心惊胆颤,若是真的照这两人的说法成了事儿的话,这罗家必然要被扣上欺君罔上、谋乱造反的罪名,到时候便真的是是要诛连九族的罪了。就和他们刚才一开始所说的,罗家若真的获罪诛连,必然牵连到许家,恐怕到时自个儿的脑袋也要不保,这是要殃及性命的事。许悠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一身冷汗。   他们口中的那个爷是谁,听起来应该是这件事情的主谋,整件事情似乎牵扯了很多人。许悠无法从他们的对话中理出完整的头绪,也不知道他们这么害人是为了什么目的,但有一点她很明白,若是他们成功,或许就是她和她所有家人的灭亡,这是万万不可以的!   许悠悄悄地放好那片瓦片,轻轻地从另一头爬下了屋顶,那边的秋灵早已等得心急如焚,见她下来,忙凑上前,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道:“小姐,你总算下来了,我四处张望着,就怕别人看见。若是让人看见我让您爬了屋顶,回头二姨娘铁定要骂死我了。”   许悠看着秋灵那委屈的模样,安慰了她几下,便说要回房了,只是心里揣着这么大的事儿,她也无心再闲玩,心头万分不安。   这事儿放在她心里也不是个事儿,想着与许家也息息相关,所以她找到了父亲许力,把听到的事儿大概与他们俩讲了讲。显然,父亲并不相信这种没谱的事儿,更不相信自己的至交好友会做这等伤害他的事,反而将许悠痛骂了一顿,说她没事骗造谎言,更以为许悠是个心性记恨之人,不免怀疑到了她的品性。许力会这么以为,自然是有前因的。记得前几日因为她与那只猫闹腾一事,被刚来府里的裴百里瞧见,他当时戏言,她没有女孩儿的爱心,因此许力便认为许悠是因为与裴百里有嫌隙,就编了这等谎言来报复人家。   许悠自觉冤枉,这种小事她压根就没放在心上,何谈与人结恨,再何况这裴百里也算得上是她的长辈,她哪会存有这种心思。   不过,许力不这么想,他以为许悠常年住在乡下,没有教养,品性已然被磨坏,因为看人不顺眼便编造谎言,实属劣性,于是许力硬是让她在书房罚跪了一个时辰,而他只顾着自己忙着看书,早已不将这事儿放在了心上。   许悠自有些失望,父亲不信她的话,再和别人说也更是没用了,毕竟现在未见一丝端倪,恐怕也是被认为是无稽之谈,她不由有些泄了气。   是了,两天后,她就要和姐姐一起去汀州的罗府了,她有没有可能阻止这些事情的发生?许悠暗暗下了决心,既然上天让她无意听到这些计划,她也有机会去得罗家,那么她就要试着努力去阻止,不为别的,就算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那也是必须要去争取的事。   这了没几天,许嫣就要出发了,许悠跟着她一起去了汀州。至于那天那个孙月的事,直到她出发的那一刻还是没有一个论断。许力极为看重家世背景,像孙月这样的非良家子在许力眼中是绝对容不得的,更不用谈进门一事。只是许力较之许悠则更为彻底,连孩子都不许入藉。可是家里总是有些不同的声音,就比如张氏。张氏极为宠爱自己的儿子,所以这回又帮着儿子和许力唱了反调,固执地认为许家子嗣不该流落于外。夫妻俩有了观念上的不同,再加上许衡的不断哀求,这件事便又僵持不下了,只是为难了李兰,脸色更为憔悴。   不过许悠虽心疼李兰,可也不便再说什么,很快就被催着出发去了罗府。   北凌城距离汀州城很远,走了好多日子才到达。   但到了汀州城后,许悠却觉得头晕目眩。随着轿子一路摇晃,她的头也越来越晕,压得她越发喘不过气,更是到了一物被她视作双层的境地了。   看来这几个月窝在屋子里,出门坐个轿子就吃不消了,那会不会以后出门散个步也会头晕呢?这会儿许悠坐在轿子里,一个人不着边际地在那边胡思乱想,不知不觉是到达罗府了。   这会儿,罗府便在眼前。   许悠走下轿,更觉眩晕更甚,双脚不由自主地有些飘移。   此时,罗府中出来了人,她们自是认识许嫣,见她来了便殷勤地上来迎接。接着就有一位少妇模样的年青女子过来,挽着许嫣亲热地说起了话。原来,她便是罗府少夫人郑玲,也就是她们的表姐   “悠儿,你先随他们先安顿下来,我和郑玲表姐走一会,等下我们一起去表姑那儿。”许嫣交待了她几句,见她不反对,便笑笑先行离去。   接着便有下人送她去了兰苑。   “许姑娘,这边请,少夫人这边已经替你们安排好了房间。”说话的是一个小厮,他自称小年。   “谢谢你,小年。”许悠打着笑脸,跟着他进了府。   许悠踏进门后,便被罗府的辉煌所吸引。罗府很大,可以用雍容华贵四个字来形容。院外粉墙环绕,绿叶垂墙,通过垂花门后,四面抄手游廊。院中青石路相间,伴有山石缀之,整个院落大而华丽,后院更是满目花草,池水相间。许府虽是官家府邸,终是比不过这样的豪华宏大。许悠不由叹之,罗府果然与众不同,不愧称之为汀州一带的首府。据闻,罗府老爷罗家兴早年只是白手起家,不料这些年下来竟有如此财力,果真不容小覷。   许悠看着周围景致,原先头晕的情况倒也有些忘却了,只是当回过神来的时候,这眩晕感又再度袭来,恐是比之前更甚,这让她极为泄气。   她们两姐妹被安排住在兰苑,许悠跟着小年一路行去。这会儿由于头晕的关系,她也无闲心再去看周围的景致,只是低着头往前走,却越来越觉得头重脚轻,脚踩在地上却如履棉花般,轻飘飘的。   直到……她冷不丁地撞上了一堵肉墙,以及耳边传来小年的惊呼声。 作者有话要说:   ☆、撞到   小年原本是走在许悠前面引路的。走到一半时,便看见罗元辰站在廊子边上,似乎是在等什么人。小东便停下脚步准备要和他打声招呼,可是,小年还没来得及开口,却见许悠越过他继续往前走,这还不算,更是直挺挺地便往罗元辰的身上撞去。   “许姑娘……”小年呼叫出声的时候,许悠却已经和罗元辰撞了个满怀。小年面色尴尬,怯怯地看了一眼对面的罗元辰,小心翼翼地唤了声,“二爷……”   许悠被这一撞后,自然是有些清醒了过来,抬头望去,却是一个年轻男子,目光凝胶在她的身上。   许悠自是觉得有些尴尬,不确定眼前的这个人究竟是谁,也没听清小东刚才叫他什么爷的,猜想应该是罗府的主人吧。这会儿她这么撞到人家身上,是该给个解释还有道歉才对吧。   许悠想到这儿,觉得应该说些好听的话,便清了清喉咙,道:“那个,刚才走过来,见二爷这么高大英俊……就不小心撞到您了……”   说到这儿,她分明看到小东那张憋红了的脸,顿觉这个解释很糟糕。她一个姑娘家,说看到一个男人高大英俊,就往人家怀里撞,好像有点那个的意思了……   许悠再次清了清喉咙,道:“嗯,不是,是因为地上比较滑……”   许悠下意识地往地上看了看,青石阶路,几日未下雨,干涸得很……再看那小年,憋红着脸蛋强忍笑意,那模样,绝对就是因为她刚才的那番解释了。   好在,被她撞的这个人好像也没有在意她这些解释,只听他说道:“你是……”这语气听着挺沉稳的,可偏让她听出了些奇怪的颤音,所以她不由抬起了头,与他对视了过去。   这会儿小年替她回了话:“二爷,这位姑娘就是许家的四小姐,和许嫣小姐一起刚到咱们府上。”   许嫣,他当然知道,每年都会来罗府一次,不过许四小姐还是头一回见面。   “许……”罗元辰嘴角轻轻蠕动,却并未说出她的全名。   “我叫许悠。”许悠连忙自我介绍,“许……就是我姐姐的那个许,悠……嗯,就是悠闲的走路,然后不巧撞到您的那个悠……”   “扑哧……”小年再也没有忍住,终于笑出了声。许悠自是有些腼腆地抓了抓自己的后颈,脸色有些微微泛红。   她都乱七八糟地扯了些什么呢!这个二爷一定要在心里笑话她了。她微垂下眸子,手指有些不安地抚着自己的发丝,眼神自也有些飘乎。   “你真的姓许?”罗元辰开口,倒是语气中含着些不解和困惑的意思,问话的关键自然是她的名字。这一点,许悠在重新抬起眼眸时,在他的黝黑的眼神里也能看得分明。   她姓许有何奇怪之处?这个罗二爷为什么用这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好像这种眼神竟还带着些责问之意,这让许悠感到一肚子疑问。   “嗯,我和姐姐一个姓……”许悠立刻意识到她又说了句废话,便连忙闭上嘴。在这个二爷面前,她好像竟是有些语无伦次了。   索性,闭嘴不要说话了罢。许悠抿唇,对罗元辰福了福身子,对小年使了个眼神。这小年也算机灵,点点头,便带着许悠继续前行。   二爷,罗二爷?许悠突然想起当时听到裴百里的一些话,似乎提到过他,裴百里忌讳着他。那么,兴许他会是这件事成败的关键?许悠心里念着,又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罗元辰微微挪了步子,看着许悠的背影,心头的疑思却越发浓重。   可是他在她的眼里竟如此陌生,显然,她不认识他。她的名字叫许悠?这世上真有两个长得如此相像的人么?罗元辰陷入了深深的凝思。   ……   表姐郑玲是罗府的少夫人,居住的兰苑自是有些贵气,几进的院落也比较大。许悠被送到姐姐屋中好好欣赏了一番。过了没多久,郑玲和许嫣便回来了。   “悠儿,有好些年未见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活泼。”郑玲叫下人给许悠端上茶水,与许玲一起坐下。   “表姐……有床吗?”许悠完全不在状态,更是答非所问。这话说得有气无力,整个人也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现在,她一心念着的就是能倒在床上好好睡一觉,头真的好晕。   “你这是怎么了?”郑玲毕竟细心,一眼瞧出了她的不妥,连忙上前看了她。这几下便让郑玲看出了问题,道,“你这丫头,身上发热了不自知吗?何时的事,也不早些告知你姐姐。”   咦?许悠顺手将手抚在自己的额头上摸了一下,好像是有些烫。敢情这一路下来,还以为自己是见少了阳光坐轿子给坐出的头晕,原来竟是染病之故。   许嫣也是一惊,这一路竟没有发现妹妹有了异状,她这个当姐姐的委实也有些粗心了。   郑玲连忙叫人找了大夫替她看诊,在确定无大碍之后,郑玲也就安心了下来。许嫣在喂她服下药后,便嘱咐她好生休息,将她安排在厢房内歇息了过去。   许悠醒来之后,身子已觉大好。这时日头已经落下,倒是郑玲和许嫣还坐在边上陪她。许悠一骨碌爬了起来,大有一种受宠若惊的味道,道:“二姐,表姐,你们还陪着我。”   郑玲将她按回了床上,有些嗔怪的语气,道:“你这丫头,怎么连生病了都不知道,真是个糊涂的。”   许悠讪讪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她是真没有想到么。她一向都认为自己身子骨健强的很,哪知道这回竟会惹了风寒这么严重,完全是没有经验闹的。   “表姐,我今后可不可以经常出入罗府呀?”这是许悠最关心的,她才不要整日被关在屋子里呢。这身子一好,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她的人身自由问题。   “你二姐说得还真没错,就你这猴儿性子。虽说你是罗府的客人,但是罗府自有规矩,要出门可不是那么随意。”郑玲抿着笑意。   许悠闻言自然有些失望,耷拉下了脑袋。   “你呀,也学着安静些,可没见着哪家小姐像你这般性子野的,不然回头嫁了人,夫家若是看你这样的皮性,免不了要数落爹娘了。”许嫣的话多少有点母亲的口气,“我听说了,前几日,你为了一只猫爬树了是吗?”   许悠撇了撇嘴,讪笑:“那……那只猫偷吃我的东西。”   “猫偷吃了你的东西,你干嘛要爬树?我可真有些闹不明白你了,小时候你不是巴不得把自己吃的东西给猫儿吃吗?我可记得那时候你才三岁,养了只猫,疼爱得紧呢。姐姐那时想和那猫儿逗,你都不许呢。”许嫣像是回忆起了些儿时的事,心情也不禁有些开怀,“我听娘说,你那日见那猫儿,表情很是惊惧,不知道的人还道你是怕了那只猫呢。”   “我……我怎么会……怕猫么?”许悠的双手搁在被褥下,不停地搅着被单,手心竟有些沁汗,下意识地微微侧过脸。自个儿也有些奇怪了,她小时不怕猫么?可她现在是真的怕猫的呀,不过这话还是不和二姐说了,免得惹她嘲笑自己。   “我想也是,小时候的你是多么疼爱那只猫呢,可惜你去原城后,娘就将它送人了。”许嫣笑道。   “我刚还在想,这会儿你住到罗府不免寂寞,是不是从哪去弄只猫陪你玩。”郑玲站起来到桌前,准备替许悠倒水喝。   “啊……不用,表姐,现在住在罗家,不比自己家这么随意,再玩猫就不太好了嘛。”许悠表示了自己的立场。   “哟,这会儿倒是有些懂事了。”郑玲也没坚持,把水递给许悠。许悠也稍稍安定了心。   郑玲看上去就是那种温婉娴淑的女子,说话也是轻声细语,动作轻柔,加上原本就长得比较好看,就有一种容易让人接近的感觉。不过,许悠觉得这位表姐的性子倒有些像李兰,过于柔弱了一些。   这郑玲是罗老夫人的妹妹的第二位女儿,是嫡出小姐,和许家自然也是表亲关系,从小就和许嫣两表姐妹的关系极好。她性子挺好,听说小时候也很喜欢和许悠一起玩,也没有因为她是庶母所出而针对她,这一点和大姐许韵有很大的不同。但是,这都是小时候的事了,许悠已经记不起小时候她们表姐妹俩的关系到底深厚到什么程度,但是就今日看来,这郑玲对她倒也真的是真心诚意,也没看出半丝作伪,想来也是流露真情的缘故。其实许悠挺喜欢这位姐姐,至少今后如果真的要嫁到罗家,有那么个关系好的姐姐相伴,应该也是好事。   许悠自觉身子已经大好,和郑玲聊了些话后,便让她回去歇息。郑玲见她没什么大碍了,也安心了下来,嘱咐她好生休息,便和许嫣一起离了去。   这会儿天色已暗,只不过她躺了一天下来,身子骨也委实有些难受,便打算去散会儿步。   她开门望向四周,眼下却是未能见到一人,恐怕人都在姐姐那儿伺候吧。不过没有人也好,她也乐得自在。只是这诺大的宅院对她而言极为陌生,又是夜晚人寂之时,确是一时半回儿没想好该往哪走。   许悠决定便到院子外随意走走即可,不能离得太远。   夜晚星光闪亮,夜晚亦有些凉风,倒是去除了这初夏日头里的热气。在这样的夜晚信步庭院,其实也是一桩极其美妙的事。许悠一边看着满天星光,一边散着步,倒是心情大好,竟不知不觉走得远了些。   这会儿,走到曲廊之时,她便倚着柱子边上坐下休息,微摇着双腿,倒也惬意。   她正独自乐着,突闻边上有细小轻微的声音传来,越走越近。许悠不由好奇地探头瞧去,见有三个丫鬟打扮模样的女子走了过来,在离她不远之处却又停下,蜷腿坐在地上,竟是聊起了天。偏巧许悠坐的位置的角度正巧隐藏了她的身形,让她看得到那三个丫鬟,而她们却未能瞧见她。   原本见着有人来,许悠是打算悄悄离开的,可是她们一开口便提到少夫人,也就是她的姐姐,便令她扫去了要离开的打算,便坐在原处,脸皮厚地当了一回窃听贼。 作者有话要说:   ☆、小道消息   “哎,可累死我了,少夫人可把我折腾死了。” 其中一名丫鬟抱怨道。   “怎么了,小桃,还是因为顾姨太告状的事吗?” 坐她边上的另一个丫鬟问道。   那小桃点点头,说:“唉,摆明那是顾姨太故意刁难少夫人,少夫人表面两边不得罪,可居然也不反抗,就全盘接了这活,可把我累的。兰儿,那可是一百个枣泥糕呢,这面团就揉得我腰都快折断了,真是的。”   “照我说,就算少夫人不小心把淑宁小姐的枣泥糕弄到了地上,小孩子哭哭就罢了,干嘛非得做上这一百个这么多,淑宁小姐哪可能吃得完,到头来还不是都给扔了?说穿了,还不是顾姨太故意要为难少夫人嘛。”那兰儿说道。   “哼,说是少夫人把枣泥糕弄到了地上,究竟是怎么样,谁说得清,说不准啊,是贼喊捉贼呢。”小桃撅着嘴道。   在一旁一直不太吭声的另一个丫鬟终于发了声音:“切莫在这儿乱说,教人听见了,没的好处。”   “唉,素晴就你胆儿小,这儿就我们仨,这大晚上的,谁听见。”小桃却不以为然,兰儿亦是如此。   兰儿接着小桃的话头又续说了起来:“说起来,也是少夫人性子太好了,明明她才是大少爷的正房老夫人,干嘛要处处礼让那个顾姨太,只不过就是个三姨太,少夫人也太看得起她了。”   小桃笑了笑,说:“那还不明白,现下少爷最疼的人就是顾姨太了,而且顾姨太还给少爷生下了个女儿。少夫人有什么?进门几年什么也没有生出来。老夫人更实在,明里暗里的指责少夫人。你再看,老夫人连二接三的给大少爷的房里塞人,除了这抬了姨娘的,还有多少个通房的,这不明摆着做给少夫人看的,她不敢。现在顾姨太得宠,指不定哪天就怀上个小少爷,你看,到时候顾姨太就更加不把少夫人放在眼里了。唉,咱们少夫人,就是软性子。”   许悠在一边听着,对于这几个丫头对姐姐的评价,她倒是有些意外。姐姐的个性倒是和嫂嫂李兰挺像的,恐怕在这罗府也是免不了要受人欺负的了,只是她明明是一家主母,竟会怕了那些姨娘,实在是不能让她理解。这会儿,想起李兰,许悠不免叹气,若是那孙月真进了门,恐怕李兰也会和郑玲一样罢。   “不过呀,你也别这么说,别看少夫人性子软,可手底下还是有些什么的,不然你看那些姨太太不一个个地在她面前不敢支声嘛,老夫人虽是对少夫人的肚子不满,可还是对她不赖的。”兰儿道。   小桃和素晴都点点头,表示同意。这点许悠也不免点头,这个说法也确实在理儿,姐姐若是真的那么软弱的话,也不可以把持的了这个家,那些个姨太太早就爬到她头上去了吧?   许悠这厢想着,那边话头又转去了别处,却听兰儿道:“唉,秦姨太真是的,大晚上的说要吃糕点,临了送了过去,又说不要了,真是折腾人。”   “兰儿,你也别抱怨了,好歹她不吃还是把这些东西赏给你了。”素晴道。   兰儿道:“你以为我稀罕这些呀,每次都是这种糕,我呀,都吃腻了。不过今儿晚上我们姐妹三个难得有时间聚着聊聊天,一起吃吧。”   小桃和素晴自是笑着点点头,接着便听到那三个丫头吃东西的声音。   显然,那三个丫鬟聊天的兴致都很高,话题也是层出不穷,反倒因此没有人发现边上还藏了一个许悠。   许悠表示诚心对天发誓,她不是故意要偷听人家说话的,只不过眼下这个情况,好像她突然现身也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听说没有,少夫人的表妹过来了,这会儿来了两个,那个许四小姐以前没见过。”那边的聊天还在继续,不过这回儿就扯到她的身上来了。   “嗯,今儿刚到的,那位四小姐听说一来就病上了。”兰儿向小桃探问,“是不是有这回事?”   小桃道:“嗯,看起来身子骨不怎么好。不过,人倒是长得挺标志的。”   “哦,比起少夫人呢?”兰儿起了兴致。   “有过之吧,反正我觉得不比咱们府里的两位姨太太要差,甚至还要漂亮些。”小桃道,“你们说,那许姑娘会不会成为我们的五姨太呀?”   “乱扯什么呀,少夫人的妹妹不过就来府里陪少夫人住一段时间罢了,怎么可能当我们的五姨太。”兰儿哧笑道。   “那你也不看看今儿罗家什么状况,罗老夫人看中的就是这里。”小桃指了指肚子,压低了声音,道:“少爷房里纳娶了四房老夫人,可是就只生下了一个女儿,老爷和老夫人眼下就指望个肚子了。我就瞧着,老夫人还有再给少爷纳妾的意思呢。再说,你们没有听说过吗,老夫人和许家好像有那层意思,说是要将许家的小姐纳给大少爷当贵妾的……”   “哦,是么?我倒是不知道这里面的事儿,不过不知道是许家哪位小姐呢?是许二小姐还是四小姐?”兰儿道。   “肯定不会是二小姐的,许二小姐是嫡出,而且早已说定了亲事的,定是那四小姐,好像许家也没有别的待出阁的小姐了吧?”小桃嘀咕。   “这话虽有理,可也别乱猜,这都是口头上的意思,都没正式定下呢。”兰儿道。   接着是一阵嘻笑,对话停了那么一会儿。   那边的聊天又在继续,只听兰儿道:“其实吧,我觉得咱们二爷不错,人长得帅,又能干。”   兰儿语气中自带着些许陶醉的意思,却被小桃泼了冷水:“瞧你这痴样,就知道是看上了人家。二爷是好,而且也尚未成亲,可你也别忘了自己身份,二爷哪看得上你。”   兰儿自有些泄气,道:“也是,唉,就是命了。”   “不过,二爷的人可真是长得好,又是一身的才干,瞧着就让人赏心。”小桃的语气中也不乏爱慕意。   “听起来,你对他也有意思?”兰儿揶揄道。   “我那不过是欣赏,哪有你的那种痴样。不过啊,我倒是觉得曾姑娘和二爷倒是挺相配的,老夫人不也有意思想让二爷娶了曾姑娘么。”小桃道。   兰儿点点头:“嗯,我看曾家对二爷也是有这层意思的,不过二爷好像没表示出什么。”   小桃道:“这事儿老爷和老夫人若真要这么办,二爷也不拒绝不了,只不过老夫人现在没心思理二爷,所以也就听之任之了。”   兰儿点点头,又转了话题说:“我听说老夫人有意思想给小姐说亲了。”   “可听说小姐不怎么愿意呢。”小桃面带忧色。   “那又如何?原本就是父母之命,要是老夫人真下了这个决心,就算小姐不乐意,还不照样得上花轿。”小桃叹了口气。   “我看呀,老夫人的心思才不会在小姐出嫁的问题上。她关心的无非还是大少爷,还有罗家何时能有后的问题上呢。”兰儿道。   “那不是还有二少爷?”小桃似乎嘴里吃着东西,说话含糊。   “二少爷能有什么?他的生母玉娘也就是老夫人身边的一个婢女,虽是抬了姨娘,你看玉姨娘现在不也还在老夫人边上侍候着,与我们这些下人没两样。她生的二少爷,老爷和老夫人压根就没把他放眼里。你瞧,大少爷和二少爷一般年纪,可二少爷到现在都没娶上二少夫人,可你看老爷和罗老夫人也不急,倒是一天到晚想着给大少爷房里添人。唉,这庶出的少爷,就是不一样。”兰儿道。   小桃道:“也不能这么说,前几年的时候二少爷也打算要娶妻的。”   兰儿道:“你是说俞家小姐啊?那还真是让人心酸。那俞小姐要进门的前一天居然突发意外死了,二爷这门亲也就算完了。要说二爷是不是真的对那俞小姐有情?当时他就和老爷和老夫人说暂时不想再娶别人家的女儿,不过老夫人也真沉得住气,居然真的没有给他再讲亲事,算算都二三年了。不过话说回来,老夫人似乎有意把曾小姐娶进门,也不知道会不会真的当我们罗府的二少夫人。”   小桃叹了气,说:“那得看罗老夫人的意思了,不过听说二爷没说亲是因为他忘不了那俞小姐?唉,我看那也不是真话,二爷不想娶罢了。你再看老夫人,不是自个儿肚子里出来的,这事儿也不上心,也没给他再讲过亲事。”   “谁让二爷是庶出的呢,权力全在大爷那儿,这谁看不出来啊,就连咱们府里的那个想着当通房的宝珠,她不是只想着上大爷坑上。”兰儿笑道。   小桃想想也挺有道理,但似乎有些不甘心的语气,说:“话虽如此,可我瞧着二少爷就觉得他是个好的,你说这些年,罗家的家业至少有一半是二少爷撑起来的。要我选,一定选二爷,又英俊又有才干。”   “也不害臊,二爷选谁也选不了你。”兰儿嘲讽她,接着又道,“你这话这里说说就成,可别乱嚷嚷。大少爷忌着二少爷呢,回头有你好看。唉,话又说回来,就算二少爷再能干,也还就是个庶出的,老爷子也没对他怎么上心,这回头家里的产业还不就是嫡子继承的。”   这话说到这份上,声音停了一段。不过,一会儿之后,话题又转到了大少爷的身上。   兰儿接着又续说了起来:“说起来,前阵子秦姨太的肚子就有了消息,这才多久呀,又见红了,罗老夫人是白高兴了一场。”   “可不是嘛,你说好端端的晚上睡着觉就见红了,这说得过去嘛?我看呀,顾姨太最有嫌疑了,平日里就和二姨太一直吵不停的。这个顾姨太…….”小桃抿嘴一笑,又扯了好多话,大抵都是说顾姨太不是的地方。   素晴这会儿插了嘴,低声道:“小桃,这话放心里就是,可莫在嘴上讨,万一来祸,可都是嘴皮子上的功夫呢。”   另两个丫鬟这会儿倒是没有反驳,兴许是觉得素晴这话有些道理,便没再继续下去这个话题。   素晴这话倒是让许悠不由将目光探去,直觉这丫头是个明白的人,不免对她生了些好感。   几个丫鬟接着便开始聊起了其他的家常,还是和刚才一个样,小桃和兰儿一个劲儿地碎嘴,而边上的素晴就是不太爱多说话,就算偶尔插上几句,也都是些实在话。许悠不由对素晴这个丫头有了较深的印象。   这几个丫头从罗府的头聊到了罗府的尾,只差没拆屋了,把人家祖宗都说了一遍。许悠不由佩服,这大晚上的不睡觉,尽有精神在这儿闲扯,可真是奇了。   不过,就这几个丫头的话,让许悠对罗府大概有了些了解。   这罗老爷罗家兴当年有过几房妻妾,正室自然就是现在的这位罗老夫人秦佳,她生过一儿一女,儿子便是现在的大少爷罗元昊,还有一个女儿,只可惜在她三岁那年弄丢了,至今未寻回,这也是罗老夫人现在心里最大的遗憾。罗老爷当年还有二姨娘楚娟,生有一女,便是现在的罗小姐罗元惜,但她早年就因为得了重病而死。至于二少爷罗元辰是老爷子与当时身为罗老夫人贴身丫鬟的玉娘所生,虽是后来抬了姨娘身份,但是在家里也是没什么地位。老爷子在今年头上身子已大不如前,中风之后也不便再理家事,把整个家都交给了罗老夫人把持,罗家的产业就自然就是长子罗元昊继承,不过生意上的事似乎还是二少爷罗元辰在担当。   现下,大少爷罗元昊娶有四房老夫人,生有一个女儿。至于罗小姐罗元惜尚待字闺中,住在“莲苑”内。   许悠掰着手指头算了下,当真觉得这罗府也没多少人,倒是这院子却大得惊人,委实有些浪费。   不过,许悠这会儿又想起了裴百里说的事,罗大少爷恐怕是整件事的关键,也不知道他能否承担得起?想到这儿,她不免有些不安。   接着,三个丫头又断断续续聊了近一个时辰,终于一起散了去。   许悠终于也站了起来,伸展了一下身子,坐久了也累了,也听够了故事,这会儿她就得寻着路回自己的房了。   只是,许悠发现了一件极为尴尬的事。刚才她只顾着一路散步,根本看路,况且她本身就对记路这事儿不太敏感,而罗府大宅又是这么大,所以,她好像迷路了……   这可怎生是好?   就算认不得路,总也不能一直杵在当下,所以许悠迈开步子,打算试着找路。   大晚上的,后宅里的人应该都睡下了,她竟未能找到一个人。这时她倒有丝后悔,早知如此,刚才就该找那几个丫头问一下了。   无奈之下,只好凭着她所谓的记忆往前寻路。只可惜,她完全没能记起刚才是从哪里转过来的,便只好硬着头皮随意往前走。一会儿后,她驻足了下来,因为前方的屋子似乎有些像了。   许悠长长松了口气,有些庆幸自己的运气,要知道对于认路这事儿一向是她最弱的能力,能这么瞎摸乱撞地找回来,若这不是运气就不知道算啥了。要知道,她可是有那种在自己家门口多次迷路的光荣历史呢。   许悠松了口气,推门而入。屋子里有些暗,没有烛光,这让许悠有些纳闷,因为她记得出门时是点着灯的,兴许是外面的风吹进了屋子?   这些都不重要,之前的小病初愈,身子也有些乏了,想着回去继续睡觉。   黑夜里眼神不好使,可是耳朵还是依旧聪灵,许悠似是听到了床上似乎有些声响,顿感奇怪,便摸索着行至桌前,准备点灯瞧个究竟。   可她才点上灯,接下来的一幕就把她吓得面白如粉。 作者有话要说:   ☆、错撞   许悠愣愣地看着从床帐上跳下来的男子以及床榻上衣衫不整的女子,猛然意识到自己破坏了人家的好事,心下一惊,跟着便是耳根泛红,连忙捂着脸背转过身。   只是耳边依然传来了男子的声音:“你是谁?”   许悠这会儿脑子真的有些懵了,捂着脸道:“你们为什么会在我的房间……”   这话甫出,她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眼睛从手指缝里偷偷溜了出来,眼珠很快地扫视了一下屋子。好像陈设和记忆中她白天不太一样!   完了,她这是跑错房间了。   许悠意识到这个问题后,脸上就更红了些,低着头一脸苦相,真当是站着也不好走也不好,只好喃喃道:“我走错了……”   说完,有些抱头鼠窜地逃出了屋子。   屋外,微风袭来,稍稍清醒了她的脑袋,可下一个问题随之又来了,姐姐所居住的“兰苑”到底在哪呀?   许悠无奈,又退回了两步,背着身子对着刚才的那扇门,道:“能带我回去吗?”   话音刚落,那屋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刚才那男子已经穿戴好衣服,走了出来,迎面向她。   “你是谁,为何会闯进我的屋子?”男子脸上倒是一脸平和,语气听上去还算亲和。   许悠深吸了口气,大胆地转过头,微微垂眉,福了福身子,道:“我是少夫人的妹妹许悠,罗府实在太大了,这一不留神就看走了眼,再说,这些屋子长得都差不多,所以走错了……”   许悠可以感受到他的目光笼罩在她的头上,心里不由暗自猜测眼前这个男子的身份,眼见他身着华丽,不会就是……   男子凝视了她一会儿,突然便笑出了声,笑声竟也爽朗,道:“原来是我那表妹,你倒是有趣啊。”   许悠一怔,总算把头抬起来,这会儿算是看清楚眼前男子的面容了。他倒也是一表人才,高挑的身材加上白皙的皮肤,稍有些书卷气。他负手站在那儿,脸上挂着笑容,那身姿偏让人觉得他是个潇洒不羁的俊朗男子。   原来他真的就是罗家的大少爷,罗元昊。算起来,他也是她的表哥了,不过在罗府大家都习惯叫他大爷,所以,她也就随着大伙一起这么叫了。   “大爷好。”许悠知道对方的身份后,又见他一脸笑容,心下也大胆了起来,脸上也挂上了笑容,更是有些皮笑的味道。   偏在这时,屋里的女子也走了出来,虽已穿戴了衣服,却仍显凌乱。只是那女子却不如罗元昊般脸色,准确的说,是带着些许愠意。   她一开口,便是表达出了这样的意思:“哟,我道是谁,原来是少夫人的妹妹。你们过来都瞧瞧,这大晚上的闯到别人的屋里,这少夫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教的妹妹,竟是如此不懂礼数吗?”   许悠转眼看她。这个女子的眉目之前传递着些怒意,看她的眼神有着浓重的轻视之意。倒是这个女子自己,昂首斜视,无一不透着傲气。   她这大声嚷嚷的,果然是引来了不少下人,虽都是站在边上没说什么,但分明有些嘲讽的味道在那。许悠这才搞清楚,这女子便是罗元昊的三姨太顾蓉珍。   顾蓉珍继续大声道:“你表姐没教过你,罗府是极有规矩的人家,像这样胡乱闯入别人的屋子里,也太不像话。果真是你表姐失了责,既是带妹妹住了进来,就该好好教教,否则也太丢了我们罗府的面子了。”   好一个顾姨太,指责她就罢了,这话里左一句你姐姐,右一句少夫人的,根本就是故意让别人对姐姐郑玲产生不满情绪。这个女人果然不是什么好人,许悠本对表姐郑玲印像很好,这会儿听她这么说,心里自然就有了偏向了。许悠不由想起刚才听到那三个丫鬟的碎言,不免对顾蓉珍又多看了几眼。只是顾姨太说了这许多对少夫人不敬的言语,身为夫君的罗元昊却只字未阻止她,也没有对此表现出不满,看来果然如那三个丫鬟所言,罗元昊是极为宠爱这位顾姨太的,才使得她如此骄纵,连主母都不放在眼里,许悠心下不由为姐姐感到不甘。   兴许裴百里说得没错,罗元昊是个不忌女色之人。想到此,许悠又不免生出了些担心。   顾蓉珍在这边一味指责,许悠便站在她的面前,可是她的表现并未如罗元昊所料的拘谨难堪,只是向周围的人了展露了一个稍具腼腆的微笑。她的脸上虽是表现出了一丝窘羞,但举止竟仍然保持着一种优雅,使得罗元昊不由多瞧了她几眼。   此时,许悠却露出娇憨的笑容,对着二人福了福身,道:“大爷,顾姨太,悠儿在这儿有礼了。对于误闯贵处之事深感报歉,也怪我眼睛不好,黑夜里更容易盲些。顾姨太看着就是好心肠的人,肯定不会与我这个妹妹一般见识的。您看您长得这么漂亮,而且明眸如亮,有您给我带路,我自然不会再有任何失误了。所以,麻烦您带我一程,送我回兰苑吧?”   她分明看到顾蓉珍脸上一僵。   可偏在这时,许悠又摇了摇头,嘟囔道:“不行,不行,悠儿怎么可以再打扰顾姨太和大爷在一起生娃儿,顾姨太一定着急的,我还是找个下人带路吧。”   “谁急了?你……”顾蓉珍急道,却突然意识到周边还有其他人在,竟是闹了个脸涩。当下,她狠狠瞪了一眼许悠,甩了袖子转身进了屋。   “大爷,悠儿真的不是故意的,您原谅我吧?然后……找个人带我回去,好不好?”许悠见顾蓉珍进了屋,便耷拉了脑袋,一脸委屈的模样,对着罗元昊展露了一道让人好笑又好气的笑容。   罗元昊不由笑了出声,道:“你这丫头……来人,送许姑娘回兰苑。”   “谢谢大爷。”许悠高兴地道,双腿微颠,有些雀跃的姿态。总算不用摸瞎去找回去的路了,这能不高兴么。   罗元昊笑了笑,深有意味地看了她一眼,便也转身回了屋。   许悠跟着下人一路走回去,路上却遇上了二少爷罗元辰。   许悠便认出了他便是早上进府之时被她撞到的那个人。这会儿,她终于搞清楚人家的身份了。   “我来送她回去吧,你先下去吧。”罗元辰从下人手里接过了她。这位二爷看上去却是极为沉稳,表情较为肃穆,让她看着不免心里生出些畏意,便跟在他的后面往前走。   不过,许悠也是个耐不住沉默的人,再说人家专程送她回去,总得说些什么的吧。因此,过了一会儿之后,她便先打破了寂静开了口:“二爷,谢谢你送我回去。”   罗元辰微微侧目,望了一眼走在他边上的许悠,仅是淡淡地回道:“没事,你不必挂心。”   “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挺背的,第一天就闯了祸,没的让人取笑。大爷一定会在心里嘲笑我吧。”许悠道。   罗元辰未作答,隔了一会儿,语气有些冰凉,道:“你很在意我大哥的想法?”   许悠却是耸了耸肩,抿嘴微笑,回道:“倒也不是,主要是觉得我这么一闹腾,回头给姐姐惹了话柄,终是有些对不住。”   罗元辰微微转过眸子,瞧了她一眼。看起来,她倒也不算太糊涂,算是个明白的。   许悠这回又转过头,嫣然微笑:“二爷能否带我转一圈,也好教我认识罗府各处,免得我又闯祸,那可是大大的不好了。”   罗元辰淡淡一笑:“姑娘多虑了,待得时间长了,自然认得。”   好吧,摆明拒绝她的意思嘛。算了,人家好像也没兴趣和她说话,还是识相点,自个儿闭嘴罢。许悠放弃了与罗元辰交流的想法,边走边欣赏起夜色,心情倒也不坏。   又向前走了一小段路,罗元辰却突然停了脚步,转过身,道:“姑娘缘何不继续住在平州,而来到汀州?”   许悠本专心于瞧着四周的夜色,压根没有注意到他会突然停下脚步,竟是一头撞到了他的胸口,更是哎呀一声叫了出来,抚了抚自己其实不算怎么疼的额头。   “呃……怎么又撞了一次?”许悠有些怨念,可抬头望见他眼睛中的黝黑,偏又生出怯意,也意识到自己这话有些不妥,讪讪的一笑。她这才想起要回答他的问话,回想了下他刚才的问题,顿觉有些奇怪,道,“二爷说什么平州?平州为何地,我从未踏足过呢?”   罗元辰凝视着许悠好一会儿。她的眸光还是那样的清澈明亮,从她的目光中看不出任何矫作。他的双目在她的脸上凝焦了好一会儿,眸子中有些迟疑,更多的却是疑惑,但最终化为平淡,渐渐失去了原有的锐利光芒,移过目光。   “没什么,我随口而言,我们到了。”罗元辰淡淡地说了这一句。   “哦……多谢二爷相送。”许悠虽有些感到莫然,最终也没有多加询问,听他说已经到了兰苑,便道了些感谢之言,越过他往屋子的方向行去。   罗元辰望着她的背景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兰苑之内,可他却迟迟未动身形。在她眼里的他竟是如此陌生,或许她真的只是许悠而已,并不是他要找的那个姑娘。   许悠回到屋里,坐到桌边,喝了好几口水,终是长长地松了口气。这会儿她又回想起刚才罗元辰的奇怪问题,不免托腮思虑。   平州?他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她竟是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突然,她觉得有些头疼,便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将自己扔到了床褥上。 作者有话要说:   ☆、罗老夫人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才一大早,许嫣便到屋里把许悠拖了起来,一脸严正的模样,显然是有了些脾气。   “昨儿个晚上你去闯了顾姨太的屋子?”许悠轻蹙着眉头。   许悠嘟了嘟嘴,道:“这罗府院子这么大,看着都长得差不多嘛。”   “你呀,昨儿个去当夜猫儿,今儿就日上三竿了才刚刚从被窝里爬出来,还真是该学些规矩。”许嫣说到这儿又免不了数落,“昨儿个在顾姨太那儿说的那些话,我可都听说了。你一个大姑娘家的,那些话也能扯出来,还真是不害臊,端的也不怕被人笑话你这个大姑娘”   许悠瘪了鳖嘴,说:“反正已经闯了祸,也被人笑话了,多一分少一分都没大区别。倒是那个顾姨太,跑到屋门外,还大声嚷着叫人过来看这热闹,她这就不怕臊了?哼,她不怕臊,我也不用怕不是?”   “你呀,怎么说都是黄花闺女,竟去……”许嫣毕竟脸子薄,这话也有些说不下去。   “这不能怪我,谁让那个顾姨太绕着弯儿地说表姐,我才不要被她这么指着鼻子骂呢。哼,想起昨天后来她那张绿了的脸,就好笑,哈哈。”许悠倒并不觉得这些事儿有什么大不了的,反而觉得心里挺畅快,捂起嘴巴咯咯轻笑出声,许嫣在边上看着她那调皮的模样真正是有些哭笑不得。   “你这皮猴儿,也给收敛些。” 许嫣自然还是得数落她。   “二姐,我知道,下次一定收敛。我也知道要是我闹得过了头,难堪的还是表姐。为了表姐,我今后一定会注意的。”许悠挽住许嫣的胳膊做出亲热状。   这会儿郑玲也走了进来,听见了她的话,微微笑笑,有些感动。   “行了,赶紧梳洗一下。今儿个我带你们俩去给娘请安,你身子好了就一起去吧。”郑玲拍了拍她的肩旁。   “哦……”许悠点点头,到了罗府总得见见姑母的。   到了罗老夫人那,已经有不少的人坐在那儿了,其中便有昨儿个晚上见过的顾姨太,边上还坐着两位女子,一个穿着粉色长袄,挽着随云髻,显得俏丽可爱。另一个女子便显得庄重些,紫红色的褙子,表情淡淡的,也不太爱多说话。后来许悠听姐姐介绍后得知,可爱一点的是四姨太秦嫣,庄重一点的是二姨太叶秀。   许悠在郑玲边上落座,听她们聊了一会儿,看来罗元昊的四位妻妾都已在场了。许悠转眼望去,罗老夫人的边上还站着一位妙龄少女,长得倒是玲珑秀气,也极有大家闺秀的庄重气质,便是罗府的小姐罗元惜是也。再看那罗老夫人,四十开外的年纪,端庄高贵,坐在那儿倒是一脸详和。   她们的话头偏偏就是在聊这位罗小姐。   “元惜可真是多才秀气,这功夫真是每年见长。也不知将来谁有这福气,能把我们元惜娶过门。”顾姨太一脸掐媚。   罗老夫人似乎听着极为受用,点点头,拿起手上的荷包,仔细端详着上面的绣着的飞鸟,脸上呈现着喜悦之色:“惜儿,你这技艺是越来越好了,再下去,可得比上绣坊里的那些绣娘了。”   “娘,那我可不敢当。绣坊里的绣娘那可都是技芳精湛,我那可是连她们的皮毛都不如呢。”罗元惜自是谦恭不已。   “元惜,这个倒不是我要夸你,果真是比之前的要绣的好多了。说起来,元惜还真是多才多艺,前几日听到她的琴音,也是有很大的进步呢。”郑玲温婉地说道。   郑玲不愧是罗家正室少夫人,端坐有姿,沉稳大方,看着便是得体之人,不免让许悠多注目了几眼。她是郑家次女,千金之躯,端庄有贤,难怪罗老夫人喜之。   郑玲说话自然有些份量,旁的几个姨太太们也连连点头称是。倒是那位正主罗元惜却是个腼腆的姑娘,被这些赞语一说,竟有些羞意。   “咦,这位不是许小姐么?看着也和元惜的年纪相仿,可不知有何技能?”顾蓉珍突然把话的矛头指向了许悠,自是也有些挑衅的味道。   许悠微微一怔,下意识地将目光转向许嫣。不过许嫣便把这目光解读成了求救,直接就替她答了话:“我这妹妹较平凡,也没元惜那样能拿得出……”   “我初来乍到,也想给各位老夫人送点礼物。”许悠却没有让许嫣把话说完,先是顶了话。   哼,这个顾姨太,摆明是在报昨天晚上的仇是吧?我还偏不让你如愿。   “不知老夫人处可有些绳子?”许悠站起身对罗老夫人福了福身。   罗老夫人“嗯”了一声,吩咐下人取了过来。   许悠取过绳子,在手上摆弄了几下,很快编出了各式各样的花式结,精致美丽。   “随意编的,要是不好,各位老夫人谅解。”许悠嫣然一笑,自是优雅。   “编的真好看,谢谢你。”秦姨太比较孩子气,接过她的花绳,笑意盈盈。   “谢谢。”边上的叶姨太就比较内敛,也不说好与坏,只是淡淡一笑。   罗老夫人接过她手中的花结,心中不免赞赏。这丫头以这么快的速度编出的这些花结,而且花式各个不同,却竟是个个精致,确实不容易。当下,她极为赞赏的点点头,不由抬眼望去。眼前站着的少女,端的是一位玲珑纤细的女子,脸蛋长得极为清秀却不失韵味,特别是她的这双眼睛,似乎透着灵动,清澈见底。她的笑容清甜温婉,倒也耐人寻味。这是一个算不上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却有着小溪流水般灵气十足的秀气女子,很是耐看。   当下,罗老夫人便对她有了些好感,连着赞了几句,郑玲也满意地笑笑。   许悠自然也是举着谦虚之意,只是偷偷用余光看了一眼肇事者顾蓉珍,果如她所料,虽是陪着笑,可那笑容却是有些僵硬。当下,她不免心情大好。   正在这时,罗老夫人又开了口:“瞧着昨日病了,现下可有好转?”开头端的是体贴关心之语。   许悠福了福,微笑回道:“回罗老夫人,身子已大好。”   “听说昨儿个走错房间了?”罗老夫人的音调不高,却充斥着威严。   许悠叹息,果真罗府里是没有秘密的。这斗大点儿的事,才没多久就传得人尽皆知了。   许悠低头,笑得腼腆,道:“罗老夫人见笑,昨个儿晚上眼睛脑袋就打了混,闹了个笑话。”   “怎么就打混了呢?”许悠说话的神态憨娇,竟是让罗老夫人有了想逗趣的心思。   许悠略作思虑状,微微抿嘴,道:“眼盲加上路盲,一眼望去就都是黑乎乎的,所以就好似几条麻绳般打结成一团,不谓东南西北了。”   罗老夫人禁不住莞尔,这话的内容其实平常的很,只是许悠说话时的神态和略带俏皮的语气,却是逗乐了在场的人。   “我瞧着也是,倒是没什么要紧的。这伟人也有犯迷糊的时候,何况你这小女子。”罗老夫人乐呵呵地,又道,“这来罗府住,可还习惯?”   “习惯,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到处走走?”许悠趁着罗老夫人高兴,试探地问。   “为什么想到处走走?”罗老夫人笑呵呵地问道。   “庭院深深深几许;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您看这罗府满园秀色,若是无人观赏,不也让那些花草愁苦良辰,空……寂寞么?”许悠才说了两句,可想想又不太对,打了个断,转了转眼珠,摇摇头,道,“不对,用错了……”   罗老夫人微微一怔,看那小女子眉头深锁的样子,便是有些乐了。虽然她说的这个,完全意境不对,还透着些傻气,但是那姿态模样却未有半分矫作之态,更是多了几层清姿优雅,看着便让人生出些喜爱。   “读过书?”罗老夫人道。   许悠点点头。   “那敢情好,我看着你这小妮子有点慧根,闲下来的时候跟着元惜一起学学琴如何?程姑姑琴艺颇好,现在正教元惜弹琴。我瞧你你俩年纪也差不多,不如一起去学,也好让元惜有个伴。悠儿,你看如何?”罗老夫人说道。   许悠抬眼望向罗元惜,她回了一个热诚的笑容。当下,许悠便应了下来。显然,罗老夫人没有正面答她的问题,想着今后有机会再问会更妥当,便也不再为这事多言什么了。   又闲扯了些家常之后,许悠便随着姐姐离开,其他人也陆续散去。   这会儿玉娘便扶着罗老夫人走下坐在桌前侍候她喝茶。   “老夫人,今儿瞧着这位许姑娘挺讨人喜爱的模样。”玉娘笑道。   罗老夫人看向手中的茶杯,深有意味地微微扬起了唇角。   “您看,要不要让元昊……其实我瞧着,许家好像也有那意思。”玉娘见罗老夫人不答话,便又主动发了话。   罗老夫人却摇了摇手,道:“这丫头性子高,还是得雕些时候,再说……郑玲她……唉…..”   罗老夫人似乎想起了什么,神情有些沮丧。   “老夫人别太担心了,相信元昊少爷会有分寸的。”玉娘随着罗老夫人的话点点头。   “但愿吧。不过,我今儿瞧着这个许悠,让我想起了元芷。若是她还在,当是和那许悠一般大。”罗老夫人心思顿时有些恍忽,兴许是回忆起些什么,神情自是有些黯然。   “老夫人……”玉娘伴着罗老夫人多年,自是了解她的心思,不免跟着她的情绪也起了些波澜。 作者有话要说:   ☆、两女相斗   罗老夫人似乎心情有点低落,道是要一个人静一静,便去了佛堂,因此玉娘也就退了出去。   看着罗老夫人的背影,说实话,玉娘还是有些替她伤感的。玉娘叹了口气,转身退了出来,也是边想着些心事边走路,这冷不丁地便撞上了一个人。   “对不起,对不起……”对方倒是先道了歉。   “哦,不打紧,是我走神了。”玉娘扶住对方,见是一个与她年纪差不多的老妇,可这细细一看之下,玉娘却是呆住了。   不止是玉娘,那位老妇也一脸惊诧,最终两人竟是欣喜万分。   “赵平芳?是不是你呀,老姐儿?”玉娘止不住脸上的兴奋。   “是我,是我,玉娘,可不就是我吗。”那赵平芳亦是一脸欣喜。   “你是怎么到罗府来了?”玉娘挽着赵平芳到了一边,聊起了些话。   赵平芳笑着道:“我是陪我们家小姐过来的,不知道你可见过她,就是罗府少夫人的妹妹许悠小姐。”   玉娘哦了一声,有些意外,说:“你说的是许家四小姐?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汀州?”   赵平芳道:“有些日子了,要不是小姐来罗府,恐怕我也不会发现你就在罗府呢。”   玉娘呵呵笑了几声,两个老姐妹似乎对于这次的偶遇感到极为高兴。聊了几句后,赵平芳又询问了起来:“你可是罗老爷的姨娘?可怎么看着还是在侍候人呢?”   那玉娘似乎有些黯然,叹气道:“我这也是命薄之人啊。你知道的,我一直在汀州,其实就是跟在罗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后来我…….我就成了罗老爷的通房,还给他生下了个儿子,就是这罗府的二少爷。虽说老爷子也把我扶成了姨娘,不过我还在罗老夫人跟前侍候,府里也没有人真正把我当姨太太看。不过也没什么,也习惯了,罗老夫人待我不薄,拿我当姐妹看,所以我就安心一直在她跟前侍候了。”   “不觉得委屈吗?”赵平芳有些心疼地抚着她的手背。   “习惯了,我这种出生,能有这样的,该知足了。”玉娘似乎也挺坦然。   “刚才遇见你的时候,看着你神色恍惚的,可发生什么事了?”赵平芳问道。   玉娘叹了口气,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还不是因为罗老夫人,我这也是被她的心情影响的。罗老夫人曾经有个女儿叫元芷,那时她才三岁,可是却被弄丢了。罗老夫人这些年一直有这个心结,每次提起,总是很伤心,唉……”   “原来如此,不过说不准那元芷小姐现在也过得蛮好。”赵平芳安慰道。   玉娘点点头:“我也是这么安慰罗老夫人来着。说起来,今天也是因为见着你家的那位四小姐,因为她们年龄一样,这才勾起了罗老夫人的思念。对了,你家那位四小姐对你好吗?”   “我从小伴着这位小姐一起长大的,其实也是把她当自家女儿了,她也是挺赖着我的。”赵平芳笑呵呵地把话题转了过去。   隔了一会儿,赵平芳自是请求玉娘带她去许悠的住处,玉娘自是答允,两人边走边聊。   “对了,可别光说我。你和你们家小姐怎么来汀州了?我可记得你一直都在平州的。那年我带还回过平州老家的,见过你的,对了,也就三年前的事呢。”玉娘把话题转到了赵平芳的身上,突然又想到点什么,嘀咕了起来,“不对呀,许大人不是一直住在汀州的么?哦,是不是许大人的家眷在平州的?”   “不是平州……是原城……呃,不是,是的,那是……”赵平芳似乎面有难色,有些犹豫,语无伦次了半天,转而道,“咱们当下人的,不就跟着主人嘛。”   “咦,那不是许姑娘吗?”玉娘突然指着不远处的地方,赵平芳顺着她的手势看去,果然看到了许悠。   不过此刻的许悠,似乎正和人理论,有些剑拔弩张的味道。赵平芳和玉娘互相看了对方一眼,连忙赶了过去。   许悠看着站在她面前,一脸倨傲的女子。   “我想许姑娘是很有教养的,做错了事一定会承担责任的吧?”对面的那个女子语气尖锐。   在两人的边上,有一个正抽泣不停的小女孩,也就三四岁的模样,手里还拿着一个有些破损了的纸鸢。   许悠横眉,道:“顾姑娘要是这么认为的话,那你也失了保护之责。既然淑宁小姐是跟着你在玩儿的,她的纸鸢的安全就是你全权负责的了。现在纸鸢掉下来,砸了人,顾姑娘岂不是更该担这个责任?”   这个姑娘名叫顾蓉安,她是顾姨太的妹妹,眼下跟着顾姨太在罗府住。说起顾姨太,原先她们姐妹出身小户人家,家境也尚可,可是那年父母意外去世后,两人就成了相依为命的孤女。因为没有了收入来源,两人便靠着在店里给人洗碗打杂赚点活计,日子就比之以前过得清苦多了。顾蓉珍也是偶尔机会让罗老夫人瞧上,便给罗元昊收了房,抬了姨娘。不过,顾蓉珍也舍不得自个儿的妹妹一个人在外,罗老夫人便答应让顾蓉安进府居住,直至她出嫁为止。顾蓉珍进府后不久,便得到了罗元昊的宠爱,也许是过回了舒坦的日子,原先的温婉性子也不复存在,连她的妹妹也跟着傲气了起来。   这不,这位顾姑娘现在就有些得理不饶人的味道。   许悠对于顾蓉安的指责自然是不敢苟同。刚才她不过是散步到这儿,分明是看到顾蓉安扯断了绳子,还故意把纸鸢丢在往她走过来的方向,偏巧不巧地砸在她的身上,这会儿就全部怪在她的头上来了。不过许悠还是挺佩服这位顾姑娘的,能这么精准的把握在天上飞的纸鸢的方向,委实是要些本事。现在可好,开口就要许悠亲手做十个纸鸢赔给淑宁小姐。哼,这根本就不是她的错,她才不会这么就犯。   不过,别当许悠看不懂,要不是今天早上的事,恐怕她和这位顾姑娘也结不了怨,也用不着她苦心计划了这档子事来找她麻烦。但是,许悠就是这个性子,没理儿的事,她绝对不会忍气吞生。可偏偏,这位顾姑娘也不是省油的灯。   “若不是你走过来,又怎么会把纸鸢弄破,可不要随意推搪了。你姐姐可是罗家少夫人,若是老夫人看见了,也定是说你的错。悠儿姑娘,你该是不会做纸鸢吧?哼,在二爷面前就表现得这么有才情,原来都是谎话么。” 顾蓉安似乎非常自信,拿着这些话头去激许悠。   许悠当然知道身为少夫人的表姐会怎么想。表姐遇到这些事,都不会像她这样去争个是非黑白,从来都是以息事宁人的态度去处理。就像那天听到小桃她们说的,明明与姐姐无关的事,为了太平,她也是会把一切的事揽在自个儿身上,竟真会做上一百个糕点给顾姨太。这样的委曲求全,许悠自认做不到。   许悠冷笑了一声,道:“做纸鸢是吧?行,不过就是几只纸鸢还难不倒我。我是没什么才情,这纸鸢上的画儿还是顾姑娘在行。所以还请麻烦顾姑娘在上面涂上几笔了。”   “凭什么要我画?”意料之中的拒绝。   “今儿早上不是谁还在二爷面前自夸能画那些鸟儿、鱼儿什么的,还说画得惟妙惟肖,比之我这种连根草都画不好的人不知强多少了。”许悠也学着她的口气说道。   果然,顾蓉安更加趾高气扬了,道:“那可不是,论画功,一定比你强。只不过,我才不稀罕画这些小蓄生呢。”   许悠却是嘴角一勾,蹲下身子扶住边上因为看着二人争吵而早已忘记哭泣的小女孩,道:“淑宁小姐,你看你表姨画的那些小蓄生可好看了,在纸鸢上画上,它在天上飞的时候就可以看到一条鱼在飞呢。”   “我要,我要,你给我画这些小蓄生,快点,快点,你帮我做纸鸢嘛。”小女孩听着许悠的话一下子兴奋起来,拉着顾蓉安的衣服又蹦又跳的,惹得她挣也挣不脱,一下子脸都潮红了起来,不过是被怒的。   顾蓉安哼了一声,怒气冲冲地拽着罗淑宁快步离开。   许悠望着她远离的背影,不觉心情大好。   “小姐……”便在这时,许悠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呼唤她的声音。她不由转过头,见到了赵平芳站在她的跟前。   “赵婆婆,你怎么才过来,我想死你了。”许悠一阵兴奋,紧紧抱住了赵平芳。   玉娘看两人搭上了话,也觉得不便打扰,便悄悄离了去。至于许悠么,自然是挽着赵婆婆一起回了兰苑聊起了话。 作者有话要说:   ☆、山谷   许悠拉着赵平芳进了她所住的厢房。赵平芳看着许悠坐了下来,倒了些茶水,一口气喝了好大一杯,她不由爱怜地摇了摇头。   “小姐,慢点喝,瞧把你渴的。”赵平芳疼爱的语气说道。   “赵婆婆,你可别再离开我了。”许悠嘟了嘴,道,“我离开原城的时候你还没回来,都担心以后都没有你陪在我身边了,还好你回来了。”   “我出去还不是为了寻找……唉,我这不回来了吗?我刚回到到许家,就听你姨娘说,你来了汀州,我就求夫人说来这里照顾你,夫人倒也答应了,所以这便过来了。”赵婆婆道。   “就知道婆婆疼我。”许悠靠着赵婆婆一阵撒娇。   赵婆婆安慰了她一会儿,说:“我听玉娘说,你一进罗府就迷了路,还闹了笑话?”   许悠点点头,这会儿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低垂了头。   赵婆婆叹了声气,道:“你这毛病倒是自小就有,也不知道啥时能有长进?怎么就记不住路呢?每回都得带你走上十七八回,这真不让人放心。唉,在原城的时候,迷路也不下好几次了,还记得那次在山间迷了路,你竟是一夜未归,可把老婆子我吓得哦。别说在原城,在平州的时候……唉,你呀,要是有旭哥儿一般听话,婆婆也就放心了。唉,旭哥儿也不知道在哪,一直也没有他的下落。”赵婆婆说着,神情黯淡了下来。   “婆婆,谁是旭哥儿啊?还有,平州是怎么回事?”对于婆婆的这些嘀咕之语,许悠心里却冒了疑问。   赵婆婆似乎一惊,不安地看了一眼许悠,眼神里现过几丝尴尬和慌乱。赵婆婆微微思量了一会儿,轻握住她的手,蹲了下来,与她平视,轻声道:“旭哥儿是……”   正在这时,丫鬟走了进来,说是少夫人叫她过去。许悠自是答应,起身便去了正屋那儿,赵婆婆见状,叹了口气,默默地退出了屋子。   刚进得正屋门,便听得许嫣道:“悠儿,你又惹事了?”   “二姐……”许悠看许嫣脸上微带愠意,心里便猜到了大半。   果然,许嫣上来便没什么好气色,道:“旁的不说,今儿个竟和顾姑娘动了肝火,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倒给姐姐说上一说。”   许悠撇了瞥嘴,便上了口:“今儿个早上遇上了二爷,和他闲聊了几句,可顾姑娘也过来了,三言不合,便与她有了心隙。”   “和二爷有关?”边上的郑玲微微蹙眉。   “二爷今儿早上在亭子那边看书,我正好经过,便与他讨论了几句。就在我们正说得高兴的时候,顾姑娘就过来了,硬要让二爷帮着看她画的什么鸟呀、花呀之类的,可巧二爷这时候与我的话还没说完,所以就和我多说了几句,于是那顾姑娘就不怎么高兴了。”许悠道,心里却叹道,这位顾姑娘还真是小器。   许嫣却摇摇头,道:“悠儿,我知道你读过点书,可也无需如此卖弄。二爷毕竟是个男儿,你这样与顾姑娘去争,莫不是让人觉得你过于轻浮?”   “姐姐,我那不是卖弄,只是兴之所在,偏巧二爷的观点与我相似,所以才谈了几句。再说,我不过就是和二爷聊几句,那顾姑娘自己要与我争,我又奈何。再说,刚才纸鸢那事,本就是那顾蓉安惹出来的,我只不过顺水推舟而已,既没骂她也没打她。”许悠自有不满,可看看郑玲,她心里不由有些感悟,上前挽住了她的手臂,道,“表姐,我知道给你添麻烦了,可我就是气不过嘛。”   郑玲倒是比许嫣沉静了许多,语气也相对柔和:“悠儿,我知道你心性高,可是有时候,该忍的时候还是得忍。”   “表姐,你是罗家少夫人,根本不需要忍啊。”   “家宅需宁,若是能息事宁人,何必要搞得大家脸子上都过不去,到头来老夫人还不是要指责我这个当主母的未能管好这后宅?”郑玲道。   许悠不说话,恐怕在郑玲的眼里,只想当一个宽容贤惠的主母。为了这个目标,她可以忍下所有的不平之事。可是,许悠偏不这么认为这样是好的。表姐这样息事宁人,宽容到让那些姨娘都爬上了头,这样就算所有人都称赞她是个好女人,但代价也未免太大。   反正许悠一定做不到。   “悠儿,你毕竟是个女孩儿家,平时爱胡闹也就罢了,可若是扯上二爷终归有些不妥。再说将来你……”许嫣劝道,后面的说倒是没有说出来,偷偷瞥了一眼边上的郑玲,后者倒是面容上没多大变化,她心里稍稍安定了些。   许嫣这话其实很明白,将来许悠可是有可能嫁给大爷的,和二爷牵扯起来,总归不像个话。   “姐姐,你是想说顾姑娘对二爷是有些心思的对吧?其实你不说我也看出来了,不然犯得着因为这点小事与我过不去么!不过,我倒是觉得二爷玉树临风的,顾姑娘这么小器尖酸,怕是配不上人家呢。”许悠晃着脑袋,故意把话头转到了顾蓉安身上,惹得许嫣瞪了她一眼,接着也只是无奈地摇摇头。   正说着,罗元昊过来,郑玲自是温和地笑脸相迎。   “二姐,表姐,大爷,我出去走走,不打扰你们。”说着福了福身子,转头就离开。   “我也先去厢房了。”许嫣自然也知趣,退了出来回了自个儿的房间。   罗元昊才刚进门,见许悠离去,神态也有些不善,便问:“吵架了?”   “心思有些野,爱闹腾罢了。”郑玲简单地概述。   罗元昊微侧过头,望着许悠离开的方向,嘴角却是微扬。   许悠出了门,未回去自己的屋子,却是转出了兰苑,心里想着刚刚表姐和姐姐的话,心情不禁有些烦躁。   那一头,前院,罗元辰边上站着一个中年男子,一脸惶恐的模样。   “二爷,这事儿我一定办好。”那中年男子祈求道。   罗元辰点点头,表情较为柔和,道:“若不信你,我也不会找你去办。”   “二爷……谢谢二爷对我的信任”那男子听了这话,似乎有些感动,脸上自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道,“小的一定尽心尽力,为二爷干好这趟差事。”   “嗯,辛苦你了。”罗元辰只是简单的一个字,淡淡地扫了一眼男子,但浑身上下却显出一种威慑感,让那男子始终心中存着敬畏。   罗元辰微侧过身,却远远地见到许悠走了过来。只是这丫头行走速度极快,不一会儿便走到了他的跟前,却是低着头,嘴里也不知道喃喃了些什么,便是一股脑儿地往前。   直到靠近罗元辰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伸出手拉住了她的胳膊。因为如果他不拉住她,下一刻他的胸口一定又得印上她的脑袋壳了。   “哎呀,又撞上你了?”许悠抬起头看他,讪笑。   那中年男子看见许悠,本是有些失笑,可当他转头时,却看见来自于罗元辰的凌厉眼神,连忙收起了笑容。罗元辰微微做了挥手的姿势,那男子连忙告退了离去。   “悠儿,你这是……”罗元辰指了指她的脑袋。   “嗯,兴许是看看……脑袋够不够结实吧。”胡诌的本事,许悠自认向来不弱。倒是罗元辰,大概这还是他第一回听到这样脸皮厚的解释,不免有些哭笑不得。   罗元辰的目光绕着她扫了一圈,自然看出她脸上的那层不悦之意,道:“你这么生气,是因为顾蓉安吗?”   诶,这才多久,这事儿就已经闹得全府上下皆知了吗?果然是坏事传千里呢。   许悠也不隐瞒,道:“我才不会为了她生气呢!”   她最生气的不是因为那个顾蓉安,想着刚才姐姐数落她的话才让她心情不畅。   “你如愿意,跟我去一个地方……”罗元辰话毕,先行转身行去。   许悠心想反正现下也无事,便跟着他的脚步行去。   “二爷,你带我去哪呢?”许悠在被罗元辰带上马后,又一路颠簸后,忍不住问道。   “到了……”他沉稳的声音传至她的耳朵。   许悠放眼放去,竟是一片环境极为幽静的山谷之地,四面环绕着翠山,谷中小溪清流,隐隐冒着烟雾之气,便是人间仙境莫过于此。   “好美啊。”许悠见到如此美景,心境自是大好,忘形地跳下了马,跑向小溪边上。   罗元辰走到她的身后,静立未语。   “没想到汀州还有这么漂亮的地方,我怎么都没听说过?”许悠蹲了下来,掬起溪水。   “这儿是个可以让你缓解情绪的好地方。”罗元辰淡淡启口。   “那,如何缓解?”许悠抬起头,望着罗元辰。   此刻正是夕阳西下之时,阳光洒在罗元辰的发丝上,竟是有些熠熠发光。实话说,虽是撞见过他几次,可还是头一回这么正视他,倒是觉得此人也算得上气宇轩昂,额头挺阔,却未掩住他原本面容的精致棱角,算得上是个俊朗之人。他确实少了几分书卷气,倒是多了几分健实和沉稳。   许悠这边光顾着研究人家的面相,竟是有些看呆了,倒是罗元辰被这道目光有些“灼伤”,微微弯了腰,对上了她的眸子,说:“我的脸上可有脏物?”   许悠眯眼微笑,道:“脏物倒是没有,不过皱纹倒是有几条。”   罗元辰似有些愕然,却见她扑哧一笑:“我进罗府到现在,从来就没在你脸上看到过笑容。你说这人不笑,不就是要长皱纹了吗?”   许悠也不待他答话,便站了起来,拍了拍双手,算是拍掉了手上的水珠,转过身面对他,说:“你刚才说,什么缓解。”   “这个山谷很幽静,坐在这里,你可以忘记很多烦恼的事。”罗元辰的声音很和缓。   许悠回过头,望着眼前的景致,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气。果然,在这种清幽的地方,确实能让人放松情绪。   许悠睁开双眼,突然大声叫喊了起来,“喂……”   一会儿之后,她似乎听到了她自己的回音,便兴奋道:“听,还有回声呢。”   许悠一下便起了兴致,对着对面又大叫了几声,“喂,我是许悠……”   那银铃般的叫声和笑声回荡在整个山谷之间,罗元辰不经意间微微勾起了唇角。   “喂,这里有鱼哎。”许悠突然发现了水中的鱼,竟是兴奋异常,撩起裙摆,卷起裤角便往水中走去。   “你干什么?”罗元辰有些诧异她的举动。   “抓鱼啊。”许悠随口说完,手便伸向了水中的鱼,竟是让她一抓一个准。她今日身穿白色袄裙,光着双腿现于水面下若隐若现,这个画面确实会给人一些视觉冲击。   所以,罗元辰微微移过了目光。   “倒是没有想到表妹这样的千金小姐,竟对抓鱼这种事如此娴熟。”罗元辰道。   许悠手中握着鱼,转过头,对他轻巧一笑,道:“书生也能学会下厨,厨娘上妆后也能是美人,为何千金小姐就不能抓鱼?”   这话说得俏皮,便是堵了他的话头,罗元辰不由微微闪动了眸子。   许悠回转过身,弯下腰,竟又把那鱼给放走了,放下裙子,走回了岸边。   “鱼儿还是自由自在的好。”未等他问话,许悠便自己先做了回答。   “正如悠儿这样,只想跟着自己的心走,是吗?”罗元辰道。   许悠心里微微一怔,微侧过脑袋,看着站在她身边的罗元辰,只是他只是静静地望着湖面。   这么久以来,似乎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读懂了她的心情。 作者有话要说:   ☆、大爷   这些日子住在罗府,没事儿便去罗元惜那儿与她和程姑姑学琴,再不然就在屋里看看书,看着表姐和二姐一起做些女红与她聊聊天,当然免不了要去院子外到处走走,日子打发得也有些慢。   转眼,一个月就这么过去了,天气也渐渐转凉。许悠也是个闲不住的,经常到院子外转转。这些日子以来,经过赵婆婆的不懈努力,她总算是对罗府上下的环境熟悉了些,迷路的事也鲜少发生了,但也仅限于她经常走动的地方。因此,为了避免那些麻烦,许悠尽可能挑自己认识的地方转悠。   她心里头其实也一直记挂着裴百里要害罗家的事儿,只是进府这些日子也没看出什么特别的事儿,而且根据她听到的两人的对话中的计划细节,似乎暂时也没看出任何蛛丝马迹出来,兴许就如裴百里所说,这事儿还不急,他们应该还没有正式开始动手吧,便只能且看且行了,只是她现在比较记挂的是裴百里到底安插了谁在罗府,这个人必须先找出来才行,这也是她一直在府里院外转悠的另一个原因。   这事儿除了父亲外,许悠没有再告诉过罗家任何一个人。既然父亲不相信她的话,那么她也不知道罗家的人是否会相信,更何况她现在也无法确定谁是可以信任的,也怕打草惊蛇,反而有不好的后果。   不过,许悠也不是一个执着的人,事情虽然放在心上,但不会影响她的快乐,在罗府自能活得自在。   本来么,她就是一个心思平淡的人,愿望也很简单,能够住得舒坦,经常有好吃的,有的玩,那就是人生最快乐的事儿了。来罗府这么些日子,这些愿望基本都能达成,所以现在的她就已经挺满足了。   这日,许悠与罗元惜学完琴,两人一起出来散步,经过后院时,看到了坐在亭子里面的大少爷罗元昊。其实面对罗元昊,虽然人总是面带笑容,看着就是个温柔的人,许悠打心底里对他有些欣赏。这种感觉与面对二爷罗元辰时不一样,二爷平日里较为严肃,让她不自禁地会产生些敬畏感,但是她的这位大爷就是看起来就容易亲近的多了。   “是悠儿吗?”罗元昊叫住了她,声音听起来很温软。   人家既然叫了她,她自然不能视若无睹,便走向亭子,客气地与他打了招呼。   “听说这阵子在和元惜一起学琴,可还好?”罗元昊客气地问道。   “程姑姑教的很好,元惜也和我相处得不错,大爷放心。”许悠挽住身边的罗元惜,作亲热状。   罗元昊笑笑,低头指了指桌上的纸,道:“听你姐姐说,你读过些书,过来给我评评吧?”   许悠朝罗元昊所指的方向望去,看到摆在石桌上的纸墨,不由发问:“咦,大爷这会儿在练字吗?”   罗元昊道:“是啊,呆在屋子里有些闷了。今天日头正好,便把这些搬到了外面,练字也怡情。”   实话说,罗元昊的字看起来苍劲有力,回转之处笔峰犀利,不免让人多看几眼。   许悠微笑,赞道:“没想到大爷的字如此好。”   “大哥的字真的进步好多。” 罗元惜在一边插了口。   罗元昊移目到罗元惜身上,道:“说到这个字,小候爷还是比我强多了,最近和他学了点,果然是很有体会啊。”   “嗯,小候爷学识广薄,在书法造诣上尤其精湛,要是有机会,我也好想与他学一学呢。”罗元惜道。   罗元昊却道:“女孩儿家的,还是矜持些好。”   这半指责半玩笑的话,罗元惜腼腆地微低了头。   罗元昊口中的小候爷名叫林诚,是远武候的嫡长子,其实若论起辈份来,他和罗家还有些远房的姻亲关系。候府离罗府不远,而林诚也因为和罗家两位少爷年龄相仿,所以来往也较为密切。   其实说起罗家,与皇亲贵胄还是有些姻亲关系。除了与这位远武候以外,罗老爷的妹妹亦是当朝皇贵妃,所以有时候想想,罗家的地位自然是与众不同一些的。   许悠来罗府时间虽不不久,但倒也见过小候爷一次,记得他看上去有些书卷气,但却不乏英气,尚可用温文儒雅四个字来形容他。现在听他们二人的对话,才知道原来这位小候爷也是个挺有才气的人。   许悠趁着两人说话,走近看了看,便觉他的字刚劲有力,劲健生动,端的是一手好书法。她不由问道:“大爷,你这是在临摹……”   罗元昊接口道:“这是王羲之的字。”   “我能来试试么?” 许悠一下子来了玩兴,捋起袖子便要欲欲一试。   “好。”罗元昊见她兴趣,便移了位置,将手中的笔交给她。   许悠其实也没怎么练过字,更别说要临摹如此大家的笔法,自然是写得春蚓秋蛇。   耳边传来罗元昊的声音:“这样,这一笔要写得直些。来,跟我这样写。”   说着,罗元昊在她边上取出另一张纸,一笔一笔地写给她看。毕竟许悠第一次练写这样的字,既便边上有个老师一笔一划地教,但仍然是有些跟不上他的脚步,不禁泄气。   “我来试试吧。”罗元惜这会儿却开了口。   许悠微挪身,把位置让给罗元惜,饶有兴致地看她写字。不可否认,罗元惜的字极为绢秀,她的笔法可比许悠强多了。   许悠有些不服气,等罗元惜写完几个字后,便又堵气抢回了位置,说是还要试试。她这模样,倒令在一边的罗元昊不禁笑出了声,极为配合地将笔递给她。   只是,哪有如此速成的笔法,许悠自然还是写得不尽如人意,她不禁不些泄气。   罗元昊笑了笑,放下手中的笔,走近许悠,跟着握住她的笔,带着她一起写了起来。果然是有他的带领,许悠顿觉这字写得便灵活了起来。   许悠不由大喜,道:“有点像了呢,真好。”   两人就这样描字描了好一会儿,许悠突然意识到离得他太近,这样的姿势过于亲昵,连忙放开了笔,稍稍离开了他一些距离。   倒是罗元昊并没有在意这些,唇角微勾,道:“悠儿,你学得挺快的。”   许悠不自觉的脸上微微泛了红,道了声谢谢,罗元昊对她的赞扬,让她心里暗暗心喜。   罗元惜看着她扭捏的神态,不由在边上抿嘴微笑。这个许悠竟也有羞怯的时候,倒是让她意外,下回儿便可以有取笑她的话题了。罗元惜不擅隐藏,她这眼神一眼便让许悠看出了心思,不由瞪了她一眼。两个女孩本来感情也好,虽是眼神有了类似“气愤”的互动,但终究还是笑呵呵地挽住了彼此。   正在这时,许悠竟瞥见了一个人,正是顾姨太顾蓉珍。   此时,顾蓉珍手中端着些水果正向亭子走来。许悠微微扫了一眼罗元昊,便对他说:“顾姨太来了,今日就不打扰了,先告辞了。”   罗元惜自是嫣然一笑,拉着许悠便走出了亭子。   这会儿,许悠先罗元惜一步踏下亭子,走过之时自然迎面遇上顾蓉珍。如许悠所料,顾蓉安虽是嘴角带笑地走过来,可在两人碰面之际,还是收到了一道尖锐的目光,意思应该就是“你居然接近大爷”。   许悠自然也回复了她一道同样的目光,意思是“那又如何?”   很显然,在接收到许悠的这道目光后,顾蓉安的脸色自是一变,不甘地瞪了她一眼,继续向罗元昊走去。   许悠在罗府也有些日子了,平日里也听着那些丫鬟们碎嘴,自是了解一些。顾蓉珍深受大爷的疼爱,她也是个懂得讨好的女人,经常出现在大爷身边,殷勤之势不减,也难怪大爷对她不太一样。   反正这也是大爷的家事,许悠并不关心。   这会儿回到了兰苑,本想找许嫣说会话,却在屋里未见到她,便又在院子里转了几圈,在接近耳房的时候,听得几个丫鬟在说话,偏说话的声音还特别大,字里行间还提到了顾姨太。许悠不由停了脚步,走近了几步。   这几个婢女都是分给兰苑的下人。现下聚屏那儿说话的三人都是姐姐屋里的房中丫鬟素梅、锦兰、知香,其中那个素梅是自许悠两姐妹进府后,特别拨来伺候她了。   只见素梅一直低垂着头,脸上写着悲伤,而边上的两名丫鬟便显示出了自己极大的愤慨。   “顾姨太这次也太过分了,真是没把素晴当人看。”锦兰愤愤不平的道。   知香也跟着道:“哪止顾姨太,秦姨太也是一个样。”   “也不知道素晴这会儿……还能不能……”素梅渐渐有了泣声。   知香连忙上前将她搂在自己胸前安慰,道:“素梅,你别担心。素晴一定会没事的,你不要先把自己身子弄坏了。”   素晴这个名字让许悠突生了些熟悉感。略作思虑,她突然想起,不就是当日刚进府时,那晚三个碎嘴的丫鬟中的那个说话谨慎腼腆的那个女孩吗?当时还记得,她对那个丫鬟还有过好感呢。倒没有想到,她竟和素梅有如此亲近的关系。从她们口中得知,素晴是素梅的亲生妹妹。两人从小就被卖到罗家当丫鬟,可说是相依为命,两人之间的感情是极为深厚的。只是听着她们的话,似乎这事还搭了三姨太顾蓉珍和四姨太秦嫣,这是怎么回事?   “这……这还不止,顾姨太说要把……要把素晴许给钱海……”素梅这句话说完,真的便是眼泪涌出,抽泣了起来。   “什么?钱海,钱老头?”知香瞪大了眼睛,惊道,“那钱老头都多大岁数了?再说,那钱老头有妻子的呀。”   “那还不明白,指过去当小妾呢。”锦兰插口道。   “都不是,若是小妾倒还好。”素梅抽泣得更为历害,“是……就是当……那个钱海的妻子一直没能给他生过孩子,顾姨太的意思就是……”   “敢情她的意思就是让素晴给那钱海生个娃,连个名份都没有?”知香这会儿算是听明白了,睁大了眼睛。   素梅点点头,边上两个女孩均是脸色突变。   莫说是这三个丫鬟,就是许悠在边上听了,心里也是重重地一跳。其实这些丫鬟的婚姻大抵都得看主人家的脸色,主人要将她去哪,她便是要去哪,是锦帐还是粪坑,都是她们自己的造化。只是这个素晴,怎么会落得了这样的结局,道是有些让人意外。钱海这个人应该是府里打使粗活的人,年纪应有上了五六十了吧,似乎确实无子。素晴今岁不过16,就算是嫁于他也是个委屈的,更何论连名分也没有的,真正就是毁了清白身子罢了。他日若是有机缘嫁人,也恐是落花流水了。   “这可怎么办才好?”素梅蹲了下来,掩面而泣,“她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看着她要受这种苦,我这做姐姐的,怎么忍心得了?”   知香和锦兰这会儿也是没了主意,陪在素梅边上,也是面面相觑。可也怪不得她们,都是奴婢,她们也没有什么办法去帮素梅,甚至现在连劝解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不然,我替了素晴去。”素梅突然站起来,红了眼眶,似乎做了一个极大的决定。   “素梅……”知香拉住素梅,心下一急,道,“你这是作甚,何苦把自己也陷入这个混沌。”   “我一定要去……”素梅像是铁了心般,有些坚持。   “若是你非要去,无非就是你和素晴二人都成了那钱海身下的人罢了。”三个女孩正纠緾之时,忽听到许悠清朗的声音响起,不由吃了一惊,不约而同地回过了头。   “小姐……”三个丫鬟不由低下了头。   “都说说,出了哪门子的事?”许悠走近她们,脸色和悦。 作者有话要说:   ☆、婢女风波   素梅是自许悠住进“兰苑”便派了过来伺候的,平日里她也觉得这位许小姐没甚大脾气,相处也是和悦的。虽说锦兰和知香并没有亲自伺候过她,但大家同在一个院子里,自是知些根底,所以三人对她也是有些亲近之心的。不过,毕竟许悠进府时日不长,就算是平日里大家客客气气,却也生不出什么很深厚的感情,所以这主人和丫鬟,现在还是处于平淡的阶段。因此,许悠这问话一出,三个丫鬟都有些怯意,纷纷低头不敢答话,也是生怕惹了她生气。   “知香,你说吧。”许悠一向就知道这个知香爱扯话,加上现在素梅情绪不佳,让知香来代为回话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知香见许悠指名道姓,自也不能再退缩,便大了胆子说了开来:“这事儿还得从前几天说起。秦姨太用了一盒胭脂,不巧脸上就起红斑……”   许悠顿时有所领悟,恐怕又是后宅里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儿了。进府二个月,跟在姐姐边上,倒是看了许多这些鸡毛蒜皮的事,也是有些猜得明白。   “说下去吧。”许悠道。   知香怯怯地点点头,说:“秦姨太的脸红肿得历害,顾姨太正巧到她那里,见她的脸变成这样就很生气。结果,也不知道怎么搞的,顾姨太就说是秦姨太屋里的素晴拿了变了质的胭脂才导致秦姨太受的伤。后来,顾姨太便替秦姨太打了素晴,这会儿素晴的身上都是鞭痕,她这身子骨本来就弱……”   知香顿了顿,似乎有些感伤,看了一眼素梅,见后者的眼圈更红了些,便是不敢再说下去。   “那秦姨太呢?”许悠继续发问。   知香道:“那秦姨太的脸红肿得无脸见人,再听顾姨太说是自家丫鬟惹的事,说是给她丢了脸,便对顾姨太如此打骂素晴也不哼声。”   “后来,顾姨仍然不解气,说是素晴不合适伺候人,就提出了要替素晴找个人,便提到了钱海。可怜素晴,她这是无端遭殃。”锦兰接口道。   “可是,我听素晴说,那日她根本就没有碰过胭脂,也不知怎么这祸就惹到自己头上了,真正冤枉。”这会儿素梅开了口。   许悠听了她们的七言八舌,总算是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只不过,许悠对这件事情的看法,就不似她们想的这么简单。这秦姨太无端脸上起了红斑,究竟是怎么引起的,这里面恐怕没有这么简单。这顾姨太无巧不巧地出现在秦姨太的屋子里看到了这一幕,也甚是蹊跷。俗话说打狗也要看主人,顾姨太明知素晴是秦姨太屋里的人,却出手打了她,这分明就是给秦姨太难堪。只不过这个秦姨太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也是个愚蠢的,人家都欺上头了,居然还敞开了门让人欺凌,硬是把自己屋里的丫鬟送给别人整治,说白了不就是打了她自己的脸吗?或者再猜得深一点,难说秦姨太脸上的红肿是不是顾姨太暗地里做了什么手脚,这是或未可知。   这场戏分明就是顾姨太故意给秦姨太难堪罢了。   “素梅,这事儿你听我的就是。”说完这句,许悠便转身回屋。   这话里多是给了素梅一个意思,便是这事儿会由许悠来为她做主。素梅这会儿突然间便有了些心安,虽然她也无法确定,这位许小姐究竟会给她什么样的结果。虽说这位许姑娘是少夫人的妹妹,可这几个月接触下来,也知她和少夫人性格不同,不是个软弱的,所以素梅竟在心底对她有了一层信任感。   赵婆婆跟着许悠进了屋,道:“你的意思是想替那个素晴出头?”   “婆婆都听见了?”许悠唇角微勾。   “这么大声,你当婆婆是聋的?”赵婆婆道,“可这就是那些丫头们的事,本也不稀奇,你干嘛要出这个头?你忘了你姐姐和你说的那些话了?”   “我当然记得,我这么做自然是为了表姐好。”许悠在桌前坐了下来,取起桌上的苹果啃了起来,神情甚是悠闲,边道,“这事儿,我自有主张,也自有我的想法,以后婆婆就知道了。”   赵婆婆自然没能想明白,便又追问:“那你打算这事儿怎么做?”   许悠不答,只是抿嘴微笑。   隔了几日,郑玲瞧着许悠,便凑到了她的边上,道:“你这小妮子,竟能专心下来练字,倒也让人生奇了。”   许悠唇角长长一扬,手上并未停下笔,说:“表姐见我这样,不好么?”   “自然是极好,只不过皮猴儿能安下心来,倒也有些让人意外。” 郑玲抿嘴微笑,这丫头真的认真起来,倒也专注。瞧她那模样,和她顽皮的时候,完全无法联系在一起。   隔了一会儿,郑玲又道:“下个月就是老爷的寿辰了,我也得准备些东西要送给他,你瞧着是不是帮我一起?”   “好哇,我上街帮你去挑。”许悠乐呵呵地说道。   “不行,街上那些少了些心意,我琢磨着自个儿做些什么,这样的心意浓些。” 郑玲作思考状。   “自个儿做?”许悠停下笔,抬起头,有些茫然,道,“那打算做什么呢?”   郑玲想了想,道:“我想绣幅图给他,只是还没想好绣什么。”   郑玲的目光移到了许悠正在书写的纸上,略有所思。突然,少夫人似有灵感,道:“便是一个寿字。”   “绣寿字吗?那好啊。”许悠道。   “光一个寿字自然是有些单调了,也没有什么新意。我想绣上一百个不同体式的寿字,岂不更好?” 郑玲似乎对自己的想法很满意,高兴地挽住许悠的胳膊,道,“你瞧你现在不是整天在练字么,这倒正好,你就帮我设计这一百个寿字的写法,回头我就照着这些字给绣上去。哦,对了,到时你可以帮我一起绣。”   “啊……一百个……”许悠顿时傻了眼。莫说她不过就是兴致到了练练字罢了,这要是正儿八经地去写那一百个寿字,而且还是形态各异的,这也太为难些了吧。   “表姐啊,其实绣一百个有点累的,我们要不要减少一些。”许悠试图努力说服她。   郑玲却摇摇头,这会儿她倒是极为坚持:“少几个的话,喻意便不同了。既是祝寿之用,自是要长命百岁,这一百个是省不了的。好啦,就辛苦你了,姐姐就等你的字咯。”   姐姐,你对别人这么宽厚,怎么就对自己的表妹这么霸道呢。一百个,要她的命了么?许悠心里哀嚎,眼巴巴地目送着郑玲离开她的屋子。   说起来,郑玲待她还真的挺好的,她也是真心想帮忙的,不过就是这活儿的难度高了些。许悠耸耸肩,反正都答应了下来,这会儿就得硬着头皮去想办法了。要是二姐许嫣还在罗府的话,兴许这活就轮不到她了吧,这会儿,她倒有些惦记起许嫣了。   说起许嫣,也就是前二日的事,大姐许韵好像身子不太好,前阵子刚刚小产了,许嫣去看了她一会儿,之后就打算暂时住到她那儿去了,说是要照顾她一段日子。许韵的夫家也在汀州城,所以许嫣也方便过去,这便离开了罗府。由于许嫣顾忌到大姐许韵不太喜欢许悠,所以意思还是让许悠留在了罗府,这点郑玲倒也同意。其实许悠也觉得挺奇怪,她都这么多年不住在许家,与大姐许韵都没什么接触的,居然在她回了许家后,那回见到回娘家的许韵,她对自己可不怎么善意,甚至是敌意甚浓,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不过许嫣想得也对,许韵目前的身子不好,可别再因为许悠惹得心情不畅,再说许悠住在罗家这段日子也挺开心,这样安排也不错。   “一百个……要我怎么办呢?”许悠回过心思,用手撑起自己的下巴,看着桌上刚刚写了一半的字,满眼惆怅。   便是这样,整个下午,她就在写寿字中度过,写完又将纸揉掉,然后再写……   这样……如何交得了差?许悠陷入了苦恼之中……   “对了,找罗小姐……”像是抓到救命稻草般,一下子让她感到了兴奋,整个人跳了起来,便往门外跑去。   可就在这个时候,罗元昊突然出现在她的门前,害得她差点没站稳。   罗元昊拉住她的胳膊扶住她,道:“如此风风火火的,要去哪儿?”   “我要去……”说到此处,她赶紧打了刹。她总不能就这么告诉罗元昊说自己因为不会写“寿”字就去找罗小姐帮忙吧,那也太丢脸了。   “我要去外面走走。”她赶紧转了说法。   “可现在天色都已经暗了,一个人不怕又迷了路?”罗元昊微扬唇角。   呃,果然她容易迷路的事情已经不是秘密了,许悠脸皮也厚,对着罗元昊笑笑。她不由微微探头,果然见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暗叹,这一折腾居然都到了晚上了,她竟然自己都未察觉。这会儿倒真的感觉到肚子有些饿了起来,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胃。   “还没用膳吧,过来和我一起用吧。”罗元昊指了指门,意思是去正屋那儿,又道,“本来今日过来是和你姐姐一起用的,结果她下午和娘一起黄老夫人那里现在还未归,恐怕是要在那儿用完膳才回来了,看你一个人在这儿,索性就一起用膳了吧?”   她光顾着写寿字,竟然没注意姐姐下午外出了,果真有些糊涂了。   许悠自然点头答应,反正肚子也饿了,找林诚的事也不急在一时,填饱肚子是要紧事。   下人们端上了饭菜,依着平时的座位,许悠坐了下来。   “在这儿住的可还习惯?”罗元昊替许悠夹了一块肉。   许悠倒有些意外,其实和姐姐、大爷用膳也不是头一回,但是这位罗大少爷从来都没有给姐姐夹过菜,更诓论她了。今天倒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许悠不由偷偷望了望屋外,天色早已暗了,哪来的太阳?   这才注意到她还没回答罗元昊的问题呢,连忙说:“还习惯,日头里和元惜一起学学琴也好打发。”   “我听你姐姐说,你最近在看书?还在学习练字?”   “嗯,不就是上回见你写字,就也想来练练了嘛,然后,闲来无事就看看书呗。我还想学刺绣呢,看姐姐的手艺很不错。”许悠随口道,想起姐姐还要她帮忙绣“寿”图的事,心里便有些叹气。她这刺绣的功夫……回头铁定要给姐姐丢脸了。   “若是真想学,可以介绍你认识罗氏绣坊里的李四娘,让她教你些功夫。你闲着没事的时候,可以去绣坊找她。”罗元昊抿嘴微笑,道。   “真的,我可以去绣坊?”不为别的,就光能去“绣坊”就足以让她高兴了。要知道绣坊离罗府有些距离,要去那儿必然得经过街市,这不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出去转转了?   “自然……”罗元昊的眼角尽是笑意。   太好了,这下不用天天被锁在屋子里了。许悠顿时感到心花怒放,吃起饭来也觉得更香了。   “前阵子张老板送了我这个玉镯,我瞧着这个成色还不错,便送于你吧。”说着,罗元昊突然拿出了一个翠绿的玉镯,便套在了许悠的手腕上。   “大爷,这个……”她下意识的想拒绝。   罗元昊按住了她想要脱下玉镯的手,阻止了她,道:“区区一个玉镯罢了,你来罗府到现在,做姐夫的都没送过你什么东西,这个就算见面礼了。”   他的话里也挑不出什么刺,许悠便罢了手,道了声谢谢就低下头继续用膳。   其实,罗元昊人长得俊,待她温和,又可能是她未来的夫君,其实这样也挺不错的。她不自禁地红了耳根,都在胡思乱想什么呀,不由偷偷瞄了他一眼。   她调皮的表情自是被罗元昊见在眼里,目光移目到她的手腕上,不由唇角微勾。 作者有话要说:   ☆、见闻   隔着两日,许悠如往日一般和罗元惜一起学完了琴,便在屋里与她闲聊。   “悠儿,你学琴可真学得快,我反而要跟不上你了。”罗元惜把琴收拾好,叫下人端了些茶果上来。   许悠抿嘴微笑,大概是有些底子的关系吧?虽然她也不记得小时候是不是真的练过琴,那些记忆都已成一片汪洋,一点都没什么印象了。不过她脑海里会经常性会崩出些曲调的情况来看,她过去应该是会谈琴的吧。   许悠温婉一笑,说:“元惜你也不错啊,今儿个弹的那个曲子连姑姑都夸你呢。”   罗元惜有些害羞的笑了笑。她是个典型的大家闺秀,平时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看似有些腼腆,不过这段日子和许悠在一会儿,倒是多了好些话。   “咦,元惜,这是你绣的吗?”转眼间,许悠看见了置放于桌边的荷包,取了过来看,“小鸟呀,绣得好精致,咦,下面还绣了个字,是不是打算送给心上人的?”   罗元惜浅浅一笑,道:“闲来无事绣着玩儿的,教你取笑我。”   许悠这些日子与罗元惜混得熟了,自是知道她一些心里的事儿,不免打趣她。   许悠抚着丝布上的绣线,无限赞叹:“绣得真不错,都给绣出活的来了。回头让我整那个寿图,就……”   许悠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放下绣架,道:“元惜,能帮我忙么?我想要一百个不同写法的寿字。”   “一百个?”罗元惜微微愕然,道,“这个……还要不同?”   许悠面露哀色,点点头,却是期盼的眼神看向她,惹得罗元惜也有些无措了起来。   “不然,我试试……只是你也知道,上回我们遇见大爷的时候,我那些字写得与你也差不离的,我……”罗元惜自是满脸为难。   “大爷?对啊,我们可以找他帮忙。”许悠像是找到了答案似的,一阵雀跃。   罗元惜想想,又摇摇头:“大哥,我可不敢去求他,要求你去求。”   “不要呀,你是他妹妹,一定好说话的对不对?”许悠撒娇道。   “大哥从来都不会听我的话的,又不是二哥……”罗元惜嘟囔,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说,“其实二哥的字也写得很好的,你不如去问问二哥?”   哦,二爷么?许悠是没有见过罗元辰的写过字,但是她从心底里愿意去找他帮忙要多过去找罗元昊,所以点点头,道:“元惜,不如你帮我去问问吧?”   这会儿轮到罗元惜反问了:“为何你自个儿不去?二哥其实还蛮好说话的,想来帮这个忙应不会拒绝。”   许悠心里是有些犹豫,她和二爷其实不算很熟,这会儿这么唐突地去请人家帮忙,就怕被拒绝。实话说,她心里不是太有把握。   “那个,你也知道我进府才多久,与二爷生疏的紧。元惜你怎么说也是罗家小姐,他是你亲二哥,你去求他,一定比我去求他,成功机会更大。”许悠见罗元惜仍在犹豫,便倚在她的肩膀上,道,“我知道元惜姐姐你最好了,就帮帮我嘛,要是被我搞砸了,我姐姐一定骂死我了。”   罗元惜道:“其实说起来,我和二哥也没这么好……”   “那可不能这么说,你和他怎么也是亲兄妹,我么总和他多上一个表字,你和他怎么说也熟悉多了,叫声二哥,他一定答应你。”许悠靠在罗元惜的身上,有些无赖地道,“好元惜,你就帮帮我嘛。”   罗元惜被许悠这么一闹腾,倒也有些不忍拂了她的要求,便道:“好啦,去就去啦。不过,这事儿不能光赖我一个人头上,你得和我一起去。”   许悠想想这话也对,便点点头算是答应。   事儿求成了,自然话题便转去了另一头。许悠手里拿起罗元惜在绣的荷包,赞道:“这鸟儿绣得真好,边上再绣一个,就是鸳鸯了。”   “瞎扯什么,就一个鸟儿,哪是鸳鸯。”罗元惜从她手上夺过荷包,脸色有些潮红。   许悠瞧着她的表情,心里突然有些感悟,随口揶揄她:“哟,这么紧张,这是想嫁人了?”   “你又没的打趣我,哪有的事儿。”罗元惜说这话儿时,脸色更红了些。   许悠瞧了她一眼,又指了指荷包,说:“这是打算送人的吧?有心上人了?”   罗元惜倒有些被人猜中心思的慌乱,扭过脸,佯作生气,道:“你再乱说,可不理你了。”   “那有什么,若真的有些心思,那也是正常的。你若是真喜欢谁,告诉我,我给你撺掇去?”许悠这个热心肠,真的是有些用错了地方,那罗元惜听后更是羞涩难当,一张脸似红透了的苹果。   果然,接下去罗元惜说话的语气也有些促急:“别去,我……你……真是……”   许悠自是看出了味道,换了个座位挨近她,说:“怎么,是对哪家公子有些意思?”   许悠这话有些大胆,罗元惜本就脸子薄,又是小女儿情怀,这会儿给人看出了透,霎时间便红透了脸,手绞着自己的衣服,垂首支吾:“你可别乱说,哪有的事……”   许悠却从她的表情里读了出来,抿嘴微笑,说:“元惜,如果是喜欢呢,咱们也不用藏着掖着的。要是真喜欢,就去争取,那才不会落得自个儿将来后悔。”   罗元惜脸色微怔,对于她的言语似有些犹豫:“争取?”   许悠觉着这话都到这份上了,索性就敞开说罢:“花轿一上,红盖头一掀,那就是一个赌。若是幸运,碰上个对自己好的,自己又喜欢的,这辈子自是好的。若是不幸运,遇上个糟糕的,那也是一辈子。但是,在嫁娶之前就能觅到一个自己喜欢的,若是还能争取到,那岂不是这辈子一定是幸福的了?就算最后还是不能在一起,也好过下半辈子一个人后悔。”   罗元惜似乎是头一回听到这样的言论,显得有些诧异,但心思确实有些动了,面露羞色,道:“可也不知道人家的心思。”   “嗯,那个得问问。”许悠略作思考。   “别,还是别问了。”罗元惜垂目,脸色漾红,突然又有些黯然,“今后我嫁人自是父母之命,哪有可能自己挑,再说,我也觉着娘心里早有想好的人选。”   许悠暗自叹气,她这话倒没错。   许悠正要说什么,门帘子外进了人,丫鬟禀报是沈家小姐到了。   这沈家小姐算起来是罗元惜的手帕交,自小就有走动,关系也甚好。不过,这些都是听罗元惜嘴里说的,今天算是头一次见到她,倒也是个恬静文气的姑娘。   这沈小姐也是大户出身,是沈家庶出的五小姐。和罗元惜一样,她的性子也是比较腼腆的一个姑娘。   只不过,今日里瞧着,脸色就不怎么好。   “吟佳,有心事么?”罗元惜看出了她的不妥,关心地问道。   沈吟佳见她问起,也是一脸怅然,道:“家里给讲亲事了。”   “上回就听你说过了,不是那个方家的二少爷吗?你不说是嫁去当正室的嘛?”罗元惜道。   沈吟佳点点头:“初来听着是挺好,可前些日子在帘子后面见到他了,就……”   “怎么?”罗元惜见她脸色越来越暗淡,心下不由也为她担忧了起来。   沈吟佳叹了气,终是道来:“他是个瘸子。”   “其实若只是身残也不代表什么,或许也还是个好的?”许悠插话道。   “若真只是身残,我也不会想太多。可是,后来我打听到他脾气很坏,还经常上那种院子里去,品性实是不怎么好。”沈吟佳越说声音就越轻了下去,显然是含着委屈的意思。   “那还能改变吗?”罗元惜有些心疼她,搂她入怀。   “都下了文定了,婚期也已经定了。再说,胳膊拧不过大腿,这都定了的事,我还能怎么办?只能认命。”   接着罗元惜自是安慰了些话,也就过去了。   许悠不免有些心堵,虽然这些事儿并算不得什么意外,但总让人有些情绪低落。许悠后面也没有和她们再聊下去,说着要回去准备些事儿,便告辞离去,两个女孩则继续她们有些忧伤的话题。   刚回了兰苑,便听见有人叫她,许悠不由停住了脚步,来人竟是罗元昊。   “悠儿,现在有时间吗?我正要去布庄,顺便带你去绣坊吧。”   “绣坊?”许悠先了怔了怔,不过很快便想起来罗元昊之前答应她去绣坊的事,便问,“是要带我去认识李四娘吗?”   “当然,难道你改变主意了?”罗元昊脸上带笑。   “当然没有。”许悠自是答允了下来,跟着罗元昊便乐颠颠地出了门。   说实话,来了罗府好些日子了,连大门都未出过,这回能名正言顺地出门,委实让她有些小小的兴奋,倒也把刚才在罗元惜那儿的不快给散去了。   其实在这点上,她还是很感谢姐姐的,至少姐姐同意她出门了。虽然她说起来可以算是罗家的一位客人,但终究也是未出阁的姑娘,一般不可能经常抛头露面的,毕竟绣坊就在布庄里面,也是会见到不少人,那些个可都是些爷儿们。不过兴许她不是罗家的闺女,因此姐姐虽会数落她几下,但最终对她也管得不甚太严,只要不是太出格,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许悠得了这层便宜,自然心中怯喜。   罗元昊偷偷看了她一眼,见她脸上神采飞扬,不由唇角微勾。   其实罗府与布庄之间的距离并不算远,原本罗元昊准备了马车,但是许悠却是个久未放风的人,这一听到可以出门自然乐意动用她的两条双腿,若是再坐在马车里,便又是失了自由,这可是绝对不是件舒服的事儿。   许悠要走路过去,罗元昊自不能丢下她,便陪着她走上这么一段。   途中自是路经过了一些商铺,许悠的眼珠也随着转动,眉宇之间也渲染着一些愉悦之意。   “若是喜欢,我买给你。”正当许悠的目光落于一串串糖葫芦上时,罗元昊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似的,也未等她答话,便让人取了一串,给了银子。   “我只是……”许悠是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她不过是多看了几眼,也未必馋到一定要去买了吃的地步。   “一串糖葫芦而已,与我还客气?”罗元昊笑着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子,“这会儿怎么变得这么腼腆了,不像是我认识的悠儿哦。”   许悠被他的这个近似暧昧的举动惹得心头一跳,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不过罗元昊已经越过她往前走了。   “这个糖葫芦味道可真好。”许悠很快把刚才的事抛在了脑后,因为许久没有吃这些零嘴,现在让她有些雀跃感,心里感叹,决定去绣坊果然是件准确的事。   这头刚说完,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一个小乞丐,猛地抱住了她的腿,道:“姐姐行行好,给点赏的。”   许悠一个不稳 ,手上的糖葫芦竟是夺手而出,摔在了地上,自然也是不能再食了。   许悠低头看那小乞丐,瞧着那模样,估摸也就六七岁左右的模样,虽是身上褴褛,脸上也是肮脏不堪,但他小小的脸蛋仍然透着稚气,眼睛里含着期盼,那眼神让人心疼。   “小……弟弟……”许悠不太确定这个小乞丐的性别,但猜测应是男孩的可能性大。   还未等她说完,罗元昊突然把那孩子从她身上狠狠地拔开,推到了地上,语气也自有些粗暴:“谁让你过来的,竟敢把这么脏的身子往小姐身上靠,还不快滚。”   “大爷,求求您……”那孩子有些委屈又爬了起来,跪在他的面前。   罗元昊眉头紧皱,对边上的下人使了个眼色。接下来,那孩子便被人狠狠踹了一脚,摔在一边也不敢再多支声,只是可怜巴巴地望着许悠。   许悠看着那孩子的样子,脑海里突然闪现了一些奇怪的画面,不过这也是一闪而逝罢了,只是心里却有些心疼了那孩子。   “好了,不过是一个孩子,何需如此。”她阻止了下人的暴力行为。   “你没事吧?你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我们走吧。”罗元瞪了那孩子一眼,对他说,“以后离得远些。”   说完,拉了许悠便离开。   许悠不免感慨,罗元昊平日里总是笑意盈盈的,给人一种和善的感觉,但是经过这些日子的接触,她也发现他的有时也容易冲动,就像刚才,其实他是为了保护她才这样对待那个孩子的,其实她真的没有因为那个小乞丐而生气,不过不管怎么样,她还是感谢他的。   “悠儿,等下我再给你买一串就好。”许悠还没缓过神来,便听见罗元昊在她耳边说了这句话,没有了刚才的粗暴,只有温和。   她笑着摇摇头:“没那兴致了,谢谢大爷。”   罗元昊柔和地笑了笑,便继续陪在她边上往“罗氏布庄”的方向行去。 作者有话要说:   ☆、布庄   罗家的绣坊处在布庄内,仅占了一小间屋子,里面有几个绣娘罢了。说起来,罗家的产业是以丝绸织布为主,这些年来,在丝织业方面占据了一大片的市场,主要也是因为罗家的丝制的工艺及品质均属一流,甚至每年宫里还指定购买他们的布,这也是罗家在这个产业里独占鳌头的主要原因。   相对于丝织业来说,绣坊说到底对于罗家来说就是充门面的东西了。其实一开始的时候,绣坊确实给罗家带来了些收益,但是随着罗家在丝织业上的发展,绣坊方面就不怎么打理了,到现在,完全处于可有可无的境地。正确来说,绣坊目前的状况是留之鸡肋,弃之可惜,到现在,一年下来也做不了几笔单子,最大的用处大概就是给府里做些活计了吧。   不过既便如此,听罗元昊的介绍,绣坊里的绣娘还是非常出色的。兴许是罗家给的银子还不少,所以这些绣娘也没有另图他地,安安心心地在绣坊里都好多年了。   这会儿要去认识的李四娘便是绣坊中刺绣功夫最好的一个绣娘了。原以为这李四娘应有赵婆婆这般年纪了,不过当许悠见到她的时候,委实还是吃了一惊,不过二十多岁的芳华年纪罢了。   “四娘,这位是少夫人的妹妹,想与你来学些刺绣功夫,你照顾一下。”罗元昊说话时自是带着命令的语气,李四娘自是施礼允诺。   李四娘看起来就是个中规中矩的女子。这会儿她便邀许悠坐下,与她讲起了刺绣方面的技巧。   其实许悠性子里虽是喜欢玩,但真的学起一样东西的时候,还是非常认真专注的。虽然说,刺绣这门手艺以前也接触过,但她从来不知道有人可以把刺绣给绣得这么好,所以在观赏了李四娘的绣品后,便是好奇心大增,加强了她想要学习的兴趣,这一坐,竟是二个时辰过去了。   “许姑娘真是聪慧,这才没一会儿工夫,就能熟悉这个针法了。”李四娘抿嘴笑道,语气中自是赞赏。   “那还不是师傅教的好。”许悠倩笑,虽是有些诌媚之态,不过在李四娘看来,那是令人开怀的淘气。   和李四娘约好了下回过来的时候,许悠便告辞离开。   想着罗元昊带她过来,就算要走,也得和人家打声招呼,只是不确定他还在不在布庄之内。于是,许悠便打算在布庄内转一下,若是看不见人,那就自个儿回去也罢。   布庄的地儿还是挺大的,工人们也都各自在忙活着,许悠这么走过去,倒也收到了不少人的目光,只是大家都挺客气地与她打了招呼。倒也稀奇,她刚刚由罗元昊领进绣坊,不过与他们匆匆一面,大家竟都记住她是谁了。不过这样也好,至少省得她费口舌再去解释自己的身份,在布庄里转悠也没什么人会阻止她。   不过转了一圈,始终也没有见到罗元昊,所以她便打算自行回去。可就在这时,她却听到来自一间屋子里的声音,听着像是在争吵,里面好像夹杂着二少爷的声音。   出于好奇之心,许悠悄悄蹭到了门口,偷偷往里望去。   这屋子应该便是布庄里接待来客的厅堂,上首之下便是几张椅子平行而置。这会儿,坐于上首的自是罗家二少爷罗元辰,左右便坐着几位男子,看起来像是与布庄合作的小商户,他们似乎在谈论生意上的事,罗元辰也不知对他们说了什么,那些人的语气显得很不和善。   许悠探看过去,见罗元辰坐在那儿,却是未言只语,淡淡的表情看不出他现在的想法。   只是,下首坐着的那几个男子却有些按捺不住了,其中一个灰衣男子首先跳了起来。   “二爷,您总得给我们些活路吧,我们都是小商小户的。”那男子语气有些急躁。   “徐老板说得对啊,眼下这生意也不好做,您这个再加价,我们连讨口饭的机会都没有了。”边上的另一个男子也站了起来。   “是啊,本来原先的价格就不低了,这会儿再加价,这生意还怎么做?”最后一位男子见其他两位开了口,他也插上了一脚。   “各位老板,这事得见谅,现在棉花等原材料涨价这么厉害,我们也为难。再说了,其实我们罗家也不算过分,前几次棉料涨价,罗家给你们的货还是这个价,眼下是棉料涨得实在凶了,这才不得已加了些价,可这幅度你们也见着了,并不算大。”这话是站在罗元辰边上的中年男子说的,他叫陆葆,是罗家织布庄里的管事,自然也算得上是罗元辰边上的人。   “陆管事,这话可不对,罗家织布庄做得这么大,还在乎小小的棉料涨价吗?我们可真的算是小门小户,一家人的生存就靠着这几单生意了,您这价一涨,我们的利便小了,这还如何是好?”那徐老板依然不依,带头斥道,语气越来越尖锐。   而罗元辰依然稳坐在上首,仍然没有任何动作。   “这三位哪,是不省油的主儿,三天两头爱寻些事儿,其实他们那些生意都算不得什么,爷这头早厌了他们了,能给他们货,算是看得起他们了呢。”许悠正偷看着,冷不丁有人在她耳边唠了起来,着实吓了她一跳。   她转过头,一眼便认出了他。他叫齐斌,是罗元辰身边贴身伺候的,人却是挺机灵的。   反正见齐斌也没对她的偷看行为表示出质疑,而且他也凑在边上瞧热闹,所以许悠也就更加大方的不离开了。   “不过我瞧着你们二爷是不想放弃这三位爷的生意吧。”许悠轻声道。   “许小姐倒是聪明。那倒是,反正不管大小,有生意做有银子赚,总归是好的呗。”齐斌向来简单,从不会去思考深层次的东西。不过,好歹的东西他还是看得明白的,所以撇了撇嘴,说,“这三个人今天一起跑过来,看他们凶巴巴的模样,还道是罗家怕了他们不成。”   许悠又往屋里瞧了瞧,罗元辰似乎还是没什么动静,嘴里不由暗自嘀咕了起来:“其实可以逐个击破,再给他们点甜头,指不定就……”   “这个我可不懂。”齐斌歪了歪嘴,反正这些事儿他瞧瞧热闹就成了。   许悠也闭了嘴,她不也只是瞧瞧热闹就成了嘛。   那头的争论还在继续。   “徐老板,您这话可不在理儿上,您这是做生意,我们罗家也是做生意,不能因为我们做的好就不计成本,您说是吧?”陆葆脸色也有些不悦了。   那徐老板见陆葆这么说,气焰也有点上来了,说:“罗家要是这么干的话,那便是伤了我们这些人的心了,回头我若是找上大伙所有的人过来,想必罗家也是难以招架吧。”   这话分明含着威胁,所以陆葆怒了,大声道:“怎么,你是想找人来打架吗?没王法了。”   “那又如何?我徐某人就还不信这个理儿了。”徐老板想必是觉得自己占了上锋,对着陆葆的态度也狠了不少。   看着这个情形,许悠心念突地一动,想起了裴百里。她清楚地记得,裴百里的第一个计划便是要令罗氏布庄的声誉扫地。那么这三个人,会不会就是他计划里的一步呢?想到此,许悠的心有些跳动加快,一时之间有些无法判断,手心却为罗二爷捏了一把汗。   偏在这个时候,罗元辰站了起来,慢慢踱步到那三人跟前。他立于他们之前,却并没有马上言语,只是眼神从左到右在他们身上溜了好几圈,最终停在了那个徐老板跟前。   那三人原本气焰很足,可一看到罗元辰站在他们跟前,就像短了气似的,一下子气焰就没有了,甚至还有些胆怯的味道。   “想打我?”罗元辰淡淡地说了三个字,语气很深,徐老板瞳孔微微缩了缩。   “不是,我的意思是……”显然,他在气势上先输给罗元辰一截。   “我这额头就在你这儿,你想打,想泄怨,那就动手吧。”罗元辰走近他两步,并拉起徐老板的手腕,示意他动手。   不过这徐老板也是个孬的,先前在陆葆跟前就放起大话,这会儿正主儿在跟前了,他就不敢动了。徐老板连忙抽回了自个儿的胳膊,额外有些沁出冷汗,支吾道:“二爷,您误会了,没这意思。”   罗元辰凝视了他好一会儿,或许是感受到来自他身上的那种威慑力,那徐老板也不敢直视他,目光竟也有些散乱。   过了好一会儿,罗元辰终于启了口:“徐老板,如果没记错的话,前阵子你和樊氏布庄有过合作,结果差点把所有的老顾客都赶跑了吧?”   这话一出,徐老板脸色微僵,嘴角有些抽动。   罗元辰也不待他答话,径自到了左边,道:“秦老板。”   那秦老板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却听罗元辰发了话:“你这里做的实在是辛苦,不过前年那把火,连记那边也不给您供货了吧?”   那秦老板猛地一震,脸色刹白。   罗元辰又踱步到右边,道:“郭老板,你家生意真的很不错,不过你家客人的要求似乎也不低,杏风布庄给你的样式挺单一的吧?”   那郭老板嘴角微抽,不安地垂了眸子。   罗元辰回到了座位上坐下,房间里有那么一瞬的寂静,突然他猛地用手椎击了一下座椅扶手,把下面的三个人都震得心里狠狠一跳,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半步。这气势,连站在门外的许悠也不禁心头微微一震。   他指着徐老板:“你与樊氏布庄合作,因为品质差劣而影响了你的客源,回过头来找我罗氏布庄。”   他又指向秦老板:“在汀州城里,除了罗氏布庄,没有人敢给你供货。”   手指轻移,又向郭老板:“杏风布庄既不能满足你的需求,你便只能转来我罗氏求货。”   顿了顿,罗元辰的声音更为深沉了些,有些凌厉的味道:“既然三位都认为非我罗氏布庄不可,还有什么资格与我谈条件?”   三人嘴角微微抽动,似乎有些话短,竟是无法答上话头。   罗元辰扫视了这三人,见他三人的神色似有松动,语气也比先前缓和了些:“三位自可回去考虑,若是愿意放弃与罗氏布庄的合作,我罗元辰绝不强求。三位若是愿意继续,那么未来三年,罗氏与你们立下契约。”   那三人彼此面面相觑了,终是那徐老板先开了口:“就凭二爷为人,一定是说到做到的人,我信你。”说着他拍了拍胸脯。   接着那二人也随着附和,接下来似乎又是一片祥和之气。   齐斌嘿嘿了一声,便在许悠面前自夸了几言,大抵也就是这是他料想之中的事,便行去了别处。   许悠倒也长长地松了口气,无论这件事是不是裴百里的计划,但始终这局是罗二爷打胜了,那就安心了。她唇角微微一扬,退开了几步,也往别处转去。   便在这个时候,听到了罗元辰叫住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救场   许悠转过身,见罗元辰负手站在她跟前,倒是有些讪讪然了。   想必是看到她刚才在门外偷听的事了吧,这会儿铁定是要说她了吧。这位二少爷虽然与他接触不多,但也能查觉得他是个沉稳之人,平时里也极少言语。他和大爷不同,罗元昊总是笑脸迎人,而罗元辰的脸上总是挂着淡然,甚至带着些深沉,所以她潜意识里是有些惧他。   “今儿怎么来了布庄?”他开口倒不是质问。   许悠笑了笑,道:“大爷带我来认识李四娘学些绣艺,这会儿打算走了,所以想找他来说一声,只可惜未找到他。”   “他在里间休息。”罗元辰道,“也不用扰他了,我代你告诉他一声即成。”   “哦,好呀。”许悠笑了笑,答道。   “那个……二爷还在忙呢?”见罗元辰还是站在她面前未移半步,便寻了话题说。   罗元辰点点头,道:“隔几天有笔大单要收货了,所以这几天都比较忙,今儿个估计回去得很晚了。”   “那大爷也不回去了?”许悠问道。   罗元辰微微挑了唇角,未作回答。   “这就要回了?”罗元辰把关注力又移到了她的身上。   “是的,与四娘约了下回,今儿天色不早了,回去便是赶上晚膳了,答应了姐姐回去与她一起的。”许悠答。   许悠松了口气,聊了这一会儿,似乎也未见他责怪她偷听一事,想来是无事了吧。她福了福身,便要离开。   “你……确定你一个人……回去?”他的话中带着明显的怀疑。   “当然。”她努力地挤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不就是指她会迷路的事么,她就偏不信今天她回不了罗家。怎么也不能让他小看了。   “告辞,二爷。”她再次福身,在他的目视下转身离去。自然,她还是能感受到他目光的追随,不由有些叹气,可不就被他看透了,其实心底里对她能否顺利回到罗府一事,真没啥底。   偏在这时,迎面却让她撞上了两个人,她最不想见到的人。   “咦,这不是许姑娘么,这会儿怎么来了布庄了?”盈盈而来的,便是顾蓉安,后面跟着的正是顾姨太。顾蓉安这问话偏是问得尖锐,普通的一句问话从她嘴里冒出来,就让人觉着带了质问的语气,教人好不舒服。   “大爷带我过来的。”见顾蓉安说话如此语气,许悠心头确实不舒服了,但也不想与她多说什么,便如实简单地回了话。   可是,顾姨太的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了,连着向她瞪了好几眼。   许悠自有些意识到,这话似有不妥,便补充道:“姐姐让我来学学绣艺,所以便让大爷顺道带我来认识四娘。”   顾姨太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些,也可能是因为刚才自己的胡乱猜测,觉得给她看了笑话,脸上自有些挂不住。不过她心里也有些气愤,哪有她这么说话分两次的,这丫头太鬼了。   顾姨太想着这些,嘴上自不会说出来。不过,顾蓉安就不一样了,完全是没有领会许悠这话头的意思,还陷在前半句里拔不出来。这不,又给她闹腾上了。   “那你倒说说,大爷怎么就肯带你过来了呢?”顾蓉安的问题压根就没在点子上。   “我说了,是姐姐让我来学绣艺。”许悠觉得她真的很有耐心在回答顾蓉安的问题,刚才她都说过一次了。   那顾蓉安脸儿一正,道:“少夫人让你来学绣艺,你就缠着大爷了?”   许悠看了一眼顾蓉珍,这个顾姨太背着郑玲就是各种嚣张跋扈,倒是当着郑玲面的时候,表现得还算恭敬,看起来也真正是个会做态的女人,当下对她的不喜感又加深了几层。   “我哪有缠着大爷,是他顺道过来时捎上我的。”许悠转过眸子,又正对了顾蓉安,有些无奈,真不知道这个顾蓉安为什么要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清。   “顺道,也没见顺道带上我们呀?我现在不也和姐姐过来了?大爷可是最疼我姐姐的呢。谁知道是不是有些人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顾蓉安面有不悦,用敌视的目光瞧着她。   许悠瞧了过去,见她们手上提着提篮,想必应是饭菜之类的。她想起刚才罗元辰说的话,料想是罗元昊不回家用膳的事托人传了口信,这姐妹俩就急着过来献殷勤了吧。顾姨太能得罗元昊的宠爱,想来也不是无的放矢。这殷勤够了,男人自然当回事。想起自个儿姐姐,身为罗家少夫人,从来就是固守等候的性子,自然是比不上这位玲珑八面的顾姨太了。   早知道这个顾蓉安这么会扯,她便随便说一句过来找李四娘不就得了。刚才她没多想便如实说出了罗元昊,现在可是没完没了的了。不过,许悠转念一想,这也说不准。她刚才就算不提罗元昊,恐怕这顾蓉安也要找其它的岔子找她麻烦。   谁让她们俩就是不对盘呢!这也难怪,一位是罗家少夫人,一位是大少爷最喜欢的小妾,争宠是难免的。可这关她什么事?还祸及弟妹了?   许悠想想便有些来气,既然人家这么冲她,她也不用这么客气了:“那我就不得而知了,反正我只知道我姐姐是罗家少夫人,大爷心里照着我姐姐,那是理所应当的。”   一句话便让顾姨太堵心,偏又说不上什么,脸色微有变化。   那顾蓉安却不是个省心的,那嘴儿又开始了喷击:“是啊,少夫人确实是需要照顾,因为至少我姐姐没有一个会走错房间的妹妹。难怪是要大爷带路了,这会儿理解了。啊,我听说许姑娘现在还在学琴,现在又来学绣艺?”   顾蓉安用手轻捂着嘴笑了笑,说:“这不是我们从小就学过的东西么,现在才学么?好像那些低贱妞子才没学过吧?”   这个顾蓉安,话语之中透着嘲讽,言语刻薄,特别说“低贱”二字的时候,更是加重了语气。   这无非就是在借题发挥,暗喻“贱”字一词,此等辱骂之意昭然若揭。   看起来,这两姐妹是和她杠上了。明着不敢得罪她姐姐,暗地里就拿她来使劲儿,真是没大出息的人。   只不过,她不想多做解释,所谓越描越黑,总之也是君子报仇,三年不晚。不对,是本小姐报仇,等着瞧!   所以,许悠面对她的恶言,不过笑笑,没太大反应。   不过许悠这过于平淡的反应倒令顾蓉安有些不安了。许悠一点也不生气,这岂不让她抓狂?   所以,顾蓉安还打算继续……   许悠真心有些佩服她,还真没完没了的了。再看那顾姨太,眼角飘着别处,似是无心的样子,其实那嘴角微微透着的笑意,还不是表明了一切的意思。   她正有些恼,突见齐斌向她们走了过来。   “顾姨太好。”齐斌对顾姨太哈腰给她打了声招呼,便转向许悠,道,“许姑娘,总算找着您了,您落了手帕在李四娘那儿了,四娘让我找您过去呢。”   “哦,手帕?”许悠是一时没想起来。不过不管他说的是哪块帕子,能逃开这对姐妹的喋喋不休便是好的。当下,便笑着和顾氏姐妹告辞离去。   只不过,齐斌并没有带许悠去李四娘那儿,而是直接送她到了布庄的大门口。   许悠立刻领会了齐斌的意图,道:“替我谢谢你家少爷……为我解围。”   显然,齐斌这么做一定是受了二爷的指示吧。   齐斌笑笑,心忖这位姑娘心思还是挺明亮的,当下给她指了路,便看着她离开。   不过,当许悠刚离开,齐斌转身,便看见了罗元辰。   “你跟着她。”罗元辰淡淡的语气,吩咐齐斌。   “二爷……”齐斌总算是个机灵的,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忙允了诺,这便要跟脚出去。   “远远的跟着便好,不准让她看见你。”罗元辰背过身,边说边往布庄里面行去。   许悠这会儿真的有些泄气了。果然,这胸脯不能乱拍,一个人回罗家真的遇上问题了。   往左?往右?怎么看这两条路都很像啊。   记得刚才来的时候遇上过乞丐,是这边还是那边?许悠抓着头皮,无限烦恼。   不如往那走!她下了决定,先走过去再说!   “许姑娘,您也要买这里的脆饼吗?”身后突然有人叫她。   竟是齐斌,她有些愕然,却不知道他这话何意。   “许姑娘,这里的脆饼确实很有名气,我也是专门绕了路来买的,没想到你也喜欢呀?”齐斌走近她,笑道,“正好,我们一起买,我和你一起回宅子吧。少爷让我回去拿东西,嘿,我就馋了,溜来买个脆饼。”   齐斌挠了挠头顶,嘻皮笑脸地道:“许姑娘,可别告诉少爷哦。”   许悠咧嘴笑笑,自是答允了他的要求,更重要的是她不会迷路了。   当然,她更明白,为什么会这么巧!心里默默道了声: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   ☆、心计   许悠回到兰苑,心情也算得上愉悦,便往少夫人的屋里去了。本想着与姐姐聊聊李四姐的事,谁料刚进了门便看见姐姐跟前跪了个丫头,竟是泣声不断。   许悠便有些好奇,往里瞧了瞧。   便在这时,郑玲开了口:“你不用谢我,这事儿我没搭上忙,是许悠的意思。”   许悠听了这话,一时也不知道她们说的什么,更是一脸茫然的瞧向跪在地上的丫鬟。   此时,那丫鬟抬起头看向她,对着她又行了大礼。这会儿,许悠才看清,这丫鬟正是素梅,心里便有所顿悟。   “许小姐,这番若不是您给素晴出了主意,恐怕素晴这会儿就已经去了钱海那边了。我知道,许小姐和少夫人都是我们姐妹的恩人,我们一定会知恩图报的。”   许悠笑了笑,道:“那也是你们姐妹的造化。”   “少夫人,许小姐,素梅代素晴在这里向两位谢恩。”   “那你们打算如何谢恩呢?”许悠似是有意无意地道。   素梅抬起头,脸色变得有些严正,面上带着坚定,道:“素梅和素晴今后自当把少夫人和许小姐视为自己唯一的主子,为少夫人的牛马。”   许悠走到她跟前,把她扶起来,柔和地说:“牛马这话严重了,只要对我姐姐忠心,那便是最好的报答了。少夫人待你们本也不薄,懂得感恩便是好的,不过若是不知好歹,那也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那素梅赶紧又跪了下来,忙道:“我们姐妹今后必当万死不辞。”   “好了,你先下去吧,把眼泪沫干了。现在事情也解决了,好好的便好。” 郑玲出言,素梅自是告辞退出。   许悠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挨到郑玲边上,笑眯眯地道:“姐姐,今天去了绣坊了……”   “先别找岔,都给我说说是怎么回事?你都给我搅什么事了?” 郑玲自是一脸严肃。   许悠道:“什么也没有搅,不过是帮她解决了些问题罢了。”   “这丫头一过来就说这事儿是我给安排的,你这算是给我惊喜吗?” 郑玲瞪了许悠一眼,显然是有些怨意。   “姐姐,我知道我没支会你是不太对,不过我这么做绝对是为了你着想呢。”许悠自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郑玲就这么瞅着她,也不说话。   许悠嘻嘻了一声,站了起来,负着手走到郑玲的跟前,道:“姐姐,这素梅是咱们兰苑的人,素晴是黎姨太跟前的人,虽说跟的主人不同,但她们姐妹俩一条心。平日里,你这里的这些下人,对你确实是恭恭敬敬的,但是要说到忠心,恐怕就没有一个了。现在这个素梅遇上了事儿,而且这事儿要了她的命根儿。素晴就是她生命的全部,所以素晴不好,便是她不好。所以,作为主人,在这个事儿上掺上忙,可比平日时赏些银子的要有用的多。”   郑玲的眼神微微有些闪动,有些意外地瞅了几眼许悠。   “这会儿救了素晴,素梅必然把你我当成恩人,这后面的事自就不用再说,忠心二字便在心里慢慢生了根。若是姐姐往后待她再信任一些,那丫头必为你所用。再说,她还有个妹妹素晴,自然又多了个帮手。相信她是懂得好歹的人,刚才看她那表情,将来她必然是会对姐姐死心踏地的了。”   “你究竟做了什么?” 郑玲道。   许悠浅笑,说:“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让素晴去和顾姨太说了些秦姨太和姐姐您的小秘密。姐姐,你放心,素晴说的这些事都不会对你和秦姨太有什么大影响的。”   郑玲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许悠吐吐舌头,继续说:“我了解到,这个素晴原本是顾姨太屋里的人,后来送给了黎姨太,所以当素晴和顾姨太说了秦姨太和姐姐的一些事儿后,顾姨太便一定以为这丫头还是向着她的,是个机灵可用的。果然不出我所料,顾姨太真的又把她收回了自己的屋里。所以,钱海一事,自不会再提。”   “你这丫头,没想到也学会使心计了。”听不出郑玲这话的喜怒,不过看她的表情,想来没有再责怪她的意思。   许悠又坐回了郑玲身边,亲热地挽住她的胳膊,说:“姐姐,那不叫使心计,不过是给姐姐多找一双脚罢了。想那几个姨太太,谁身边没有一个忠心的呀?”   郑玲轻轻点了点许悠的脑袋,倒是有些怜爱的味道。她不由感慨,其实许悠说得没错,她身边确实没有一个值得信任的人,素梅这一仗确实打得恰到好处。   “不过,素晴今后怎么长久?总不见得一天到晚把我的事儿说给顾蓉珍听吧?” 郑玲问道。   许悠嗯了一声,说:“姐姐,你还当真认为顾姨太是要找个细作吗?若是如此,那顾姨太直接把人塞到姐姐处不就完了?才不是,不过是她也想要一个对她忠心的人罢了。素晴此举,无疑是向她讨好,表忠心罢了,她心里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而且经过这一役,顾姨太自个儿一定认为已经牵制住了素晴,否则这丫头在她手上,要生要死还是不是她一句话?所以,今后只要素晴表现得忠心即可。”   “可你怎么知道就凭这些话,顾蓉珍就一定会把素晴给要回去呢?不过就是个丫头为了给自己脱罪说的一些话,她就这么信了?” 郑玲依然觉得好奇。   “姐姐,这个不是我要说你了,你呀,平日里就在屋里看书做女红的,对府里的事都不爱过问。这事儿连我都知道,其实顾姨太一直都很喜欢素晴,还不是因为当时她无意间去侍候了一回秦姨太,惹得顾姨太气她不认主人,便把她直接送给了秦姨太,可是心底里对她还是惦念的。这会儿素晴到她面前表了忠心,顾姨太自然心花怒放,合了心意了。”   “此话也有理。” 郑玲摸了摸许悠的后脑,道,“你这丫头,看着大大咧咧的样子,倒是没有想到也是个心细的。”   “那还不是想要姐姐过得好,怎么也不能输给那些个姨太太。咱也要争大爷对您的感情,不能什么都让顾姨太抢了去。”许悠愤愤不平地说。想起今日白天和顾蓉安的一番较量,心里就有些不平。这顾姨太得了大爷的宠爱不算,居然还想爬到正室的头上来,若是好相处也就罢了,这天天针对,她就看不惯了。   “我不想争……”郑玲的眼神渐渐变得有些浓郁了起来。   不想争?言下之意是罗元昊爱谁,姐姐都无所谓?为什么她会这么想?   许悠正要说什么,郑玲却站起了身:“我乏了,想去歇一会儿。等下你一个人先用膳吧。”   许悠半张着嘴,始终也没有说出一个字,目送着她进了里间。   表姐怎么看着这么奇怪?   连着两日,许悠都窝在屋子里写那个“寿”字。郑玲来催过一次,这些日子许悠仅给了她一小半的“寿”字,她也绣得七七八八了,可是离一百个还远远不达数。算算离老爷子的寿辰也没多长时间了,时间紧迫,她便急着前来催字样了。   所以,许悠趴在桌上苦思冥想,才折腾了几个字而已,地上倒是一堆的纸团。   “不行,非得抓着元惜去找二爷不可,不然姐姐的事就要黄了。”许悠将笔一放,跑出了门口。   “哎哟,慢点,小姐。”赵婆婆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给吓了一跳,还没等她说完话,人早就没了影子。她不由摇摇头,捡起地上的那些纸团,嘀咕,“这性子,从小到大都没变,当初老爷和夫人真说对了,将来就得找个管得住她的相公才成。”   许悠从屋里把原本准备午睡的罗元惜拉了出来,害得她直叫苦:“悠儿,非得今天么,我身子困着呢。”   “元惜姐姐求求你啦,你就陪我这一趟了,就一个时辰,好不好嘛?”许悠半撒娇的憨样,教罗元惜不忍拒绝,只能点头答应。   可不,有时候就是运气这么好,想什么来什么。这会儿,两位姑娘才走到园子里,迎面竟遇上了罗元辰,只不过此刻他的边上还跟着另一个男子,穿戴看上去较为贵气,便是小候爷林诚是也。   “元惜妹妹,好些日子没见。”那男子与罗元惜自是客气的打了招呼。   “小候爷安好,我和许悠正要找二哥,没想到今儿你过了府,看来我们来的不是时候。”罗元惜对着他福了福身,转过头看了看许悠。   “没关系,我不过是过来坐坐,若是觉得我打扰了,我回避就是。” 林诚看起来温文儒雅,说着这话带着诚意。   “那也不必,其实我们这次来找二哥的事……小候爷您说不定也能帮上我们呢。”罗元惜微笑。   许悠突然意识到,原先罗元昊说过小候爷擅笔墨之事,若是他在场,岂不是更妙,顿时刮了一个赞赏的目光给了罗元惜。   “哦?”林诚似乎有些意外,道,“那愿闻其详了。”   罗元辰点点头,似乎也并不抗拒,道:“好,那上我那坐吧,也好详说。”   两位姑娘自是点头称好,便跟着他们去了楚园,也就是罗元辰的居所。   “寿字?”罗元辰与林诚对于许悠的这个要求似乎有些意外,林诚道,“这确实是个难题。”   许悠有些担忧的眼光投向罗元辰,心里打鼓的是这事儿他会不会答应帮她?要是他不答应,那小候爷也定然不会帮她的了。许悠把目光转向罗元惜,这会儿只能靠她去说服罗元辰了吧?从进府至今,她所知道的罗元辰一直是个严肃的人,甚至有些冰凉感,对于她今天的麻烦事儿,可能也不太会愿意帮忙的吧。   兴许,她是有些过分了,他这样的爷儿们怎么会舍下时间来陪她做这些事呢,反倒可能让他看了自己笑话了。当下,她的心里不免有些后悔过来。   不过,让她意外的是,罗元辰居然答应了,而且还答应陪她一起写,连边上来做客的林诚都表示愿意一起帮忙。许悠一下子又兴奋了起来,当然把所有的功劳全部归于罗元惜。   只见罗元辰思量了一下,让人取了些字书过来,置于桌上。   “嗯 ,这是各个名家的笔贴,各属不同流派,指不定可以在这之中找到灵感。”林诚翻开书,仔细看了起来。   “这个好,我也帮着一起找。”许悠自然得搭把手,罗元惜也跟着帮忙一起找,四个人确实找到了些有用的。   不过,隔了一会儿,当许悠无意间转过头的时候,却见罗元惜坐在一边,眼皮已经耷拉了下来,撑着头,一副困倦的模样,手上的字书早已掉在了桌上也不自知。   “看起来元惜妹妹有些累了。”林诚倒是发现了她的异常,不由说道。   “我……就是有点……”罗元惜有些臊意,当着满屋子的人都在忙的时候,自个儿在一边打瞌睡,好像确实有些不太像话。   “元惜,你不如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们俩陪着许姑娘找,应该也足够了。”林诚建议道。   另一边,许悠也点点头表示认可这样的说法。其实她只要罗元惜陪着过来让罗元辰答应帮她就成了,现在目的也已经达成,所以罗元惜也算功成了。   “元惜,你累了就先回去歇着吧,我让人送你先回屋吧。”罗元辰道。   “让承武送元惜先回去吧,反正罗府这边他也熟,反正现在也不需要他在边上侍候。”林诚看了看一直在边上侍候的少年,名叫郭承武,他是林诚带过来的随从。   罗元辰点点头。   许悠略有所思地望着郭承武陪着罗元惜离开的背影,他的举止颇有些风度,如何看都不像是个侍候人的随从。他也算得上是一个气宇挺拔之人,若换去这身衣服,恐怕也无人会想象得出他仅是个随从罢。   或者是看出了许悠的想法,林诚道:“他原本出身家世不错,从小也是经受了极好的熏陶,文才武略都胜一筹。只可惜,前几年家道中落,落得身无分文,只因我与他家有些渊源,便让他来了我身边。他呢,倒也受得住这份委屈,在我身边也有几年了。”   许悠点点头,看来这也是个能屈能伸的人,不由对他多了一层感慨。   她的心思又回到了书上,她与罗元辰相临而坐,林诚则坐在他们的对面,三个人一起琢磨着,竟是两个时辰过去了。   不过,这两个时辰仍未能为许悠解决问题。虽说确实是找出了些字,可是数一数,离需要完成的数字,可还远着呢。   “唉……”许悠有些泄气地靠在了椅背上。   姐姐的主意是好,可是却大大的为难了她,这可教她如何是好?说自己不行?那也不成。若是不成早就该说了,拖到现在才说,姐姐都可把材料都备齐了呢,而且都绣了不少了,这会儿打退堂鼓,不把姐姐气坏了才怪。   “悠儿姑娘,这一百个寿字确实为难,你若让我画一百幅画倒非难事,现下……”林诚自有些抱歉。   “画?”林诚的话突然让许悠心里闪过一个念头。   “我有办法了。”许悠突然兴奋了起来,拽起坐在她边上的罗元辰的胳膊好一阵雀跃。 作者有话要说:   ☆、聊天   许悠的动作也有些大了,自己也很快意识到这样双手环在罗元辰的胳膊上,姿势确实有些不妥。她松开了她的双手,在他的袖子上轻轻拍了拍,左右而言他地说:“嗯……有点灰。”   罗元辰微微低眉,看着她微微有些泛红的脸蛋,眼睛里倒是一片柔软。   原本是有些尴尬的场面,对面的林诚却被她这个可爱淘气的举动给逗笑了。这一笑,气氛自然轻松了不少,也让三个人感觉彼此都拉近了些距离,说话也没有先前这么拘谨了。   “刚才你说有什么办法了?”林诚回到了原题上。   “我们找不出更多的字体,但是可以创造字体。”许悠扬了扬眉头。   “如何创造?”林诚被她这种说法吸引,起了兴致。   许悠笑笑,转回了桌前,提笔写了起来。林诚凑过去看,一开始未能明白她写的什么,似乎是在画什么,等她画完了,粗看像只小鸟,可仔细一看,仿佛就是那个“寿”字。突然间,他便明白了,她这是以画来塑字。   罗元辰不由挑眉,这果然是别出心裁的想法,心下不由对许悠多了层赞赏。尤其是她的画,在如此细小之处能画得如此生动又没把寿字的本来形态抹去,那功夫可不算小。   “许姑娘画功精湛,林某自叹不如。”林诚赞许道。   “画得真的可以吗?”许悠满脸欣喜的模样,旁边的人也容易被她的这种充满朝气的笑容给感染。   林诚微笑,道:“不但是可以,而且是非常好。姑娘一定是自小就练过画吧?”   许悠埋头画字,不太经心地答道:“嗯,从小练过。”   说完这句话,她的心里倒是打了个咯噔。刚才是顺口答的,不过脑海里确实出现了自个儿孩童时在桌前练画的场景。为什么,画面中的那个屋子看起来那么高贵?她不是五岁后就住到了姨妈那儿么,可是姨妈那儿哪来的这么漂亮的屋子?   许悠一时没能想通,握着笔却怔怔散了神,倒是林诚将她的神思拉了回来。   “难怪有如此笔法,这会儿我看来是帮不上忙了,不如替你研墨吧?”林诚说罢,微卷起袖子便开始了研墨。   “能得小候爷如此伺候,悠儿可真幸运。”许悠展露出极为灿烂的笑容,洋溢着一丝俏皮的气息,原本严肃的话题反而让人觉得诙谐了。   许悠有了想法,画起来自是得心应手,也难得她心思颇多,竟能画出形态各异的画形字,自是乐得呵呵直笑。   “我帮你。”罗元辰似乎也得到了些灵感,执笔写了起来。   罗元辰虽然有些想法,但是他的画功不如许悠,她便在他的基础上进行了些加工,就这样两个人一起合作,倒也成就了极佳的效果。在一边的林诚看在眼里,也是大为赞赏。   罗元辰偶一回眸,正瞧见她乐呵呵的表情,看着她的笑容,他竟有一时滞了神。   便是这样,许悠与他一起边聊边写,竟不知不觉好几个时辰过去了。   “时候不早了,我得走了,今天谢谢你们。”许悠将写好的字收拾起来,如当至宝似的揣进兜里。   “其实很惭愧,我都没帮上什么忙。”林诚不敢居功,谦虚地道。   “小侯爷替我研墨,这样的忙,别人求着还捞不到呢。您说没帮上忙,那可就是大大的不对了。”许悠歪着头道,在林诚看来,模样甚是调皮,不由扑哧笑出了声。   正说着,门外进了人,居然是罗元惜。只见她手上捧着些糕点走了进来,精神奕奕的,与之前的委靡态完全不一样。   “刚刚让郭承武帮忙去厨房做了些糕点过来,大家尝尝。”   “这茶点看着好精致。”许悠取起其中的一块糕点,四周端详,抬头看了看罗元惜,道,“让你回去休息,你倒去忙了,我这面子岂不是太大了?”   “刚才是有些累,可我这么回去休息把你给撇下了,回头你不是又要说我不够姐妹了嘛。我帮不了你这个,给你们做些茶点总行吧?”罗元惜说道。   林诚笑了笑,道:“这倒是,郭承武的厨艺一流,做出来的东西口味极佳,你们可以尝尝。”   “看来,我今天可真是面子大,不但有二爷帮我写字,还有小候爷帮我磨墨,居然还能尝到小候爷府上的厨艺,简直是运气太好了。”许悠说道,语态自是带着些娇憨,让在场的人不由莞尔。   许悠其实对吃食要求不是太高,有得美味就可以让她乐上半天。这大概和她成长的环境有关,在原城的时候,姨妈是小户人家,平常都是一家人团坐在一起用餐,三五隔时地也会到市场上转转,见到小摊上的吃食就买一些,就觉那是非常快乐的事了。   不过难得可以吃到如此精致美食,那也是一件赏心的事。所以,许悠也吃得高兴。   “早些年的时候,五王爷至府内,对这些美食也是赞不绝口。”林诚似乎来了兴趣,聊了起来,“说起五王爷,他也是个雅性之人,喜欢赏鸟观花。那次我和父亲去他府上拜会,见到他府里养的几只鸟,也甚名贵。”   “名贵?”许悠有些好奇,虽然她对花儿鸟儿之类的并没有太大的研究和兴趣。   见许悠好奇,林诚也起了兴致,比划着手势,继续说道:“这鸟儿体型大,全身都黑色的,头侧这边儿有些桔色,挺漂亮,最有意思的是它能模仿发生各种有旋律的音调。我就瞅着它贵气,原来是只鹩哥。”   “小候爷识得这鸟?”许悠有些谅异。   林诚笑了笑,有自信,说:“识得,这些名贵的鸟少见人养,但王爷不一样,在他那儿能瞧着不少稀罕的,不过也有不少常见的平种,我记得还见他养过一只绣眼,也很不错。”   “倒没有想到小候爷对这些如此了解。”许悠赞道。   林诚抿嘴微笑:“倒也没什么,只不过平日里多读了些书,许多东西就比旁人了解了多了些,再加上我也有些机会能见识到这些东西,那便又多懂了些道理罢了。”   休息了会儿,时辰也不早了,便要起身告辞。其实今天倒是和小候爷聊得蛮多,才觉得他倒也不算是个难相处的人。至于罗元辰,向来话淡淡的,在边上听着,时不时地插上几句,也没有表现出什么不耐,似乎对今日她的突然打扰未表现出丝毫不满,当下许悠的心里算是放松了不少,至少二爷没有讨厌她。   这一耽搁,又是好一会儿了,许悠终是起身要离去,便与罗元惜携手一起离开。   “这姑娘很聪明,也很可爱。”林诚在她走后不由在罗元辰面前赞道。   罗元辰微转过头,望着她的背影,今天的她身着浅蓝色的袄裙,头上梳了“桃心髻”,插一支简单的发簪,虽然看上去装扮简洁,不过配上她的明眸皓齿,却也明亮。虽然她偶尔会有些俏皮淘气,但看上去却有一种无法言喻的优雅气质,让人难以移目。   他的唇角难得的扬起了长长的弧线。   许悠这会儿出了楚园,怀里抱着两本书还有她精心包裹好的字画,踩着轻快的步伐往回走。可谁想,她刚与罗元惜散开,突然头顶感到有水珠,当她抬起头时,突然就是一场大雨而下。   许悠不由叫苦,离兰苑还有好些距离呢。这会儿她又在心里抱怨这罗府建得有些大了,若是像原城姨妈家那儿,三五步就可以从这个屋子跑到另一间屋子了,哪像这儿,这个园,那个楼的,偏生还不挤一块儿。   可她没处想办法,赶紧找个地儿避雨才是正道。   便在这时,突然感到头顶上有了遮避物。她不由抬头一望,竟是有人为她撑起了伞。   “谢谢你……”无论是谁,谢恩总是对的。定睛一看,她生了些愕然,“二爷,是你?”   罗元辰依然是淡淡的表情,点点头,用手指了指不远处,道:“亭子那儿躲一下吧。”   许悠自是求之不得。他撑着伞,把她带到了避雨处,回头时,却见他大半个身子都被雨淋湿了,她的心里不免有些歉意。   “二爷不是在屋里陪着小候爷么,这会儿怎么……”好像他的脚程还挺快的,这会儿居然就追上她了,许悠不由思忖。   她们俩走后,小候爷说起要去找罗元昊,所以也离开了他那里,当他回过身的时候,却看到桌上几张纸,显然是许悠遗漏了未拿走,所以没做他想就追了出来。他刚出门就看到天气不太对劲,就取了伞过来,没有想到真能派上用处。   罗元辰是个内敛的人,嘴上却没有把这些过程说出来,只是把东西交给她,淡淡地回了一句:“你漏了几张没带走。”   “谢谢……”她想说些感恩的话,不过面对他冰块般的脸,实在是又把话收了回去。说实话,一个人面对他的时候,她有些畏惧他。   许悠不由感慨。都是同一个父亲生下的孩子,为何他与大少爷罗元昊在性子上怎么就差别这么大。罗元昊不说有多开朗,但至少成天笑呵呵的,看着便容易让人接近。再看罗元辰,就没见他笑过几次,说他像冰块还真是有点像。   “日头晒了好些天,今儿难得落了雨……”许悠清了清喉咙,觉得该说些什么,但挑着的话头也是不知从何开头,随意便扯了天气。   “确实。”罗元辰随着她的话回答,之后又无言语。   许悠看着外面,这雨越下越大,看起来一时半回儿还停不住。便在这时,她目光四游,倒是落在了前方不远处的那棵树上。 作者有话要说:   ☆、解围   许悠的注意力被这棵树所吸引,自然也就开了话闸:“咦,这是枣树吗?”   “是的”罗元辰回道。   许悠轻笑,道:“我可记得以前在原城的时候,秋天的时候,枣子结了树,于是我就会摘几颗下来吃,那味道可甜着呢。”   “你……爬树?”罗元辰有些犹豫地吐出了这几个字。   许悠咯咯笑了声,说:“会爬,几下就蹬上去了,然后……”   她声音越说越细,因为突然意识到他异样的目光,似乎暗示了她不够淑女的行为。不,不是不够,是完全没有。   她偷偷瞄了他一眼,他的目光自是凝胶在她的脸上,有些寻味。   她舔了舔唇,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道:“嗯,那时有几个乡里的孩子,经过那儿,他们想要……”   果真是越解释越无力的感觉,分明看到他眼眸中一闪而过的戏谑。   “小时候,我父亲出门和人谈生意。那次,他带着大哥和我一起去的。我听着父亲他们谈事情甚觉无聊,于是一个人趁他们不注意偷偷跑了出来。后来,我就看到一大片的梅树,都结成了果实,黑黑红红的,很让人垂涎。我那个时候人还矮小,够不到那些果实,好在这些树并不高,我轻松地就踩上了树干,你猜怎么着?”罗元辰突然说起了他小时候的事,许悠也听入了神。   听他问起,许悠自然接上口:“当是采下了梅子?”   罗元辰点点头,道:“自然是采下来了,而且,还采了不少,整整一地。我很高兴,就用自己的衣袍包起了一些,乐滋滋地便往回走了,那时还一心一意地想送给父亲他们惊喜。”   “那罗老爷一定很开心。”许悠猜道。   罗元辰摇摇头:“我采的那棵树是属于附近一处的果农所有,这些梅子本是要收成了去市场上卖的。结果,我还没走多远,就被果农发现,便是又追又要打的,直接就追到了我父亲那儿。我父亲那张脸当时瞬间就绿了,穷了个劲儿地跟人道歉,赔银子自是少不了的。不过后来果农还是送了我一些梅子,很好吃。”   “那你当时……”许悠小心问道。   “受罚自是少不了的。”罗元辰淡淡一笑,“不过我还是很高兴,这种乐趣是在罗家这个宅子里不曾有过的。虽然我这样做很不像话,但是偶尔为之,也很有意思。”   许悠听他说到后来,也终于明白他突然说这个事儿的用意,分明是在为她解围刚才她的尴尬,不免心里有些感激。其实有时候,好像他也没有这么难以接近的。   “上次……那个……谢谢你替我解围。”许悠转而述其他。   罗元辰明白,她说的便是上次在绣坊的事。他微微垂眸,道:“有时候不必太计较。”   这话,似乎有两层意思。   许悠心中自然明白他指的是当日她与顾蓉安之间的争闹,笑了笑,说:“不能伸长了脸让人打吧。”   “得与失之间,每个人自己的计较罢了。多了,自个儿受伤也就难免了。”罗元辰说得简单,字里行间自是表达了些意思,还有些深意,许悠似有感悟。   她突然有些神滞,隔了会儿,:“二爷的教诲,悠儿受了,谢谢你。”   她的神情恭敬,还有些畏敬之意。罗元辰走近了她两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你怕我……”   其实说,在这个罗府里,大概没有几个人不对他有所敬畏的吧。当然,罗家二老以及罗大少爷除外。   反正她也不是头一个…….   罗元辰又走近了一步。许悠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可谁想后边便是楼梯,差点踩了个空。   便在当时,她感觉腰部一紧,原来他扶住了她。没摔跤自然是好的,可与他挨得这么近,脸对脸的,不由让她面红耳赤,结结巴巴地说:“那个……男女……授受……不清…… ”   “好……”罗元辰话音刚落,直接就将她放了手。   很悲哀,他放开太快,所以她一个踉跄,身子就磕到了背后的栏子上。   “哎哟……”她秀眉轻蹙。   便听得罗元辰的声音传来:“雨停了,回吧。”接着,便看到他的背影,而他已出现在了亭子外,渐行渐远。   “我的腰……快折了……”她不满意地轻声嘟囔。前面还感觉这个人有点人情味了,转头又变成了一个不懂怜香惜玉的主了。   所以,当郑玲在屋子里看到许悠一瘸一拐地进门后,不免有些受惊。   “元惜不是说你找二爷和小候爷探讨学问去了,怎么回来就这副鬼模样?被人欺了?”   “姐姐,想哪去了,二爷和小候爷谦谦君子,怎么会侮辱你妹妹。”许悠驳道。   “是你想多了,我哪里说是他们侮辱你了?”郑玲见许悠还能辩嘴,知她也无甚事,心下放了心,与她逗起了嘴。   许悠脸色微红,清了清喉咙,道:“不是,我只是……不小心撞到了。”   唉,总不能说是罗元辰把她给撞的吧,那就更加解释不清了。今儿真的撞邪了,到哪都说话被人抓现形。   “看你的样子,你对他们俩的印象挺不错的。”少夫人坐回了榻上,注意力又回到了刚才正在进行中的锦布上,继续她的刺绣,“我听说你找他们帮忙找字型了?”   罗元惜这个家伙,真是嘴大。许悠暗地里咒骂了一句,恢复了笑眯眯的表情,蹭到了少夫人边上:“姐姐,不就是多个人多点主意嘛。不过话说回来,二爷也真的是学识广薄,懂的东西还真不少,那位小候爷也是这样。”   郑玲道:“他们俩个人有个共通点,就是从小就都开始念书习武,文韬武略自是胜人一筹,学识广自也是在情理之中。你与二爷走动交流学识自没有什么大不了,不过一个女孩儿家也得注意分寸,别让人说闲话。”   “我这才与他见面几次呢,姐姐就数落我让人说闲话了?那顾蓉安隔三叉五地往楚园钻,可也没人说什么。”许悠不满意地道。   “你一个大家闺秀,与人去争这个,还害不害臊了?”郑玲抬眼描了她一眼,自是有些埋怨。   “若是真的喜欢,就算争,也没什么不可以。”许悠自有自的想法。   “看来是长大了 ,想着嫁人了,那回头赶紧让舅母赶紧帮你把亲事定了。” 郑玲也不与她争上下。   “才不是呢。”这会儿许悠倒腼腆了,有些忸怩。   郑玲笑笑,低头继续刺绣,只是眉宇间陡然出现了一丝虑色,捏针的手指也有一时的迟滞,眸子不觉深沉了起来。   许悠哪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不过她如果真的嫁给罗大爷了,她和表姐还能有这么亲昵的姐妹关系吗?表姐嘴上不说,对这个未来有可能成为与她共侍一夫的表妹究竟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姐姐,上次的那些寿字全绣完了?”许悠把话题转了过来。   “嗯,就等着你其他的字了。” 郑玲道。   “那正好,又完成了大半了,还余下没几个字,今晚我给赶出来。”许悠从怀里拿出了被她精致包裹好的纸,交给了郑玲。   郑玲取过来看了会儿,自是满意,道:“果然是有新意,这画儿也好,是二爷的手笔?”   “嗯,是我自个儿写的。”许悠道。   “你?”郑玲转眼看了一眼,又转回了头到那纸上,似乎有些失笑,“你二姐说过,你姨妈来信一直有说,你这丫头最不爱的就是画画写字,让你画朵花儿,纸上就只有几个圈。我看呀,你这功劳就别抢人家二爷的了。”   嗯 ?她不会画画的么?可是明明下笔很熟练…….许悠感觉头微微有些疼。   郑玲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緾,看了字画后,说:“这些字很好看,但也很复杂。现在离老爷的寿辰的时间也不多了,不如你就帮我一起绣吧。唔,我看这一半就你帮我吧。”   许悠:“……”   好像她自个儿给自己挖了一个好深的坑。许悠苦着脸,不过,郑玲也没给她机会去拒绝,所以看来她只好认命去干了……   没事,回头多去找几次李四娘,兴许她还能帮她绣上几个……主意打定,她自然又是神采飞扬。   “对了,明儿个请了戏班过来,你也一起去听听吧。”少夫人道。   “几个姨太太都在吗?”许悠随口问道。   “嗯 ,这个戏班挺有名的,大伙儿都挺感兴趣的。”   许悠点点头哦了一声,反正明儿她也没什么事,听听戏也不错,只不过想到,一会儿会看见顾蓉安,又有些不太舒服,便是指望她别再找她麻烦便好。   这台戏演的是一个女子女扮男装去书院读书,同窗数载,两人相恋,女子暗许男子提亲的故事。其实《梁祝》这个戏码也不新鲜,只不过正如少夫人所说,这个戏班的功底不错,演得极好,所以大伙也都看得津津有味有味。   罗老夫人坐在最右侧,似乎是看得入了神,连手中的茶果都忘了吃。边上坐着的便是少夫人,再挨着自是叶姨太、顾姨太和秦姨太,她们中间还隔了顾姨太的女儿罗淑宁。当然,许悠和顾蓉安就坐于她们后面,亦是并排而坐。   许悠反正也不想与顾蓉安搭话,只顾着自个儿看戏和吃零嘴。那顾蓉安一开始是扯了几句话,但见她不怎么搭理,也甚觉无趣,便把心思转回了戏台上。顾蓉安这头安静了下来,许悠自是乐得清静,看戏也看得心情圆满了起来。   本以为今儿看看戏,就这么过去了,只是不省心的事总会在不经意间发生。 作者有话要说:   ☆、争闹牵连   戏自然是老戏码,也因此让在座的一些人有了些躁动,就比方说秦姨太秦嫣。   “要说这祝英台,女扮男装这么些年都没能让人发现,恐怕长得也不怎么样。”秦嫣悠悠地自言自语,但这音量可不小。   “那可不好说,这就看化妆的水准儿了。没准啊,这祝英台就是个美人胚子,但人家胜在会打扮,所以教人瞧不出真相。”顾蓉珍在边上搭话。   秦嫣道:“我看不见得,再会打扮,也不能把女子打扮成男子啊。除非这个女子天生就长得有些男相,不然不太可能。”   “那是你没见过水准高的,你瞧那戏台上,那些装扮,不都阴阳不分了。”顾蓉珍自然是不赞同秦嫣的观点,边说着话边站了起来,“去茅厕,一会儿回。”   顾蓉珍一离开,顾蓉安也跟着离开。兴许是秦嫣没有了争论对象,突然转过头,对着正专心看戏的许悠,道:“许姑娘,你怎么看?我刚才这话有没有道理。”   实话说,许悠是愣了一下,她刚才压根就没听清楚前面两个人在争些什么,唯有听到最后说什么男相。可现在前方坐着的两位姨太太都转过了头,目光期盼地瞧着她,不开口就变成她不礼貌了。许悠轻咳了声,道:“那个现在在台上演的,是梁山伯,是男的,挺男相的。”   “哈哈……”坐在中间的罗淑宁却是咯咯笑了起来,站了起来,索性迈着小腿跑到了许悠边上,说,“姨娘说得才不是台上呢,你搞错了。”   许悠讪讪地对她笑了笑,是个实话,她确实没听清楚她们在说什么。   秦嫣轻笑,说:“按我说呀,这祝英台便是女生男相,我就不信光靠个装扮就能让人这么多年都看不出她是个女子。”   “我姨娘说了,那是因为她会打扮。”罗淑宁稚嫩的声音响起。   许悠抿嘴一笑,说:“确实,料想那祝英台自有些本事。”   秦嫣瘪瘪嘴,没说什么。   偏巧这时,罗淑宁又开了口:“不过,如果那祝英台脸上有秦姨娘那样难看的黑痣的话,大概也是打扮不掉的。”   罗淑宁现年不过四岁,自是说话有些不知轻重。她说这话本也无心,但听在秦嫣耳里,可就是大大的罪过了。秦嫣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评论她脸上的这颗痣,而且罗淑宁还在前面加了个难看两个字。所以,顿时,她的脸色就有些拉长了。   “小孩子家胡说什么,哪里难看了。”   罗淑宁却是不懂得查颜观色,依然扬着那张粉嘟嘟的小脸,昂起头理直气壮地道:“就是难看嘛。”   “你……”秦嫣气得脸一下子变白了,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也不顾眼下的环境,伸出手就往罗淑宁的脸上煽去。   罗淑宁虽然年纪小,但胜在身形灵活,见秦嫣要打她,便跑了起来。这秦嫣也是个冲动的主,见她跑开,也跟着追上去要打。   毕竟人小迈不开步子,罗淑宁轻易地便被秦嫣抓住。只听得“叭”的一声,再转眼望去,罗淑宁的脸上就多了几道红印,接着便是哭声骤起。   许悠一惊,微微张圆了双唇。这打狗也得看主人,秦嫣这回恐怕是要惹些风波了罢。   果然,这事儿便闹大了,因为这个时候,顾蓉珍和顾蓉安相继回了过来,便是见到了这番情景,而罗淑宁则一路哭着扑在了顾蓉珍的怀里,可想而知,顾蓉珍此刻是什么表情了。   “秦姨太,你这是要闹哪出?”顾蓉珍忍着怒气不发,严正质问。   “这小妮子说话不检点。”显然,秦嫣还在气头上,完全还没能找回状态。   顾蓉珍正待发作,那边却传来了庄重而低沉的声音:“看个戏而已,你们还有完没完了?”   说话之人正是罗老夫人。   “老夫人,您可得为淑宁小姐做主啊。”顾蓉安替顾蓉珍在罗老夫人面前叫冤。   “都说说,这都是什么事哪?”罗老夫人双目四扫。罗淑宁此刻被顾蓉珍抱在怀里擦眼泪,秦嫣脸上却仍挂着愤怒。   “说啊。”罗老夫人又说了一遍,虽是语气平和,但是那言语中透出的威慑力还是免不了让在场几人的身子为之一颤。   “她对我不敬。”秦嫣咬了咬唇,指着罗淑宁告状。   罗淑宁毕竟是孩子,这会儿面对罗老夫人的威严,早被吓破了胆,整个身子窝在母亲的怀里,却是泣声不断。   顾蓉珍哄了哄怀中的女儿,把她交给边上的丫鬟,走上前福了福身子,道:“顾蓉珍教导小姐不周,让她犯下如此过错,我会带她回去好好教之。”   别看这位顾姨太平日里嚣张跋扈,但是在罗老夫人面前却能极度地扮演好一个弱者的角色,所以通常来说,表面上,罗老夫人也难挑她的刺儿。   “嗯。宁儿确有言语失当之处,确实需要教导。”罗老夫人似乎比较满意顾蓉珍的回答,便又转过脸看向秦嫣,“那你又怎么说呢?”   “我……”秦嫣这会儿仍然有些不服气,道,“我也是教导小姐。”   “宁儿是我罗家孙女,既便是有错,也该是由她姨娘来指教,再说少夫人也在边上,再怎么也轮不上你。秦姨娘,先不说你逾礼教之是对是错,便是动手打人,也是错上加错,你可知错?”罗老夫人一袭话极其威严,秦嫣这会儿倒是不敢再哼声了。   郑玲自是开了口,语气也较婉和,道:“宁儿固然有错,秦姨太也有些冲动,两人都有些不对的地方。不过也就是些口角上的事,大伙儿平心静气些也就罢了。”   郑玲总是这样的脾性。   这会儿叶秀随着罗老夫人的话先行开了口,她向来是比较严肃的性子,说话自是不带什么表情,看了一眼秦嫣,道:“就你爱胡闹,老夫人说得没错,这样不知轻重还得体统,若是不罚上一罚,你也不知道长记性,我看就去跪上个一日。”   罗老夫人有些责怪的语气对郑玲说道,接着便又缓了口气,“这番要是不作惩戒,这家宅可就没了宁日了。秀儿说得对,确实该罚。”   也不知道这秦嫣听懂了罗老夫人的话没有,分明脸上还写着不甘心,但是慑于罗老夫人的威严,在众目睽睽下她也不敢再顶嘴,不再多言。   “行了,顾姨太,你把淑宁带回屋去,好好教导。咱们罗家小姐也该学个体态,今后也可嫁个好人家。”罗老夫人接着便又转向秦嫣,道,“至于你,也不小了,怎么就能越来越不成体统了呢?这会儿就按着秀儿说的,你去佛堂前跪一天吧,自个儿反醒反醒吧。”   这会儿郑玲说上了话:“秦嫣身子弱,跪上一天也怕伤了身,不如就跪上几个时辰,只要知道错了就好。”   罗老夫人这会倒没说什么,轻轻嗯了一声。秦嫣自是把感谢的目光投向郑玲,不过再看看罗老夫人,又有些委屈地低下了头。   “悠儿,你觉得我这么处事可公平?” 罗老夫人突然把矛头指向了许悠,倒是令她不由一怔,一时间难以分明罗老夫人的意图。   这会儿又是郑玲替许悠答了话:“娘,许悠这番也有错,也一样得受罚。”   “哦?怎么说?”罗老夫人饶有意味地看着她,其实她的本意不是要说这个。   “因为……因为她没劝架……刚才也就她在两人边上。”郑玲停顿了下,转向许悠,说,“你也去佛堂前罚跪吧。”   许悠的嘴角微微有些抽动,始终也没有说什么,虽是脸上有些不情愿,终也是没有当着大家的面去驳姐姐的话。   罗老夫人虽有些意外,但她也没作反对,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许悠突然有些明白罗老夫人的意图了。罗老夫人刚问许悠,她这处理得公平与否这事,不过就是要做给顾蓉珍和秦嫣看的。罗老夫人自然指望许悠能说公平两个字,因为许悠是目睹这件事全部的当事人,若是她表示这件事处理公平,那么这样罗老夫人便取得了平衡,也不会有人背后再有别的声音出来了,只是少夫人却让许悠连同受罚。虽然许悠觉得自个儿挺冤的,但后来想想姐姐这么做倒还是帮了她。不管许悠回答说公平还是不公平,回头都可能得罪人,倒还不如被罚个同罪,也好过当这样的一个裁断者,没的惹人眼恨。   虽然许悠能想通这些,不过搭上自个儿被罚,心里还是有些委屈。   “行了,罚的事儿等下自个儿去领,现在都给我好好听戏。”罗老夫人道,“好好的戏,都给搅了。”   众人自不敢再多说什么,乖乖地回了原位听戏。   罚跪佛堂,居然也罚了将近三个时辰,许悠跪到后面竟是膝盖发麻,肚子也饿,反正整个人的状态都不怎么好了。   那个秦嫣更甚,整个过程都在那边唠唠叨叨的,那委屈状比之许悠更甚。许悠倒是瞅了她好几眼,心忖,若不是她自个儿闹出这戏,至于自己也陪着受罚么,现下好像她倒更委屈了。   不过秦嫣虽是爱嘀咕,但看着也是个直肠子的人,有什么话也就全倒出来了,也难怪个性有些冲动。这一点和顾蓉珍比起来,倒是显得可爱了许多。   就在秦嫣不断的碎嘴声中度过了这难熬的两个时辰,等到出了佛堂的时候,她那双腿还真的不是自己的了。   所以,她就这样一瘸一拐地往兰苑的方向行去。 作者有话要说:   ☆、压制   另一边,罗元辰走在回廊之上,迎面就遇上了罗元昊。   “元辰,正要找你呢。”罗元昊叫住了他。   “大哥有何吩咐?”罗元辰依然还是淡淡的表情。   罗元昊在他面前向来姿态高,昂起下巴,说:“唔,是这样,我想把城北的那套园子买下来,你张罗些银子吧。”   罗元辰的眸子微微上抬,眼中带着忧色,迟疑了一会儿,说:“是为了那个外室?”   罗元昊却是不以为然,说:“这个你不需要过问,只管把银子准备好就是。”   “大哥,这个不妥吧。”罗元辰有心拒绝。   罗元昊自然听出了罗元辰的意思,脸色自然沉了下来,道:“罗元辰,你得认清楚你自己的身份。爹让你管钱财,不代表你可以阻止我做什么事。你听清楚,在这个家里,除了爹娘,就是我最大,我要什么,没有你否定的权利。”   “可是……你在外养的那个外室,娘那儿本也不答应的。”罗元辰依然持着自己的意见。   罗元昊冷哼了一声,说:“娘答不答应,还轮不到你管,总之你试试,在娘面前,是你的话管用,还是我的话管用?”   罗元辰微垂眸子,他自然认得清自己的身份。在罗家,他是二少爷,可在罗老爷和老夫人的眼里,他比那些下人也高不了多少地位,充其量就和一个管家差不多。母亲玉娘是父亲的姨太太,可是至今仍和下人无两样,恐怕府里也没几个人还记得她也是个姨娘了。至于他自己,总算与“罗”姓沾上点边,但是若说在家里的地位,自然在罗元昊面前是抬不起头的。   可是他有他的骄傲和原则,这些年凭着自己的努力,终是让父亲没有小看他,也是派以了重任,这才是他今天还可以挺起胸膛说话的原因。   但是,既便如此,罗元辰心里也很清楚,在面对是与非的问题上,罗老爷和罗老夫人心里的天平永远不会朝向他。   罗元昊见他不语,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便说:“行了,不用辩了,叫你准备就去准备,我后天就要银子。”   说完,他冷哼了一声,越过罗元辰,大跨步地离开了。   “二爷,那园子要不少银子吧?”齐斌挪到罗元辰的边上,看着他僵硬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发问。   罗元辰道:“明知故问。”   齐斌凑到罗元辰边上,带着忧虑,道:“二爷,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大爷若非要这样,你也拿他没办法啊。”   “江都那里,你让他们先别忙着拒绝,我去谈下来。”罗元辰突然转了话题。   “江都?”齐斌一惊,“何必为了大爷这么委屈您自己?”   罗元辰道:“我不为他,我为我父亲。”   说罢,他负着双手,往反方向行去。齐斌暗暗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罗元辰转出回廊,看见了许悠,正要举步,可是却因为看见了另一个人而停住了脚步。   “大爷?”许悠拐着腿走路,却在这个时候看到他确实有些意外,再看到他手上拿着的药瓶,便更感意外了。   “早知道你会这样,所以我提前给你做好了准备。”罗元昊晃了晃手中的药瓶,满脸写着温旭的笑容。   许悠垂目看了一眼自己的双腿,带着些委屈状,说:“我不就是双膝着地,时间长了点儿罢了。”   罗元昊唇角微勾,道:“这药膏能活血化淤,涂上会舒服些。”   “如此,便谢谢大爷了。”许悠客气地道,小心地接过药瓶,“没想到,大爷还备着这些。”   “这些不过是常备药,没什么大不了的。” 罗元昊道。   许悠微微垂眉,笑了笑表示感谢。   林诚自然乐见,道:“我送你回去吧,顺便我也打算去你姐姐那儿,瞧你走得也不顺畅。”   许悠想不出要拒绝的理由,便与他并肩行去。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人,静静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只是许悠他们并未发现。   “二爷,我们还要过去吗?”站在罗元辰边上的自然便是他的侍从齐斌。   “走吧。”罗元辰淡淡地说了两个字,转身便往另一条道上行去。   齐斌连忙跟了上去,急急地说:“二爷,那……这个……我手上的这个药油,怎么办?”他微微松开手,掌心中还握着一个小盒子。”   罗元辰连扫都没扫一眼,便道:“去给秦姨太吧。”   “啊?”齐斌闻听这话,差点没摔一跤,更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感觉。明明刚才是二少爷说把这药给许姑娘的,这会儿怎么又和秦姨太扯上关系了。他正嘀咕,猛然间见罗元辰已走远,连忙跟上。   ……   许悠这会儿坐在屋里,对着身前绣架上的寿字发呆。这些个寿字在她眼前晃来晃去的,直觉头晕,这会儿是手中拿着绣线,眼睛都开始发酸了。现在,她倒有些后悔想出这种画式写法的“寿”字,没想到姐姐把一半的任务交给了她,这简直就是自个儿给自个儿出的难题嘛。   “小姐,吃些点心吧。”偏在这时,素梅进来了,在桌上放了些果实。   自从上次她替素晴解决了那个麻烦后,素梅对她越来越贴心,凡事都会为她多想一分,有时连赵婆婆都没想到的,这丫头反而能照顾周到。时间一长,许悠也渐渐把她当作自己人了,彼此之间的信任依赖也更强了些。这种状态,令许悠感到很满意,毕竟除了姐姐和赵婆婆以外,能在罗府里有个能依靠信任的丫头,也是非常好的一件事。   “这些点心哪弄来的,好奇特样子。”许悠见有好吃的,自然先放下了这个惹她心烦的工作。   “前面卢伢子去府外办事,见到有人在街上有人在卖这个,说瞧着挺新奇的,街上有不少人在买,尝了味道很好吃,便给捎了点回来。”素梅笑了笑,红着脸说,“我记得小姐说过也挺喜欢那些摊前的美食,所以就大胆地给您端来了。”   “知我者素梅也。”许悠开怀一笑,乐呵呵地坐到了桌前品尝,嘴里还含糊道,“素梅,坐下,一起吃。”   素梅与她相处了一段时间,知道她的脾性,所以也就依言坐下。   “小姐,您可别告诉少夫人我给您带这个。”素梅道。   许悠佯装瞪了她一眼,道:“你是要我自个儿去讨骂吗,我才没这么傻。”   说到这儿,主仆俩人自然不约而同地会心一笑。   “对了,小姐,今儿齐斌过来了,说二爷让他把这个交给您。”素梅从身上取出了一封信,交给了许悠。   “这会儿才知道拿出来。”许悠笑着斥了她一句。   “前面没顾上嘛。” 素梅挠挠头皮,眨眨双眼,道,“小姐,你说二爷会不会对您有点意思呀?”   “小丫头的,尽会胡扯。”许悠边打开信,边道。   素梅却不依,道:“小姐,我这会儿可真不是乱讲。你瞧二爷,隔三叉五地派齐斌过来给您送信,你们这鸿雁传书的,不就有那层意思了吗?”   许悠横了她一眼,说:“小丫头,传个信就是有意思了?”   素梅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信纸,笑眯眯地问:“小姐,这信里说什么?”   素梅识字,凑过去瞄了两眼,却不觉生奇:“小姐,二爷写这个干嘛?说什么梨?他是要送你吃的东西?”   许悠抿嘴微笑,把信纸合了起来,说:“昨儿个遇上二爷,我顺便说了喉咙有些疼,所二爷就写了这个方子,告诉我如何治疗罢了。”   “啊,小姐,你什么时候喉咙不舒服的,怎么都没告诉素梅。那怎么办,我去找大夫替你看看吧。”素梅这一听可着急了,急着在许悠边上打转,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许悠不自觉地用手背轻轻磨了磨自己的嘴唇,有些支吾其词:“那个……早些天就已经好了……”   “呃?”素梅怔忪了一刻,先是有些茫然,不过看着许悠的表情,她终于反应了过来,作恍然状,道,“我说呢,二爷时不时地让人给你传纸条,齐斌还一直问我说你的膝盖的伤好了没有,再一会儿问头还晕不晕,再接着又是喉咙,我还琢磨,小姐您何时身子这么弱了,敢情都是小姐您给他出的题呀。咦,不过二爷懂医理?”   许悠脸上微有些泛红,有种被人看透心思的窘状,道:“其实还是有一些的,上次跪佛堂,那膝盖真的是……”   许悠清了清喉咙,道:“二爷懂不懂医我不知道,可是小候爷懂啊。”   “我还以为小姐喜欢二爷呢”素梅凑近她,对她眨眨眼。   二爷?她喜欢罗元辰?许悠失笑,其实她也就是觉二爷这个人知之甚多,所以比较愿意与他交流,但若谈及喜欢,应该还不至于吧,他这个人这么严肃,她才不会喜欢这种类型的人呢。要真的说喜欢,那也应该是大爷才对吧,再怎么说,将来她要嫁的人也早就定了是大爷的,怎么可能再对其他男人有念想。   其实,那不过是与二爷的玩笑罢了。二爷的学识不错,有几回与他无意聊起的时候,她便故意考他医理,二爷便让她随意出题,所以她才这样游戏了一下,没想到二爷居然明知她这些“病痛”是假,还这样陪她,倒是出于她的意外,原本只是她的随口兴起罢了。   只是素梅这丫头偏生是想歪了。   “好啊,你这个小丫头,现在懂得编排我了,小心把你关柴房。”许悠佯装发怒,隔了会儿,脸色又恢复了坦然,“你不觉得二爷一直都冷冰冰的么,你说我怎么会喜欢根木头呢。要说喜欢,小候爷才好,风度翩翩的,又温文尔雅的,对吧?”   “哦哦……”素梅眨眨眼,她微微思虑了会儿,便开始出主意,“那既然这样,我替小姐去打探打探小候爷的心思?不然这样,小姐您就给小候爷写一封信,说这会儿膝盖不舒服了,这样让小候爷给您回信。再不然……”   “何必这么麻烦,躲躲藏藏的,谁也不知道你想要表达什么意思。”许悠摇摇头,显然是否定了素梅的意见。   “那小姐打算怎么做?”素梅扬起一张疑惑的脸。   许悠双手撑在桌上,托起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素梅。 作者有话要说:   ☆、追求   素梅却是有些急了,小姐这么瞅着她,一声不哼,究竟是要卖关子呢还是怎么样呢?   “小姐,你是有什么主意了?”素梅挨近她,小心谨慎地问。   “直接问他喜不喜欢我呗。”许悠道。   素梅却是张大了嘴,半天合不拢。半晌才支支吾吾地道:“小姐,你确定是这样吗?这样也太大胆了吧?”   “这有什么?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干嘛要藏着掩着?不就是想知道他对我有没有意思么,何必绕这么些弯子,想知道答案直接问他不就得了。”许悠的性子偏直,所以并不认为这么做有何不对,只不过对于素梅来说,虽然她只是个丫鬟,可是也不像许悠这般能有这般想法。当许悠这么说之后,素梅反而红了脸。   “小姐,您可还真……”素梅却有些继续不下去了。   许悠嗯了一声,双手捂住自己微微有些泛红的双颊,生出些羞意:“可是,有点说不出口哎。”   素梅扑哧了一声,道:“吓我一跳,还以为小姐真要……”   许悠长长地伸了个懒腰,道:“哎呀,我说说玩玩的,再说,我什么时候说我喜欢小候爷了,我就给你打个比方罢了,瞧你扯得这么远的。”   许悠摇摇头,都在胡扯些什么呢,怎么就扯到小候爷身上去了,她不由对这个飘乎得这么远的话题表示好笑。   素梅嘟了嘟嘴,嘀咕道:“还真以为小姐喜欢小候爷呢,其实小候爷也是个不错的。”   “叫你贫嘴,你要喜欢自个儿去。”许悠拿了边上的枕靠丢了过去,素梅接在手上自是嘿嘿直笑。   “你呀,总算还有些姑娘样儿,”这当口,赵婆婆进了屋,道。   “婆婆……”许悠亲热地唤了一声。   赵婆婆替她将洗好的衣服放好,边道:“小姐,这女孩儿家还得讲些矜持,要真像刚才说得这般去做,可要让人家笑话的。”   许悠撇撇嘴,说:“我说着玩儿的。”   不过,好像屋里的这两位下人有些把她的笑玩笑当真了,只是,她倒是转眼就忘了这事儿。   “咦,这个手镯怎么搁这儿了?”赵婆婆嘴里嘀咕,从衣物堆里捡出了一个翠绿的手镯。   因为赵婆婆的话,许悠把目光也调向了那儿。   “这个手镯很少见你戴啊,不过婆婆看着,这玉色极好又很漂亮,你为何不戴呢?”赵婆婆说着帮许悠把这个镯子擦了擦。   许悠记得,这个镯子是罗元昊送给她的,说是给她的见面礼。她还记得,那日表姐回来后,她告诉了表姐,分明可以看到姐姐眼中的异样。许悠当晚就把镯子从手上取了下来,放置一边。   她从赵婆婆手中接过手镯,抚摸了几下。其实她是有想过把它戴在身上的,而且之前罗元昊还问过她为何没有戴上的,只不过她还是担心姐姐会有些想法,所以只好把它给藏起来。   “把它收起来吧,我不爱戴。”许悠淡淡地道,接着又补充说,“我不太爱戴这些首饰,挂在身上嫌重。”   赵婆婆听到这话倒是释然了:“这倒还真像你的性子,从小到大都不爱这些首饰。还记得你娘说过,小姐你就像脱缰的小马,就不爱这些首饰来束缚自己。以前你还爱和老爷一起去骑马玩,爱穿一身骑装……”   “骑马?我爹会骑马?”许悠有些讶异,她好像记得许力说过不会骑马。   “那是……很早……的时候了,现在老爷不怎么骑了。”赵婆婆眸光微微有些慌乱,低下头继续整理衣服。   许悠哦了一声,虽然还是满腹疑问,不过这不是什么关键问题,所以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倒是素梅在边上又唠起了嘴:“那个秦姨太的肚子里好像又有了。前两天素晴告诉我,顾姨太在屋子里嘀咕呢,好像心里是不太痛快了。”   “干嘛不痛快,这府里又不是她一个女人,哪个怀上都有可能。”许悠漫不经心地道。   素梅摇摇头,说:“小姐,您那是不知道,其实在您来府上之前,那秦姨太已经滑过一次胎了,这会儿都是第二回怀上了。罗老夫人那儿可高兴着呢,张罗着要好好保胎什么的。原本顾姨太在罗府可算是得宠,不但是大爷那儿疼她,罗老夫人也疼她。你道为何,还不是因为顾姨太生了个娃儿么。虽说顾姨太的娃是个女娃,可眼下府里也就这么一个孙儿辈的,老夫人疼着念着,牵带着对她姨娘也就上了心,总巴望着她的肚子能再出一个。现在秦姨太又有了身子,这老夫人就把心往另一头拴了,你说顾姨太心里能不恼么。”   许悠想想似乎是有这么个事儿,刚进府那天就听素晴那几个丫头半夜在那碎嘴,好像是提及过秦姨太掉了孩子一事的。   “恼也没有用,合着这肚子里也有了,她还能挖掉不成?”许悠随意答道。   “那可不是这么说,您不知道,秦姨太也不知是犯了什么冲,连着怀了几胎都保不住呢。我算算,这都第三次怀孕了,昨儿个我打听到,晚上她那儿又有些见红的迹象了,所以这几天都在屋里躺着不敢动呢。”   “姐姐呢,什么反应?”许悠抬眼望了一眼素梅。   素梅道:“少夫人当然急了,连着叫人找了大夫开了好些保胎的药,嘱东嘱西的,可比当年她自个儿怀孕时还在意。”   “姐姐也怀孕过?”许悠有些惊愕,不曾记得家里有人提过表姐有过身孕的事。   “嗯 ,少夫人怀孕那是早些年前的事了,可惜也是没有保住,怪可惜的,只不过到后来也没有再怀上了。”素梅道。   许悠笑笑,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对于这些罗府后院的那些事,她向来只是听过算了,不会太放在心上,毕竟对于罗元昊来说,她不过就是他的表妹,人家的家事与她没有什么利害关系。不过,自从把素梅收心后,倒发现这个丫头是个能说会道的,时不时就会说些事儿。有时候,许悠真的觉得这些丫头下人的小道消息可比她们这些主人家要多得多了,或许这也是把素梅拉成心腹的好处之一。   “不过,这会儿罗老夫人对于秦姨太怀孕一事真的上了心了,而且还多了许多优待,听说叫人做了好多好吃的都给那房送去了呢。我听说二爷就要去江都办事了,罗老夫人还特地叫二爷给捎上江都的特产,那可专程是给秦姨太的。唉,我听素晴说,顾姨太得知这事儿后,脸都拉长了呢。”素梅继续她的小道消息。   “二爷要去江都?”许悠微微一怔。   “嗯 ,好像是要去谈什么生意……”素梅点点头。   许悠微微有些思量,不觉到后来竟有些走了神,甚至素梅之后在说什么都没听进去。   说了一会儿,或许也没什么大事好说了,素梅看着许悠吃完点心,便打算收拾了下去。正在这时,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怀里拿出一个小荷包,取出了些银两交给她,说:“小姐,差点忘了,这是上次你交待画舫老板托卖的画赚的钱。”   “咦,真的?果真可以卖出不少钱呢?”许悠这会儿回过了神,似乎挺兴奋的样子,从素梅手中接过这些银子,满面笑容。   “咦,那老板说小姐您的画很不错,他的一些老主顾看着也挺感兴趣的,还说下次能再供些过去呢。”素梅道。   “那太好了,我再画几幅,下次你再帮我送去。”许悠把银子握在手心之中,满心欢喜,“银子多多益善。”   自从之前在小候爷那儿无意发现自个儿有很优秀的绘画才艺后,许悠当真给自己找到了一门生财之道,这能不让她高兴吗。   这会儿一直在边上整理房间的赵婆婆开了口:“小姐,您很缺钱花吗?还得落得卖画这么辛苦?”   赵婆婆自然不能理解,在罗府不愁吃穿,什么都是少夫人给包了,真想不明白她还需要自个儿去赚钱的理由。   “山人自有妙用……”许悠调皮地笑了笑,自然是没有任何答案,换来的自然是赵婆婆无奈的暗自嘀咕。   “我去姐姐那儿了。”许悠跟着便踏出了厢房去了主屋。   和往常一样,少夫人这个时辰总习惯在屋子里看看书,今儿也不例外。今儿在屋里,姐姐穿是简单,身上穿着碎花半臂,底下系着水蓝色裙子,姿态雍容。其实无论她如何穿着,总能给人一种华贵的感觉。所以有时候许悠很纳闷,像她这样的美人儿,为何大爷竟会专心于顾姨太,而对姐姐却是热情不足呢?   郑玲见许悠进屋,便放下手中的书,邀她在一边坐下。   “你那半幅寿字帮姐姐绣得如何了?” 郑玲开口便是催问,“还有没半个月就是老爷子的寿辰了,可得抓紧些。”   “放心吧,保证完成任务。”这会儿许悠倒是信心十足,“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还有五天左右就可以啦。”   郑玲满意地点点头,与她聊些家话,一边看着书。   隔了一会儿,许悠伸了个懒腰,打个哈欠,说:“我不打扰姐姐看书,就坐在边上眯瞪一会儿吧。”   实话说,先前忙着绣图,现在真的有些疲累了,便倚在椅上休息,不一会儿竟真的睡了过去。   等到许悠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耳边却传来了对话的声音。她悄悄睁开眼睛,原来罗元昊居然过来了。   许悠本想起身离开,可是两人的对话的内容却不得不让许悠中止了这个决定,反而闭上眼假寐,因为他们现在谈的事是关于她的。 作者有话要说:   ☆、争取   “既然你觉得悠儿合你的心思,不妨就把她纳了吧。悠儿虽是许家庶出女儿,但毕竟也姓许。你纳她做罗家的贵妾,想来也不会没了你的身份。”这是郑玲的声音。   许悠心头猛地一跳,虽是合着双眼,但是仍止不住剧烈跳动的心。虽然她早就知道自己可会嫁给罗元昊,但只是有这层意思,父母这边都没正式和罗家定下过什么,所以她也一直也觉得这事儿还早,但今天表姐这话何意,要现在就将自己许给罗元昊?这真是表姐自己的心意么?她一直以为表姐对此是有芥蒂的,怎么这会儿竟如此主动提了这事?   屋里有了一长段的沉静,接着便是罗元昊开了口:“你一点都不在乎吗?”   “只要相公觉得高兴,做妻子的没什么不能满足你。” 郑玲的声音平淡,好像这事儿是别人的,她不过是一个参与讨论的人罢了,与她没有一丝关联。   罗元昊的声音又响起:“若悠儿进了门,我若爱她胜你,你也不在乎吗?”   郑玲似乎笑了笑:“只要你高兴,我便高兴。”   “你……”罗元昊的语气中似有怒意。   许悠偷偷地眯开了眼缝,从她的这个角度可以清晰地看见罗元昊的侧脸。他的脸色极为严肃,没有一丝笑容,眉宇间似乎还挂着些沉重。其实进罗府以来,每次遇见罗元昊的时候,记忆中他的脸上或多或少总是挂着些笑容,像今日这样严正的表情还是第一次见到。   “你心里还挂着那些事吗?都过去那么久了。”罗元昊的声音里似乎带着些祈求。   “你多虑了。” 郑玲淡淡的语气,连边上的许悠都不相信她这话是出自真心。   听着两人的对话,许悠越发觉得这夫妻俩之间存着些什么事儿,并不单纯。   “秦嫣那儿又怀孕了。”罗元昊换了话题。   “我听说了,胎儿并不稳。你放心,回头我找些好的大夫再去瞧瞧,再让厨房注意着些,一定将她调养好。” 郑玲道。   许悠料到郑玲会这么说,按照她的性子,自然是会把秦嫣料理得好好的。   不过,罗元昊似乎并不怎么高兴,长长地叹了口气,便坐在一边,随手拿了本书看了起来。   郑玲也拿起了书继续看起来,两人之间之后再无任何言语。   其实这是许悠第一次长时间与他们俩呆在一起,以前既便是一起用餐,也是完了之后她便回了房。她不知道他们两人平时在一起时是不是也是这样沉默冷淡,各做各的事,不过看起来也应该是差不离的,从以前在饭桌上的表现其实也能看出一些。以前许悠总以为因为有她在边上,所以他们俩人说话少,可是今日她却感觉到,这其实是他们之间的常态罢了。   许悠不明白表姐是怎么想的,似乎她一直做的事就是宽容这一家子所有的人,为夫君,为他的妾室们打点一切,甚至不惜委屈她自己去成全。原以为她这么做只是想博得夫君疼爱,可现在看起来,似乎姐姐根本不在意与罗元昊的感情。   可是,表姐这是为什么呢   许悠想不通,可也没花太多工夫去想这事儿。她的心思转到了他们之前的谈话上。姐姐刚才说要将许给罗元昊做贵妾,难道这真的是姐姐的真实想法吗?许悠心里着实有些不安,虽然她心里头对嫁给罗元昊这事儿早已知晓,不过是时间问题,但表姐这么着急提出来,是从何时有这种想法的呢?   她是许家的庶女,嫁给罗府当贵妾也可符合她的身份的,父母也是早在口头上就有这个意思的,不过她一直以为还得过两年才会提及这事儿,这会儿是想要提前吗?她的心里头不由有些打鼓。   不过,罗元昊平日里待她也不错,如果能嫁给他,好像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其实她对罗元昊也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喜欢么,也许是有些,但要说有多深也不见得,但是既然是家里认定的亲事,加上自己也对他有些好感的,所以对这门婚事倒也不反抗,只不过她还想自在两年,倒是不太想这么早就成亲罢了。   念及此,许悠的脸上不由有些发烫。这会儿不由有些胡思乱想了起来。   隔了一会儿,许悠假装刚刚醒过来,长长地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   “咦,大爷,你过来啦。”许悠佯装刚刚看见,“我先回去了。”   郑玲点点头,关照了她几句日常的话,便让她离去了。许悠自然赶紧溜之大吉,可是也分明可以感受到来自罗元昊的目光,心跳不觉有些加快。   许悠怀着心事,一夜辗转,可是到了清晨又很早醒了过来,便再无睡意就爬了起来。今儿个本是约了罗元惜一早练琴,可实在是有些意兴懒散,便去和她告了假,自己则带着素梅出了府,打算去绣坊走走。   许悠这段时间其实也经常会来绣坊找李四娘,与她也有熟了起来。这位李四娘不但刺绣绣得绝妙,本来年纪也比许悠大得许多,也有些人生阅历,所以许悠是真心的把她当做了自己的师傅,有些时候也爱与她唠叨,久了,两人也是无话不谈,成了知心朋友。虽然她与罗元惜也能谈得来,可是有些时候,李四娘能带给她的东西却是罗元惜给不了的,就比如现在。   “似乎有心事,给四娘说说?”李四娘放下手中的绣线,转过脸看向许悠。   许悠撇嘴,自也有些无从说起的味道,也不知道怎么的,挑了个与自个儿没什么关系的话题开始了:“四娘,你说如果你喜欢一个人,会告诉家人么?”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还容得自个儿挑。”李四娘这话说得本是实话。   李四娘笑了笑,道:“是有心上人了?”   “不是,没有什么心上人。”许悠微微垂下头,只不过李四娘却看出些不对劲。   “你不是一直说要勇于追求自己的幸福么?”李四娘笑道。   许悠努努嘴,微微有了些扭捏之态,说:“你不是说父母之命了嘛。再说,我也没什么想要追求的人。”   “要是真遇上自己喜欢的人,就去争取,这不是以前你自个儿说的话么。”李四娘富有深意地望了她一眼,微笑。   这话倒说到了许悠的心里,记得这话儿以前她还亲自对罗元惜说过,不过这事儿临到自己头上,好像又有些迷糊了。   “有时候路是自己选的,哪怕是走错了,也是自己选的,与人无忧。”李四娘的眼神淡了下来,有些幽然。   许悠自然知道她说这话的意思,其实李四娘的性子与她是有些相似的。当年,李四娘也算得上是高门之女,可是她违逆了父母亲给她讲的那门亲事,而与自己喜欢的人私订终身。李四娘的父亲气得宣称与她断绝父女关系,所以四娘便与夫君自闯天下,过着清苦的日子。只是,或许是缘太浅,两人相守五六年后,夫君却因病而亡。李四娘便带着孩子一个人生活,机缘巧合下进了罗氏绣坊,也算得了个安定。   “四娘,你有没有后悔?”许悠轻问道。   李四娘笑了笑,摇摇头:“能与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四娘……”许悠轻握她的手,起了悯心。   李四娘笑笑,执起绣针继续在布上刺绣,边道:“你真的没有心上人?”   “我倒想啊,可是好像真的没有。”许悠犹豫了一会儿,想了想,很坚定的回答了李四娘。李四娘瞧着她,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说我不信,许悠表示很无辜。   李四娘轻笑,道:“我猜猜,上回过来的时候,你一个劲儿地提起小候爷,是不是你喜欢上他了?”   “没有,真不是他。”许悠连忙摇手,心里却在想,刚才不过是姐姐随意提起的吧,看罗元昊也没有应诺下来。她这是怎么了,竟想这些没边儿的事,还真是有些不害臊了。   “那就不妨看看小候爷对你的心思,要是他真的喜欢你,你们俩能凑一对儿也是个佳话。”   许悠低眉,自是有些羞赧,李四娘这都扯哪了?李四娘居然以为她对小候爷有意思,不过她也不想去争辩什么,反正是说说罢了的事。   “不过悠儿,你可有想过,这小候爷是远武候的嫡长公子,将来是要袭位的世子。他未来的妻子肯定也是哪家名门的嫡女,恐怕你要成为他的正妻并非易事。”李四娘的眼中不由现出一些忧色。   许悠却显得较为坦然:“我自然知道自己的身份,从来也不会指望这些不着边际的事。其实我只希望我未来的相公对真心待我就好了,其他的并不奢求。”   “你若能这么想,那就最好了。”李四娘指了指她正在绣的锦缎,说,“要是能成,四娘将来就亲手绣一幅鸳鸯喜枕送给你。”   许悠大悦:“太好了,四娘绣的,那可都是珍品,我可是期盼着呢。不过,我没有说过我喜欢小候爷……”   李四娘瞟了她一眼,显然是写着“我不相信”这四个字。好吧,看来这个误会暂时也解释不清了,那便先不辩了,许悠不由有些无奈。   许悠突然想到什么,看着李四娘的绣品好一会儿,说:“四娘,其实罗氏绣坊里的绣品都很精湛,为何不像布庄那儿一样发展得这么好呢。”   “具体我也不知道,只听说这一带的丝织业比较好做生意,所以罗家只把心思放在布庄了吧。再说,汀州这儿也有几家比较出名的绣坊,人家也已经做到了一定的规模,罗家绣坊这么多年都没有好好打理,想要比过那几家也不是那么容易,所以也就不想再在这上面花心思了吧。”李四娘道。   许悠点点头,又摇摇头,若有所思地环顾了四周,突然嘴角微微扬起,突生了些心思。   许悠与李四娘聊了些心事之后,又与她请教了些刺绣的技能后,见时辰也差不多了,便告辞了出来。   偏生有些巧,在回去的路上竟遇上了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尚品居   他身穿一袭蓝色圆领直袍,腰间束了纹花腰带。他站在她的面前,拂着微微的笑容,翩然风姿。那人正是罗元昊,竟没有想到在街上遇到了。   “大爷,这么巧。”许悠向他微微打了福礼。   “悠儿,这会儿是去了绣坊?”林诚扬唇。   许悠点点头,说:“是的,今儿个得闲便来向四娘请教些事。”   罗元昊走近许悠几步,说:“既然如此凑巧,又已近午膳时分,如果悠儿赏脸,不如一同用膳如何?离这儿不远处有家尚品居,那儿的菜肴很有特色。”   素梅用胳膊轻轻撞了撞许悠,暗使眼色,表达出来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惹得许悠暗暗瞪了她一眼。许悠自然明白她的意思,罗元昊出言相邀,再怎么也得给他面子。   “好,就听大爷的。”许悠正了心神,绽出笑容,倒也恢复了先前的大方。   尚品居,其实许悠之前也有所耳闻,不过从来都没有去过。她耳闻中的尚品居是汀州城内第一大食府,严格说来,在江南这一带都属于数一数二的,其菜色精致是广为传颂的,只不过这家店的菜价不菲,所以一般都是有钱人出入的场所。今天跟着大爷,倒也有了这些口福。   罗元昊自是要了一间楼上的雅间,屋内仅有他们两人,素梅等下人自是立于屋外侍候。   只是这样的单独相对,许悠不免感到有些局促。其实她也并非头一回与他两人单独在一起说话,不过那时心思坦然,便不觉得有什么,反而显得大方。这会儿,由于听到过姐姐与他的对话,她的心里就多了一层防心,便觉得哪个都有些局促,惹得她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像自个儿了。   “这家店最有名的菜莫过于他们家的炖烤禽。” 罗元昊道。   “炖……”这名儿怎么听着这么奇怪,许悠当是没有说出口,心里是有些嘀咕。   兴许是看出许悠的疑惑,罗元昊笑了笑,便要店家上了这道菜。   当小二把菜端上桌后,果然让许悠大开了眼界。原来这竟是三层包裹而成的美食,先端上来的是烤羊,待切开它的肚子后,里面赫然藏了只烤鹅。本以为这便完了,谁料再次切开鹅的肚子,里面是喷香的糯米饭。   “这菜,有些意思。”许悠不由赞道,可又犯了愁,“它这么大,我们俩能吃得完吗?”   “无需担心,我们能吃多少算多少,余下的赏了他们即可。” 罗元昊向边上努努嘴,自是指的是门外站着的随从。   可既便是他们俩,也食不下这些呀,委实有些浪费。这些话自是她心里惦着,没有说出口。   “快尝尝看,味道如何?” 罗元昊从袖中取出一方手帕,擦了擦手。   “哦,好啊。”许悠点点头,便捡了一块吃。   隔了一会儿,她抬眼望去。别看他一个大男人,吃起东西来竟也可以用“斯文”二字来形容,直身端坐,轻嚼细咽,既便是吃这些肉食的时候,也没有见到他张口嚼食。相比之下,她的大块朵颐的形象就极不雅观了。   “我见过一些爷们,他们吃东西时可没有大爷这么有气质。”许悠道,这是实话,罗元昊确实算得上讲究。   他笑了笑,没有马上回答,待他把口中的食物尽数咽下后,放下餐具,才启口答话。   “其实我一直认为用餐是能表现出一个人的气质的,之前皇贵妃回罗府省亲,那会儿见她用餐时的规矩极是讲究,吃饭时极为端庄,显得极为贵气,很有大家风范。所以,后来也就慢慢学习,习惯成这样了。”   “哦。”许悠道,虽然有些不太习惯这样的文气,但也不好在他面前显得太过粗鄙,所以也随之斯文了起来。   许悠自小随姨妈住在原城乡下,其实身上也早就没有了大家小姐的习气,这也是母亲一直说她一身野气的原因。她向来比较随性,所以从来不在乎这些小节,只不过在如此斯文的小候爷面前,她也不能显得自己的不淑女,只是长时间这么端坐直身着吃饭,委实有些不舒服。   只不过这些心思,罗元昊是没能体会,而许悠也有感而发,知道他在吃饭的时候比较讲究,不习惯开口说话,便也识趣地闭了嘴。   隔了一会儿,罗元昊倒是自己开了口:“还合胃口吗?”   许悠见他开口说话,松了口气,连忙答:“这道菜确实挺特别的。”   “不止是特别,这肉质也堪称上品。你瞧这鹅肉,不但肉质好,而且这鹅肉性平、味甘;归脾、肺经,大有益处,所以多吃些是有好处的。”林诚道,“你不妨多吃些。”   “大爷,您对这个都懂。”许悠心中自有些赞赏。   “经常和小候爷在一起,经常听他提起这些,你也知道他学过些医理。” 罗元昊道。   罗元昊替她挑了几块肉,放置于她面前的碗内,只是把它们送到许悠身前的时候,他的手指无意中触碰到了她的小手指尖,竟是令她的心神一震,耳根感到有些发热,下意识地将手往自己胸前缩回了半寸。   罗元昊微微垂眉,转了话题:“悠儿,北凌城很冷吧?”   “嗯,北凌城很冷,没有汀州这边的气候好。”许悠说道。   罗元昊点点头,说:“以前小候爷也经常与我提起,候爷经常去边关,那儿的气候也是极为寒冻,所以我能体会你怕冷的感觉,我听你姐姐说,你小时候一直都住原城这边的。”   许悠对远武候还是有些了解的,更准确一点地说,她在内心还是比较崇拜这位候爷的。远武候多年一直驰骋于沙场,抗敌无数,也打了无数次的胜仗,深得皇上信任。所以谈及远武候的时候,许悠有了些兴致。   “ 听说林候爷治军极为严谨。”   罗元昊点点头:“嗯,候爷对下属确实严厉,而且在治军方面也有他的一套方法。小候爷经常和我说,他小时候我甚至有些恨他父亲这样,因为他会把这样的要求也带到家里,也要求他我这么做。”   “那后来呢?”许悠好奇。   “你看现在的林诚,举止言行是不是很规矩?说明被改造得很成功。” 罗元昊浅笑。   许悠唔了一声,道:“小候爷通晓这么多知识,看面相就知道今后一定是会传承远武候的精良的。”   罗元昊被她俏皮的表情逗得笑了笑,说:“你还会看相?不如替我看上一看?”   “我……”许悠心忖,她哪会看相,多半只会唬弄人罢了,不过看着罗元昊正儿八经相问的模样,她倒也起了玩心,道,“不知大爷想问什么呢?”   罗元昊伸出自己的手掌递到许悠的跟前,若有其事地想了想,道:“姻缘。”   许悠不自觉地心头一跳,见他的手已经置于自己的前面,她只好将自己的手指悬空在他的手掌上方比划,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嗯,好手相,应该会有一个喜欢你的女子出现在你身边了。”   “哦?她何时会出现呢?” 罗元昊似乎极为感兴趣。   “嗯,就快出现了,或者她已经出现。”许悠感觉自己的舌头正在打结。   许悠不由暗骂自己,她都在胡扯什么啊。不过罗元昊也是,身边都有这么多妻妾了,居然还问什么姻缘,害得她不知所云的扯了些不知所谓的东西。   罗元昊凝视着她,抿嘴微笑,轻轻合上手掌,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轻握住了她的手指。她心尖一抖,想要抽回手指,反被他握紧,只听得他说:“那好,我就等她出现。还有,周老板那里有一架古琴,据说是音色极佳,我一直都想去看看。我知道你和元惜都擅于弹奏,不知这两日你是否有时间,可方便与我同去,也好给我点指点。”   “啊,好啊,我叫上元惜一同前去。”她说道。   “好。”小候爷松开了她的手指。   许悠低头继续吃菜,只是这会儿她的心头却如小鹿般砰砰直跳,那是因为慌张害怕。   出了尚品居,由于离罗府的距离也不远,所以他们俩打算步行回去,一路上自是又聊了些家常。   街头的首饰店门口,站着一位身穿粉色襦裙的少女。此刻这位少女的脸色却极为不好,准确的说是极为恼怒。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从她跟前越过却没能瞧见她的许悠,看着伴在许悠身边的罗元昊,她感觉浑身都好像插着针一般,左右不舒服。   而她,正是顾蓉安。 作者有话要说:   ☆、陷害   许悠与罗元昊一路闲步,彼此聊些话,倒也很快接近罗府了。不过,就在隔着罗府还有一道街的时候,她却被人狠狠地撞了一下。   那人本是低头前行,或许是他手上拿着的东西太多而视线被挡,所以一不留神就撞到了她的身侧。那人手中捧着的盒子如落花般洒落在地上,更在掉落的瞬间硬生生地碰擦到了许悠的胳膊。由于吃痛,她忍不住叫了一声。   “对不起,对不起。”那人显得极为惊恐,连忙说着道歉的话。   “小心点。”罗元昊微微皱眉,倒也没有说什么。   “谢谢爷,我……”那人抬起头,战战兢兢地看向许悠。   那是个皮肤上长满麻子的小伙子,看着有些丑,他穿着灰色短褐,脸上满满地写着慌张。只是,当他抬起头看见许悠的时候,眼神却有如被定住一般凝胶在她的脸上,久久没有移去。   “这位小哥,你没事吧?”许悠伸出手掌,在他的眼前晃了好几晃,却始终未见她的眼神有转移,不禁心生疑意。   下一刻,她便感到自己的手被罗元昊握住,想挣却没能挣脱,耳边亦响起他的声音:“杨旭,你怎么这么鲁莽。”   原来这个人正是罗元昊的手下,是在布庄里干活的伙计,罗元昊自是斥责了他几句。   兴许那人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终于转过了眼神,移目到两人交緾在一起的双手上,停顿了那么一会儿,讪讪地笑了笑,道:“只是觉得姑娘长得有些像我的一位故人。”   许悠松了口气,道:“真的吗?那真是巧了。”   那人点点头。   “好了,快走吧。” 素梅替那人捡起东西,塞回他的手上,有些不太客气。罗元昊牵起许悠的手,并肩越过那人离去。   那人的目光本也没有离得他们太远,突然大声道:“谢谢大爷和姑娘,我……我叫杨旭,要是姑娘的手臂有事的话可以来找我,我会负责任的。”   许悠回过头,嫣然一笑,向他点点头,便举步离开了,可还是能感受到那个杨旭停留在她背后的灼热目光,虽觉有些异常,也没多想什么。她不过就是被撞到了胳膊罢了,能有什么大问题,就算是有事,相信她去找个大夫要比找这个叫什么杨旭的要有用的多了吧。不过这个人看起来有些憨厚,倒也不似坏人,或许他说的确实是实话,只不过自己有些像了他认识的故人。这样一想,许悠便把刚才杨旭盯着她看的无礼的举动完全释然了。   故人?突然想起刚才那个杨旭说的这两个字,她不由抚摸自己的脸蛋。她真的不认识这个杨旭,连名字都不曾相熟,只是她过去十几年的记忆都是姨妈和赵婆婆告诉她的,兴许……许悠摇摇头,否认了这个假设,因为婆婆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个名字,那么应该只是她长得与杨旭所说的故人相仿罢了吧。   “刚才那个杨旭,好像是前几个月刚刚去布庄,人也挺勤快的,没想到却是个冒失鬼。”这会儿,罗元昊介绍道。   “那这几个月新进布庄的还有什么人么?”许悠冷不丁地问出了口。   罗元昊略略思考了下,摇摇头,说:“好像没有了,也就这个杨旭吧,好像是说生活窘困,急着找些谋生的,庄里的管事就把他留下了,至于其他人,也好久没有进过新人了。”   前几个月刚进来布庄干活,时间上也很凑巧。许悠想起裴百里说过已安插了人在罗家,而她问过管家,这半年以来罗府没有新来的下人。她倒是忘了布庄这儿,今天听他这么说,这个杨旭倒是唯一在近期进入布庄之人,算起来这时间也是恰到好处,而他也正是在罗大爷边上干活,一切都是那么的符合。   难道这个杨旭便是裴百里安排的人?许悠的心不由有些杂乱了起来,看起来往后得多往布庄走走,瞧些个究竟,若是真有其事,可得提醒罗二爷注意。眼下,能救罗家的,能倚仗的人,恐怕也只有罗元辰了吧。   这会儿,才意识自己的手还被罗元昊握在手心里,不觉心里一震,赶紧抽回了手。这会儿罗元昊也不坚持,松开了她的手,看了一眼她桃花似的双颊,微微抿嘴而笑。   这一路,便回到了罗府。   刚回到兰苑内,便遇上了在门口候着的赵婆婆,却是心急如焚的模样。   “小姐你可总算回来了,少夫人找你呢,让你马上去罗老夫人那里。”   “有什么事?”许悠见她的表情紧张,心下也不由一紧。   “没说什么事,不过传话的丫头好像脸色崩得紧,看起来不似什么好事。”赵婆婆有些担忧,“婆婆有些担心……”   “婆婆,你放心吧,我心中有数。”许悠安慰了一下赵婆婆,便让素梅陪着自己往罗老夫人那儿去了。其实虽然嘴里是这么安慰赵婆婆的,但是她自个儿心里也不怎么踏实。   罗老夫人居住在栖园,待许悠过去的时候,厅里已经来了好些人。许悠扫视了一圈,罗老夫人,少夫人以及顾家两姐妹都在场,还有罗元昊也过了屋,只是大家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见许悠进屋,郑玲便先开了口,语气却是沉重:“悠儿,你过来。”   许悠见她神色严肃,心下微微一紧,上前给罗老夫人福了身,道:“老夫人安好。”   罗老夫人端庄而坐,把眼神溜在她身上,却是好半天不语。说实话,罗老夫人虽然表面看着和蔼可亲,可是那温和的面容底下却是波涛汹涌的威严,因此许悠每次见到她的时候,总是不由自主地生起浓浓的敬畏感,就像现在这样被她凝视,心头不禁有些惶惶。   过了好半晌,罗老夫人终于开了口:“悠儿,今儿个早上送了甜羹给秦姨太了?”   今儿早晨?她不是一大早便去了绣坊,什么时候还有空去送甜羹了?许悠有些摸不着头脑,便道:“一早便出门了,刚回来,不曾有空去秦姨太那儿。”这话问得也奇怪,她好像和秦姨太也没什么交情,哪还有闲工夫去送甜羹给她。   “老夫人,我没有送过。”许悠自然否认。   顾姨太便在边上叹了气,有些皮笑肉不笑,说:“悠儿姑娘,这明人不说暗话,你身边的那个灵秀今儿早上送汤到秦姨太那儿的事,水阁那边的人可都看见了,这可作不了假的事,何必在这儿睁眼说瞎话呢,没的给少夫人难堪。”   灵秀确实是姐姐拨给许悠用的丫鬟,平日里也经常跟着自己进进出出的,可她又怎么会去秦姨太那边的水阁呢?   许悠一开始确实没有想通,可后来总算想起一件事来了。那便是今日早晨她去罗元惜那儿告假之后,在路上遇到了秦姨太。当时秦姨太拉着她就是一顿诉说,说自个儿怀孕之后嘴巴没味道之类的,还说之前来兰苑见少夫人的时候,许悠叫人去做的那种甜羹很香甜,很想吃,问许悠能不能再给她弄点给她解解嘴馋,于是她便遣了身边的灵秀去弄了给水阁那边送去,她自个儿便带着素梅去的绣坊。   可是,这又算得上什么大事,需要这么隆重地将她将她过来问话?   许悠正了正神,道:“是我忘记了,上午的时候,确实让灵秀去送过一碗甜羹。”   “这就是了,所以是你故意想要加害秦姨太了?”顾姨太不阴不阳地道。   许悠愣了一下,没能明白她所言之意,便道:“顾姨太这话,许悠不明白。”   这后来,顾蓉珍的话,总算让许悠明白是发生了什么事了。原来秦姨太刚刚怀孕,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然后午时前后便闹起了腹痛。这事儿便惊动了罗老夫人,便让大夫来瞧,才知她是吃了不适的食物。要知道罗老夫人对孩子一事极为关注,秦姨太怀的这胎,她是做了很大的期盼,哪容得有这种事儿发生。接着,自是查了秦姨太昨日到今晨的所有食物,便发现了这份甜羹里有些不适之物,而这甜羹正是许悠让灵秀给送过去的。   灵秀?应该不会,这丫头呆呆傻傻的,不像是有什么心机的人。那么,这事儿定是有人在其中做了手脚,是想要害她了?可谁与她会有深仇大恨来着?许悠有些纳闷,眼珠正好扫到顾姨太身上,便有些疑心是她。之前也听过下人们的闲言碎语,知道顾姨太和秦姨太两个人的关系不好,总是吵吵闹闹的,大家还私下猜测秦姨太的前一胎便是顾姨太所为,没准这次的事又与顾蓉珍有关了吧。   不过许悠再细想,这事儿也有些说不通,顾姨太要坑谁也不用坑她吧,再不济她也是少夫人的妹妹,打狗还得看主人,顾蓉珍也不用把事情做的这么明显。少夫人虽然没顾蓉珍得宠,但她现在地位仍旧稳固,鸡蛋碰石头这事儿,顾蓉珍还不至于这么傻。   这事儿有些奇怪,许悠暂时是没能想通透。这时,在一边的罗老夫人缓缓开口,语气倒也平和:“许悠,这事儿你怎么解释?”   许悠心里一顿,自有些难以圆说,突然就有些佩服,这栽赃之人也算考虑周到,人证物证皆全,她果真是有点难脱责任。   见许悠闷着未哼声,罗老夫人缓缓接口说道:“虽然说你是我们罗家的客人,但是既然许家将你托于我罗府,那我自也把你当成自个儿的孩儿看待,有错要罚,目的也是为了你好。虽说秦姨太这番是有惊无险,但终也是你那份甜汤所致。这事儿可大可小,不过你现在年岁还小,就会使这些手段,若是不给你些处罚,过些年也怕你骄纵了过头,那便不好了,教我也对不起你父亲和母亲对你在罗家的托付。”   顿了顿,她把脸转向少夫人,道:“就当众给一次家法,算是一次教训,你看如何?”   罗老夫人这罚,表面上并不重,但实是很重,当众家法,损的不仅是许悠的皮肉,也是损了她的名声,更重要的是给了少夫人难堪。不过,就因为这样,许悠心里倒生了一层疑惑。虽然说郑玲进门后未给罗家添上一儿半女,但怎么说都是罗家嫡长子的正房老夫人,罗老夫人也不该当众驳了她的体面。许悠正是少夫人的妹妹,这顿责罚下来,不是给郑玲难堪么?一直以来许悠都觉得罗老夫人不怎么喜欢郑玲,今日这一看,倒觉得罗老夫人和郑玲之间还存着些间隙似的,罗老夫人有些故意为难郑玲的意思,这让许悠大为不解。   姐姐究竟是怎么回事,缘何与丈夫不亲,与婆婆不合,为什么?这中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许悠越来越觉得好奇。   只是,现在不是许悠好奇的时候,她得解决她自己目前的困境。 作者有话要说:   ☆、责问   郑玲缓缓开口,说的话既是在许悠的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但凭老夫人处置,若是实在不够教化,遣了她出府回家也是在理的,料想父亲母亲也不会因此责怪的。”   许悠撇嘴,其实郑玲这么说也没有错。一来她作为罗家少夫人,自然不能有偏帮。二来,既然许悠在罗家受人陷害,从保护她的角度出发,让她离开罗家也是对她好。所以,郑玲这么回答,许悠也没有太过埋怨,只是想了另一层的问题。她若受了这次的处罚,一个大姑娘家当众被责打自然脸面上是过不去的。再者,这一顿打完,便是认定她就是个会使手段人,便是让大家都防着她,更是落了一个歹毒的坏名声。另一点重要的是,姐姐在府里也会受人指点。总之,千算万算,这事儿的后患无穷。   因此,许悠觉得,不管从哪方面出发,都要给自己洗清青白才行。   可偏在这时,罗元昊偏偏先她一步开了口:“娘,也不必如此。”   罗元昊走近罗老夫人,笑了笑,继续说:“悠儿还是个姑娘家,不懂得这些食材对孕妇的影响的道理也是情有可缘的。”   罗老夫人的目光仍然罩在许悠身上,只是脸色稍有缓和,却未发表什么意见。   “娘,你相信我,悠儿是玲儿的妹妹,她是什么样的人我自然知道,娘看在我的面上,就别为难她了。”罗元昊这话说得诌媚,自然也是有些讨好罗老夫人的表情。   罗老夫人的目光轻轻扫过郑玲,有些深邃,但终是松懈了下来。   罗老夫人轻轻“嗯”了一声,终于松了口:“也罢,既然大爷这么说了,这回就算了,不可有下一次了。”   罗元昊在罗老夫人的眼里地位极为重要,所以一般而言,他的要求,罗老夫人大抵都会答应,所以这次既是他开了口,自然也是没太大的问题了。   许悠不由感慨,罗老夫人果然是这一家之主,一句话让人生,一句话叫人死。罗大少爷也果然地位不同,若是今天换了别的任何一人求请,恐怕都是没有效果的罢。她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罗元昊,而他的目光正落于姐姐郑玲的身上,只是后者表情淡然。   “唉,看来悠儿妹妹还得多学些食材知识,否则将来嫁了人自个儿有了身子也这么糊涂的话,那可就不好了。”顾姨太却在这时不阴不阳地讽刺了起来,“这点倒不是我自夸,我们蓉安就好多了。”   顾姨太说着这话,自有些得意之色。   偏在这时,顾蓉安接了口,饱满自信,道:“是呀,我对食材之道确实有所了解,就比如说,人在虚弱之时,不能食阴凉之物,那怀了身子的人更不可以食寒性之物,例如山楂……”   许悠突然接口道:“这灵秀平日里就是糊里糊涂的,蓉安,今晨的时候你不是也在厨房么?唉,蓉安,你懂得这么多食材之道,你当时若提醒一下灵秀多好呀。”   顾蓉安摇摇头,倨傲地道:“我早上在厨房又如何,就算我看着灵秀从进厨房到出厨房,我为什么要指点她,她不过是个丫头,能听得懂这些么,我……”   顾蓉安正要说下去,可是,顾姨太突然拽了她一下,顾蓉安转眼看去,见顾姨太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顿时领悟到自己失言,立刻噤声。   可是,话既出口,自然是来不及了,她看到了许悠那张无辜的表情,可恰恰是这表情说明了一切。   罗老夫人眼眸中光芒一闪,倒是多看了许悠几眼。这丫头倒是沉静机灵,这会儿轻描淡写地便把自个儿的责任给洗脱干净了。这个顾蓉安也是个急性子,一点都藏不住话,几句话一激,她自个儿便承认了看到灵秀在厨房。那么如果秀灵有问题的话,顾蓉安自也脱不了干系,反过来讲,许悠就一句话把自个儿给洗清白了。许悠这丫头,倒是有些本事。   其实,若真要深究,许悠也未必完全脱得开,只不过既然罗元昊已然求请,她也答应了放过她,也就没必要再纠緾了罢。   许悠心里也暗暗庆幸,先前他们这么一问,自个儿还真的没有了方向,竟还忘了这一茬,现在定下心来才想起,刚回来的时候,灵秀一个劲儿地向她抱怨说在厨房时遇到顾蓉安,被她一个劲儿地数落她占了灶台。许悠这才灵机一动,有了这个说辞,倒也没有想到顾蓉安还会接了她的话,这倒让她省下不少功夫了。   不过回过头来想想,这个陷害她的人究竟是谁,会是顾家姐妹吗?不过若真如此,这个手段未免不够高明。许悠想到这儿,不由偷偷瞄了一眼顾蓉安,却见她一脸懊恼。   大家各怀心思,不过气氛却是缓和了不少。   偏在这个时候,罗元辰过来了。   “元辰,你来得正好,正有事找你呢。”罗元昊笑眯眯地开了口。   罗元辰走近罗老夫人行礼,道:“明儿我就打算出发去江都,估摸约几天的样子就能回了,到时应能赶上父亲的寿宴。”   罗老夫人表情淡淡地,颔首,说:“那便早去早回,记得我交待的事。”   “是。”罗元辰恭敬地点点头。   这会儿罗元昊插了口,道:“娘,我觉着咱们罗府有些地方有些陈旧了,像娘这儿的栖园,这些家具之类的看着有些旧了,还有各处园子里都有些不合时宜的东西,看起来都不怎么体面了。我瞧着快到年关了,也正好给府里添置些东西,索性买些新的回来。”   罗元昊顿了顿,转向罗元辰,道:“对了,元辰,前阵子我听说渠塘那边的东西做的不错,不妨去那边买些。”   罗元辰微微皱了眉,停了半晌,道:“那边的东西有些贵……”   “贵怕什么,我们罗家还支不起这些钱嘛。我看就要过年了,大伙头上也该换换新,除了这些,再给女眷们换些首饰,也是不错的。”   “嗯,我听说百家铺那儿又进了新货色……”顾姨太向来对这些首饰极感兴趣,这一听罗元昊提起了这事儿,就上了劲儿,插了嘴。   罗元昊也不怪她多嘴,反而顺着顾姨太的话继续了下去:“百家铺做的东西向来不错,这回给娘还有各位老夫人都做上几套。哦,对了,也可以给蓉安和悠儿也带些。”   “谢谢大爷。”顾蓉珍一阵欣喜,又道,“叶姨太对首饰很有研究,回头让她帮着多选几样可好?”   “秀儿确实很懂珠宝首饰的鉴别,找她可以。”罗元昊道。   看起来,顾蓉珍这回是趁机想大肆挥霍一把了吗?看来罗元昊也不反对,似还有些赞同的意思,果然这位姨太太在大爷的心目中地位不同。说起叶秀,其实许悠进府到现在没见着这位姨太太几面,大多时候她都不怎么出来,好像性子平平的,不太爱热闹。不过,唯一见过的几次,许悠倒觉得她为人挺正,不似顾姨太的跋扈,也没有秦姨太的孩子气。有时候,许悠觉得她和姐姐有三分相似,为人都比较淡然,但不同的是,姐姐性子温和,待人亲切,而这位叶姨太就比较严肃了。许悠也听说叶秀这位二姨太与其他二位不同,是位庶出的小姐,也是轿子给抬进来的,所以看上去自然要比另两位姨太太有气质得多。   “其实家具方面,东西还算不得旧,很多也是前二年刚刚买的,我看不必大张旗鼓地去更换了……”罗元辰却提了反对意见。   罗元昊脸色有些沉了下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要给罗家丢面子吗?这家具就是罗家的体面,怎么可失了这层面子。娘,你说是不是?”   罗老夫人却是没甚言语,只是淡淡地将目光投向罗元辰,似乎有些犹豫。   “娘,真没必要铺张,省着些银子用在别处更好。”罗元辰开口劝道,目光有凝聚在罗老夫人的脸上,俊毅的脸上浮起淡淡的忧色。   罗元昊唇角微勾,行至罗老夫人身边,道:“娘,我这也是为了罗家着想,再说咱们家也不缺这些银子 。”   接着,他又转向罗元辰,道:“元辰,你不会连这些也要与我克扣吧?虽说爹是把账房的事儿交给你打理,可也不是让你霸占着己有,这个家到底还是娘这里说了算。你呀,做好你自己的事就成,玉姨娘难道没有教过你,何为重这个道理吗?”   这话说得有些尖锐,本来大哥训斥自己的弟弟本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他当着满屋子的老夫人姨太太、小姨子,还有丫鬟仆人的,用这样的语气斥责,确实是有些让二爷难堪了。   许悠偷偷地看了一眼罗元辰,后者仍然淡淡的,表情上没有起太大的波澜,兴许这样的场面不是第一次发生。她早就听说罗元辰在罗家的地位颇低,只是一直以来看到的都是他斡旋掌控大局的一面,看到的是大家对他的尊敬,所以今日难得见到他在家里的“委屈”,心里竟还为他起了一丝同情。   罗老夫人自然还是倾向于罗元昊的,兴许在她的眼里,花这些钱本也算不上什么大事,所以对于罗元辰的“大惊小怪”自也不会放在心上,便附和了罗元昊的意思。接着,便是大概聊了些关于罗老爷三天后寿宴一事,再过了一会儿也就遣了大伙散去。   从栖园出来,许悠算是长长地松了口气,偏在门口还与顾蓉安并肩行了一段,只是大家都不怎么对眼,彼此互相瞪视了几眼,左右方向离了去。   这会儿总算也是体会到了罗老夫人的威严,许悠心里还是免不了七上八下了一回,和少夫人说是想在院子里散会儿步,便一个人随意走了去。这会儿心里揣着心事,想着刚才栖园发生的事,再想想罗二爷,竟也是走出了好远。   她进府到现在也有三个月了,对罗府的环境也有些了解了,也鲜少有迷途这种事发生。许悠今日里却有些大胆的想法,想着进府这许久,其实也并未好好地将这罗府逛遍,因此,今日起了心思,想整个儿地转一圈。   转着转着,便转到了一处偏僻之地,记得刚入府那阵,姐姐带着她到这里转过一次。记得姐姐告诉过她,这儿原先是老爷子的另一个已身故的姨娘住的地方,只是那位姨娘去世后,大家都觉得这里有些晦气,所以一直空置着,连下人们也不太愿意接近这儿。许悠走近它看了看,这个院子应该空置了很久,不由为之叹息。   许悠刚要转开出去,一些熟悉的声音自院内传入了她的耳朵,声音很轻弱,可是还是让她听了分明,一下便听出了那是罗元昊的声音,而另一个妇人的声音好像是玉娘。   原本这两人在一起聊天也算不得什么稀奇的事,因为一个是大少爷,另一个虽是老爷子的姨太太,但也算得上是罗老夫人身边侍候的人,只是他们俩躲在这个无人的院子里说话就有些生奇了,更让人奇怪的是两个人窃窃私语的,像是有什么话不能让人听见似的。   可能是出于好奇的心思,她靠近那院子,偷偷从石屏外探望进去,见到了玉娘和罗元昊正对面而立,两人的神情都不怎么好,平日里总挂着笑容的罗元昊,此刻竟是表情严肃。   不过,两人谈话的内容才是真正让许悠震惊的地方,不止是简单的震惊,更准确的说是如雷击般地震撼…… 作者有话要说:   ☆、秘密   玉娘的声音是显得有些急迫的,只听她说:“大爷,你就放过元辰吧,当众这么驳他的脸面,始终都不好。”   到底是母子连心,玉娘始终还是向着自个儿的亲儿子罗元辰的,许悠心里暗忖。   罗元昊的声音响起,语气中自有些不服气:“我又没有说错什么,他就该看清自己的位置,凡事都想和我争,他凭什么!”   也难怪罗元昊有这么强的优越感,身为嫡长子,从小在家受尽父母亲的宠爱,自是眼光高于一切,不把庶弟放在眼里,倒也是正常的事。这个时候,许悠倒有些感谢姐姐郑玲。郑玲本是许家嫡女,却一直对她这个庶妹视如一胞所生的亲妹妹,对她非常好。   “他真的没有要和你争,你不要事事这么针对他。”玉娘叹道。   “他就是罗家的一个庶子,可爹呢,都躺在床上不能动了,还这么信任他多过信我,连账房这么重要的事都交给他没交给我,是不是打算以后要将整个家都让给他?玉姨娘,你想想,我为什么要针对他,我若不争,等着他哪一天爬到我的头上吗?”罗元昊恨恨地道。   “他的性子我知道,不会与你争什么的,你就放过他吧。”玉娘有些伤感,“这些年他受的苦也够多了,你们好歹也是兄弟……”   “我是嫡长子,他是庶子,我们是哪门子兄弟。”罗元昊越说越激动。   “昊儿,你别这样……”玉娘有些哀求的口气。   “你别叫我叫得这么亲热。”罗元昊似乎有些厌烦。   玉娘似乎有些伤感,颤着声音,说:“你……你始终也是从我肚子里生出来的亲骨肉,我……”   “不要再说这种话,你是想让所有人都听见嘛?”罗元昊怒气冲冲的语气,把许悠也吓了一跳。   只不过,除了罗元昊大声吼叫的声音以外,许悠更在意刚才的那句话。   刚才玉姨娘说什么来着了?罗元昊是她亲生的儿子,这怎么可能?许悠感觉心脏漏拍了一节似的,整个人傻在那儿,以至于后面两人说的什么话一句也没能听进去。   这怎么回事?罗元昊若是玉姨娘的亲生子,为何罗老夫人会如此珍视他?这怎么也是不合逻辑的事,难道罗老夫人没有生过儿子,把玉姨娘的孩子记为自己名下了?不对,一早就听说过,罗老夫人生过一个儿子,就是现在的罗元昊,当年伴在她边上生产的丫鬟都还在罗府呢,这个作不了假。罗老夫人如此珍视这个儿子,自是因为她认为他是她的亲生孩儿,那么难道是罗老夫人不知道这个事实?但是,这也很难解释通透,到底这是怎么回事?   许悠想不通,也猜不透,但也不适合在这里久待,趁着他们还在继续说话的当口,轻手轻脚地溜了出来,加快脚步往其他地方跑去。   探听到了人家的秘密,许悠心里始终都是无法平静,甚至是心头狂跳,直到走出了很远,还无法平静下心神。其实一直以来,她对罗元昊的印象都还好,也知道他将来是自己的夫君,如今听到他的秘密,心下也不自觉地为他担心起来,所以很快便下了决心,要替他好好保守这个秘密,就当自己没有听到过。   许悠心神有些恍惚,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找的路,竟是一路行至了厨房。   “许小姐。”一声宏亮的呼唤声终于把她的神思拉了回来。   “张管家,你怎么在这儿?”许悠恢复了精神,压下了心中的大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答道。   张管家已到了不惑之年,体形微微有些发福,不过精神一直奕奕的,看着挺容易让人亲近的一个人。   张管家笑呵呵地走近她,道:“老爷想喝些鸡汤,这会儿我就来厨房安排,所以会在这儿呢。对了,许姑娘,上回真的谢谢你,你那些银子真的帮了小胜不少忙,这会儿他还托我见到你的时候感谢你呢。”   许悠想了想,这才想起前阵子小胜的事,忙道:“小胜的母亲现在可好了?”   张管家点点头,道:“好多了,那药管用。要是没有许姑娘的帮忙,小胜要买这些药还真有些力不从心。”   许悠笑了笑:“若是那些银子能帮上他的忙,我就开心了。”   “许姑娘真是个善心人哪。”张管家笑呵呵地道。   “那可不是,那些银子派上用处了,我就觉得我没白给,当然开心了。嗯,至于说我善心,还真有那么点儿,嘿嘿……”许悠这一点不谦虚的说法,却令张管家开怀,对她更产生了些好感。   “对了,听说今儿个你受了冤枉了”张管家收了笑容,一脸担忧的表情。   许悠瞬时有些泄气,表情怏怏的,道:“真的是……挺冤枉的事儿……”   张管家连忙安慰:“哎,别往心里去,这事儿,大家都看着,不关您的事儿。许姑娘向来对人好,怎么可能有心干这事儿,我们信你呢。”   边上正巧走过几个厨房里干活的下人,似乎是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也凑了上来,说:“是啊,张管家说得是,咱们哪才不信许姑娘会做那些事儿,定是受了冤了,我们相信您呢。”   这会儿,许悠倒是有些腼腆了起来,看着大伙对她如此信任,先前的不快倒也消去了不少,自然是笑着表达了感谢大家信任的意思。   和张管家他们聊了一会儿,便打算回去,偏在这时,从厨房里走出了一个人,倒是令她吃了一惊,居然是罗元辰。   “二爷,怎么也……在厨房?”许悠倒有些结巴了,今儿什么日子,自己是无意闯到这儿来的,怎生还能遇上这许多意外的人。   “姨娘的身子有些不适,我亲自过来给她煎些药。”罗元辰走近她,身后跟着齐斌,手上正端着一壶刚煎好的药。   “二爷对玉姨娘真是孝顺。”许悠想起刚才偷看的时候,确实觉得玉姨娘脸色有些苍白,原来身子不适的关系,难得她还为了罗元辰去和罗元昊交涉。想起刚才偷听到的一席话,许悠心里不免有些堵。   罗元辰淡淡一笑,示意齐斌将药送去玉姨娘那儿,自个儿便陪着许悠一起闲步。   “我送你回兰苑吧。”罗元辰道。   “我现在不会迷路了。”许悠调皮地笑了笑,道,“不如,你请我喝酒吧?去那个……以…..前你带我去过的溪谷那儿?”   “好”罗元辰有些意外,但没有任何疑议。   罗元昊说到做到,买了壶酒,带着她来到了上次来过的溪谷处,溪水还是这样的清澈,令人神清气爽。许悠坐在溪边的石块上,伸开双臂深深呼吸,情绪真的有些放松。   “心情不好吗?”罗元辰走到她的身边,依着她在她身边的石块上坐下。   “因为我被冤枉了。”许悠撇撇嘴,心里却还有另一句话没能说出来,那便是玉姨娘与罗元昊的事,只是在他面前,她不便说出口。   “现在已经没事了。”罗元辰道。   “唔,可是,心里还是不舒服。”她蜷起双腿,用双臂抱住自己的双腿,将下巴埋在膝盖处,喃喃地道,顺手拿起刚买的酒喝了一口下去,却因为酒性太辣,让她吐了舌头。   罗元辰侧脸凝视着她,楚楚的模样,让人瞧着心疼。   “原来你不会喝酒。”半是嘲笑,半是怜惜的语气。   许悠放下酒壶,嘟囔说:“确实不会喝,可是为什么这酒这么难喝,还说解千愁呢。”   罗元辰从她手里接过酒壶,说:“以为你的心挺大的,原来这点小小的事儿就能把你击垮。”   “我心里不痛快,才不是因为他们冤枉我呢。”许悠抬眼看着对面的溪水,道,“只是觉得心里压了块石头般,这气儿不顺,担心我姐姐在这府里的日子。”   “我小时候,心气很高,总觉得自己也不差,凭什么处处要被压在大哥的下面,所以我一度也很冲动,自然免不了被父亲责骂,被母亲责罚。后来,我慢慢懂了,有时候不必计较这么多,人家挑你是眼中盯,你要是去争,自个儿也活得累。其实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委屈也好,冤枉也罢,想通了就不觉得有什么了。”罗元辰拿起酒壶饮了一口。   许悠有些惊讶地看了看他,一直以来这位二爷在人前话并不多,有一种冰山的感觉,却没有想到今儿个在这里会吐露这些心声给她听。   既然聊上了,许悠的话闸也被打开了,回答说:“其实以前在家的时候,一家人相处和乐,没有那些小心思,更没有斗来斗去的事,我觉得那才叫一家子。”   许悠说的,自然是原城姨妈家。姨父是个私塾先生,娶了姨妈一个妻子,并无纳妾,他们生了一对儿女,虽然家境并不怎么样,但是却是温馨。至于回到北凌城的许家后,她待的时间不长,与自己姨娘的感情也不深,也很少过问家里的事,所以许家后宅有些什么事,她并不是知道得太清楚。想到这里,她又开始有些怀念在姨妈家的日子了。   罗元辰垂眸,若有所思地望着地上的碎石,未语。兴许,在他的心里,他也向往这样的生活,自是对她的话有些感同深受。   “悠儿,你真的没有去过平州吗?”罗元辰突如其来的问话,让许悠有些愕然,自也有了一层茫然。 作者有话要说:   ☆、谈心   “没有,我从小就寄居在姨妈家,那里是原城,离平州有好些距离呢。不过,我倒是挺想去平州走走的,听说那儿的景色极为优美。”许悠用手腕托着自己的下巴,望着前方,兴趣一些遐想。   罗元辰的目光中分明有些失望,眸子抬起又垂下,过了半晌,道:“那儿很美,有机会可以去走走。”   许悠听到平州两个字,心脏没来由地跳了一下,又想起刚进府那会儿他好像就提起过这个地方,不由心里有些生奇,问:“为什么要这么问我,我应该去过那儿的吗?”   罗元辰顿了顿,把脸转向她,看着她的侧脸,眼里的那抹黝黑越浓了些,终于开口:“我的姨娘是平州人,我去过那儿,曾经遇见过一个姑娘,和你长得很像。”   又一个人这么说?她想起早上撞上的那个杨旭,心里有些忐忑了起来。   “那位姑娘很可爱,当时她喜欢在我边上像只小鸟一样吱吱喳喳的,有些惹人烦,但是却也让人舍不得离开。她还说,要我等她……”罗元辰转过脸,望着平静的溪水,心情却并不平静。   “那她没有再回来找你吗?”许悠歪着脑袋问。   “是我,把她弄丢了 ……”他低声喃语,罗元辰似乎在回忆些什么,看得出来并不是段愉快的回忆。   是的,他找了她这么久,始终都没有下落。   他这是在自责?虽然许悠并不知道他嘴里的那位平州的姑娘究竟是怎么回事,也不了解他所说的弄丢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就着她自个儿的理解安慰他,说:“她一定会好好的,终于有一天,你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罗元辰回过头,看着她璀璨般的目光,带着热忱,他扬唇微笑,她是个善解人意的姑娘。   其实罗元辰也没有这么难相处嘛,而且他笑起来还是挺好看的,许悠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脸上,心里暗忖,兴许他口中的这位姑娘才是他多年来没有娶妻的真正原因?许悠莞尔,这事儿不归她管,不用太过猜疑。   许悠很快把心思又转回到了自个儿身上,隔了一会儿,道:“二爷,其实我一直有个想法,不知当不当讲?”   罗元辰收回了心神,点点头:“但讲无妨。”   “其实,绣坊兴许做些改变,可以为罗家赚钱的。”许悠这话讲得认真。   罗元辰眸光微动,道:“你有何想法?”   许悠双拳互握,撑于自己的颔下处,略作思虑,道:“其实绣坊的几个绣娘的刺绣工夫很好,而我们布庄的布也是堪称一流,这两者若是能结合起来,再创造一些工艺品出来也非难事,我觉得应该可以卖得出价钱。”   罗元辰点点头,道:“想法是没错,但是江南这边的丝绣坊大大小小也不少,若论起刺绣作品来,他们绝不逊色,我们绣坊一直没怎么打理,实力其实很弱,真做起来也未必强过他们,罗氏还是在织布上面占的优势强些。”   许悠却不以为然,说:“二爷这话可就绝对了,罗氏布庄的丝织业自然是最强的,名望也是最高的,我就不信以罗氏的名义出去,绣坊会没有作为。”   她自信满满的表情倒是把罗元辰逗乐了,他倒也对绣坊的事没有太大意见,便道:“若你真的有兴趣,可以试着去打理看看。”   “那赚来的银子我有份不?”许悠听到他的赞同后,心里一乐,侧转过身子对着他,满脸写着期待。   罗元辰双眉微挑,道:“当然。”   许悠心中不由大乐,自是表现在她愉悦的面容上,道:“可说的真话哦,我可以打理绣坊,然后赚的钱也有份?”   “君子一言,这一点我还是有说话权的。”罗元昊被她的笑容感染,心里微微漾起波澜。   许悠轻拍双手,眼睛里释放出兴奋的光彩,把头转向前方,喃喃自语:“太好了,要是能赚到钱,小胜、虎子他们就都有着落了,嘿嘿……”   许悠转过头的时候,正遇上罗元辰深邃的双眼,不由有些讪讪然。罗元辰的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开,注视着前方晶莹的溪水,身边的女孩于他而言,又多了一层认识。   许悠回过头,把目光凝注于溪水之上,她自然还有些话没讲出来。进入罗氏绣坊,便可以名正言顺地进入布庄,那么之前遇上的那个杨旭这个人,便可以有机会好好观察一下了。若能证实这个人与裴百里有关的话,她便要找二爷帮忙行事了,只是目前,在什么迹象都没有的情况下,捕风捉影的事自然不足以让别人信服,所以现在也不适合与他说得太多罢了。   “二爷,要去江都了?”她换过了话题。   罗元辰淡淡点头,分明可以看到他眼眸中闪过的一丝沉郁,道:“应该很快会回来。”   “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其实现在罗家并没有表面这么风光,是不是?”许悠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罗元辰眸心微转,目光罩于她的脸上,眼神渐渐浓郁。   便听她继续又说了下去:“二爷一定觉得现在罗家的收支有些不平衡了,所以才会对大爷花钱一事加以劝解的吧?”   许悠说这话时,带着认真的微笑,那笑容能让人心里划过一丝暖流。罗元昊微微有些吃惊,她的心细竟如此细腻,也是够聪慧,竟然能被她洞悉如此。   罗元昊沉默了一会儿,仅是微微颔首,算是默认。   “别担心,二爷这么能干,一定没事的。”   许悠这话明显带着奉承,其实这种讨好的话他听到过很多次,不过今日从她嘴里说出来,竟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应该是一种信任吧,反正听起来让人暖暖的。   他微微笑了笑,转了话题:“我明日就去江都了,你想要我帮你带些什么回来吗?”   她的眉宇之间顿现些喜气,道:“我听说江都的那个……核桃很好吃,所以你能不能……”   她偷偷瞧了他一眼,笑得挺腼腆。   “好,我给你捎些回来。”罗元辰并不二话。   她低眉,有些得逞后的怯喜,那模样,让他不由暗自失笑。   “想不想吃这个?”罗元辰突然拿出了一包东西递到她的眼前。   许悠好奇之下便解开了纸袋,竟是一只看起来很美味的烤鸡,当下一阵心喜,道:“二爷,这是您特意买的吗?”   “你要过来喝酒,没肉怎么行?”罗元辰道。   许悠也不客气,拿起鸡肉,不太淑女地啃了起来,虽然这酒的味道并不怎么习惯,但是喝起来还是挺暖身的,所以便可以看到一个大快朵颐,饮着酒却连声叫苦的女孩儿,令人忍俊。而她的边上坐着的年轻男子,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偏生这会儿夕阳有些斜下,金黄色的余晖洒在两人的身上,熠熠光彩,这副画面有些特别。   隔了一日,由着罗元昊的邀约,许悠便拉着罗元惜一起与他去了周老板处。其实罗元惜也是爱琴之人,听说周老板处有一架古琴,心里也是动了心的,再加上有机会去瞧一瞧,自然是当仁不让。   “两位姑娘,这琴可算是我这店里的镇店之宝了。”周老板是个爱夸海口之人,自然是把自家的东西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   罗元昊负手跟在两人身后,笑意盈盈地看着两位姑娘抚琴的模样,那份爱不释手,教人看了动心。   “不妨试着弹一下,看看音色如何?” 罗元昊向周老板看去,意有请求之意。   周老板点点头,倒也没有拒绝,道:“公子带了佳人前来,我哪有拒绝之理,两位姑娘,请。”   许悠婉然一笑,其实她喜琴之心不比罗元惜差,而且这架古琴看着便有些贵气。整架琴看起来,形饱满,黑色的漆面,玉池圆形,凤沼长形,琴漆有断纹,微微拨动琴弦,音色却是透澈,果然是一架难得的好琴。   许悠与罗元惜同坐于坐前,共同抚琴,自是如鸣声脆,突又流转舒缓,音色绕梁,令人久久不能作罢,自然也显现出弹琴之人的心绪带着偏多的愉悦。   两位姑娘自是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神采奕奕,时而弹奏,时而彼此互望,自是能表现出彼此的心意相知。   罗元昊站于两人身侧,望着她们如痴如醉的表情,脸上不由绽放出了笑容,眸心微微透出些光芒,视线自是有些凝胶,心境也是为之一动。   有时候,许悠挺感激罗元惜的,进入罗府这么些日子,有她在边上陪伴着自己,消了不少的时光,而她对自己亦是如亲姐妹般,而她的性子亦是如此温儒,从没有半分心机,有如此的姐妹之交,夫复可求。   许悠想着这些,低下头,看着两人的手指在琴弦上飞奔,嫣然微笑。偏在此时,她的脑海中突然呈现出一幅画面,一个十岁的女孩坐于屋内,手指飞弹,而一位看似陌生的妇人在边上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是带着万般的宠爱。许悠能感受的到,这个女孩似乎就是过去的自己,心里突地一跳,有些茫然起来,好像她真的遗漏了些什么重要的东西,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场景,那个妇人又是谁?   她的眼神渐渐聚拢,光芒略暗,显然是有些失了神,以至于琴弦上的手指错了位而错了音。   琴音嘎然而止,许悠自也收回了神思,有些歉然地看了看罗元惜。   “怎么了?”罗元惜自是能感受到同伴的异常。   “嗯……它有些皮。”许悠的脸色微红,指着琴弦,分明是胡扯的话,只是边上的人仅是浅浅一笑,自是不会说她什么。   但是,她总不能说实话吧,所以这关便算过了。   “怎么样,这琴如何?”兴许是被两人的琴音所引,周老板也有了些许沉醉,这会儿总算清醒了过来,进入了他的主题。   “嗯,非常好。”许悠先一步答了话,脸上露出了欣喜的颜色,既而转向了罗元昊,道,“大爷,这琴极好,您的眼光真好。”   罗元昊温婉微笑,只道:“你喜欢便好。”   接着,许悠拉着罗元惜,在店里到处转悠了起来,看了看店里的别的琴,果真都是好的。   两位姑娘自是在那边指点着挨个琴看过去,而罗元昊偏是走到了周老板边上,在他耳边轻道:“把这古琴保养一下,过些日子送至罗府。”   他别有深意地看着她们的背影,周老板虽不知道他目光中的目标之人是谁,但大抵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反正于他而言,这琴价格不菲,放在这儿那么久都没有人能相中,这会儿有人出资买下它,当然让他乐不思蜀。因此,罗元昊这话一出,他立刻便笑着允诺,更是说了几句祝福的话。   罗元昊轻笑,生意人当然是这样的,反正成全了他的心意,两相满足,也是相得益彰。 作者有话要说:   ☆、布庄见闻   百寿图也算是绣得功得圆满,还有两日便是罗老爷的寿辰,也总算在这之前完成了绣图,郑玲也总长松了口气。   “姐姐,咱们花了这么多功夫,罗老夫人会喜欢吗?”许悠看着郑玲将绣作收好。   “自然是好的,你瞧我们俩花了这个把月的功夫,再不好也说不上,是不是?” 郑玲微笑。   许悠点点头,蹭到桌前,吃起了瓜子。   郑玲坐到她的边上,看着她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样,摇了摇头。说起这个妹妹,虽非同胞所出,但是却忍不住让自己与她亲近,兴许,是她无邪的个性使然吧,让人愿意这么接近她。其实这似乎也不是郑玲一个人的感觉,瞧这府里上上下下的,大部分的人都乐意与她接近,虽然这丫头有时候真的不太像个小姐。   “悠儿,我给你挑了个步摇,过几日老爷子的寿宴,你也好生打扮一下。” 郑玲从一个精致的盒子中取出了一支步摇,看着倒是极为华丽。   许悠撇撇嘴,却有些不太情愿,道:“戴着太重,不舒服。”   郑玲笑了笑:“你呀,人长得这么标志漂亮,就是不懂得多些打扮,这倒不是姐姐要说你,顾蓉安虽是与你不对盘,可人家每日里穿得戴得可比你强多了,这点你可真得学学,不然回头嫁了人,夫君可要嫌弃了怎么办?”   “知道啦,戴就戴嘛,我也得给姐姐挣足体面。”许悠也不再争辩,取过步摇在自己头上比划了一下,又把它放回盒子里,冲着郑玲嘻嘻笑了笑。   郑玲见她不再反对,自也是安了心,把盒子盖了起来,又说:“咦,对了,之前你大爷送你的那只镯子呢,好久没见你戴了。那只镯子是块好玉,那天你也戴上吧。唉,瞧姐姐糊涂的,你住在这儿这么些日子了,都没顾上给你打些首饰的,这会儿在场面上也没几样拿得出手的。”   郑玲的面上略有自责之色,许悠自是安慰她,本来首饰什么的她并不是太在意,只是,姐姐提到那只镯子的时候,许悠突然想起前些日子姐姐与罗元昊的对话,心里头又有了些堵,只盼着当日只是姐姐的随意之语,而非当真吧。   “前些日子,娘倒是和我提起,似是有意给元惜讲亲事了。” 郑玲陪着许悠吃起了瓜子,随意地便聊起了天。   听到这话时,许悠微微一愣,连忙接口:“是哪家人家?”   郑玲抬眼看了她一眼,见她挺是关心的模样,知道她平日里和罗元惜走得近,便接了下口:“具体也没说,不过听说对方也是个世家,应该嫁过去当继室吧。”   “继室?那可不算好。”许悠道。   郑玲却显得比较平淡:“听说男方的原配妻子早两年过世了,留下了个儿子,这会儿元惜若是嫁过去做了继室,虽然对方有嫡子,将来会分些财产,但若元惜也能生下个一儿半女的,也不会吃什么亏,小日子应该也不错。”   “可是,毕竟是做人继室,膝下又有嫡子,那…….还是会有些委屈吧?”许悠不由嘀咕。   “能委屈什么?元惜一个庶出的小姐,能有这样的婚事已然算是不错了,还能指望嫁得怎么好?她……”郑玲突然闭了嘴,兴许是想到许悠也是庶出小姐的身份,有些话便不便再说下去了。   许悠自然明白姐姐这话说得是在理的,只是想起以前罗元惜曾说过有一个心上人的事儿,不免为她感叹,也不知道她得知这事儿后,心里会怎么想。   与郑玲聊了一会儿后,许悠便起身去了绣坊。   李四娘倒是有些吃惊许悠的想法,微张了嘴,道:“你想做绣坊的生意?”   “二爷都答应我了,四娘,你就帮帮我吧。”许悠自有些撒娇的味道。   李四娘脸上的震惊之色还未消,道:“这些都是男人家的活计,二爷怎么会答应你去做这种出头露面的事儿?”   “也算不得出头露面,我也就出个谋策罢了,回头真要出去谈,自有人帮我的。”许悠自信满满的表情倒让李四娘有些佩服。   “帮你我当然乐意了,只是你打算怎么做呢?”李四娘恢复了神态,倒是对她的想法起了兴趣,“当不说我们罗氏绣坊的名号怎么样,就说汀州这儿,就有三家比较出名的绣坊,他们都已经是多年的积累了,咱们绣坊不过是小小作为,如何比得上他们?”   “四娘,那据你所知,那三家绣坊的优势在哪?”许悠正色问道。   李四娘见她认真,自也认真起来,道:“他们的绣艺不错,绣成的那些衣袍很受老夫人小姐们的欢迎。”   “所以这三家互相比拼的就是谁家的绣艺好,谁家价格实惠,是不是?”许悠眼前微亮。   “当然,不然还能比什么?”李四娘道。   许悠站起来,又坐到李四娘的另一侧,道:“四娘,别家的绣坊的刺绣样图,从何而来?”   李四娘道:“绣坊都有绣谱,照着绣谱上面的样式图开来绣,嗯,偶尔也会根据客人给样图的吧。”   “左不过就那几个花样了,是不是?”许悠笑道。   “是呀,这些绣谱,我们这儿也有,每回有单子要做的时候,咱们也都是参看的。”   许悠嗯了一声,点点头,道:“四娘,我们就要做出别家没有的东西。”   “这话如何说?”李四娘没能反应过来,但显然对许悠的这个话题起了些兴趣。   “别家可有我们罗氏布庄的丝布品质?四娘,你想,若是我们做的衣服若取用的是罗氏布庄的布,会不会更有吸引力?罗氏布庄的东西向来受人欢迎,再加上我们精致的绣艺,这算不算我们的优势?”   李四娘想了想,点点头:“这算是一个。”   “既然人家都用的是几乎一致的绣谱,那我们就用我们自己的,与别人不同的,那是不是又是一个好的优势?”许悠越说越来了劲。   李四娘道:“不一样的,那谈何容易?”   许悠却不以为然:“若说同一朵芍药,每个人画出来的都可以不同,自然是可以设计不同的风格,何必定要拘泥于绣谱呢,我们可以自己创造。”   说罢,她拉起四娘走到边上,让人取了些水过来,用手指蘸了水便在木桌上比划起来,不一会儿便有了一幅生动的画,直把边上的人给看呆了。   “没想到许小姐的画画得这么好。”边上的其他绣娘也凑过来瞧了,不禁感叹。   “那四娘有没有信心帮我把这画绣出来呢?绣在我们品质最好的布上缝制成各式各样的服饰,也可以绣在锦锻上制成靠枕,只要老夫人小姐们想得到的,我们都能做。四娘,你说这样,我们比不比得过其他些个绣坊?”许悠神采飞扬,显然是自信满满。   李四娘这会儿倒是有些心动了,许悠说得这些确实不一样,惹得绣坊里的绣娘们都有些蠢蠢欲动了。   见大家都有了信心,许悠心里头高兴,自然默默地打起了自个儿的小算盘。   与李四娘她们聊了好一会儿,她便踏出了绣坊,微微思虑了一下,便在布庄那儿转悠了起来。   反正布庄的人对她也熟悉了,对于她这样的走动早习以为常,所以除了与她打个招呼以外,没有人会质问她。   如她心意所想,她真的看到了那天在路上撞到她的杨旭。眼下他正忙着晒布,且由于到处挂着正在布,有些遮档,他倒是没注意到她。其实这个杨旭很好认出,满脸的麻子,不过以前来布庄的时候倒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也难怪,平日里也就进出个绣庄,鲜少在布庄晃悠,碰不上也是合理之事。   “许小姐,今儿又过来绣坊了?”这会儿便是有人与她打了招呼,他叫杜全,是布庄的长工,几次来往绣坊时见过她几回,平日里也是个乐哈哈的人,挺善言语。   “全哥,在忙呢?”许悠把视线从杨旭的身上收回,坦然地与杜全聊了一会儿。   “全哥,那位兄弟是新来的么,没怎么见过?”许悠与杜全聊了一会儿,话题自然而然地便跑到了杨旭身上。   杜全回过头看了一眼杨旭,压低了音量,道:“许小姐是不是觉得他长得有些丑?”   许悠倒不会嫌弃人家的面相,只不过杜全这么说,倒也让她有些好奇起来:“是有些,我以为大爷不会请这样面相的人来布庄的呢。”   “嗯,这倒是,不过这位是二爷同意他进来的,听说是只身一个人,只求填饱肚子,对月银什么的要求也不高,所以后来大爷也就不说什么了。”杜全笑呵呵地说,“不过,这个杨旭干活倒是挺卖力的,而且人很聪明,眼下,大爷对他也挺信任的,一些重要的活儿都让他干了。”   许悠长长地哦了一声,又问:“大爷都让他干什么重要的活了,他能成吗?”   “嘿,您和我当初的想法一样呢,觉得这小子看起来没什么斤两的样子,能成什么事儿。不过,您还真别小瞧了他,这小子有两手呢,帮着大爷二爷忙里忙外的,还真能帮着些忙。大爷这边呢,也觉得他是个人才,上回去和棉花商谈,都让他去帮的忙。”杜全说着便有些来了劲。   “棉花商?”许悠心头一动。   杜全继续口沫飞花:“是啊,前阵子也不知道怎么了,我们一直进货的棉花商突然抬价,哎哟,那阵子把我们二爷给扰的,听说几晚都睡不好。大爷那回也急,可也没什么法子,后来这个杨旭还主动提出了要去试找找新的棉花商,还帮忙大爷跑了几家谈呢。”   棉花商抬价?这事儿怎么听着这么耳熟?许悠的心头突然一跳,猛然想想那日在屋顶上听到裴百里说话的事儿。记得当日那裴百里说过,要棉花商抬价,以便让罗家陷入高价圈套的事,难道这就是他们计划中的第一步?许悠的手轻捂住胸口,能感觉到自己心脏的跳动。   “杜全,那杨旭后来谈到了吗?”她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   杜全点点头:“谈到了,其实除了一直与我们合作的这家棉花商以外,其他的都没有加价的意思,这事儿也有点奇怪。杨旭那会儿呀,确实新找了一家回来,本来大爷是打算用了的,结果二爷看出了不妥,才发现这家的棉花品质差强人意些,后来就推了。不过虽然如此,大爷和二爷还是挺看好杨旭的,觉得他是个能干实事的人。其实我也挺佩服他的,要换了我,这些事儿我可干不来。”   杜全向来有自知之明,也看得出来他对杨旭是有些好感的,字里行间都透露出对他的欣赏之意。   只是这话出来,许悠的心境就更加不平静了,这杨旭怎么看都有些不太对劲儿,尤其是杜全这么说完之后,她更是对他起了疑心,不管从哪方面看,这个人似乎和裴百里所说的计划都是那样的贴合。   棉花商抬价,唔,对了,上回记得好像看见过二爷与那三个老板争论抬价的事,恐怕也是因为棉花抬价的原因吧。看起来,二爷是把事情给压下去了,应该是没起太大的乱子。许悠心里稍稍安下了点心,对罗元辰寄予的希望又更深了一些。   杜全说了一会儿杨旭,兴许是觉得有些无趣,又挑了些别的话说,大抵是和绣坊有关。许悠眼下也无心聊这些,敷衍了几句,就和杜全散了。她的确需要理理头绪,一直以为裴百里并没有实际动手,可现在看起来,他们早已经在布局,只是她没有意识到罢了。   兴许,得尽快找个合适的时机,与罗二爷好好聊一次,可是他会不会也和父亲与姐姐一样,不相信她的话呢?记得第一回遇上杨旭也是因为他不小心撞了自己,回头会不会也被二爷冠上一个报私仇的罪名呢?许悠心下确实有些七上八下,神思不由恍惚起来。   以至于有人走到她的跟前,她都没能发现,差一点便撞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说亲   站在她面前的人,赫然就是杨旭,委实把她吓了一大跳。   “你……你怎么在这儿?”说这话时的确有些支吾,刚才心里头还在算计人家,这会儿人家就站在她的面前,让她心虚地以为他要来找她麻烦。   不过,这些只不过是她的心虑想法,杨旭可不是她肚子里的虫子,不可能知道这些。只见杨旭对她温和地笑了笑,道:“我听他们说了,您是少夫人的妹妹,上回不小心撞了您,没伤着吧?”   其实许悠回头就忘了他撞的事了,关心的反而是他这个人的身份问题,所以他提起这事儿,她也就淡淡一笑,道:“没什么大不了,伤不了的。”   杨旭似乎松了口气,道:“小姐没事就好,在下就怕伤了小姐,心里头就过意不去了。”   “你……在这里做工的呀?”许悠不想再与他谈论伤不伤的问题,故意环视了四周,漫不经心地问他。   “嗯,来这儿有二个月了。”他简要的回答,却又把话题转到了她的身上,“我听大伙说,你是少夫人的妹妹,一直是住在北凌城的,我没去过那边,听说那儿天气很冷吧,您在这儿可习惯?”   “嗯,是的,少夫人是我的表姐,我叫许悠。”人家既然与她打招呼,她自然也不能因为心里把人家当坏人就不理人,所以还是显得落落大方,答道,“我们家原来住在北凌城,估计眼下那边应该很冷了吧。不过,我从小就一直住在原城那儿,和汀州这边的气候差不多,所以我还是挺习惯汀州的。”   杨旭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的暗淡,又有那么一瞬的失神,隔了一会儿,他笑笑,说:“原来如此,小姐,这儿的树枝有些尖锐,您小心些,瞧,衣衫有点勾破了。”   “啊?”许悠一愣,低头瞧自己的衣衫,除了裙摆处有些脏以外,没找到半点破处,应该是刚才自己走过来的时候,不小心踩到地上的污物所致吧,便道,“还好,只是脏了。”   杨旭温和地笑了笑,没说什么,告辞而去。   许悠心里不觉有些古怪,再次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裙,不由撇了撇嘴。这个杨旭似乎是话里有话的感觉,他到底想要表达什么呢?她摇摇头,也不想再深究下去,因为她更关心的还是这个人的身份,兴许,她真的应该找罗元辰说出那件事了,不管他能不能相信她。   这两天,罗府上下本是在筹备着老爷子寿宴的事,一片喜庆,可偏是有一件事儿扰了一些人的情绪,自然也有些影响到了许悠。   其实这件事,许悠本也猜得出会有些风波,只是没有想到向来百依百顺的罗元惜会有这样大的反应。   罗老夫人似乎确实是给罗元惜说了一门亲事,虽然还没有正式定下来,但大抵是差不多了,所以,今儿个一大早便把罗元惜叫去栖园,把这事儿给她说了。罗元惜当场便表示了反对,但是罗老夫人却不为所动,说了几句便赶她离开,却不料,她这趟竟是杠上了,跪在罗老夫人的屋里死活不肯起来,非让罗老夫人取消这门亲事不可。罗老夫人后来是怒了,骂了她几句,可她眼泪汪汪却带着坚持的模样,让罗老夫人气得煽了她一巴掌,直接叫人把她押回自己的房间软禁了起来。   这会儿,郑玲便叫住了许悠,兴许是觉得她平日里与罗元惜走得近,便提出让她去劝解一番。   许悠自然心里也有些担心罗元惜,况且也有一肚子的话想与她讲,郑玲这么要求,她自然应允,立刻就去了罗元惜那儿。   推门而入,罗元惜看起来精神不怎么好,脸色有些苍白,半倚靠在床上,神色暗淡。这会儿她的手帕交沈吟佳也正好来看她,似乎也在边上劝解。   “元惜,你还好吧?”许悠挨近她的身边,小心翼翼地说道。   罗元惜终于有了一些反应,眼珠微微移了过来,看向她,表情沉重,道:“娘给我讲了亲事,可我不愿意。”   沈吟佳叹了口气,道:“其实这也是无奈的,家里人给说的亲事,也就这样的了。”   以前罗元惜曾经在许悠面前谈及过婚姻的问题,一直以来许悠都以为她是个默守规矩的人,也曾听她说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认命之言,虽也知道她心里有心上人,可总以为事到临头还是个听话乖巧的姑娘,可谁想这一次还真的有些逆反举动了,难道是自己把她给影响了?   “给说的是哪家人家?我听姐姐说是许了人家当继室的?”许悠探问。   罗元惜坐直了身子,眼眸微垂,道:“是冯家,许给他们家的三少爷做继室。”   “冯家三少爷啊?这个我知道,冯家也算是世家了,父亲是朝廷里当官的,三少爷也是嫡出,之前娶过一门妻子,可惜两年前因病亡了,留下了一个儿子。其实冯三少爷也没有纳过其他的妾室,这门亲事虽说是做继室,但也不算太坏,将来你生下自己的孩子后,与那嫡子之间也未必分仲秋,今后小日子应该也还可以的。”沈吟佳劝道。   “吟佳,你成亲后日子过得可好?”罗元惜突然把话题转移到了沈吟佳的身上。   沈吟佳脸上似有些羞色,缓了缓,说:“其实说起来,成亲之前我是对他没有什么好感,觉得他腿不好,品性也差,是想拒绝的,可是父母之命,胳膊哪拧得过大腿。我心里怨,可是还是被送上了花轿,这都是命,逃不了的。我那相公是刘府庶出的少爷,好在我嫁过去是正妻,对于我这样的庶女而言,算是不错的了,所以我也就认命了。其实,成亲之后我发现相公也不是之前听说的那么糟糕。他确实腿不好,也偶尔会上那些院子去,但去那儿是因为他哥哥硬拉着他去的,他不过是面子上过不去罢了,但他去那边儿也就听听曲子,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儿,而且自成亲后,他也尽量在拒绝他的哥哥了。最主要的是,他对我还算好,这点也就满足了。”   沈吟佳说着,下意识地抚了抚自己的腹部。她这会儿刚怀上身子,脸上倒是洋溢着些喜气。   不管刘府少爷的真实情况是不是像沈吟佳所说的这样,但看起来,她是非常相信自己相公的。她的要求并不高,很容易知足,所以脸上早没有了成亲前的那种怅然。   罗元惜把视线从她的脸上转回来,沈吟佳的际遇并没能让她释怀,反而更加心思緾绕:“就算那冯三少爷对我好,我也不想嫁去冯家。”   “元惜,既然老夫人已经决定了,你也是争不了的事。其实在我看来,那冯家少爷名声也还好,听说也是一表人才,嫁给他理应不至于太坏。元惜,你为什么这么坚决反对呢?”沈吟佳自是不明白她的想法,努力劝解中。   罗元惜低下头不语,眼眶有些红,想来情绪是有些激动。   “他是谁?”许悠坐到她的身侧,突如其来的问话,让罗元惜不觉一怔。   许悠的目光看似有些深沉,罗元惜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却摇摇头,说:“如果我嫁去了冯家,那他是谁都不重要了。”   许悠知道,若不是她心里深藏着那个人,否则也不会这么坚决地拒绝这门婚事,但是,兴许罗元惜心中的那个心上人与她门户不当,也或许那个人的心意未明,才使得她欲言又止,连与她从小一直玩到大的沈吟佳都没能洞悉她的这份心事吧。   许悠知道,虽然罗元惜看着柔弱,但却是个心底固执的女孩,所以这门亲事若是逼着她进行的话,倒是有些担心她的承受能力。   “不然,让他试着向老夫人……”许悠心里琢磨了会儿,可是话未说完,门帘子突然被打开,竟是顾姨太进来了,后边儿还跟着顾蓉安。   “听说元惜妹妹心情不好,老夫人让我过来看看你。”顾姨太缓缓走进屋,扫了一眼许悠,姿态如往常一样带着倨傲。   沈吟佳见状,便托词家里还有事儿先行告辞而去。   顾姨太微微笑了笑,自行挑了个椅子坐下。   “元惜,其实我瞧着这门亲事真的挺好的,你呀,也别倔了。”顾姨太一来便直入主题。   罗元惜低垂眸子,没有搭话。   “元惜小姐,我可听我姐姐提了,那冯三少爷条件其实真的挺不错的,你一个庶出的小姐能有这样背景的夫家,也算是不错了,不能指望太多。人呢,还是贵在要知足,庶出的小姐自然不能和嫡出相比,否则可是苦了自己,也为难了这一大家子。你瞧,这会儿轮着这么多人来劝解你,你也别倔强了。”顾蓉安也在边上插起嘴来。   顾蓉安这话说得其实是没有错,但是这话偏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味道就不怎么对了。这主要在于她的语气,说是在劝解人,可言语之中却颇多的尖锐,语态骄傲更带着轻蔑。   罗元惜抬眼瞅了顾蓉安一眼,虽是没有搭话,显然也是有些许不悦。   这顾蓉珍与顾蓉安两姐妹自父母双亡后就成了孤女,原先她们的父亲娶了她们的母亲后也没再纳过什么妾,所以论起排辈,她们自然也称得上是嫡出,所以这会儿看罗元惜这样的庶出之女,反倒还感觉自己高出她一等,顾蓉安的脸上的骄傲在此时显现无疑。   许悠在心底轻哼了一声,难怪平日里这个顾蓉安也总是看她不顺眼,恐怕也是这种心思作怪,打心底里就看不起她们这些庶出小姐吧,可她也不想想,她姐姐现在也就是个姨太太,她又有什么资格在那儿轻视罗元惜,好歹罗老爷还是把她视为女儿的,算得上是罗家的小主子,她姐姐就罗家的一个姨太太说难听点就是个奴才,在罗府的地盘上,还真不懂她们的这个骄傲从何而来。   “蓉安……”顾姨太毕竟比顾蓉安成熟多了,这会儿低喝了她的名字,显然是在阻止她。   许悠扫眼过去,见顾蓉安脸色悻悻的,也碍于她姐姐,没再放肆下去。   “元惜自有分寸,几位不用再说了,请回吧。”罗元惜下了逐客令。   顾蓉珍道:“元惜小姐,你也别怪蓉安刚才信口开河的,但这些话也没大错。我们女人呢,也不求别的,嫁一个好人家,生个一儿半女的,就这样安安心心地过完下半辈子,也就知足了。唉,你说这心里头不管喜欢谁,吹了灯还不都一样。”   顾姨太这话说得露骨了些,但到底比顾蓉安要诚恳的多,罗元惜的脸色也稍稍有些缓和,但仍没怎么搭话。   顾蓉安却是个耐不住性子的人,眼见姐姐说了这许多话,这个罗元惜还像个闷葫芦般一声不哼,当下有些急了,又冒了些胡话出来:“元惜小姐,你不会是和许悠那样,心里有别的男人才拒绝婚事的吧?你可不能学她这样不知轻重,不知羞耻。”   这话说得极为难听,而且矛头竟指到她这里来了?许悠心下一沉,顾蓉安这算是又要与她闹腾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打架   “顾姑娘,你这话,我可不爱听了。”许悠不是一个能沉得住气的人,听见顾蓉安这么说话,自然也就出口相斥了。   顾蓉安却扬了眉头,有些尖锐地说道:“这话哪说错了?你一个大姑娘家的,毕竟是还没有嫁了的,就与一个男人在大街上招摇过市,这还不叫羞耻了,根本就是不知俭点。”   顾蓉安指的男人明显就是罗元昊,她语气中浓浓的敌意就能猜得出来了。许悠虽然奇怪她何时看到自己与罗元昊一起在大街上走的,但是偏就她这语气就让人极不舒服。她与罗元昊现在清清白白,没半点见不得人,也不至于让人说得这样不堪。   所以,许悠心里很是不快,但还不至于恼羞成怒,因为知道她只是为了她姐姐顾姨太来打抱不平,此处只当是她因为亲情使然,便忍着怒气,道:“顾姑娘,你这话说烈了,谁都会与别人有些交谈,顾姑娘自个儿也经常出入布庄,那儿也有不少男子,若真如你这般所说,岂不是也要冠了这罪名了?”   许悠虽然语气平稳,但是话语之间还是透着犀利。   顾蓉安自然听得出来,脸色变了变,又接了口:“那怎么一样,不能相提并论。哼,我瞧着你和你姐姐也差不多,你姐姐喜欢勾搭别的男人,还怀上个孽种出来,我看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也不知道顾蓉安心里在想什么,这话一句比一句难听,到最后已经有明显的辱骂之意了,可偏偏顾姨太就这么端坐在一边,并不阻止妹妹这样的口无遮拦,反有在边上看戏的味道。   许悠这会儿算是真的恼了,明明就是来劝解别人的,这顾蓉安说到后来扯到她的身上不算,还说到少夫人头上了,而且这根本就是侮辱。少夫人再怎么说也是罗家长房主母,怎么也轮不到她来辱骂,而且言语之中大有毁人清白之意,这是绝对不可以的。   “你凭什么这么说,不许你这么侮辱我姐姐。”许悠对顾蓉安大声斥责。   顾蓉安被她这么指着鼻子骂,也不示弱,回骂道:“我就侮辱她了怎么样?她不守妇道,不知羞耻……”   顾蓉安这端越骂越起劲,有点停不下来的味道,猛不然地脸上被泼了一脸的水,这才停了口,见许悠手持着水杯,显然是她把杯中的水泼在自己的脸上的,当下脸色一变,骂道:“你敢泼我……”   话音刚落,竟见顾蓉安扑了上来,扭着许悠就要打。许悠也不是省油的灯,哪容许她这么打自己,一拳头就这么挥过去,直接便把顾蓉安打退了好几步。   “蓉安……”   “悠儿……不要……”   边上的顾姨太和罗元惜显然吃了一惊,没料到两人就这样动了手,不由惊叫了起来,   兴许顾蓉安没有料到许悠的力气竟然这么大,自然不服气,扑上来继续要打她。许悠心头愤怒,有一种想把过去与她的恩怨一起发泄的情绪,举起拳头狠狠地便揍了过去。其实许悠自己也不知道自个儿居然有这么大的力道,这一拳直接就打在了顾蓉安的右脸上,顿时,她的眼睛周围就红了一大圈,痛得她哇哇直叫,更是哭叫着扑过来要抓打许悠。   她的形象现在真的很糟糕,红着眼睛,像头野兽般的眼神瞪着许悠,张牙舞爪地扑向许悠。许悠的身形还算灵活,几下就脱身开来,可是顾蓉安竟拿起了桌上的水壶就这么向她飞砸了过来。许悠避开了水壶,可是那水壶因被重力摔在地上,其碎片跳起来竟溅到了边上的罗元惜的手臂了,还划出了一道伤口,见了红。   许悠见状,心疼罗元惜的同时,怒气再生,伸出手,向再次扑打过来的顾蓉安一拳打去,这会儿正巧打在了左脸上,两边眼睛均出现了红圈,痛得她直哭。   “行了,行了,不要打了。”罗元惜再也忍不住了,过来拉住了许悠,要阻止这场争斗。   “蓉安,你怎么样了?”顾姨太这回也急了,拉住了顾蓉安,心疼地望着她脸上的伤,带着怒气转向许悠,“你怎么可以出手这么重?”   当下,屋里的动静太大,惊动了在门外侍候的下人,纷纷进屋看究竟。   “悠儿……”罗元惜拉紧了许悠,脸上极是惊惧,而另一头,顾蓉安捂着自己的脸,委屈地哭得像个泪人。   许悠这会儿倒是平静了下来,因为看着顾蓉安这副狼狈样,她突然有一种报仇后的舒坦感,虽然她也知道回头一定会被责骂。   这事儿自然惊动了少夫人,所以没隔一会儿,许悠和顾氏姐妹便被少夫人叫到了跟前,脸色不怎么好地瞧着她们。   “让你们去劝人的,怎么就自个儿打起来了?”郑玲言辞不悦。   顾蓉安就像是得了天大的委屈似地,指着许悠哭道:“是她先动手的。”   许悠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郑玲看看许悠,又看看顾蓉安,严肃地道:“现眼下府里上上下下的都在给老爷子准备寿宴的事忙得不可开交,你们倒好,还真给挂彩了,这是打算演给谁看?”   “少夫人,这怪不得我。”顾蓉安自是一脸委屈。   “顾姨太,你是边上看着的,也不劝着些。”郑玲瞧了瞧站在一边的顾蓉珍,她虽是表情平淡,可眉梢间的不平之气还是显而易见的。   “少夫人,她二人都有些冲动,我没能拦住,怪我不好。”顾蓉珍自然懂得什么场合说什么话,在少夫人而前,自是做出一副贤德之态,说话不伤任何一方。   郑玲叹了叹气,道:“你们两人年岁相近,本应是好相与的才是,这会儿闹成这样,怪伤和气的。唉,这也怪我不好,身为当家主母,后宅不宁也与我有责,怪我没能把你们教好。这府里大大小小的人不少,我这主母也管不了太多,想着你们大伙能相安,那我也省心,不然,整天吵吵闹闹的,我也必然要费不少的心,回头老夫人那儿又要与我折腾,我也难做不是?真要闹到那份上,这事儿也用不着让老夫人或者大爷操心,我自个儿就能办了,那该赶出府的人也留不得情面,也不管是个下人还是个姨太太。”   顾姨太脸色微微一变,眼中似有惧意。   再接着,郑玲又说了起来:“其实斗大点儿的事儿,有何可闹腾的。好啦,蓉安也别哭了,我这儿也不责罚谁,你们俩都自个儿回去好好想想吧,老夫人那儿我也帮着拦下了,下回可都和和气气的就成了。”   顾姨太脸色一红一白的,显然有些惶恐之意,连声说好,拉着顾蓉安就赶紧谢了恩离去。   许悠的心里倒是对姐姐有了一层新的感觉。其实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表姐是个脾气温柔、宽容的女人,甚至容忍府里的姨太太,自己则忍气吞生。可是,今天却让她看到了姐姐的另一面,虽然今天这事儿的处理的结果也和以前一样,宽大容厚,可是姐姐说的话,温柔中带着尖锐,严格说起来是极为凌厉,让向来嚣张的顾姨太当着她的面也只能俯首,不敢造次。   少夫人的威慑力隐藏在她的宽容温和的背后,其实力量也是不可小覤的,许悠不由对郑玲多了一层欣赏。   “姐姐,谁让那个顾蓉安抵毁你的清白,说那些话……”郑玲的目光转回到许悠身上的时候,她不由做了些解释。   “你呀,就是这个冲动的脾性,就算那顾蓉安万般不是,也犯不着与人动手,一点女孩子的样子都没有。” 郑玲打断了她的话,有些苛责了她。   “姐姐,什么都能忍,可我忍不了她这么辱骂你,而且她说的那些话,无中生有,分明就是毁人清白的事,这要是传到大爷的耳朵里,要是当了真,那还得了。”许悠自是有些愤怒。   “她说什么了?”这会儿郑玲倒是主动问起了。   许悠自然把顾蓉安说的那些难听的话稍稍描绘了一下,她好歹也得让姐姐知道顾氏姐妹的嘴脸吧。   原以为郑玲会为之动怒,再不然也应驳斥几句,可是令她意外的事,姐姐似乎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反应,哪怕是淡淡的反应也没有,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儿,好似这话指的对象并不是她本人似的,平静得让人觉得无法理解,而且,她也没有为此为自己驳上任何一句话。   末了,她只说了句:“我乏了,你也回去歇着吧。”   许悠不由有些奇怪,看着她缓缓走回里屋,心里突然闪现出一个不太让自己相信的念头,难道顾蓉安说的话并非空穴来风?   呸,呸,都想些什么呢,这怎么可能!许悠连忙否决了自己的荒唐想法。 作者有话要说:   ☆、寿宴(一)   老爷子的寿辰终于到了,从日头升起开始,府里上上下下就忙得不可开交,来祝寿的人自是不少。   女眷们自然不被允许出来,但是许悠是个喜爱热闹的人,这会儿便躲在门内偷偷地看着外面的情况,自然也是有些开了眼界。这会儿她也总算领略到了罗家的受众度,虽说罗老爷子已不再主持家业,但是还是有宾客云来的盛况,全然还是因为罗氏这个招牌的原因。   罗老爷中风也已有两年了,虽是说话不太利索,脚也有些不便,但让人扶着行走还是不成问题的,再说今日寿辰大喜,怎么也得出得场面,所以被人扶着入了客厅,迎接着来往宾客的祝福。其实罗老爷在没有生病以前,广结人缘,而且罗氏的生意做的这么大,自来恭贺的人不少,再加上罗家也出了位贵妃娘娘,这前来祝寿的人之中自然也包括了一些官员,甚至是皇亲,就比如成王爷。   这位成王爷与罗家是有些渊源的,大概也是因为宫里选中罗家作为长期供布的关系,再后来便与罗家走了近了些。成王爷其实年岁也不大,估摸不到三十,倒也是个精明能干的人,可能也是年岁的关系,也可能是志趣相投,他与罗二爷走得相对更近一些,当然对罗老爷也是有着相当的敬重。因此,这会儿罗老爷寿辰,他也来走了这一遭。   毕竟是皇亲,成王爷的到来自是给罗府增了不少脸面。罗老爷人虽不能动弹,但还能结巴地说几句话,所以自也是道了感谢,成王爷凑到了他的边上,给了他一些安慰。   “王爷亲来,令我们罗府倍感荣幸。”罗老夫人感激道。   成王爷笑了笑,自是说了些谦虚的话,罗老夫人连忙叫人给他看了座。   “元辰也总是在我耳根子边说王爷的恩德,今儿还特地过来给我们家老爷祝寿,老身真的是有些过意不去了。”罗老夫人客气地道。   成王爷摇了摇手,道:“都是常来常往的,来给老爷子祝寿也是应该的,算起来,我也算是晚辈了。对了,提起元辰,倒是没见到他。”   罗老夫人道:“前几日他去江都办事了,按说今日就该回来的。”   “江都?他果真去了江都?那岂不是……”成王爷的脸色突变,似有些话要说,却偏偏堵在喉头不能发,眸子里有明显的忧愁感。   许悠在里屋偷看,自也是瞧见了他的表情,见他皱起眉头,似有所忧的神情全然是因为罗老夫人说罗元辰去了江都的事,她的心里不禁有些生疑,不明白成王爷如此反应缘为何故。   “元辰刚才已然回府,我刚过来的时候瞧见他了。”罗元昊这时进了客厅,笑盈盈地接了口,接着便给罗老爷行了大礼,道,“祝父亲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成王爷在听到罗元昊的这句话后,似乎松了口气,脸色也恢复了平缓,静坐于一边。   罗元昊的到来,使罗老爷和罗老夫人都展开了颜笑,尤其是罗老夫人,看到儿子,那眼眸中散发出来的爱意更浓,那笑容岂止是发自内心这么简单。许悠不由感慨,平日里也见过罗老夫人对待罗元辰,便没能体现出这样的真情,果然是亲生的与隔肚皮的区别了。许悠想到这儿,突然心头一撞,想起了那日偷听到玉娘的一席话,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了站于罗老夫人身边的玉娘,却见她以同样的目光笼罩在罗元昊的脸上,慈爱之情,显现无疑。许悠心里不由为罗老夫人担忧起来,若是那日听到的确为事实的话,罗老夫人又怎么会显现出对亲生孩儿的那种真情,那显然她可能并不知情。若真是如此,有朝一日罗老夫人得知实情,又将情何以堪?   许悠这头还在感慨,肩上就被人轻轻拍了拍。她吓了一跳,回过头,竟是看到了郑玲站在身后,带着埋怨的眼神看着她。   “姐姐……”许悠尴尬地朝她笑了笑。   “你呀,一点也不安省,还躲在这儿偷看,要是被人瞧见,又要说我们罗家没有礼数了。” 郑玲轻声数落,“晚上还有我们自个儿的家宴,你也不去帮忙打点,光在这儿看热闹。”   “知道啦,姐姐,这就去还不成嘛。”许悠嘟囊了几句,眉梢一弯,笑嘻嘻地跑开了,郑玲望着她的背影只是无奈摇头。   许悠走过花园的时候,在池子边上却见到了两个人,但其中一个人却让她不由脚步一停。   他整脸麻子的形象,让她一眼便认出了他,之前在布庄见过的杨旭,也是她内心深深怀疑之人。他怎么会跑到罗府后院里来了?在看他的边上,是罗元惜,正与他对话。   许悠正在疑惑之时,却听罗元惜叫了她的名字,她也就顺势走到了他们的边上。   “悠儿,昨日有伤着你了吗?”今日的罗元惜似乎精神状态好了些,倒是主动问候起了许悠。   许悠笑了笑,说:“那算得了什么,你就别担心我了。”   说着话,许悠的目光自然而然地会便转到了她边上的杨旭身上。   “许小姐,你好。”杨旭点头致意。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许悠虽是质问,但表情柔和。   杨旭还未开口,罗元惜先开了口:“这位小兄弟误以为我要自杀,跑过来拦了我。”   “啊?自杀?”许悠听到这两个字,也没有在意到以为两个字,着急地拉着罗元惜的手臂,神情紧张。   “没有,没有,我的意思是我刚才站在池边,并没有要自杀的想法,可这小兄弟就以为我想不开,跑来劝我了。”罗元惜抿嘴,瞄了一眼杨旭,后者自也有些神情尴尬。   许悠松了口气,看罗元惜今日脸色平常,昨日的愁色倒是看不太见了,想必她讲的应是实情。   杨旭这会儿开了口:“我也是正巧路过,见罗小姐挨着池子这么近,就担心……”   “刚才因为我的手帕掉进了水里,我便凑近了看能不能捡起来,然后他就过来了……”罗元惜脸色微红,似乎也因为刚才的误会觉得尴尬。   许悠轻笑,直道原来如此。她这一笑,气氛自有所缓解。   “杨兄弟,今日到得府上是……”这才是许悠关心的重点。   杨旭道:“是大爷吩咐我过来罗府帮忙的,后来见着二爷回来了,他把我叫到屋子里交待我一些事,所以我这是才从二爷那儿出来,正要去前院呢。”   看来这个人是挺受罗元昊信任的。他不过是罗氏布庄的工人,这会儿竟把他从布庄带回了罗府,若他真有异心,那可真就危险了。   许悠神思有些发散,再收回心神之时就迎上了杨旭凝视在她脸上的目光,竟有那么一刻的深沉,让她心头不由一跳。   “哦,那……那你快回前院吧。”许悠打了圆场。   “是,两位小姐,在下告辞。”杨旭施礼后便欲离开。   “杨旭,今天还是谢谢你。”罗元惜轻脆的声音响起,不管是不是误会,至少人家揣着好心,道一声感谢也是应该的。   杨旭自是道声不敢,对二人作揖后便举步离去。   看着杨旭的背影,许悠心里自有些思量,便在这时罗元惜推了推她:“悠儿,你盯着人家看干嘛?”   许悠意识到自个儿有些失态,连忙回过神,说:“元惜,今日看起来心情好些了。”   罗元惜的眼神微微有些暗淡,道:“我这么消沉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回头真把我塞花轿了,我再消沉也是对不起自己。就如你以前和我说的那样,总得想想办法才是。若真的努力了还是没办法的话,兴许就是我的命了,争也是争不过的了。”   见罗元惜想通了这道理,不由为她感到高兴,拉着她的手又是一些安慰。   与罗元惜散开后,许悠又想起了杨旭这个人,便觉得这事儿应该尽早与罗元辰交待一下。看着杨旭已经与罗家两位少爷走得如此近,更该给罗二爷有些提醒。   许悠下了决心后,便往罗元辰那屋行去,记得刚刚杨旭说才从他的屋里出来,想必他应该还在屋里,此刻过去,应是时候。   “二爷可回来了?”许悠到了罗元辰所居住的“楚园”,遇上了在院里打扫伺候的下人。   “回来了,在书房里呢,小姐您自己进去吧。”   许悠点点头,在下人的指点下,顺利地找到了书房所在的位置,走向那儿。   就在她靠近屋子伸出手打算扣门之时,里面却传来了说话的声音。她微微犹豫了一下,这会儿他屋里似乎有别人在里面,虽然她不知道与他对话之人是谁,但是不管是谁,她这样就算敲门而入,似乎也不方便说这些事。   正犹豫之中,屋内说话的内容不由让她悬在半空中原本要敲门的手停了下来。   许悠可以对天发誓,她不是有心要当一个窃听贼的,可是每次都是这么巧,总让她撞上人家在说话,可偏偏又是些重要的事儿,让她挪不开脚步。 作者有话要说:   ☆、寿宴(二)   “王爷,此番进京,你见到娘娘了?她真的这么说的?”那是罗元辰的声音,显然与他对话之人正是成王爷。   成王爷嗯了一声,听声音有些沉重:“苏将军这个案子,这二年其实我一直是有怀疑的,不过那日听娘娘的意思,她似乎对此有更大的怀疑,所以……不过,她的怀疑也不是没有道理。”   罗元辰嗯了一声,道:“娘娘也不会空穴来风,想必是有些发现了吧?”   “不好说,应该是没有什么证据,只是……”成王爷顿了顿,道,“我只怕我们没有什么证据,打草惊蛇。”   “苏桓将军一代英名,我是怎么也不会相信他会犯下如此罪过。”罗元辰叹气,“没有想到他会落得这个下场。对了,最近您这边可有苏将军孩子下落的线索?”   成王爷道:“没有消息,当初他们从官兵手上逃脱,也算得是命大。其实,我觉得希望也很渺茫,千金之躯,就算是逃出了官兵的魔掌,可是又能支撑得了多少日子?苏将军的女儿当时才十三岁,就算保得了清白,又保得住命吗?唉,这几年我们也是一直在暗地里追查,也始终没有消息,我也担心凶多吉少啊。”   屋里安静了一会儿,成王爷的声音又响起:“想当初,要是我能够早一点……唉,现在想到苏桓,我这心里就不好受。”   “王爷,您也别太自责了。”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抱着希望的,你罗家的生意大江南北的,也得劳烦你帮着找苏家后人,还得靠你帮衬。”   罗元辰道:“其实王爷不说,我也想找到。”   许悠把手放了下来,里面的谈话似乎涉及了些朝堂上的事,现在她若敲门时去打扰,确实真的不太好。   他们说到的苏桓将军,她倒是有耳闻,父亲许力曾经谈起过,说他曾是一代名将,也曾听过他许多故事,是个值得令人敬佩的人。父亲就苏桓一家遭难之事也表示遗憾,当时她听的时候,心里也默默感怀,直觉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能犯下这等眼前糊涂事。现在听起来似乎这个案子是有人在背后伸了黑手么?对了,裴百里好像也提过苏将军,难道说的就是苏桓?贵妃娘娘,对了,那这件事就能串起来说了。   许悠心念一动,暗暗思索。定是裴百里背后的那个人设计害了苏桓将军,然后被贵妃娘娘发现了问题,于是成王爷就暗地里追查这事儿,结果被贵妃娘娘发现了些疑点,没料到惊动了裴百里之流的人,于是他们就想出了要伤害罗家以达到损害贵妃娘娘的目的。许悠暗自点点头,觉得应该就是这个理儿了,但转念又有些不明白起来,成王爷追查这事儿,是因为他与苏桓将军关系密切,这理儿说得通,可怎么贵妃娘娘也牵扯了进来?好像听起来贵妃对这事儿还极为上心。   许悠撇了撇嘴,看来这事儿有些古怪。还有那个苏桓,原来还有后人没有死,那真的是幸运,可是他们会不会真如王爷所说,早已挨不住不在人世了呢,那真如此,苏将军地下有知,该有多伤心。   在这一瞬间,许悠脑海中想了好多,突然觉得脑袋有些沉重。她想了想,决定今日还是先行离开,毕竟屋内的两人在谈的是重要的政事,她进去不方便,再加上在王爷面前,她似乎也不太好开口说这些怀疑的事儿,毕竟是有些捕风捉影的。   正当她打算离开时,却听得王爷说了一句:“你怎么真的会去江都,这委屈……”   许悠刚刚挪开的脚步又停了下来,想起前面在大厅里偷偷看到成王爷在提起罗元辰去江都时的脸色,这会儿又好奇了起来。   “不就是一块血肉的事,我承得起。再说,江都这个市场一旦打开,对罗家也是很有好处的,其实也就是傅爷那儿比较难,但打通了也就通了。”   “为了罗家,你也算真的付出不少,只可惜,这些罗老夫人看不到。”成王爷居然对罗家的事也如此明白,这倒让许悠有些愕然,想来这位王爷与罗家人平时走得还不是一般的近,之前她倒是真的没怎么注意到。   “我就知道,你一旦出马,没有可能打不下来。对了,你身上的伤如何,可要紧?”成王爷高兴中似乎又带着忧愁。   二爷受伤了?许悠的心没来由地一跳,身子竟不小心碰到了门那儿,发出了轻微的响声。   她还没能反应过来,前面的屋门突然被打开,两位爷们就站在她的面前。   “怎么是你?”罗元辰看到她有些意外。   “我……”许悠微垂眸子不敢看他,脸上有些涨红,实在是没有想到临了还出了这么个岔子,让人发现了她这个偷听贼,当下有些窘迫。   “我…..那个……不小心迷路,就走到这儿了,所以……”许悠转着眼珠,想着托词,结果却发现只是说了一堆胡话,则更加窘困了。   罗元辰微微抿嘴,这丫头连编个谎话都这么傻气,还是因为他给她的压力太大,让她怕了他?   “哦?难道这位就是你那位会在家里迷路的小姨子?”成王爷走了过来,笑道。   哎,这等丑事连王爷都知道了,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许悠低着头,红着脸。   她低着头,眼角的余光却看到了罗元辰袖子底下包裹的白布,他果真是受了伤?不知道要不要紧。   “我……我有事先走了。”许悠感觉站在他们面前就好像要被审问的犯人,也不管刚才过来的初衷,有些灰溜溜地跑了。   看着面前那团粉色消失在眼前,罗元辰的眼神渐渐柔和了起来,成王爷站他的身侧,饶有意味地看着他。   宾客差不多都在午后用过膳后渐渐散去,接着便是自家人的家宴,许悠也被邀请上了桌,林诚既是罗家表亲,与母亲一起也到了场,气氛甚是热闹。   因为是老爷子的寿辰,所以是在“玉音轩”这边摆了桌子。   今儿家宴除了罗家的少爷、小姐们,自然也有些其他的亲戚朋友。姨太太虽算得上是半个主子,可以参加,但不能上坐,便在边上侍候。秦姨太怀着身孕,所以没有出席,因此叶姨太和顾姨太便在边上与丫头们忙进忙出的侍候。今儿顾蓉安却没有出来,说是身子不适,其实许悠知道,那是因为昨天她被自己的两拳给打得出不了门了。不过没她在也好,省得闹些妖蛾子的事儿出来,那也闹心。   因为要出席宴席,所以被郑玲按着好好装扮了下,今儿个她身上穿着浅绿色半臂,下配白色马面裙,头上还冠了步摇,脸上抹了淡淡红妆,原本就精致的人儿,被这么精心的打扮了一下后,则更显明艳照人了。   女眷们自然有自个儿的话题,爷儿们自然又成一派,好在“玉音轩”这边够宽畅。   罗淑宁坐在少夫人边上,小孩子家见到这种热闹的场面总免不了胡闹一些,围着餐桌跑着折腾了一会儿,再一会儿又钻到了罗老夫人那儿撒娇,也惹得她呵呵的。   女眷们在一起自是免不了拉些家常,一会儿是哪家相公好,一会儿是哪家闺女待嫁,这些话题永远都不会停歇。   这会儿话题转着便到了罗元惜的头上了,说话之人是她的大姑母:“嫂子,你们家元惜年纪也不小了,该说亲事咯。”   罗老夫人笑呵呵地道:“那是,可别说我亏待二房的闺女,这会儿是差不多打算订下了。”   “哦,是哪家呀?” 大姑母显然起了些兴趣。   “唔,是冯家的三少爷。”罗老夫人道。   大姑母哦了一声,说:“是继室哦,不过这亲事也算合适。”   大姑母转过身看了看罗元惜,笑呵呵地道:“元惜呀,冯家这位少爷我见过,倒是一表人材,嫁过去不吃亏。”   罗元惜心里自是有些怨恼,正待要说什么,手底下硬是被坐在边上的许悠按住了,示意她不宜在这个场合动什么干戈。罗元惜也算是个明白人,偷偷瞅了一眼许悠,便安静了下来,垂着头,不哼声。   “这丫头脸子嫩,这会儿害羞了。”罗老夫人替罗元惜打了圆场,许悠的小动作自是被她看在眼里,不由掠了她一眼,带着些许赞赏。   这会儿大姑母又说:“我可听说你们家元惜长得漂亮不算,而且琴艺也非常不错?”   罗老夫人笑笑,说:“确实会些琴艺。”   “那今日老爷子寿辰,不妨让元惜小姐来一段,也算是祝兴,可好?” 大姑母的话很快得到了边上其他女眷的认同,连罗淑宁也在边上起哄。   看是拗不过在场的宾客们,罗老夫人便示意罗元惜奏上那么一段。   罗元惜起初是有些腼腆,可能是觉得在这么多人面前弹琴还是头一回,心里不免有些紧张,所以支吾其词的,也没应下来。   “不如我与元惜一起弹奏,给老爷助兴吧?”许悠主动请缨,自然也是为了给罗元惜壮胆。   “那也好哇。”罗老夫人自然同意,竟也当众夸了许悠几句,“别看这丫头,也是琴艺不错的。”   有了许悠的陪伴,罗元惜也只好同意。下人为二人取来了琴置于桌上,两人便开始弹奏。   瑟瑟琴音,悠扬清澈,十指轻划,那样的轻柔绮丽,似是高贵,又现小雅。两人共同弹奏此曲,音色如小桥流水般清新流畅,让在场的所有人不觉沉浸于其中,暗暗叫好。   兴许是因为刚才罗老夫人又提起了亲事,罗元惜心里毕竟还有些疙瘩,所谓弹琴之人的情绪亦会影响音色,所以罗元惜的琴音中多少带了些忧色,幸好许悠这端的神采奕奕盖过了这些。   许悠偷眼瞄了一眼罗元惜,见她脸色微微有些沉闷,心下也有些心疼。这会儿她又转回了眼神,微抬起头之时,却迎上了来自林诚的目光,只是这道目光所投射的对象却是罗元惜。他的目光中带了些无法言喻的东西,似是忧虑,又似是深沉,看起来他这样凝视着罗元惜似乎也有一段时间了。这样的注目不移,让许悠的心里不觉起了些异样。 作者有话要说:   ☆、寿宴(三)   一曲弹罢,自是迎来众多掌声和赞赏声。   “悠儿可是越来越出息了,我瞧着这琴艺都和元惜不分仲伯了,当真是好啊。”两人回到座位上,罗元昊先行开了口。   郑玲此时接了口,道:“小打小闹的,大爷也抬举她了。”   “倒也不算是抬举,悠儿不但是琴艺好,听说画也画得不错的。”罗老夫人这个时候突然冒出了一句。   “哦?比起我家韵昕的画儿如何?”说话的是刘氏,是罗元昊的婶母。   她口里的韵昕是她的女儿,罗元昊自是称呼她一声堂妹,是罗老爷庶出弟弟的女儿。兴许这位韵昕小姐的画艺非常不错,所以作为母亲的刘氏言语之中自然是带了些傲气。   “这个……我倒还真不好说。”罗老人瞅了许悠一眼,突然笑了笑,“要不这样,咱们让她们俩比比看,这在座的就都是评判,也算给老爷助助兴,如何?”   罗老夫人说完,把眼睛转向坐在一边的罗老爷,他自是笑着点点头,这事儿就算同意了。   画画?这倒是她拿手的,虽然觉得在这个场面上有些炫耀的意思,并不是太喜欢,但是既然罗老夫人如此坚持,若是自己拒绝的话反倒有些矫情的味道了,所以她还是答应了下来。   再说那位韵昕姑娘,本是罗氏二房的嫡女,自有些傲然之气,并没有把许悠当一回事,坐在铺好画纸的桌前,一脸的自信满满。   许悠执笔在手,却没有马上下笔,对于画什么东西这个问题上,让她思索良久。许悠猜得出罗老夫人的心意,既然是要和二房的姑娘比试,她自然是希望许悠代表她能胜出这一局,给她挣些脸面,所以画什么就比较有讲究了。   她想起了罗元辰曾带她去过的溪边,脑海中突然呈现出了另一幅景象,心思一动,便动笔落于纸上。   过了没一会儿,两位姑娘都把自个儿的画完成了,下人们过来替她们将画呈至罗老夫人处。罗老夫人看了几眼便把这画传给了在场的所有人观看,场面上自是发出了此起彼伏的啧啧声。   韵昕姑娘画的是一大簇的花儿,艳丽绚烂,笔法到处精致,令人赏心悦目。许悠则是画了一处景致,线条勾勒清晰,却栩栩动生,有如画活了似的。   其实,不需太多比较,大家一眼便瞧出了许悠的这幅画更胜一筹。   罗老夫人自是乐在面上,许悠的成功自然也是她的脸面,看着刘氏不甘心的脸,她甚是有些沾沾自喜的味道。   “许姑娘果然是才艺佳人,这若是将来谁能娶了她,当是福气了。”刘氏这话,说得有些酸。   大姑母这回也插了嘴,道:“我看呀,自家的好姑娘也得留着给自个儿,我们家宇儿倒是不错的选择。”   刘氏哧了一声,道:“你们家宇儿是娟姨娘的儿子,身边儿都有三个侍妾了,嫁给他还不如让罗老夫人替元昊纳了她当贵妾,这才叫肥水不流外人田。少夫人,您说我说的对不对呀?”   刘氏把目光投向少夫人郑玲,眉色飞扬。郑玲淡淡一笑,却也不置可否。大姑母被这话一堵,有些怏怏的,谁让她自个儿就一个嫡出的女儿,庶出的儿子自然比不上罗家的嫡长子了。其实以许悠的身世,就算纳给她们家的庶子当妾,也算妥当,只是碍于罗老夫人在场,这话再说下去就有点不对味儿了,所以便悻悻地闭了嘴。   许悠不自禁地在桌底下握紧了自个儿的双拳,心里自有些跳动不安,她可不要嫁给那个什么大姑母的儿子。她瞧着姐姐的表情,似乎对刘氏的提议并不怎么反对,而想那日她也是亲口对罗元昊提过这事儿的。许悠心里是有些紧张,她是挺喜欢罗元昊的,但是万一罗老夫人答应大姑母的意见怎么办?姐姐会怎么回答?   正在各种心思的揣摸不定中,突然觉得手背上盖了一层温暖,竟是罗元惜握住了她的手,并轻轻帮她展开了手掌。与罗元惜双手互握,有些彼此安慰的意思,倒也让许悠的心微微安定了些。   好在,罗老夫人并没有对此太在意,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许悠,道:“眼下她还小,这事儿慢谈不急。”   许悠听了这话后,暗暗松了口气的同时,也略有些失望,顿觉掌心已然沁出了汗。   许悠下意识地将目光转向另一边,本是想看看罗元昊的表情的,但是偶一撇眼之处,许悠撞上了罗元辰的眼睛。此时他正灼灼地看着她,目光凌厉且似乎带着些愤怒,她不由有些茫然,不自觉地将目光飘向了别处。   第二日清晨,由于昨晚睡得有些晚,今儿个她睡了个大懒觉,快近晌午的时候才慢吞吞地起了床,用过午膳后便打算到绣坊一趟。这两日她画了几幅样作,打算与李四娘合计着制成绣品,看看效果如何。   许悠踏着轻快的步伐,带着素梅一起离开了兰苑,却不料,才走出没几步,便被人截住了。   来者竟是罗元辰,一脸严正,竟是牢牢地抓住了她的手腕让她挣脱不得。   “二爷,您这是……”素梅在一边道,有些紧张地看着脸上微有怒气的罗元辰。   “滚开。”大概是头一回看到罗元辰如此暴力,素梅吓了一跳,却紧紧拽着许悠不敢松手。   “跟我过来。”罗元辰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就走,直接素梅惊呆了。   “素梅,你回去等我,我一会儿就……”许悠回过头交待,话音未落,人早已被罗元辰拖出了好远。   素梅傻傻地在那儿,好半天回不了神。   许悠被他拖上了马车,直接便驱车来到了之前去过的溪边,这才把她放了下来。   “二爷,你这是……”许悠心中含着些怯意,平日里最多也就是见到过他冷漠的表情,如此怒意还是头一回见到,不由让她有些惧意。   罗元辰紧紧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许悠心虚之下往后退了两步,虽然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在心虚些什么。   “那幅画,你为什么会画那幅画?”他的声音沉重。   “什么画?你说的哪幅画?”许悠不解。   “昨晚上你当众画了那幅画,上面的景致便是平州,你还敢说你没去过平州?”罗元辰道。   “我……”许悠倒是一愣,她并不知道昨晚她所画的景致便是平州之地,只是当时脑海中一闪,便画了出来,那儿竟是平州吗?这怎么可能,姨妈和赵婆婆都告诉她,这些年她一直都呆在原城,没去过其他任何之地,她理应不知道平州才对。   她的支吾让罗元辰更加怀疑,逼近她,道:“为什么不承认?”   “我真的没有去过平州,至于为什么会画得这么像……应该是书上看到的,对,书上看到过的。”许悠为自己找了个看起来极为合理的借口,讪讪地笑道。   书上?他该信她吗?他开始怀疑,可是看着她真挚的目光,清澈而坦然,根本就不像是在撒谎。难道,真的是他自己多疑了?   “在来罗府之前,你果真没有见过我?”罗元辰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许悠摇摇头,她怎么可能会见过他?等下,记得他曾告诉过她曾经在平州遇见过一个与她长相相似的姑娘,好像他还一直念着那姑娘,难道他是把她认作了是那姑娘?   “没有,我是到了罗府才第一回见到你,以前……真的没见过你。”许悠连忙否认。   罗元辰看着她的眼神渐渐浓郁,又渐渐转淡,直至看到他眸心的一抹失望。虽然许悠有些抗拒他的胡乱认人,但看着他,心里不免有些心疼他。   兴许,真的是他想多了……   罗元辰拉过她的手,她吓了一跳,想要缩回,可他没有松开,却从身上取了一个纸包交在她的手上,随后才放开她,转过身踱到溪边,负手站在那儿,眼望着远方,久久凝思。   许悠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打开纸包,里面是一些核桃,这才想起自己曾经托他从江都带回来的。   “谢谢你。”许悠低声道,心里确实有一些感谢。如果照那日听到他和成王爷的对话来说,他去江都确实遇到了极为棘手的事,这个时候他还能记得给自己带回这些小零嘴,心里自是有些感动,这声谢谢也是发自内心。   罗元辰没有说什么,保持着这个姿势,身形未动分毫。   许悠的目光移到他的手腕处,还是那白色纱布。她走近他,在他身后两尺处,道:“手上的伤……可还好?”   他终于从远处收回了目光,回过身,与她面对面,停了半晌,却不入主题,道:“你都听见了?”   “我……”许悠轻咬下唇,脸上有些红晕,这不明摆着在告诉他昨日她在偷听他们讲话么,而且听到的这些话应属机密,他会不会因此而要对她不利呀?   许悠的心下惴惴,抬眼却见他目光柔和,倒也没有要责怪她的意思,心里又稍稍安定了些,连忙表态:“我把那些全部锁在自个儿脑壳中,打烂了也不拿出来。”   她说这话时嘟着嘴,言词又有些逗趣儿,他的嘴角不由微勾,其实他从来都没有要责怪她的意思,她应该是个可信之人。   “你的手要是受伤了,一定不能碰水,哦,还有不要吃那些发物……嗯,对了,那个纱布要经常换……还有……”许悠绞尽脑汁想,记得林诚和她说过受伤后要注意的事,可这会儿怎么就想不起来几条呢。   “啰嗦。”罗元辰简单的两个字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不过心里却有暖流淌过。   许悠悻悻的,心下转思了一圈,终究觉得这会儿是个机会,关于杨旭的事不妨可以开口一叙。 作者有话要说:   ☆、坏消息   许悠说了很多,从在北凌城不小心撞见裴百里和程骆的对话开始,将他们的对话都说了出来,生怕自己有遗漏,还添补了不少自个儿的理解。接着,她便把对杨旭的怀疑也一一说了出来。   罗元辰听着她的话,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脸上,眼神深邃,让人看不出他心里所想。   他听完了她所有的叙述,看着她焦急的神情,心头微微有些沉重。许悠的担心自然是有道理的,罗氏一旦倒了,许家自然要受牵连,或许身首异处便在眼前。   “你信不信我说的事儿?”她怯生生的样子,让他感到心疼。   她把这么大的事儿都藏在自个儿的心里,一个人默默地去担心着未来,这是多大的一份责任。她应该是曾经有把这件事告诉过家人,兴许就是许大人,或者是少夫人,应该是都没有得到过认同吧,否则许力早该与罗家有交流了。她初来罗府,定也是想找人去倾诉这件事,或许也是找不到合适的人,这些日子在她的心里究竟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罗元辰点点头,只说了三个字:“我信你。”   她笑了,终于有一个人愿意相信她的话,终于有一个可以与之商量办法的人,终于有一个人没有怀疑她因为私心报复别人而编造出这个谎言了。   她的笑很灿烂,是一种释然的放松,更是一种被人理解后的宽慰。他心里不由感慨,也感谢她会选择告诉他,让他成为让她信任的人,可是她的神情多少又让人感到心疼。   “你放心,我会追查此事,不会让你的脑袋搬家。”罗元辰道,带着安慰的语气。   “二爷,我可以帮你。”许悠拉住他的衣袖,带着期待的目光。   其实,罗元辰并不想她介入到这些事情当中来,可是也知道她心里惦念的东西,更能体会她心里的恐惧,所以他点点头,答允了她。   “这件事你还和谁说过?”他问道。   许悠道:“除了我爹以外,没有别人了,不过他们没有相信这事儿。”   罗元辰点点头,严肃地道:“暂时就不要把这件事再告诉其他人了,以免惊动了不该惊动的人,反而提早让自己遭了祸。”   罗元辰这话是有道理的,现在敌在暗,许悠自是明白了其中的意思,自是点点头。   “但,那个杨旭……”这是她能想到的第一件可以追查的事。   “我相信他们会针对罗家动手,对罗家不利,但是……”罗元辰顿了顿,停了半晌,道,“那个杨旭绝对不可能是那个可疑之人。”   “为什么?”许悠愕然,凭什么他能这么肯定?   罗元辰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最终仍然没有对此回答什么,仅道:“回去吧。”   许悠跟着马车回去后,接着按着自己原先的想法走了一趟绣坊,将画样交给李四娘,交待了一些事儿,又与四娘聊了会儿。其实对于绣坊,许悠自然有自己的打算,这其中当然脱离不了李四娘的帮忙,加上绣坊其实也是四娘在主事,所以她便把自己的计划都讲与了四娘听。李四娘其实也挺欣赏许悠的想法,这会儿也是头一回拿了新的绣样,大伙对这事儿也是充满着期待。至于罗元昊和罗元辰那儿,本对绣坊也没太在意,所以也就随着她们自个儿折腾。不过许悠倒是期望能做出些什么,来证明自己的想法,当然最主要的是能多赚钱银子,因为罗二爷可是答应过她,赚来的银子有她的一份。   从绣坊这儿回到罗家,她还是去了一趟罗元惜那儿。其实许悠还是有些担心她的,虽说罗元惜嘴上说是想通了成亲的事,可许悠瞧着就不是那么回事儿。   罗元惜正在屋里弹琴,兴许心里头装着事儿,这琴音断断续续的,听不得一个完整。兴许是知道她最近情绪不好,沈吟佳这些天来得也勤快了些,这不,今儿又在屋里陪着她呢。   见许悠进屋,罗元惜停下了琴上的手指,与沈吟佳一起伴着她坐了下来。   “我听姐姐说,罗老夫人是打算与冯家正式订下这事儿了。”许悠道,这事儿不是什么秘密。   “嗯,今早娘叫了我过去,又与我谈了一次,说是这事儿已经和冯家那边商议过了,算是……差不多定了。”罗元惜眼角微微漾着珠光,眼圈红红的,想必刚才可能是经过一场泪水的洗礼。   “你真的不想嫁去冯家?”许悠轻声道。   罗元惜点点头:“若是从来心里没有过别的念头,嫁也就嫁了,不做任何他想,可是现在……我心里是有些不甘的,我……可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其实,许悠心头有另一层疑惑,对于罗元惜心里的那个人始终都没有什么动作感到有些奇怪。虽然并不知道她的心上人究竟是谁,但正常情况下,若是对方对她也是有情的话,为何没有前来提亲?罗元惜是罗府庶女,本来自身条件也不怎么样,也不会对男方有过高的要求,按理前来提亲也算有争取的机会吧,但始终都没有见这个人出现过。   许悠的心里揣度着这些事儿,嘴上倒是没有和罗元惜说起,怕是触了她的某些敏感之处。   “其实有时候也是命,我也和娘争过不止一次,可是她却是铁了心,这事儿恐怕是没得回转了。”罗元惜眼眶红红的,情绪突然有些激动,双手分别抓住沈吟佳和许悠的手,道,“你们帮我想想办法,还能不能有什么办法?我真的不愿意嫁去冯家。”   说着,罗元惜自言自语了起来:“我心里既然认定了他,不论怎么样都想和他在一起,哪怕将来是受苦,我也不会后悔。”   沈吟佳安慰了一下罗元惜,思考了下,道:“不然,你就闹自杀,如何?”   “自杀?”罗元惜和许悠不约而同地睁大了双眼,向她看过去。   “当然不是真的自杀了。一哭二闹三上吊,这虽是老把戏,不过有时候也挺管用。你隔三叉五地寻死腻活,就为了不嫁去冯家,罗老夫人那儿自然是极为头疼。不过,这事儿只是罗家人知道算不得什么,我可以帮你传出去,我夫家与冯家有些渊源,我若撺掇一下,这消息一定会传到冯家人的耳朵里。若是冯家能知道罗家小姐自杀一事,必然认为他们要娶的媳妇对他们冯家有意见,所以在心里上就对元惜产生些不满。当然,这些是不够的。然后,我们帮元惜安置去一处别的地儿,对外宣称是她迷了路或者遇上一些小的意外,然后在外居住一夜不归,让那个男人救你,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让他抱着你回来,风尘仆仆的模样。这事儿便被传开了,元惜你虽清白,但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一夜未归,又是这样亲昵的举动。冯家最重清誉,再加上之前你的抗拒行为,他们就不会再要罗家这门亲事了。想要让罗老夫人放弃与冯家说亲自然不易,但若是冯家自己要求退亲,罗老夫人就没有办法了。”沈吟佳自认为这个主意不错,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通。   许悠倒是有些意外,倒是没有想到这沈吟佳倒是个大胆的,不过这法子却算不得上是个好的。   果然,罗元惜对这个方式也有些不敢接受,迟疑地看向许悠。   许悠自也认为不妥,这个想法可算不得什么好主意。若往好处想,两个人能成就好事自然一切顺当,只是成功的可能性实在过低。事实上,若是罗元惜的意中人这样出现在别人的眼前,这事儿很快就会传到大家的耳朵里,罗元惜的清誉可就完全被毁了,嫁不成冯家,恐怕今后也没有别的人家敢要。她若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罗家门口,依着罗老夫人的性子,恐怕婚事不成,两人反要被拆散。罗老夫人为了保住罗家名声,按她的性子,自然更要拉拢冯家这门姻亲来证明罗家小姐的清白,到时说不准就来个验身来证明,这种事最后就算验出的结果是干净身子,可这个过程也足够让她委屈的,至于大家明眼看到的两人一起回罗府这事儿自能编出合理的借口圆过去。对于冯家是,媳妇虽然表面上这事儿不光彩,但能证明罗元惜还是清白的,而且只要不伤着冯家脸面,想着与罗家的关系,也就不再多提什么了。只是冯家也是保守的人家,心里定然有些疙瘩,到时她嫁去冯家的日子兴许就不一定好过了。   所以,这方法绝对不可以的。   许悠坚定地摇摇头,果断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这个方法不可以。若是我们这么做了,它不但会损毁元惜的清誉,而且他们两人反而要被拆散。”许悠道。   “那可怎么办?”沈吟佳也感觉到自己的这个方法实为不妥,又把期望寄予到许悠的身上。   许悠想了想,语重心长地对罗元惜道:“这事儿还得从罗老夫人处取得谅解才是最稳妥的,还得让他亲自向老夫人提了才行啊。”   许悠觉得她若要争取自己的幸福,必须得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若是那个男人敢于来提亲,而罗家小姐又倾心于他的话,未必没有成功的机会。若是那个男人躲着不敢出来的话,那罗元惜也算是所托非人,就无需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緾下去了。   “怎么说?”罗元惜不解,原本无神的眸子顿时有了精神。许悠对她而言,经常会有些奇怪的点子。   许悠喝了口水,整理了下自己的头绪,说:“其实可以顺着刚才吟佳的点子,只不过我们变化一下就可以。自杀这个方法可以,但是一定不能传到外边儿去,特别是不能让冯家知道,这事儿只要让罗老夫人感到心烦就够了。其次,不需要元惜受这个委屈,我们让冯家人出来演场戏。”   “如何演,说说?”沈吟佳显得极为好奇,拉着她的袖子急着追问。   “罗老夫人会和冯家结亲,是因为罗老爷和冯老爷是同乡,交情比较好,但事实上两家这来些年来往也比较少,若论两家感情能有多深,这还真说不上。你们说,如果冯家做出些让罗家难堪的事,或者是让罗家过不去的事儿,再加上元惜自杀的情绪,你说罗老夫人的心思还会不会这么坚持?”   沈吟佳点点头,道:“这个说法在理,接下来呢?”   许悠看了看罗元惜,有所指地说:“接下来就得让他出马了,在罗老夫人面前演场英雄救美的事。虽说和吟佳说的方法有些异曲同工之处,但是千万不可让元惜坏了清誉。我们可以让元惜遇上些意外,然后最多一二个时辰后就让他救回了元惜,堂堂正正的君子行径,在罗老夫人面前博一个好感,自然印象便好。这是第一面,接着可以制造一些机会,让罗老夫人看到他的好,后面的事,待冯家退亲后,一切都可能会有机会。   “嗯,这个方法可以一试,只不过冯家如何会做对不起罗家的事呢?”沈吟佳问。   许悠倒显得极为自信,笑笑,说:“这个么……我自有办法……”   许悠没有细说,只是安慰了罗元惜一会儿,让她安心。   ……   这两日,许悠总算得了闲空,这会儿素梅又递给了她纸条。   “小姐,二爷这会儿又来问候你什么了?”素梅打趣道。   许悠微微瞪了她一眼,笑眯眯地展开纸条,看了几眼,又折起了纸条,一副神秘的模样让素梅的好奇心顿起。   “小姐,这会儿你又是哪不舒服啦?”素梅笑呵呵地道。   许悠故意拉了脸:“死丫头,知道编排我了?”   素梅嘻嘻一笑,却也知道许悠没有真的责怪的意思。   “前些日子我向小候爷求了个曲子,这会儿是二爷代他交给我。”许悠把纸条放在胸前,洋溢着快乐的情绪。   素梅对她眨眨眼,说:“小姐,你要曲子做什么?”   “试着弹奏呀,我早就听说小候爷作曲也是极有造诣,所以才想起要问他要一曲。”许悠道,低头看着纸,似乎又有些烦恼,“可是,有一些有些看不明白。”   “小姐,刚我过来的时候看到小候爷去了二爷那儿,你要不要去找他?”素梅道。   许悠手持着纸条搁在自己下巴下左右轻磨,笑了笑,突然站起来:“素梅,替我换件衣服,我去一趟。”   “啊?真去啊?”素梅倒是吃了一惊,小姐向来不会因为出门而特地打扮,这会儿倒是奇了。   许悠这会儿还真的在衣柜里左挑右选的,最终选了一件浅黄色的对襟长袄,让素梅替她梳妆后挽了桃心髻,在镜子前左看右看后,方才满意。   素梅是个聪明人,见许悠这么精心装扮,到底还是猜出了几分。   许悠见她眼神怪异,心知她又想歪了,不由道:“总得让他亲自给我指点下这曲子才好弹出好音色,是不是?”   许悠心里头可是有自个儿的打算,上回还不是因为郑玲的鼓吹,惹得大爷说想听她弹曲,害得她只好找人帮忙谱曲。   素梅抿嘴偷笑,小姐那心思,她还不知道么!许悠见着她的眼神,无奈感加强。   许悠穿戴得当,揣上纸条便往楚园那边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误会   到楚园的时候,下人把她引到了后院,原来这会儿小候爷和二爷正在院子里练武比试。   远武候武艺超群,想必身为其嫡长子的林诚自也是从小跟着林候爷一起学武,所以也练就了一副好身手。锋剑舞动,动作干净利落,所谓动静两相宜,与之前他在桌前读书的文儒之气相比,翩若两人。而罗元辰也是武艺超绝,两人一起翩武,倒是一番好风景。这会儿许悠在一边看着,有些不舍得移目了。   兴许林诚是看到了她,停了下来,把剑交给郭承武,走近她,温和地道:“悠儿姑娘,见笑了。”   “哪会,很好看。”许悠嫣然一笑。   罗元辰请她进屋坐下,林诚跟了进去,下人取了茶水端了上来。   “小候爷,我……是来向你请教曲子的事。”她说这话含着腼腆。   林诚有些欣喜的表情,从她手上接过纸条,说:“写这首曲子也是那日见你和元惜表妹弹琴如此投入,有感而发,也不知道写得如何,还请姑娘指点。”   “指点谈不上,可以一起讨论。”许悠轻盈一笑。   见两人谈琴艺上的事,罗元辰便留了空间给他们,自己则去了旁的屋里做自己的事儿去了。   取来了琴,林诚便与她坐在一侧,两人一起看曲试琴,时间倒也是很快过了去。   “小候爷,这曲子甚是好听。”许悠自有些赞许之意。   其实从认识林诚以来,一直都发现他的身上有着一些气质是别人所没有的,不但是文武皆通,便是脾性上也是温文儒雅,叫人欣赏,再有便是他的学识,甚是广博。   其实这样的一个男子,是很容易打动女孩子的芳心的,她不免多看了他一眼。   “这曲子也是我突然有了灵感后而作,如果你喜欢,就当是我送给你的礼物。”林诚道。   “真的?”许悠有了一度的欣喜,抬起头,喜上眉梢。过了一会儿,她又道,“可是,为什么要送给我礼物呢?”   林诚微勾唇角,道:“我听元辰说,你的生辰马上就到了吧,送一份生辰礼物算不算合理?”   许悠一愣,算了算日子,果然没多少日子之后便是自己的生辰了。这事儿她自个儿都不记在心上了,倒没有想到二爷居然会知道,当下心里又多了一层感动,扬眉道:“既是如此,那我就收下啦。”   瞧着她讨喜的模样,林诚不觉一乐,笑意直达眼角。   两人又谱弹了一会儿曲子,似是又有人过来找他,他便让许悠等他一会儿,自个儿暂时离去。   林诚走后,许悠等了好一会儿也未见他归来,便放下琴谱,站起来活动些身子,便移步在屋子里稍稍转了一圈。   可是,几案之上的一个物件,让许悠不由怔住了脚步。   她走近几案,拿起它,细细看了之后,心头一震。   这是一个绣着一只小鸟的蓝色荷包,许悠清楚地记得,在罗元惜的屋子里见过。这只荷包她不会认错,因为下面还绣了一个非常特别的“心”字。有几次,许悠还嘲笑过罗元惜,说她心里念着自个儿的心上人,这么露骨的表达。   现在,这只荷包竟然躺在小候爷的屋子里,那代表着什么意思?罗元惜心里的那个男人,是林诚?   许悠感到意外,但也觉得可以理解,像他这样的温柔又有才情的男子,应该是会打动女子的心的。   许悠的脑子里突然又想起那日寿宴上,她和罗元惜二人弹琴之时,曾经见到过林诚投过来的注目眼神,那是紧紧凝视着罗元惜的异样目光。   所以,小候爷和罗元惜才是一对?   许悠心里转了十七八道弯,终于下了这样的一个结论。她怔怔地站在那儿,心思回转,想的自然是罗元惜被许人的事。   便在这时,林诚回了屋,见她呆呆地拿着荷包站在屋里,唤了她一声。   “时辰差不多了,我……我要回去了。”她低声言道。   林诚自然看得出她表情的怪异,问她,却也没得到什么答案,也只好送她出了门。回过头,他看着桌上的那个荷包,又看了看她刚才离开的方向,有些茫然了起来。   隔了几天,罗府果然不太平了起来,事情便是发生在罗元惜的身上。   罗家小姐闹自杀,一次二次,劝也劝不住,于是罗老夫人只好下令派人日夜在屋外守着,着实令她头疼。   罗元惜这几日一会儿拿起利刃对着自己,一会儿又绝食,闹得罗老夫人确实不太安省,让人去屋里劝了,看着她毫无血色的脸色,直觉烦恼。   当然,也只有许悠知道,这些招数只是给别人看的,私底下绝对不会让她饿着伤着,还得留着力气抗争呢不是?   不过,有时候许悠真的有些想不明白,既然罗元惜喜欢的是小候爷,为何不能直接与罗老夫人说了,这分明对罗家来说就是一门好亲事,又是亲上加亲的,罗老夫人没准是会答应的,又何苦像现在这样呢。   这其间许悠去罗元惜那儿看过她,所谓的自杀自然不是真的,但她倒也是准备充分,也叫外人看不真切。按着计划,再闹几次也就该冯家的事儿出场了,许悠既然答应了罗元惜,这事儿自然已经在紧锣密鼓的办了。   这两日罗府确实不是很太平,撇开罗元惜闹腾这事儿不谈,秦姨太这儿又出了岔子了。   秦嫣这会儿听说是怀的第三胎了,前两胎因为各种原因都没能保住,所以这一胎她是格外的当心。罗老夫人这头心里也念着孙子,所以秦嫣自从怀孕起,就被好生照看着,所有的吃食都是挑了最可信的人开了厨房。这会儿,秦嫣的肚子已经有快二个月了,虽然还看不出什么,但秦嫣整天抚着腰的模样,活似挺了七八个月的肚子,那模样,让人看着好笑,特别是顾蓉珍那头,每次见到她这样儿,心里就作怄。   只是,这两日她这胎却有些不稳了,说是有些见血。罗老夫人刚忙完罗元惜这头,又赶上秦嫣身子出了问题,真的让她烦恼。   此刻少夫人便在秦嫣的屋里,问了大夫一些详情,也不由皱眉。   “秦姨太这是第三胎了,之前二胎没能保住,这会儿这胎要是再保不住,我担心今后她再要怀上不易。”罗老夫人和少夫人两人一起伴着大夫出了门,大夫悄悄地对她们说道。   “那是怎么引起的?” 郑玲不由皱眉头。   大夫摇摇头,一脸无奈,说:“不好说,兴许是之前的两胎让她没能养好身子,也或许府里一些吃食,她不习惯,更或者是一些别的原因,让她经不住。”   大夫说话说得有些含蓄,罗老夫人却是有些听懂了,微微看了他一眼。大夫连忙垂下了眼,顿感自己失言,便接着说开些保胎的方子给秦姨太便可。   这事儿很快传到了许悠这里,按说大爷后宅的那些事儿与她也没太大关系,但是有了素梅这只“八哥”,便很快就传了过来。   “秦姨太那脸色都白了,气得浑身发抖,说是要杀了顾姨太呢。”素梅讲起这些事来,津津有味地。   “她怎么就这么肯定是顾姨太干的?”许悠对这些事儿本没太大兴趣,不过见素梅讲得起劲也不忍心打断她,边看着书,边有心无心地插上几句话。   素梅道:“秦姨太可能滑了两次胎,这会儿没准是长了心眼了。今儿早上大夫一走,她就命人在屋里屋外的撤查,结果还真被她查到了,挂在床头的香囊里含有麝香。秦姨太当场就恼了,直接便说是顾姨太干的。”   “她还真会扯,没证据就赖人身上了?”虽然许悠并不喜欢顾蓉珍,但凡事也得讲个理,所以这会儿还替顾蓉珍说了话。   素梅撇撇嘴,道:“平日里就那顾姨太和秦姨太不对盘,这谁都看到呢。小姐,你还记不记得素晴那事儿?顾姨太那回去了秦姨太屋里,差点整死素晴,后来又把素晴收回了自个儿屋里。秦姨太一开始是没有多想什么,可后来听说她突然想明白了,说根本就是顾姨太给她难堪,有一回还吵到了顾姨太屋里,差点没打起来。”   哦?秦嫣总算开窍了?许悠嘴角一勾,没说什么话。   素梅继续嘀咕:“除了这桩事儿,大伙儿都看出来,平日里顾姨太就总是和秦姨太作对,明的暗的可干了不少坑人的事儿,所以这会儿秦姨太认为这事儿是顾姨太干的,也不算是随便乱猜的。”   许悠笑笑,不置可否。顾蓉珍自然是有极大的嫌疑,但是也不排除是别人干的,府里少夫人以外,姨太太有三个,还有几个通房丫头,谁都有可能,这事儿还真不好说。单说几个老夫人,二姨太叶秀看着正直,想来并不像是下手之人,难道会是少夫人?许悠摇摇头,姐姐性子这么温顺,不至于干这种缺德事儿。想来,顾姨太的可能性确实是最大的。   许悠这头也是随便想想,本来这事儿与她也没太大关系,也不适合插手去问,她现在更关心的还是罗元惜那事儿,冯家的事儿不出意外的话,这两天就会有消息了。 作者有话要说:   ☆、计划   这两天,罗元惜又闹了一次自杀,不肯吃东西已经第二天了。罗老夫人让郑玲去劝过一回,似乎也没有什么效果,叶秀也去过一次,好声好语地劝了好久,也没能听进去,这事儿着实让罗老夫人感到烦恼。   其实在他们来之前,许悠已经偷偷地让罗元惜吃过些东西,所以她心里还是放心的。其实许悠就是怕罗元惜情绪不好,真的不吃东西,看起来她对许悠的安排还是怀着信心的。   这会儿,却在半道遇上了顾蓉安,笑着一张脸朝许悠走了过来,可看着那笑容,就让许悠觉着不太舒服,只是避不开,只能大方地迎了上去。   “好巧啊,在这儿都能遇上你。”顾蓉安对她笑笑,却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看着她的这个举动,许悠不由暗自发笑,她这心里头还念着早前被打的那两拳吧。   许悠笑了笑,说:“是呀,我们挺有缘分的。”   是孽缘吧,天知道她到底哪里与顾蓉安相冲了,惹得老天要整这么个人在她面前惹眼烦。   “我和姐姐刚从元惜小姐那儿出来,唉,她那小模样,可是清瘦了不少。”顾蓉安表现出同情的模样。   罗元惜这些日子确实被这些事折磨的清瘦了不少,倒也真合了这回的场景了。   许悠不动声色,淡淡地道:“她心情不好吧,等过段时间养养就好。”   “嗯,说是两日没吃了,真是可怜呢,不过我倒是在屋里见着些碎米粒了,唉,那些下人也不知道舔干净。”顾蓉安说这话时唉声叹气的,可是隐隐却含着笑意。   许悠一听便听出了她话中有话,想来是环绿在收拾的时候不稳当,留了碎米粒在屋里,给顾蓉安给瞧见了吧。这个顾蓉安观察倒是仔细,平日里看她糊里糊涂的,这事儿上倒是精明的紧。顾蓉安在她面前这么说话,是在怀疑什么吧,或许还在怀疑她。   “是么?”许悠答得平常。   “是啊,你说元惜小姐会不会是假装绝食呢?那可不成,你瞧把老夫人给烦恼得,这要是假的,让人知道是谁在后面干这事儿的话,让老夫人知道了,铁定扒了她的皮不可。我说,这个人不会是你吧?我看挺像的,你可是经常往元惜屋里走动的人呢。”顾蓉安这有所指的也太过明显了。   许悠哪会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当下也没表现出特别的情绪,笑了笑,说:“那倒是,不过老夫人可没这么好骗的,顾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不然老夫人听到了,还以为你在说她眼睛不好使呢。”   “你……你不要胡说八道,我怎么会说老夫人老眼昏花。”顾蓉安怒道。   话一出口,顾蓉安立刻明白是着了她的道,满脸愤怒,涨红了脸说不出话。   “老夫人哪容得别人骗她,顾姑娘是多虑了,我看你还是多提些食盒去劝元惜倒是真的,可别元惜没吃几个,倒是全进了你的肚子里了。”许悠说了一句大家伙都知道的事儿,   “你……”顾蓉安本想在她面前卖弄,却没想到反被她堵了回去,还弄得自己脸上无关,虎着脸便道了句,“算你厉害。”   跟着,气呼呼地便往旁的一侧离开了。   许悠笑笑,便收了笑容,这事儿看来还得多些谨慎,这事儿若是让脑子清楚的人瞧了明白,后面的事儿可就不太好办了。回头,可得关照环绿做事情干净些才好。   罗元惜在被劝了几次之后,终于动了筷,这让罗老夫人长长地松了口气,只不过接二连三地闹腾一回,实在是有些吃不消,想着还是快点将她嫁了了事。   可谁想,隔了两日,外边传过来的消息让她不安定了。   这日午后,许悠陪着郑玲一起到了罗老夫人的屋子里,跟在边上听着两人拉家常,可她心思却全然不在上面,念着上午冯家那档子事,所以神思有些飘乎。   兴许是瞧出了许悠的不妥,罗老夫人瞅了她一眼,把话题转到了她的身上:“悠儿,这是有心事了?”   许悠被罗老夫人这么一问,倒不禁有些心虚,连忙正了神色:“倒也没有,就是……有些困了。”   许悠随便掐了个借口,顺便假装打了个哈欠。   罗老夫人转过头,笑呵呵地对少夫人道:“你这妹妹真的是个耐不住性子的人,倒也奇了,元惜向来喜静,这两个人倒能走得这么近。”   郑玲笑了笑,说:“悠儿比较随性,和什么人都能谈得来。”   “这样好啊,那与我这老婆子能谈得来吗?”罗老夫人又把眼光调向了许悠。   许悠看了看郑玲,又转过头看着罗老夫人,道:“老夫人,我定能与你也谈得来的。”   其实许悠说这话是有点心虚的,平日里看着罗老夫人这么严厉的模样,本就心里存着些怯意的,要说能否和她谈得来,恐怕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吧。突然,她有些后悔,这么口无遮拦地夸了大话,回头可别有什么事儿落在她头上才好。   果然,想什么来什么,罗老夫人真的给她出了个难题:“这就好啊,最近我的眼睛有点不舒服,可又想看看书,我记得你读过书能认字,不如每天上午就抽一个时辰来我这儿,帮我念念书,如何?”   许悠在心里苦笑,早知道刚才就说和她谈不来了嘛,这会儿每天上罗老夫人那儿报到,可不是一件省心的事。 她可是听说过,罗老夫人每日早辰起得极早,而且看书基本上是在清晨时光,这是要她今后都没得懒觉睡呀,那可是天大的罪过啊。   许悠心里自是哀嚎连连,那边郑玲先替她回了话:“娘,悠儿反正也没什么事儿,让她早些起来陪您看看书也是件乐事,我便替她答应了。”   许悠有些埋怨的眼神偷偷扫了一眼郑玲,不过郑玲就当是没看见似的,与罗老夫人继续了别的话题。   许悠有些泄气,其实打从刚才罗老夫人开口时,她就知道这事儿是躲不掉了,不免为她即将逝去的懒觉而叹息。   其实,郑玲不是一个会说话的人,平时也爱静,但是罗老夫人不同,这话一开了闸,便是无休无止,也不管听的人是不是用心在听,她自顾自地在那儿说,从东家说到西家,有时候许悠也挺佩服她能有这么多的话题可以扯得出来。这不,絮絮叨叨地,就到晚膳时分了。   只不过,偏在这个时候,叶秀过了屋,说了些事儿,让罗老夫人整个人都不怎么好了。   叶秀是一个内敛的女人,和郑玲在某些方面有些相似,也都是不太爱张扬的人,但她与郑玲的不同之处就是少了些柔软,多了些坚定,所以每次许悠瞧见她的时候,总觉得她的身上罩了一层淡淡的严肃。   这回,兴许是心里摆着事儿,她身上的这层严肃感就更加浓了些。   “老夫人,今儿早晨我和丫头一起上街,遇上冯家的阮姨太,和她聊了几句,知道些事儿。”叶秀说了句,又停了下来,面上不怎么好看。   “怎么了?”罗老夫人脸色微紧,要知道叶秀素来行事谨慎,一旦认真起来,定然是有事发生。   叶秀道:“前两天冯府的下人和咱们府里的人打起来了,我一问,原来就是为了点小事,不过冯府的下人说话就不太中听了。他们说我们罗家的丫头嫁不出去,才给硬塞了给冯家的,他们心里才窝着呢,今儿阮姨太在那儿数落着,横竖都成了我们元惜的不是了。”   “这什么意思?什么叫嫁不出去?”罗老夫人这一听果然是火了,腾地一下站了起来,郑玲赶紧安慰着她坐下。   “我后来回来后找我们当时那个家下人打听了,说是前些个日子冯家这位三少爷遇上了我们元惜,也不知道是喝醉了还是怎么的,对元惜有些不敬的举动,这冯家人就感觉我们罗家小姐既然让冯家的少爷照了面了,那哪还有嫁给别人的道理。”叶秀说道。   罗老夫人这会儿是真的气坏了,冯家这算什么,打着幌子就来调**戏自家闺女不算,反倒还数落罗家小姐的不是了,这也太不把罗家当一回事了。   罗老夫人心里确实有些不舒服,近些日子以来,前前后后总有些碎语传到她的耳朵里,其实说起来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大抵就是喜欢炫耀自己。其实,冯老夫人要吹捧自己并算不得什么事,坏就坏在非得拉上罗家下水,可拉下的不是什么干净的水,都是些污盆水,这就让人听着极为不舒服了。   “前阵子就说我们罗家子孙没他们家兴旺,这阵子又开始抵毁我们罗家小姐了,安的什么心哪。”罗老夫人说着就来气。 作者有话要说:   ☆、烦恼   可不是,这些日子这些不舒服的事儿可还真没少过。就说前几天让人给冯家送了些上好的补品,回头下人就在那边传话说冯老夫人意思他们家不缺这些银子,罗家这是看不起他们。当时罗老夫人心里就有些不舒服了,这是把她的好心在地上踩呢。再说另一回,前几天罗老夫人因为被元惜的事儿闹得心烦,便让郑玲陪着去庙里上了回香,那天还真巧,遇上了冯家老夫人,说了几句话后便各自散了,结果回府之后就有下人碎了嘴,说无意间听到冯老夫人和他们家的女人们在那边聊着,意思是罗家老夫人居然和庙里的和尚扯这么多话,有些不检点,反正话是挺难听的,再说下去,就说罗老夫人就捐这么些善款,罗家的人都上不了台面,还是他们冯家做事有脸有面的。当时这些话听后,罗老夫人差点没气得吐血,怎么也想不通自个儿哪得罪冯老夫人了,背后这么数落人。不过罗老夫人毕竟理智,这些事肚子里知道,面子上还不至于与人翻了脸。   可不,这些事儿才没过去多久,冯三公子又给闹腾出事儿了,这会儿是彻底把罗家不放在眼晨了,这真正是有些气不过了。   这会儿郑玲开了口,道:“娘,我倒是有些话想说,这冯家三番四次这样,冯三少爷看起来品性也欠佳,那元惜的婚事是不是再考虑一下?”   “这事儿我自有主张。”罗老夫人不说别的,不过看她的表情,也真正是八九不离十的了。   许悠暗垂眼睑,看起来彭克这头算是把事情都做到位了,只不过没有想到他会挑了叶秀来说这些事儿。其实,这些事儿都是许悠做的手脚,一个张管家,一个罗府外受过她恩惠的彭克,便成了成就这件事的关键,当然也免不了动用了素晴,成了府里的声音。其实这些人一直都很感谢许悠这些日子对他们做的一切,不但是金钱上的资助,更有人情上的亲近,所以他们也是一直想找机会报答,所以许悠的一句话,不问任何原因,就跟着她的意思办了。   其实说起来,这事儿并不复杂,彭克不过就略施小计就让冯三公子喝得酩酊大醉,恐怕自己做过什么都不记得,至于对方这位小姐是不是罗元惜,旁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所以这事儿要是真让罗老夫人找冯家说事的话,冯三公子自己也是糊里糊涂的,偏又不可能全然把自己撇除干净。再说到之前发生的这些鸡毛蒜皮的碎事儿,不管冯家的人说没说过这些话都不重要,关键是有人传了风声到罗老夫人耳朵里,而且她还相信了,那她的目的就达成了。   从罗老夫人处出来,许悠就去了罗元惜那儿,把今儿的事都给她说了,显然听到许悠说到罗老夫人的表情之时,脸上露出了些期待的神色。   “悠儿,你说我们这般做法,好像有些毁了冯家的声誉”罗元惜叹道。   “也还好吧,反正老夫人是不会当着面儿地去质问冯老夫人有没有说过那些话的,这个呀,穿不了绑。”许悠自信满满地道。   “我不是说穿不穿绑的问题,而是我们这么一搞,罗家会不会就此和冯家断交了呀?”罗元惜问道,其实她并不希望真的因为她让两家人彻底闹翻。   “闹不闹翻那是罗老爷说了算,冯家那边儿也是冯老爷说了算,两位老夫人不过就是些鸡毛蒜皮的小矛盾,闹不大的。”许悠笑眯眯地。   罗元惜听了她的话,暂时算放下了心,心思自然转到了别处,因为后面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做。   可不,才过了没几天太平日子,便又让罗老夫人烦恼了。这日,按着罗老夫人的要求,许悠一大早便去了她那里陪她念书,这才念了一半,便有丫鬟突然闯了进来。   “老夫人,不好了,小姐的马车出了意外了。” 丫鬟一脸慌张。   罗老夫人沉了脸,喝斥道:“都在胡扯些什么,详细些。”   那丫鬟平了平心神,道:“老夫人,小姐今天早上出门,原本就去庙里了,后来从庙里出来以后,准备回府的,可是谁想到小姐刚上了车,马儿突然受了惊,疯狂地跑了开去,车夫那边都还没来得及上马呢。”   “什么?”罗老夫人脸色一变,道,“那马车上还有谁?”   “就小姐身边侍候的环绿。”   “环绿哪顶得上用,你们赶紧……赶紧找人去找啊,那现在人呢?有没有让人去找呀?有没有告诉二爷哪?让他快派人去追啊。”罗老夫人这会儿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虽然罗元惜不是她亲生的女儿,但是作为当家主母,她是有责任的。   “已经去追了,可还没有消息。”丫鬟的脸色不比罗老夫人好多少,道,“这会儿都去追了,可马车已经无影了。”   “快去探消息,有新的消息赶紧告诉我。”罗老夫人不断皱眉,抚着自个儿的心口,“这丫头,是想急死我。”   “娘,你安心,应该没事的,环绿会骑马,应该能保护得了元惜。”郑玲连忙安慰罗老夫人,“好了,我先下去看看,有消息就来告诉您 。”   罗老夫人连连点头,抚着自个儿的胸口,显然惊魂未定。   许悠跟着郑玲出了屋子,心里其实也有些担心。罗元惜这会儿的胆子确实大,没想到她会出演了这场戏让自己失踪,整个过程都没有找自己商量过,看来她也是担心自己会阻止她吧,确实是有些豁出去了的味道。许悠很是担心她的安危,虽然环绿的马术精湛,但万一失手,那后果或许是不堪设想。   许悠回了屋,便见到素梅回来了,她心里一急连忙拉着素梅进屋,关上门。   “怎么样,元惜可顺利到达了目的地?”许悠急问。   素梅点点头,道:“看见了,茅屋那儿安顿好了,环绿在边上陪着呢,那里安全,小姐放心好了。”   许悠抚了抚胸口,坐了下来,顺了口气,说:“这丫头居然选这么个方式,真是吓得我一身冷汗,先前也不与我商量一下,今儿午膳后就让人递了张纸条给我,说是择了今日动手,什么都安排好了,都没给我心里准备,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胆了。”   “小姐,您放心,元惜小姐一定是会把自己保护好的,这不,您一接这纸条就把我派去茅屋那儿看情况,这都安顿好啦。”素梅安慰道。   许悠点点头,知道了罗元惜已然安全,总算松了口气,接下来应该就顺理成章了吧。   这会儿罗老夫人也派了人到处找,也是急上了心,不过始终没有任何消息   “小姐……”隔了会儿,素梅进了屋,脸色有些沉重。   “嗯,怎么了?元惜那儿怎么样了?他们回府了吗?”许悠算着,这个时辰,按理应该是那个男人带着元惜回到了罗家吧。   “小姐……那个男人……没有来。”素梅低声道。   “什么?”许悠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素梅,后者自是点头用以肯定。   算来算去,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个男人居然会没有出现,他居然会放弃罗元惜。   “那元惜现在……”许悠忙问。   素梅道:“刚才环绿就偷偷回了府,说那个男人没出现,仅是托人递了张纸条过来,元惜小姐看完以后哭了很久,好像极为绝望,再后来也不顾环绿的劝,一个人疯狂地奔了出去,一下子找不着人了。”   “什么?这……怎么会这样,纸条上写什么了呀?”许悠急问。   “不知道,小姐捏着纸条就哭着跑出去了。”素梅一脸愁容。   小候爷,既然你喜欢罗元惜,为什么答应了她,又弃她于不顾。   许悠心中顿时起了怒气,推开素梅,道:“你们快再去找,一定要把人找到。”   素梅自然连忙称是,见许悠已然冲出了屋门,赶紧跟了上去。   许悠要找的人自然便是林诚,她又向他问清楚,这样不负责任的行为,究竟是为了什么?   候府离得罗府不远,上一回跟着二爷去过一回,当然她也不敢一个人乱跑,知道自己有迷路的毛病,所以让马车送她过去。   林诚本在屋内看书,猛然看见许悠闯了进来,满脸的怒气,与之前的可人儿判若两人。   “悠儿,这是怎么了?”林诚自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你怎么可以这么没有责任心,既然答应了,怎么又反悔?”许悠喝道。   “你在说什么?”林诚抬起头,表情有些异样。   “我在说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现在元惜她人都跑了,万一出了事,你的良心过得去吗?”许悠气不打一处来,居然还在她面前装傻。   林诚一怔,问道:“元惜跑了?跑哪去了?”   她说话间,脸上现出焦色。   “就因为你不出现,她哭着跑了,你就一点不担心她会出什么意外吗?”由于心急,她说话的气息也有些急了,都变了声调。   “悠儿,你不要急。”林诚劝道,微微皱眉,“你刚才说什么?我不出现?”   许悠已经无心与他多解释什么,她就不该来找他,现在更应该先去找罗元惜才对。   “悠儿,你误会了……”林诚突然意识到她话语中的意思,追出门口,却早已不见了她的身影。   “小候爷……”郭承武跟在他的身边,轻唤,脸色暗暗的,眼框带着血丝,有些无神,显然是昨晚没有睡好的模样。   林诚站定了身子,转过身,目光罩在他的身上,意味深长,久久不去。郭承武默默地垂下了头。   府里上下自然都还在为罗小姐未归的事而到处找人,许悠也按耐不住着急的心思坐着等消息,不顾赵婆婆和素梅的劝告,不顾一切地冲出了府,她要亲自去找人。素梅担心她,便也赶紧跟上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释然   罗元惜走在街上,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她一直都以为他是真心真意地对她,以为他会信守他们之间的承诺,可是当她愿意不顾自己名节的勇敢踏出这一步之时,他却退缩了,甚至连与她照面都不敢。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那间屋子里走出来的,感觉整个天地都是摇晃的。她将他托人送过来的那张纸条紧紧地捏在自己的手心里,就像要把它捏碎一般,浑身颤栗。他信纸上写的一字一句,清楚地告诉了她他的背叛和他的放弃,她不知道她该以什么样的情绪去面对。或许她这次这样的坚持,只是上天给她开了个大大的玩笑,最终却以一个笑话收场。   天公真的很配合她的心境,偏在这个时候下起了雨,雨势还不小。罗元惜整个人都处在彷徨之中,头上的雨滴没有给她带来任何影响,她依然漫步在大雨滂沱之中,双眼呆滞,似乎魂儿都被抽走了似的,没有任何生气。   走了好长一段,罗元惜终于抬起头,天空中布满了乌云,雨下得很大,落在她的脸上,落在她的眼角,她终于忍不住夺出了泪水,却与雨水混杂在一起,流到嘴边,涩涩的,却不知何滋味。   她昏昏沉沉地又走了好长一段路,心就像被掏空似地,再加上昨晚一夜未好好睡,终究支撑不住软倒在地上。   “罗小姐……”却在这时,一双有力的臂膀扶住了她的肩膀,急切地问候。   罗元惜感觉好累,朦胧中听见有人叫她,努力睁开眼,那是一张有些熟悉的脸。   “杨旭……”罗元惜轻轻念着这个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人的名字,感觉身子越来越疲乏,竟是昏了过去。   “罗小姐,你怎么样?”杨旭的声音还在她耳边盘旋,但是她已经什么也听不见了。   ……   许悠让马车在街上转了好几圈,都没能找到罗元惜的人,心下大急,可眼见雨越下越大,这么找下去也不是这个办法,在素梅的极力劝说下,她只好先行回了罗府。   不过,还算幸运,当她回到罗府的时候,就听说罗元惜已经被人送回了罗家,许悠当下便去了她的屋里看她。   “总算回来了,你可真是吓死我了。”看着罗元惜苍白的脸色,许悠不免担心。   她已经收拾妥当,换了衣服坐在褥子里,精神并不好。环绿在边上侍候着,端了吃的东西过来,可也没见她动上一口,着实让人着急。   许悠回过头问环绿,“老夫人那边有没有过问?”   “老夫人知道她回来,过来瞧过一回,安慰了她几下,说下回要找个稳妥些的马夫才给出门,接着就让我们给小姐送些热水热汤什么的压压惊。”环绿道。   许悠松了口气,看来罗老夫人是没有怀疑什么,总算还好。   “她是怎么回来的?”许悠又问。   环绿道:“许小姐你也知道,之前老夫人派了府里的人去找,二爷也亲自带人去找了,可是大家都没能找到,可是前面突然有辆马车停在了罗府门前,车夫说我们小姐病了,晕倒在路边,所以送她回来了。”   兴许是凑巧,兴许是有人救了她却以这样温和的方式送她回了罗府,许悠心头倒是松了口气,最起码罗元惜现在平安无事。这件事儿虽是一开始动静大了些,但最终并没有按她之前计划的那样走到最后,旁人也无从得知,仅是知道罗家小姐的马车受了意外,然后被人发现送了回来,一切都不会有损于她的名声。   兴许是看出许悠眼中的猜测,罗元惜淡淡地先她一步答了话:“不是他。”   许悠的心有些为之沉下,在感谢那个救她回来之人理智的做法的同时,更有点为罗元惜感到不平。   “他为什么不来,之前你不是说他都答应了你吗?”许悠问。   罗元惜不答话,仅把手上已被她捏皱了的信纸交给许悠。或许因为淋了雨的关系,信纸上的字已经模糊了,什么也看不清楚。   可是罗元惜却不愿多说什么,把身子钻进了被子,似是有些困乏,闭上了眼。   许悠陪了她一会儿,见她已睡了过去,便交待环绿要好生照顾她,先回了兰苑。   这几天,罗元惜似乎是病上了身子,或许是因为雨淋的关系,也或许是心境使然,身子发了热度,反反复复地也总不见好。许悠去瞧过几回,昏昏沉沉地睡着。罗老夫人差了人在边上侍候,请了大夫,说是染了风寒。   许悠在她那儿陪了一日,自个儿也有些感冒症状,想来可能是那日冒着雨去找她的时候,自个儿也有些受了风寒。郑玲便让许悠赶紧回了兰苑休息,也免得两人互相传染。   许悠虽然有些不放心罗元惜,但也还是听话地回去了。   其实许悠的症状并不严重,大夫开了几剂方子,服了下去也就没事了。   那一日当她午后在花园里散步的时候,被罗元辰截住了。   “悠儿,我有事问你。” 罗元辰也不绕圈子,直入主题。   许悠道:“二爷,你说。”   “那天你去找了小候爷,是不是?” 罗元辰的脸色并不太好   分明就是小候爷做错事在先,难道她去找他问话还错了吗?许悠点点头,脸色并不悦。   “我想有些事我必须和你说清楚,你不该这样恶语对小候爷的。”罗元辰道。   “为什么不该?你知不知道元惜……”许悠停顿了一下,兴许二爷并不清楚这件事情。   罗元辰把她拉到了假山边上相对僻静一点的地方,才松了她。他目光笼罩在她的脸上,有一种无可奈何,说:“悠儿,你误会了。”   “我误会了?”许悠一时没能从这几个字中体会出来,怔怔地看着他。   “你是不是认为那个辜负元惜的男人,是林诚?”显然罗元昊知道这件事。   许悠抬起眼,大胆地与他对视,反问:“难道你敢说不是他吗?”   罗元辰摇摇头,说:“我了解林诚,他做过的事,没有什么好不承认的,但是,我想告诉你,那个人不是他。”   其实据这段时间与林诚交往以来,也能略知他的个性,确实也算不上是一个不敢担当之人。反过来再想,若是他真的和罗元惜在一起,以他的身份,又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许悠想明白这点,当中有些茫然了,若这个男人不是林诚,那又会是谁,那个荷包又是怎么回事?   荷包在小候爷的屋里被发现,而这个荷包是罗元惜做给她的心上人的,所以是不是有可能那个男人曾经出现在小候爷的屋里,或者是和小候爷极其亲近之人,难道……   许悠突然意识到什么,抬起秀目,带着万分的不确定的眼光看着他。   兴许是接收到她目光中的深意,罗元辰道:“悠儿,我想你也应该猜到了,他是郭承武。”   许悠倒吸了口冷气,之前她怎么都没有想到郭承武的身上,想起第一次去楚园的时候,小候爷让他送罗元惜回去,两人一起去厨房做点心,敢情两人私下约会去了?现在回想起来,郭承武看罗元惜的目光确实有些与众不同,原来他才是那位正主。   “可是,郭承武为何要这么背叛罗小姐的感情?”许悠不解,也很想明白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记得小候爷曾经说过,这位郭承武也曾经是名门之后,家道中落后便跟了小候爷一直到现在,虽是下人身份,但小候爷待他也不薄,且看他也是文武皆可称上,也是不可多得的一位青年才俊。虽说他的身份现在算不得有多高贵,但是罗元惜本也不是什么嫡女,也本是低了那么一截,再说之前也听小候爷提到过候爷有意提拔他,在军中当个差使什么的,也会有个比较体面的身份。既然罗小姐死心踏地想跟着他,若是他争一争,兴许能成呢?再说,罗小姐都已经做好了如此周密的布局,他只要往里踩就是了,小候爷也必会为他创造些条件,可为何临到最后却退缩了呢?   罗元辰叹了叹气,似乎有些怅然,隔了一会儿,才道:“这事儿,有些说来话长啊。”   “愿闻其详。”许悠倒是很想知道其中的原因,她是挺为罗元惜感到难过,也极想知道郭承武明明喜欢罗元惜,可为什么想要放弃,这其中究竟藏了什么重要的原因? 作者有话要说:   ☆、选择   罗元辰顿了顿,终于开口,说道:“这事儿还是因为候爷的原因。其实郭承武喜欢元惜那确实是事实,他也亲口对小候爷承认过,对元惜是真心的。其实前几个月的时候,候爷给郭承武一个选择。”   “选择?不是让他去选择生死吧?”许悠异想天开地问道。   罗元辰摇摇头,说:“说生死就太严重了,那倒没有,只不过候爷很看中他的才能,除了想许他一个军中官衔以外,还想要他的忠心。”   罗元辰顿了顿,似乎有些顾虑,有些欲言又止。   许悠可急了,这话说一半岂不让人难过,连忙追问:“二爷,你倒是快说呀,到底想要他怎么表忠心呢?”   他看她急切的样子,只好继续说了下去:“候爷想让郭承武做林家的女婿,想让他娶了林小姐。”   “所以……”许悠似乎猜出了什么,心下一沉。   “当然,林小姐是家里的嫡女,身份娇贵,要不就是嫁个尊贵的人家,要不就是留在候府,永远是候府尊贵的大小姐。所以,候爷要他入赘。”罗元辰长长地吸了口气,接着说,“这样,便是他就得面临两难的选择了。第一,他入赘候府,自然得与元惜一刀两断,但候府给他的便不是小小军官这样,候爷自会许他更高的官阶,他能得的不但有权还有财,一生荣华富贵自不在话下。第二,他选择元惜,兴许可以得到一个小小的军衔,但是也仅限于此。”   “所以,最后他选择的第一条?”许悠心里已然明白。   罗元辰点点头,又摇摇头,说:“其实他心里并放不下元惜,所以这几个月以来还是有想与她在一起的心思。不过,他终究还是在最后关头选择了放弃。”   “就算放弃,他连亲自去见元惜的面都不敢吗?”许悠的心里突然生出些鄙夷,原先对郭承武的一些好印象一下子便有些消失了。   罗元辰默然不语,兴许这个答案,连他也不知道。对林诚来说,他自个儿的姐姐要嫁的人,他也不希望看到姐姐的夫君外面有别的女人,夹在中间,他其实也是挺为难的吧。   许悠微微叹了口气,只希望罗元惜能尽快走出这段阴霾吧。   “悠儿,你……是不是喜欢林诚?”罗元辰目光有些深沉。   “我?哪有这事儿。”许悠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误会,心里有些不知所措,她有表现得这么明显么,这会儿连二爷都产生这样的误解,心里有些不自然起来。   他的眼眸似乎有些放松,走近了她两步,道:“没有就好。”   他这话里,好像有几个意思?   “二爷……我不喜欢他,为什么好?”许悠偷偷咽了一下有些干涩的喉咙,大胆地问了这句话。   罗元辰似乎一愣,或许是没有想到她会问得这么直白。他顿了一顿,终于启口:“因为我不愿意你喜欢他。”   这个回答,好像有些霸道,没有任何理由的诓释,就像一个命令。本来许悠也没有对林诚有这种心思,所以面对他的霸道倒也没有太多的不开心。   不过听他的语气,他并不希望她会喜欢林诚。也是,谁都知道她到时会嫁给大爷的,当然她是不应该去喜欢别的男人的。许悠似乎理解了二爷的想法,对他的霸道也更加释然了些。   “悠儿,这个给你,今天是你的生辰。”罗元辰可不会知道她心里在念些什么,这会儿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盒子,交在她的手上。   生辰?今天是她的生辰?好像是,婆婆前几日还提醒过她,不过她自己也没记在心上。不过,她有过过生日么?不,二年前她忘记了以前所有的事,兴许以前有过过,可是她不记得了,甚至连自己的生日都是婆婆提醒的。   有人记得她的生日,好像她应该是感到高兴的,可却呆若木鸡似地站在那儿,也忘了要回答什么话。   她打开盒子,里面是个小玩艺儿,猪脸木偶,看着挺有意思的样子。   “这个东西好可爱啊,你哪弄来的呀?”许悠从盒子里取出小玩偶,摆弄着玩了几下,满脸喜悦。   “上回去江都的时候在街上看到的,觉得很可爱,挺……适合你……”他瞅了她一眼,没说下去。   意思是,她挺像这只小猪脸的?许悠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蛋,迎上他的目光,微微嘟了嘟嘴。   罗元辰看着她的表情,不由暗自失笑,这丫头现在这个模样真的很有意思。   两人自在假山后说着话,可也没有发现在不远处站着另一个女子,却是怒容满面。她不过是经过这里,却让她看到了许悠和二爷在一起谈笑风生的场面,心里的那个愤恨感,恐怕是一触即发。二爷是她的,许悠算什么,来罗府才多少日子就想把二爷的心带走,她不能允许有这样的事发生。   顾蓉安扭过脸,脸色阴沉地另一个方向离去,心里却不平静,总觉得这事儿就不能让它这么顺利地下去了,非得拆散他们俩才行。   和罗元辰散开之后,许悠心里揣着小小的喜悦,可突然又念起了罗元惜,便又去了她那里。   罗元惜这会儿倒是醒过来了,烧也退了,只是脸色还不好,病怏怏地坐在床上,精神算不得好。   “元惜,可好些了?”许悠小心翼翼地问,坐在床边。   罗元惜把眸子转到她的身上,有丝苦笑的味道,说:“烧是退了,可这儿很难过。”   她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深深地吸了口气。许悠靠近她,搂住她,安慰:“他不好,我们就不要他了,他配不上你,别想了。”   “我以为他至少会当面来和我说这些,可是除了那封信,他至今都没有露过面。”罗元惜的声音隐隐有些颤抖。   “郭承武在信里说什么了?他是告诉你他想要去做候爷的女婿?”许悠放开罗元惜,不由问道。   罗元惜一愣,似乎没有想到许悠会对这事儿这么清楚,但转念一想,她与小候爷的关系不浅,会知道这些兴许也不奇怪。   罗元惜顿了顿,答道:“他说他拒绝不了候爷的好意,可是也放不下我对他的感情,所以想我能做他的外室……”   “什么?他把你当什么了?”许悠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罗元惜,不过后者的肯定眼神,终于让她知道她并没有听错。   这言下之意,这个郭承武是吃着碗里的还念着锅里的?两边都不想放,天下哪有这么样的好事,他是把元惜当什么了?一辈子要她做一个没有名份的女人,受尽天下人耻笑么?还有那位候府的小姐,这又要把她置于何地?   因为他不敢面对元惜的责问,也或许,他想等到她的答案后才出现,这样的男人,也未免太过懦弱和自私了吧。   许悠强忍住心中的怒气,怕因为她的情绪而让罗元惜更加难过,便道:“你不能答应他。”   罗元惜有些哀怨的眼神看着她,似有些埋怨:“我确实是喜欢他,但是我也不是没有这份理智。他娶了候爷千金,若我做了他的外室,一年到头又能见他几次,再说候爷若是知道,又怎么可能容得下我?就算我死心踏地,不计较这些名份地跟着他,又能长久多少日子?今日他可以选择候爷千金,他日也会因为候府的一句话,再一次将我抛弃。我也不愿意做这样的一个破坏别人家庭的女人,伤害我自己也伤害别人。”   许悠松了口气,她能这么想就太好了。   罗元惜又说:“我心里确实很痛,我曾经发誓,不论他有多贫穷我都愿意这样跟着他一辈子,这都没有关系,可是他却背叛了我,用这样的方式离弃了我们之间的感情,我很伤心。”   “元惜,不要难过,他不值得你为他难过。”许悠劝道。   罗元惜点点头,长长地吐了口气,似乎是要把胸口所有的浊气全部吐出去。   “兴许,命中注定我会是冯家的媳妇。”罗元惜自嘲,可是面上已经没有前些日子的那种强烈的抗拒感了。   兴许冯家也算不得是一个太坏的选择,许悠暗忖,不过她倒觉得这门亲事未必还能继续下去。   果然,事情在她的预料之中   罗老夫人主动要求退婚了。   这个消息是在半个月后传来的,这让许悠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有些感慨。   “都是你,好端端地闹什么自杀,现在好了,我这婚就给你退了。”罗老夫人满脸怨气地指着罗元惜埋怨,“我说冯家到底哪里不好了,人家冯少爷也是一表人才的,哪里就配不上你了?还容得你这么要死要活的。”   罗老夫人这番话自是为她自己打了圆场,虽说是退了亲,但数落是难免的   罗元惜低头不语,这事儿她没有说话的立场。   只是,她的确暗暗松了口气,虽说已决定与郭承武分开,对嫁去冯家与否已不如之前这么抗拒,但是毕竟心里还需要些时间来平复,本也觉得最好能缓一缓成亲的时间,所以这会儿这门婚事被取消对她未必是件坏事。 作者有话要说:   ☆、挑选   许悠回到屋里好好睡了一觉,前些天情绪不好,都没怎么睡好,这会儿心事放下了,自是能睡个好觉了。   这几天她倒有些念起了二姐许嫣,自从她去了大姐许韵那之后,这之后就回来看过她几回又住了过去,听说是许韵拉着妹妹没让走。后来,许嫣倒是和她说起,许父许母的意思是既然她们姐妹已经在汀州了,没多久之后许家也会举家搬迁到汀州,不如两姐妹就一直住在汀州,直等许家搬回汀州为止,也省得她们来回路上折腾。   许悠觉得这样也好,反正她也喜欢汀州多于北凌城,所以接下来的日子倒也更加安心住在这里了,虽然二姐没有和她住一起,不过郑玲待她倒也像亲姐姐一般,让她也觉得挺开心的。   再有,就是表姨母了,这些天按着罗老夫人的要求,每天早晨到她那儿替她念书,所以也睡不得懒觉。其实一开始她确实觉得这活儿有些累,但是这些天下来,倒也有些习惯了下来。一直以为罗老夫人严厉,不过这几天她却觉得罗老夫人其实并不是想象中这么难以相处。   许悠呢,本来也不是个闲得住的人,念着书,隔了一会儿就会联想出些趣事儿,就会当故事一般讲出来。罗老夫人呢也爱听这些故事,几次以后索性也不让念书了,直接就听故事了,不听得津津有味儿地,时不时地还插几句嘴,所以两人在屋里别说一个时辰了,两个时辰都不会嫌时间难熬。   就像今日,原本许悠睡了个好觉,过去的时候也有些早了,所以罗老夫人拉着她读读书,再讲了会儿趣事,一不留神就两个时辰过去了。   许悠从罗老夫人那儿出来,回了兰苑,素梅端了水果上来,她吃了几颗葡萄,也就没有闲心再吃下去。   “素梅,把琴拿过来,我想弹一会儿。”许悠道。   好像自从罗元惜说亲事那回开始,练琴的事儿就停下了,她也好一段时间没有弹琴了,趁着今日心情好,倒有了些兴致。   “小姐,要不要拿那架古琴过来?好像那琴一直置在那儿,都没见你弹过。”素梅道。   说起这古琴,是前段时间罗元昊送给她的,便是当日去周老板处看到的这架古琴。罗元昊送她这架古琴,没有说明特别的原因,只说适合她。其实每次看到它,她的心里还是有些甜,罗元昊待她真的挺好,从物质上说,真的是她需要什么就能给她什么。   许悠点点头,上回和小候爷一起编了曲子,她便在古琴上谱了一会儿,突然觉得有些累,便停了手:“我不想弹琴了。”说完,又拿出了前几日罗元辰送给她的猪脸木偶摆弄。   这个小玩偶其实值不了多少钱,可是许悠看着就觉得喜欢,竟是一个人在桌前玩了好一阵子,咯咯笑得开怀。   “看你这笑脸,吃了蜜糖了?”赵婆婆却不合时宜地进了屋,打断了她的玩乐。   许悠朝赵婆婆看了一眼,嗔道:“婆婆取笑我。”   “婆婆可不敢,不过是看你笑得这么高兴,过来凑凑趣儿罢了。”赵婆婆笑眯眯地道。   许悠对赵婆婆笑笑,垂头继续摆弄木偶。   “今儿个一大早遇见了玉姨娘,她说罗老夫人那儿对小姐你是赞不绝口的,看来她对你挺喜欢的。”赵婆婆一边收拾屋子一边随口说。   许悠笑了笑,不置可否。玉姨娘?想起她,不免又让许悠想起那日看见的那幕,不知道为何,心情一下子就不那么好了,看了看赵婆婆,道:“我听玉姨娘说以前你和她相识?”   “啊,是,是,那是年少时候的事了。”赵婆婆笑笑,似乎回忆起过去,笑得挺感慨的。   “那你可知道玉姨娘生过几个孩子?”许悠突然问了这个奇怪的问题,倒令赵婆婆一愣。   “好像就二少爷一个吧?这府里的人不是都知道么?”赵婆婆回答道。   一个?确实是只有二少爷一个,那为什么她会说大少爷也是她的孩子呢?难道她生大少爷的时候没有别人知道?   许悠深深吸了口气,觉得这事儿越想越没边儿,也找不到答案,索性停下了思考。   赵婆婆却换了话题,道:“小姐,你可真的是喜欢那小候爷?”   许悠回了神,抬眼看了看赵婆婆,有些诧异,真不知道从何时起,这成了所有人的认识了,不免有些无奈。她一直都感觉自己与赵婆婆的感情与旁人不同,虽然以前的事儿大多数不记得了,但是赵婆婆告诉过自己,从小就是她侍候在边上长大的。这话她相信,因为一直感觉到与赵婆婆有一种特别的感情,这种感情似乎还胜过了与陈氏的母女之情,所以她一直以为至少赵婆婆是不会有这种误会的,结果……   “婆婆,我没有喜欢小候爷。”有时候她都觉得这样的解释显得很苍白无力,因为显然赵婆婆把她的这种反驳视为女孩子的害羞罢了。   赵婆婆语重心长地说:“小姐,小候爷是个好的,人长得好,也很有才情,要是能嫁给他,确实是件好事。不过,以小姐现在的身份,恐怕只能当个侧室,未免有些……”   许悠无奈,也只好随着赵婆婆去唠叨了。   赵婆婆的脸上显出不甘心的表情,自言自语道:“要是换作以前,要当个正室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什么以前?”这话被许悠听见了,但她没能明白话里的意思,不免追问。   “我是说……”赵婆婆本想说什么,似乎又止住了,顿了顿,说,“昨儿个大爷到少夫人屋里来,我给端茶水上去,听见少夫人好像在劝大爷把小姐你纳为贵妾……”   许悠没有想到姐姐这个心思还存着。看起来,姐姐是一门心思是想把她许给大少爷。   “那大爷答应了吗?”许悠不安地道。   其实在这之前她对于要嫁给大爷一事还是存着满心的期待的,但不知从何时起,心里竟有了些犹豫。   “那倒没有,好像沉默了几许,就岔开话题了。   许悠微微松了口气,想必这事儿还只是说说罢了。不过,除了她对大爷的心思以外,对姐姐的想法就有些不太理解了,这府里的妾室不少,除了叶姨太、顾姨太和秦姨太以外,还有几个通房丫头,为什么她还硬要把自己的妹妹塞进来当妾呢?她和姐姐关系是不错,可也没有到不可分离的状态,没道理非要把自己拴在她身边吧?   “你也别担心,婆婆与你开玩笑罢了,看你对小候爷这么用心,婆婆故意逗你的,你就当婆婆没说过吧。”赵婆婆察言观色,自是能猜到许悠心里的想法,劝道,同时也有些懊恼自己的多嘴。   许悠装作没事儿似地笑了笑,其实她心里比谁都明白,这事儿假不了。   偏在这时,素梅进了屋,两人便停止了话题,只听素梅道:“小姐,少夫人让您去她屋里呢,说是大少爷替府里的人挑了些上品的布,让您也去挑一匹,做几身新衣裳,还有不少首饰呢。”   许悠想起前段时间罗元昊确实曾在罗老夫人面前提过要给府里的女人增新衣首饰的事,若她没记错的话,他还想要给府里重新置办家具呢。想起当初与罗二爷的一席对话,不由暗暗叹气。二爷上次听说是谈下了江都的大单子,可是却是负了伤归来,成王爷那日也说了他是受了委屈,可也不知道这其中经受过什么事,想来应该不轻,他身上的伤现在应该好了吧?许悠不着边际地乱想着,突然对那些布和首饰有些反感了。   这会儿就顾氏姐妹和秦姨太在屋里,对着桌上琳琅满目的布匹,有些挑花了眼。   按照规矩,少夫人应该先有权利挑选,余下的才可能轮到几位姨太太,不过眼下郑玲还没有进屋,所以顾姨太和秦姨太就自己先看了起来。   秦姨太年纪轻,又特别喜欢漂亮,所以眼睛里瞅的都是些艳丽的颜色。顾姨太呢,陪着妹妹顾蓉安也在边上挑着,显然也是鲜艳的颜色情有独钟。   而她们,偏偏凑巧地看中了同一匹布。   “我说秦妹妹,这颜色不适合你。”顾蓉珍笑着说。   秦嫣就不太高兴了,道:“姐姐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就不适合我了?”   “因为你现在怀着身子,这么艳的颜色可不行。”顾蓉珍从秦嫣手上拿过了布匹,在自己身前比了比,笑道,“这怀了身子的人可不比常人,万事都得小心,这么艳的花色可不能用。”   “我不明白,怀了身子和这颜色有什么关联?”秦嫣不服气,看着顾蓉珍的表情,分明是有些讽刺的味道,这心里面就更不舒服了。   “怎么会没有关联?”顾蓉珍表现出吃惊的样子,道,“你说你肚子里这么一怀,现在才二个月吧,娃儿在里面弱得很,这艳丽的颜色容易招小鬼,这小鬼上了身,肚子里的娃那可受不住,你说,我的话在不在理?”   “你……”秦嫣极为气恼,可顾蓉珍早已把那布匹抱在手上,在顾蓉安的身上比来比去,好像这块布就已经属于她了似的。秦嫣生气,不单是因为她夺了这块布,还因为她说的这些话,明里暗里的分明就是在讽刺她,说她会撞小鬼,还保不住孩子,根本就是这个意思嘛。   秦嫣也是个沉不住气的人,心里不舒服了,马上就表现在脸上,尖锐的声音道:“你这是在诅咒我吗?哼,你也不想想,你也是有女儿的人,就不怕你的女儿有报应吗?”   这话触了顾蓉珍的神经,可她就不像秦嫣这么说话不经大脑,把话柄子全落在别人手上,既便是骂人,也是极为含蓄的:“秦妹妹,我刚才那些话可都是为了你着想,你这么以怨报德,老夫人知道了,对你可没有好处。还是多替自个儿孩子想想,多积些福德的好。”   顾蓉珍和秦嫣最大的不同就是顾蓉安虽然平日里恃宠而娇,在府里也相对跋扈一些,可是她不像秦嫣这般说话不经大脑,是个明白人。   这不,秦嫣不知死活地还在那儿骂骂咧咧,顾蓉珍却显得平淡,反倒让刚刚踏进屋门的郑玲和叶秀看了正着,叶秀还不免当着大伙的面严正地指责了秦嫣几句,反倒这位始作甬者却是什么事儿也没有。   不过,郑玲向来厚以待人,没有太为难这件事,让大家把心思都放在了挑选衣饰上去了。郑玲喜欢素淡一些的颜色,挑了两匹后就交给叶秀继续挑,再接着才轮到顾姨太和秦姨太,等他们挑完了才会轮到许悠和顾蓉安两位姑娘。   原本这样的安排挺妥当的,可是罗元昊这会儿却突然过了屋,待郑玲刚挑完,他却开了口:“让许悠先挑吧,姐姐挑完,让妹妹第二个挑也合适。”   既然大爷开了口,屋内的其他人自然不敢反对。许悠却也有头大,这得有多少双嫉妒和不甘的眼神啊,尤其是那位顾蓉安,简直可以用眼神杀死她了。   “不用了,这些颜色我都不喜欢,我就不挑了。”许悠替自己找了个合适的理由,赶紧逃了出门,她可不想成为所有人敌视的目标,也不想让自己和罗元昊的小妾们有太多的牵扯。   只不过,己所不为,不代表有些事儿不会发生,一些怨怼该有的总是存在着的。 作者有话要说:   ☆、私下谋算   回到屋里,顾蓉珍就有些情绪不佳,把布匹扔在床上,整个人都气呼呼的。   “秦嫣敢与我叫嚣也就罢了,现在连那个许悠都敢与我争了,气死我了。”   顾蓉安让下人把布匹收拾了去,坐到她的边上,替她倒了一杯水,说:“姐姐,你也别气了,不就是大爷让她先挑嘛,也算不得大事。”   顾蓉珍横了妹妹一眼,轻点她的额头,说:“你呀,这还看不懂?大爷对许悠这么好,为的是什么?”   “可能是因为她是少夫人的妹妹么?”顾蓉安嘴里这么说,可是心里却是另一个想法。   顾蓉珍摇摇头:“妹妹?你不也是我的妹妹,怎么没见他让你先挑呀?”   顾蓉安听了这话确实有些心里不舒服了,刚才确实大爷连一眼都没看她,这眼里嘴里就全是少夫人两姐妹,难怪姐姐要生气了。   “姐姐,你说大爷会不会对许悠有意思了?”顾蓉安心里不由打鼓。   听了这话,顾蓉珍就更来气了,狠狠敲了桌子,道:“我就看这小妮子不省心,我可不信他这么做是为了讨好少夫人,平日里也没见他有多疼她,也不知道许悠这小妮子平日里都对大爷下了什么狐媚工夫,让大爷这么向着她。”   顾蓉珍顿了顿,稍稍皱了皱眉头,喃道:“不过,我听说老夫人是有打算要许悠嫁进门的,听说和许家都有这个默认。”   顾蓉珍原本倒不知道这事儿,前些日子是听叶秀说起。这叶秀倒是好人一般,劝着她要好生与许悠相处,说将来大家也是一屋下的姐妹什么的。顾蓉珍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也当然不会指望大爷日后不再纳妾,这些她不是在在意,不过,她在意的是大爷的心,要是这心向了许悠,她的日子可不就这么好过了,要知道现在她可算得上大爷心里最疼的女人呢,这可不能让别的女人夺走了。   “姐姐,我倒瞧着许悠未必有这份心。”顾蓉安咬了咬下唇,有些恼意,道,“前几天我看到她和二爷走得可近了,两人好像有些什么的样子。”   顾蓉珍听了这话,倒是有些关注,拉着顾蓉安道:“蓉安,你可瞧真切了?许悠和二爷?这要真成了,那……”   “嗯,我瞧着是这么回事。哼,凭她也配得上二爷,真不要脸。”顾蓉安自是一脸不甘,她可不知道许悠将来和罗大爷有婚事这桩事儿,顾蓉珍也没和她提过,所以她心里头念的就是她直接看到的东西。   顾蓉珍微微沉思了一会儿,如果这个许悠和二爷在一起,那么大爷和她的婚事搞不好就吹了,反正这事儿都没正式下定。虽说二爷是庶子,但许悠若嫁给他,也算得上是个嫡妻,许家说不准也会同意的,那反倒对她是件好事儿了。想到这儿,她的心里不由微微一宽。顾蓉珍不喜欢许悠,因为从心底里感觉如果许悠也成了大爷房中之人的话,大爷一定会特别宠爱她,把自己的那份疼爱要至少分一大半给她。   其实她知道自个儿的妹妹是对二爷有意思的,所以看着顾蓉安气呼呼的小脸,不由笑了笑,道:“蓉安,不是我说你,人家和二爷走得近,你就放弃了?你也可以争一争呀,谁说二爷会看不上你,纳你当个侧室什么的,也不是不可能呀?再说了,那许悠也不过是庶女,能不能当上正室,还指不定呢。”   顾蓉安点点头,觉得姐姐这话说得极为有理,可一会儿又犯难了,说:“可是,二爷会喜欢我吗?”   顾蓉珍轻拍她的手背,道:“你在罗府这么些年,二爷不都对你非常好?你说要是他完全对你没感觉,我倒是不相信了。所以呀,妹妹,不要灰心,许悠算什么,半道出来的小鬼罢了,你与二爷相识的时间可比他长久多了,我就觉得呀,有得一争。”   顾蓉安被她的话说得心动不已,脸色绯红,道:“那我该怎么做呢?”   “总之,不有让许悠爬到你头上,要让二爷的心完全归你才算胜利,咱们得想办法压一压那个许悠。”顾蓉珍想了想,拉过顾蓉安在她耳边轻轻私语了一翻。   罗元惜虽说受了打击,但兴许是想明白了,也渐渐恢复了过来,再加上冯家的亲事也不再成为挂在她心头的烦恼,整个人看上去精神好多了。看到这些,许悠心里高兴不已,自也是祝福她能在不久的将来找到真正属于她的幸福。所以这些天以来,她的心情大好。   还没几天就要过年了,天气也越来越冷,许悠不禁想起了北凌城,那儿应该现在已经冰雪覆盖,不知道冻成什么样了吧。前几天听姐姐说起,父亲好像再过些时日就要到汀州了,到时她就可以住回许家了吧。   许悠随意想着,趁着午间温度升高,到花园里走走是件惬意的事儿。刚刚还太阳高照,这会儿突然飘起些小雪,许悠倒是起了些玩心,张开双掌去接捧这些雪花,看着它们掉落在自己的手心里化成水,突然觉得很有意思,便不停地去接这些雪花,也不顾自己的头上身上都飘满了白雪,俨然成了半个朦胧雪人,可以听到她轻脆铃儿似的咯咯笑声。   罗元辰站在亭子边上许久,看着前面的佳人捧雪玩耍,白色的雪花落在她粉红色的披风上,耀目分明,加上她甜美的笑容,端的就是一位红粉佳人。   他收拢了一下自己有些悸动的内心,举步走出亭子,打了纸伞来到她的身边。   “小心着凉。”罗元辰轻移纸伞遮于她的头上,虽然明知她其实并不需要这把伞。   许悠停下手中雪花的把玩,倒是顺着他与他一起走到了亭子里,隔望着前方的漫天飞舞的白雪,心情倒是宽畅。   “昨天四娘找了我,说是你给的图样绣出来的成品,有了大买家。”罗元辰道。   “真的?”许悠一阵雀跃。   罗元辰唇角不由扬起,道:“我确实没有想到你这小小的改良,就会让绣坊的订单多了好几成,看来我们这小小的绣坊里的绣娘要不够用了。”   “太好了,这真是个好消息,四娘要忙不过来了吧?”许悠大为兴奋,看起来绣坊已经有了飞跃性的进展,那接下来银子也会越赚越多了吧。   像是看出她的心事一般,罗元辰接着说:“正好要过年了,隔着这个机会,可以给你分些红包。”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许悠乐得眼角都开了花儿,乐颠颠地表情倒是把罗元辰看得心里又是一动,目光却是有些舍不得从她的脸上移开。   “我想你应该会把这些银子给虎子他们家吧?”罗元辰突然的一个问话,让许悠呆了呆。   果然是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罗元辰果然眼光独到,她自以为很保密的事,原来都在他的眼皮底下。   许悠红了红脸,点点头,知道瞒不过他,便道:“很早之前,有一次我和大爷一起去绣坊的路上遇到一个小乞丐,他看着小小的,很可怜。后来,我又一次遇到了他,知道他叫虎子,只有六岁,他还有个哥哥叫彭克,已经二十多岁。这兄弟俩家里还有一个重病在床无法自理的母亲,一家人生活困苦,我看他们可怜就想帮帮他们。”   “你真的很像她,路边的小猫小狗都要拿来疼。”罗元辰看着她的脸,不知道为何又让他想起了当年的那个在平州的姑娘,嘴里轻轻喃道。   “什么小猫?我最怕猫了。”许悠不安地搓着自己手指,倒是有些羞赧的样子。   是的,他记得那个姑娘并不怕猫。   “最近布庄还好吗?”许悠说这话自然是有所指。   罗元辰点点头,自然也明白她话中的真实意思,说:“一切都还正常,暂时来说没什么特别的事儿。”   他看了看她有些茫然的脸,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补充说:“府里府外,包括布庄绣坊,我都会做一次暗地调查,那有可疑之人必然躲不过。”   那个人真的不是杨旭吗?许悠其实心里还是对他存着疑心,虽然罗元辰多次强调不用怀疑他,可是谁都会有看走眼的时候,不是吗?   许悠没有再提杨旭,因为知道就算她提了,罗元辰还是那句话,所以把话放在心里,以后自个儿好好观察便好。   “最近布庄的生意又见好了,这会儿又要赶制新的一批布料送往京城了,恐怕又要忙一阵了。”罗元辰转过脸,看着前方的雪花,不紧不慢地道。   许悠先是哦了一声,一开始不理解他为何突然与她谈起布庄生意的事,可猛然间她有了些顿悟,这事儿有些耳熟。   “送去宫里的货?”她迟疑地问。   罗元辰点点头,深有意味地看着她,而她也突然间明白了他眼眸底下的那层深意。   “所以,你的意思是……”她再次想要确认,心里不由紧张起来。   该来的总归要来,裴百里说过,会利用那些货做些手脚,如果他们真的在这件事上下手的话,那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也心知肚明了。   “你放心,我会把这件事处理好的,顺便也能看看,那个藏在我们身边的人究竟是谁?”罗元辰的眼神变得越来越深沉。 作者有话要说:   ☆、过年   罗府过年的气氛也算浓厚,团圆饭自是少不了。罗老爷今儿看起来也是乐呵呵的,看起来精神极好。散了席,自然少不了要放些烟花助兴,最高兴的不过于罗淑宁了,小孩子围着烟花转,嘻嘻哈哈的自是一片欢乐融融。这其中免不了罗老夫人又唠叨起了孙儿的事儿,拉着秦嫣又说了一通话,大抵就是关于她肚子的孩子,关照了些注意事项,还说什么一定要生个男孩,开枝散叶之类的。或许是罗老夫人表现出对秦嫣的特别,顾蓉珍在一边听着心里就有点不太舒服,总也时不时地拉着罗淑宁蹭过去讨几句好话,只不过罗老夫人的心思全在秦嫣的肚子上,根本没理她们娘俩,让她好一阵不开心。   罗老夫人心情当然好,所以在大伙兴致都比较好的时候,便提出了过几天出去走走的意见,当然另外的用意就是想带着罗老爷出去散散心。   这个主意自然是个好的,能出去散心总比闷在院子里要有趣的多,特别是许悠,听说可以出去玩两天,别提有多乐呵了。   根据许悠这些日子每日去陪罗老夫人念书时与她的接触来看,其实许悠发现罗老夫人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所以她有这心思倒也并不足奇。再回头想想,罗老爷中风以后最多的活动就是坐在花园里,而罗老爷在没有生病之前也是个天南地北闯荡的人,这些年被禁锢在方寸大的院子里,恐怕也有些寂寞吧。再看罗老爷,在罗老夫人提出这个意见之后,分明可以看到他嘴角的笑意。   罗老夫人的意思一大家子的人也不方便走得太远,再说生意也得有人照看,所以便决定去汀州边上的泸州城玩几天,要是家里真有什么事,管家过来通知一回就成,再说她也不觉得能发生什么大事。   许悠原本和郑玲站在一起看烟花,隔了一会儿看见罗元辰走了出来,一个人站在不远处,她便看似随意实则有心地慢慢地蹭到了他边上。   “今天的烟花真的很漂亮。”罗元辰见她过来,自是会心微笑,先是开了口,“不过,大过年的,那些糟心的事儿就先放下吧。”   许悠有些脸红,这么轻易就让人看穿了她的心事,不由脸上微烫,好在黑夜之中看不真切。   “我不就是担心要送往京城的那批布的事么,也不管过不过年的,就是担心……”罗元辰道,想想又补充说,“我也不希望罗家遭到任何灾祸,再说,你信不过我么?”   “我信你。”许悠连忙表态,自然也是发自内心的回答。   许悠的心微微安了一些,她会把这些事告诉罗元辰,本身也是源于对他的信任。   “悠儿,你放心吧,这些事儿放在这里,我不会忘的。”他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许悠点点头,表示认可。   “姑娘家的,大过年就要开开心心的,看那些烟花多漂亮?悠儿,那些烦心的事儿就该交给男人去办,比如说……我。”   罗元辰的这段话像一阵柔风吹进了她的心里,带着些许感动。心情的牵动自然会影响表情,所以她甜甜地绽放了笑容。   两人正说着,顾蓉安走了过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她笑眯眯地拿了些水果到林诚边上,娇柔地道:“二爷,刚我尝了这果子特别甜,你也尝尝?”   意思是,尝水果这事儿与她许悠没有任何关系。   罗元辰当着她的热情自然不能拒绝,说着感谢的话,偏在这时郑玲叫了许悠过去。   许悠本来还想与罗元辰说些话,但姐姐既然叫了她,也不好再磨蹭,再说还有个顾蓉安在边上打扰,所以自然乐呵呵地跑了过去。后来才知道,原来把她叫过去是顾姨太的意思,这会儿她显然是和姐姐在讨论些什么事,指着把许悠叫了过去。   “哎呀,我都好久没有出远门了,这会儿呀,心里兴奋着呢。”显然两人这会儿说的便是即将要去泸州的事。   “顾姨太说让你说说原城那儿景色。”郑玲道,又打趣着对顾姨太说,“你倒是玩心十足,说着是去泸州城的,心思倒飘去原城了。”   顾姨太笑笑,说:“还不是没出过远门,老夫人提出带大家去游玩,我这心里头就高兴了,这一高兴就想知道别处都是个什么样的景致。以前呢听少夫人您提过北凌城,听说悠儿小姐从小住在原城,这不,突然就想听听原城是个企么样的。少夫人,您可别说我贪心,我这儿也就是听听罢了。”   “无妨,聊聊外面的事儿也挺有意思。”郑玲温和地笑笑,转向许悠,道,“悠儿,你就说说吧,难得顾姨太这么有兴致。原城姨妈家我倒是从来没有去过,倒是没有这发言的资格了。”   顾姨太自是把期待的目光转向了许悠,只是许悠却隐隐觉得她的目光里似乎隐隐约约有些达成目的的得意感,只是这个得意来自何处,却是不得而知。   姐姐在场,自是要给些面子的,许悠只能挑了些重点娓娓而谈。顾姨太似乎听得挺带劲,一个劲儿地緾绕着她问,好像有问不完的话题。隐约的,许悠似乎感觉顾姨太时不时地会将眼光飘向别上的某个地方,似乎还透着满意的神色。许悠不由偷偷地用眼角的余光跟着她的目光走去,那边正是二爷。这时许悠才注意到,顾蓉安和罗元辰说着话,顾蓉安似乎极为主动,不停地找着话题与他说话,不过二爷还是一如既往,表情淡淡的。   敢情顾姨太把她叫过来聊这些事儿是为了给顾蓉安制造机会?许悠自然看得出来顾蓉安对二爷的心思,这会儿突然想明白了这个道理,心下有些哭笑不得,用这手段,未免也太孩子气了吧?   虽然许悠知道顾蓉安是对二爷有些心思的,本来她要和二爷聊天,许悠也不会在意,但是她们这样耍着她玩,那她心里就不太高兴了。哼,既然她们这么做,那她许悠也学着做一招吧。   许悠笑笑,突然转过身,招呼了罗元辰和顾蓉安过来。顾蓉安原本不想听她的招呼,但是罗元辰却举步走了过去,她无奈也只好跟了过去。   “二爷,上次你不也问过我一些原城的事儿么,今儿顾姨太这么有兴趣,我想趁着这边在说,你也过来听听可好?大伙儿一起聊,更热闹呢。顾姑娘,你应该不反对吧?”许悠笑嘻嘻地对着二人说道。   不过许悠心里也担心,怕二爷会拒绝她的这个邀请,可心底里又觉得他会向着她,不由心下惴惴不安了起来。   正如她心里所想的那样,罗元辰居然没有反对。他心里自有思量,虽然他并不记得自己何时曾说过要听原城的故事,但既然她都这么说了,就当真的自己有提过吧。再说,他看得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说,心里头还是倾向于她多了那么几层,便决定帮她演完这场戏。于是他站在几个女人边上,跟着一起聊了起来。   显然,她们也讶异,不明白向来独立的二爷居然有兴趣与她们这些女人碎嘴,当真有些奇了。   顾姨太的脸上分明划过一道尴尬,顾蓉安自也是有一种不可言喻的委屈表情,显然顾姨太要听原城的事儿根本就是一个幌子,压根就没什么兴趣,所以在后面的聊天中,她的问题就不像之前这么多了,更甚者有些显出些不耐烦,看得许悠在肚子里偷偷暗笑。   今儿是大年夜,得守岁,所以不能早睡,许悠说好会去姐姐屋里陪着一起守。郑玲在烟花看完之后陪着罗老夫人先回去栖园,许悠便自个儿先准备回兰苑。   今儿的夜,非常冷,许悠穿着厚厚的鹅黄色披风,慢慢走在回兰苑的路上。这天真的很冷,前几天刚下过雪,这会儿地上还有些微弱的薄冰,不过今晚的空气却显得特别好,惹得向来怕冷的许悠倒是有了这份闲情意致慢慢散步。   “冷么?”身后宏亮的声音响起,许悠不由止步,回过头却见是罗元昊。   “大爷。”她微微福身。   罗元昊走到她身边,示意她与他一起前行,边说:“今儿我去你姐姐那,陪你们一起守岁。”   这事儿算不得意外,每年的守岁,他总是会在少夫人的屋里,这事儿全罗府上下都知道,算不得秘密。有时候,许悠在心里也算感谢他,知道他心里最疼爱的女人是顾姨太,可在关键时刻还是给足了身为少夫人的姐姐的面子,尽到了一个丈夫应尽的责任。   许悠点点头,与他一起走回兰苑。罗元昊自是边走边问候了她几句,两人说话间气氛融合。   不一会儿,便到了兰苑,进了主屋。许悠进了屋,姐姐似乎还没有回屋,她便有些思虑起现在她与大爷单独在一起是不是合适的问题。   罗元昊脱下了披风挂在衣架上,转过头时,却见许悠仍然站在那儿,呆呆地不知在想些什么,便笑了笑,走近她。他伸出手到她的颈部,想替她解开披风的系绳。许悠心下一惊,连忙说自己来,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   罗元昊笑笑,没有坚持。许悠解下披风挂好,在桌前坐了下来,替自己倒了杯热水,不太安心地喝了几口。丫鬟们端上了一些瓜果,这些都是等待守岁之时给主人们享用的食物,许悠自是挑着吃了些。   罗元昊自也坐到她的边上,当然不会因为许悠不说话他就沉默,所以不一会儿便听他开了口:“你似乎和元辰走得很近?”   许悠心里微微一惊,他怎么突然提起了这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   ☆、落胎   罗元昊似乎对这个话题挺执着,虽说一开始许悠并不想回答,但他似乎并没有打算放弃这个问题的意思,她也只好敷衍了几句。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二爷的学问很好,我多去请教了几回。”   罗元昊嗯了一声,笑笑,说:“你倒是好学,听说近来还和李四娘搞起绣坊的生意来了,原本让你去绣坊原意是让你打发些时间与四娘学学绣艺而已。”   许悠心里一愣,难不成他是想要阻止她去绣坊,那她的心血不就白费了,得赶紧打消他这个念头才行,连忙说:“其实这事儿是姐姐答应我的,嗯,老老夫人这儿也知晓,没说我什么的。”   抬出罗老夫人和姐姐的话,他应该不再会阻止了吧?她偷偷看了一眼罗元昊,后者脸上表情柔和,似乎也没有意思要因为这件事来说教她,微微安了点心。   果然,罗元昊这话不过是随意而言,并没有要阻止什么的意思,倒是因此她居然把罗老夫人也抬出来了,有些出乎他的意外,看起来这丫头对绣坊的事儿确实有些兴趣,反正本也没有要阻止她的意思,也就没有在这个话题继续与她纠緾下去了。   不过,话题又转回了二爷的身上。   “悠儿,元辰虽然学识不错,可毕竟是个男子,你与他走得太近终归不是件好事。还有那个林诚,听说你也经常与他见面,也得注意着些分寸。”显然,罗元昊的意思是不希望她与那两位爷走得太近。   “大爷放心吧,我会有分寸。”许悠调皮地笑道,心里却是有些打鼓。罗元昊这样明显的表态,似乎有些别的意思在里面,总之,让她有些不安。   “有分寸就好,将来出了阁,总不可能再继续和他讨教学识了,姑娘家的,其实学得太多也没太多意义。”罗元昊似是而非地说了几句,低头吮了口茶。   许悠却在这话里听出些意思,分明是提醒她,她要嫁的人就是他,言下之意,除了他,她不能和别的男人接近。但是,她真的有一心一意想要嫁给他吗?许悠心里第一次对自己的心思产生了些怀疑。不过,她的脸上并没有显露出多少,朝着罗元昊调皮地笑了笑,算是掩盖了她真实的情绪。   正说着,郑玲回了屋,罗元昊的这个话题算是打住了,自是把注意力转到了郑玲的身上。   许悠和他们夫妻一起围坐在桌前吃了会儿瓜子,便显得有些坐不住了。与罗元昊在在一起的时候,郑玲总是显得不太爱说话,而许悠也不想夹在他们中间太长时间,好在时辰很快便到了,她便打着哈欠说自个儿累了,溜回了自个的厢房里去了。   大过年的,本来是喜气洋洋的事儿,可是却在大年初二的早上,发生了一件大事,闹腾得整个罗府都不怎么安宁了。   那便是秦嫣突然肚子疼了,大过年的时候,找大夫不易,等找到大夫带回府的时候,秦姨太已经掉了胎了。   秦姨太那厢自是痛哭流涕,罗老夫人那头也是嘀咕不已,自个儿满心盼望着的事儿这才没多久又落了个空,苦着张脸,边上侍候的人大气都不敢出了。   秦姨太呢,哭完了,便开始骂骂咧咧地,说她这胎掉的不正常,非说是有人害的。本来么,这胎怀上后,她是万般的小心,特别是那日发现那个香囊后,更是每日让屋里的人清查屋子里有没有不该有的东西,连吃食也是专门找了自个儿最信任的人在小厨房晨做,不止这些,罗老夫人为了保住这胎,还专门请特别的大夫给她指点,按这么个保护法,很难让她想到还能有哪里出了差子。   “兴许是你自个儿身子承担不起,你瞧前段时间大夫来诊脉的时候,也说了你掉过二胎,让好好保胎的。你也别太伤心,这会儿好好养着,下回把身子弄好了,再要孩子指不定就能保住了。”荣香是秦姨太最信任的贴身丫头,这会儿劝道。   秦嫣却不以为然,道:“我才不信呢,这阵子我调养得很好,上回大夫来诊脉的时候都说我这胎儿坐得极稳,这才几天,就掉了?算算还没几天就满三个月了,我的孩子啊……”   秦嫣说着又是一脸悲凄的模样,叫荣香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了。不过秦姨太这么怀疑也不是没道理,上回见红的时候也说是身子弱引起,可后来还不是在屋里发现了那个含了些麝香的香囊么,铁不定这回又是有人在作祟,可惜上回那香囊里的东西从何而来,至今都没查出原因。这会儿也不知道究竟是个怎么回事了,荣香不由也暗自嘀咕了起来。   其实,有这想法的不止是荣香,府里的其他人也这么感觉,这话隐约就传到了罗老夫人的耳里,连她都开始不禁有些怀疑了。自从顾姨太的女儿出生后,罗府里就再也没能生出个一男半女。要说怀孕吧,叶秀和秦嫣都怀上过几回,连顾姨太后来也怀过一次,可是都是在二三个月的时候掉了胎,这事儿要联在一起想,就不像是这么简单的了。罗老夫人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这罗府里怕是有什么鬼不成?   罗老夫人既然有这怀疑,自是让人去查了秦嫣的屋子。原本秦嫣也是对自己落胎一事抱着怀疑态度,这会老夫人要查,自然是合了她的心意,便是极为配合地叫荣香帮着一起找了。   确实,在意料之外,也算在意料之中,确实在秦嫣的日常饮食中被查出了不妥之物,汤羹之中居然混入了红花之物,虽份量极微,但若是每日服用,不出几日也定要出问题了。小厨房里的丫头玉虹倒是吓得面无人色,实在不明白自个儿每日里小心谨慎,每日的餐食都问过罗老夫人派来大夫,保证是不存在问题的,怎么就给掺了红花之物了,这能不让她感到惊恐么。   秦嫣当然不会把怀疑的对象落在玉虹的头上,便认为这事儿是府里其他别有用心的人干的,首当其冲的怀疑对象便是顾蓉珍了。   “前些日子,她还当着我的面说什么我会遇上小鬼,这不摆明是她对我不利的嘛。”秦嫣一气之下便把当日在少夫人屋里选布的时候两人争执的事当证据在罗老夫人面前说道。   这话当然不能真的当作证据,因为她刚刚落胎,情绪有些激动,郑玲安慰了秦嫣几句,让她躺下先休息,便意思让府里先找找红花的来源再定。这个意见倒是得到了罗老夫人的赞同,这事儿便交给了管家去查。   这会儿,罗老夫人把罗府所有的人都叫上了,大伙都在栖园等待着搜查的结果,气氛果真是不怎么好。   许悠站在一边瞅着屋里人的神色,倒是没能在谁的脸上看出些端倪,也只好等着看结果了。   不过,谁也没有想到,竟真的在顾姨太的屋子里发现了红花。   这个结论出来,再加上管家手上拿着的证据,可真的是铁证如山了。顾蓉珍顿时傻了眼,许悠可以从她的眼睛里轻易地看出来,她似乎对自个儿屋里藏有红花的事儿是一无所知。许悠倒是有些意外,从她的表情可以知道,这事儿应该与她无关。   只是,不是她,又是谁做了这栽脏之事呢?   “老夫人……我并不知道我屋里为何会有这等东西,我……”顾蓉珍自得为自己辩解?   罗老夫人道:“这府里上下查了个遍,也就从你的屋里查出了这些东西,你说不是,那你怎么证明呢?”   罗老夫人也纳闷,顾蓉珍若真的拿了红花去害人的话,怎么还把这么多的红花藏在自己屋里而没去丢掉,这是等着让人来抓她吗?她想想,觉得顾蓉珍不像是个这么做事不谨慎的人,那么难道这真的只是一个巧合?   这会儿顾蓉安突然想到什么似地,走到中间,急忙替姐姐说:“老夫人,我想起来了,这几包红花是我替姐姐买的,本来是打算给姐姐烫足用的,结果姐姐说不妥,然后我就搁在柜子里,差不多都忘了这回事了呢。”   顾蓉安这么一说,顾蓉珍倒真的想起有这么一回事,连忙说:“对,对,老夫人,确实是这样。”   “烫足?什么意思?”罗老夫人微微皱了眉头,表示不太理解。   “这事儿是这样的……”顾蓉珍想了想,转向边上的叶秀,道,“叶姨太,这事儿还是您给我推荐。当时我和你聊天之时谈起冬天到了,我感到手脚冰凉,然后你就和我说可以每日晚上烫足,你还说可以在水里加些艾叶和红花之类的,效果更好,所以我就让蓉安帮我去弄了些来的。”   顾蓉珍这话便是把大家的注意力引到了叶秀的头上,言下之间,叶秀才是真正的凶手了。   叶秀脸色一变,她这话,分明是想把自己给拖下水的意思了,当下神色就有些凝重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生气   叶秀觉得生气自然是有道理的,这事儿如果按顾蓉珍这样描述的话,她叶秀果真是背后指使之人了,可是事实上事情并不是这样的。   当下,叶秀冷然的语气响起:“顾姨太,当初你确实是找我说了这些,我是告诉你可用艾叶和红花等物烫足,但是也告诉过你,红花于你可能不适用,只建议了你用艾叶罢了。   顾蓉珍有些尴尬,这事儿确实如此,叶秀当时确实有这么提醒过,可她自己觉得现下也没有身孕,偶尔用些红花烫足也没什么事儿,于是就让顾蓉安去张罗了,可是真拿到手后,觉着万一哪天有了身孕而自己没有察觉岂不是糟糕,于是就弃在一边没用。这事儿因为有些时候了,自个儿把东西搁在柜子里后就完全忘记了,怎么也没有想到今日里就犯了事儿了。   顾蓉珍这样的解释自然得不到认可,因为罗府上下也只有在她屋里搜出了红花。这事儿换个角度来说,就算顾蓉珍确实是碰巧有这一大包的红花,但是这与有没有害秦嫣也没有必然的联系。也就是说既便顾蓉珍真的只是拿着这些红花来烫足,但是也不能说明她没有拿着这些东西去害人的可能,   所以,不管顾蓉珍是不是真的凶手,罗老夫人命令她在屋里禁足,要待事情查清楚后再说。顾蓉珍自是满脸的委屈,可也知道现在自己立于下风,也不便在这样的场合中吵闹,所以辩了几句也就只好乖乖地听从了罗老夫人的命令。   许悠在一边听着,倒也觉得这事儿有些蹊跷。这个顾姨太自然是嫌疑最大的人,那个叶姨太其实也不能完全说她没有可能性,只是两个人若真的有其中一人是凶手的话,那么这样的手段也未免太拙劣了,轻易就把自己给暴露了。难道这事儿还有第三个人么?许悠不由偷偷地溜了一圈屋里的人,不得已将目光停在了姐姐郑玲的身上。郑玲站在那儿,目光正罩在两人的身上,眼神带着些同情,有些难得的沉重。   许悠微微摇摇头,这里面有些复杂,大概不是她这样的人可以想得明白的,索性不想了,反正这后宅的恩怨与她没多大关系,她也无需主动牵入其中,没的好处。   秦嫣出了事,原本计划的出游便搁置了下来,估摸是要延后些时日了。许悠是有些失望,但也不会太纠结于此,因为每天仍然有很多开心的事等着她,就比如时不时地找四娘聊聊关于绣坊生意的事,都是让她觉得特别开心的事。最近她的心情确实不错,她与李四娘一起合作,绣坊又接了好几笔生意,她越来越觉得自己有些生意头脑,当下自信心大增。   其实秦嫣落胎的事儿并没有消停,虽然说这些天每天都在查,可是却没有新的进展。顾姨太这边仍然没有被消除怀疑,禁足也已然有十多天了,可是罗老夫人依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惹得大家心里头都掂着这份担心,罗府上下的气氛并不怎么好。   许悠这天从绣坊回了罗府,却在花园里意外地见到了二爷,在他边上还有另一个人,竟是顾蓉安。   两人并没有注意到许悠,而且看顾蓉安的模样,抽泣着,好像很伤心的样子。   许悠不知道他们在聊些什么,远远地,也听不真切,但是看她挨着罗元辰,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倒是让人感觉她是有些故意的挨近,不免让许悠感到不太舒服。   许悠要走回兰苑,必然会经过他们,避不开,只好朝着两人的方向行去。兴许顾蓉安是看到了许悠,竟是挨得二爷更近了些。罗元辰本是背着许悠,自是没有看到她。谁想,顾蓉安突然抱住了罗元辰,那哭泣委屈的模样,许悠觉得大概是个男人都没有办法拒绝这样的娇弱无骨了吧。   当下,许悠是有些好笑,顾蓉安这是故意做给她看的吧,这么拙劣的演技让人一眼就瞧了出来了。   许悠也不动声色,笑眯眯地走近了她们,很好心地打断了他们,说:“顾姑娘这是怎么了,老远就听到你哭得大声?”   顾蓉安见她过来,赶紧松开了罗元辰,显出害羞的模样。这动作分明就是故意做出来让许悠看的,她挺反感。   顾蓉安说:“我说我姐姐的事儿,觉得她受了委屈,心里有些难受。”   顾蓉安心里难受?倒还有心在看到她的时候故意做出与二爷亲近的举动来?明显没有太多伤心嘛。   罗元辰一直没开口,姿态倒也坦然,许悠却有些责怪的味道对他说:“你看,这事儿得怪你。原本顾姑娘是个极其坚强的人,这回居然被你惹得哭了。前几日顾姨太生了病,也没见顾姑娘哭过,还胃口极好地吃了一大堆的好菜,这会儿倒被你弄哭了,看来你们大男人还真不会哄人。”   许悠转过头,又对顾蓉安道:“顾姑娘,不如让我来陪你吧,咱们都是女孩儿,说话自然容易些。”   顾蓉安这会儿脸上倒是一阵红一阵白的,前两天姐姐生病她确实没怎么上心,只不过没有想到这种小事儿居然也让许悠知道了,这会儿在二爷面前倒有些尴尬了,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她其实也没多少伤心么。   许悠看着她的表情,自然猜得出她心里所想。不过也别怪许悠这么说她,谁让她刚才这么恬不知耻地靠着二爷。哼,本小姐就是心里不舒服了,就是要这么说话!许悠是有些生气,她不否认自己是有些故意的。   顾蓉安自是有些讪然,为了表现出自己刚才说的话全是真的,只好说:“姐姐身子确实不好,我……我也得保重自己好好照顾姐姐。也不用劳烦许姑娘劝我了,我还是回去照顾姐姐为好。”   这话说得楚楚可怜,却分明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再说,她哪敢让许悠陪她,估计到时眼泪是不会有的,剑拔弩张是肯定要有的了。   这会儿,罗元辰倒是开了口,对许悠道:“你来的正好,上回绣坊的事儿还要与你商量,我们边走边聊吧。”   许悠有些意外,点点头。   “二爷,那我…….你……今天是我的……”顾蓉安欲言又止,看了看许悠,脸色有点不太好。   “哦,你快回去照顾你姐姐吧,我和许悠有些事要说。”他温和地对她说完,便与许悠一起离开。   顾蓉安感觉自个儿的眼泪真的要涌出来了,要说刚才那些眼泪兴许有些是假的,但是这会儿是真的要掉泪了。今天是她的生辰,以往每年生辰的时候,他都记得至少会送他一些礼物,现在有了许悠,他大概已经不记得她的生辰了,这不能不让她感到难过。   “二爷,绣坊怎么了?”走开一段路后,罗元辰却只字未提及绣坊的事儿,许悠不由主动问起。   “绣坊很好,时辰不早了,快晚膳了,早些休息。”他简单明了的说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   许悠有些怔愣,突然有些明白了过来,岂非刚才他是故意配合自己与顾蓉安演了一场戏?许悠心里不由有些高兴,至少二爷是向着她的。当下,眼角带笑地对他福了福身,道了声谢谢。   看着她欢快的步子往兰苑方向走去,罗元辰突然觉得今日这么做,是做对了。   最近,林诚来罗府有些勤快,这不,居然在兰苑遇上了他。   “小候爷?”许悠在门口撞见他正从里面出来,不由有些意外。   林诚见到她,自是温和一笑,说:“今日过来找元昊,便让表嫂给我做了些甜汤喝,刚准备离开,没想到遇上你了。”   “原来如此,姐姐做的甜汤很好喝的。”许悠笑了笑。   林诚点点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会儿,说:“悠儿姑娘,上次你到候府来找我,我其实……”   原来林诚还在介怀之前的这件事,许悠忙说:“我确实误会了,上回的事儿是我没弄清楚,错怪你了。”   林诚松了口气,说:“你不生气就好,我还真怕你恼了我,回头不与我讲话了,那我可就难受了。”   许悠抿嘴一笑,与林诚相识至今,其实一直都相处不错,也能谈得上话,所以她也不想失去这么一位朋友,当下自是对上回的恶劣态度表示了道歉。林诚见她态度和善,心里的那块大石也就放下了。   “今儿不早了,我也得早些回候府去了。”林诚礼貌地向她点点头   许悠自是福了福身,目送他离去。   “她还好么?”郭承武跟在林诚后面,经过她的时候,止步轻问,有些支吾其语。   对于郭承武,许悠自没有什么好感,对于他对罗元惜的伤害,她确实是跟着对他有些恼,再加上今天心情并不好,所以说话的语气也有些冷意:“要知道她好不好,为什么自己不去问?”   一个连见面亲自去说一句话的勇气都没有的男人,许悠并不觉得她需要为他传递什么信息。   他垂下头,脸色暗暗地,神色也有些讪讪的。   许悠没有兴趣再与他多说什么,道了声告辞便转身进了兰苑。 作者有话要说:   ☆、不甘心   秦嫣落胎的事儿似乎最后的结论还是把罪责套在了顾蓉珍的头上,而她也没有办法把自己洗干净,毕竟整个罗府也就是她的屋子里存有这些东西,就算说破嘴,也没有办法把自己摘清白。   不过,虽说被定了罪,但是罗老夫人只是让顾蓉珍在佛堂跪了两天,意思是让自省其罪,接着也就没什么大事了。听说,这是罗元昊的意思,罗老夫人也就没多说什么。   不过,顾蓉珍心里还是存着委屈,这会儿虽是解了禁,可心里头仍然不太舒服,抽抽答答地,连罗元昊进了屋也不搭理他。   “你呀,也别气了,你也就罚了两天,也没饿着你,今后这事儿也没有人再会追究了。”罗元昊坐在她的身侧,道。   顾蓉珍可不甘心,依然低声抽泣:“大爷,虽然罚的是不重,可是妾身是冤枉的,这今后人家要怎么看我?若真的我做的,我认也就认了,可偏偏不是。”   她抽泣着,那委屈的模样,直教人心疼。罗元昊轻叹了口气,挨近她的身边,将她搂在怀里,安慰道:“娘认定的事儿,我又能说什么?再说了,你屋子里存有这些东西,那是事实,你叫我怎么偏帮你?”   “那大爷的意思是认定我是罪人了?”顾蓉珍的眼眶红了,嘟起了嘴。   “我怎么会这么想,我要这么想,还来你屋里陪你?”罗元昊瞪了她一眼,又柔声道,“好啦,你也别多想了,大不了我这几天都来你这里陪你,别再耍脾气了。”   顾蓉珍心里确实不舒服,她压根就不觉得罗元昊这是相信她的举动。若是他真的相信她是无辜的,怎么样也应该到罗老夫人那儿替自己洗刷了这份罪,可事实上他并没有做这些动作,只是给了她一个不算太严重的处罚而已。顾蓉珍当然也明白,府里对这件事的看法也是模棱两可,说是顾蓉珍干的吧,其实有些明白人也看得懂,但也有很多看不明白的,那便只看个表相了。不管人家怎么看,反正这事儿对顾蓉珍来说打击挺大的,至少短时间内,大伙儿都会忌着她,觉得她下手过狠吧。   不过,顾蓉珍也是个聪明人,既然罗元昊主动过来讨好她了,自己稍微闹腾几下也就够了,要是一直纠緾不清,没的就把男人给气跑了。虽然说肚子里满腹委屈,但若是依着男人高兴了,过一段时间大伙就会把这事儿给淡忘了,自己依然还是罗元昊最宠爱的女人。   顾蓉珍想明白这些,当即也就不哭了,让下人端了酒菜上来。罗元昊微笑,其实他最欣赏的就是顾蓉珍这种聪明,和秦嫣比起来,后者就只会让他头疼烦恼,除了一张漂亮脸蛋以外,脑子根本不好使。有时候罗元昊心里也觉得,秦嫣这孩子掉了也就掉了,没的生出来一个与她娘一样的,也是烦事。   “大爷,那还有什么可以补偿我的呢?”顾蓉珍娇滴滴地道。   对于她来讲,现在重要的不是和罗元昊理论是与非的时候,适度的撒娇才是最重要的。罗元昊当然不会吝啬这些小恩小惠,当下点点头,道:“嗯,不如给你置些首饰如何?”   “好呀,能不能是百家铺的东西?”她目光中闪现着亮光。   “上次不是已经买了百家铺的首饰了?”他随口道。   顾蓉珍嘟了嘟嘴:“百家铺的东西好嘛,你瞧,你送给许悠那古琴得值多少银子,就送我一件百家铺的首饰也不舍得嘛。”   说到这里,顾蓉珍心里是有些不舒服。许悠算什么,居然要和她争大爷,哼,她也配!   顾蓉珍心里自是有些不平衡,不过罗元昊这会儿的反应却让她更加意外。他顿了顿,似乎若有所思,隔了会儿幽然道:“许悠,她不一样,送她这些东西是远远不够的。等些时候,或许娶她进罗府,当个平妻也许就不算委屈她了。”   平妻两个字,对于顾蓉珍来说那可算得上晴天霹雳。她本以为说这些带着些妒忌和撒娇的话,至少能让罗元昊对她百依百顺,可谁想,他的心里居然对许悠是这个打算,这怎么能不让她心惊。顾蓉珍不过是罗大少爷的小妾,要是许悠当了平妻,身份上就要比她高,今后得对她卑躬屈膝的,那可真是不舒服了。最主要的是,他看起来对待许悠的感情不太一样,今后可能原本属于自己的这份宠爱那就完全移去了那边,那可是非常麻烦的事。   所以,第二天罗元昊走后,顾蓉珍就迫不急待地把顾蓉安找了过来,告诉了她昨日他对她所说的这些话。   “姐姐,那你说怎么办?大爷若是真有这个心,许悠当平妻的事儿可就不容易改变了。”顾蓉安也自要为姐姐担心。   顾蓉珍面上带着忧色,道:“这话就是我心里想的,这要真成了这事儿,往后我的日可不好过,想想之前她与我可不怎么友善。”   顾蓉安点点头,觉得姐姐说得话极为在理,道:“姐姐,有没有可能让她嫁不成大爷呢?”   顾蓉珍听了这话,心里头不由掂量了起来。顾蓉安这话说得没错,只有让许悠嫁不成罗元昊,她才可以高枕无忧。她微微张开手指,看着自己手指上的粉红色丹蔻,心里自有些不甘。想想自己人长得漂亮,不过是因为家境贫寒了一些,才导致自己只有当妾的命,可是许看着也没有自己好看,又是个庶女,凭什么她就可以让大爷娶她当平妻呢?   “蓉安啊,上回听你说那个许悠和二爷走得很近?”顾蓉珍若有所思地道。   顾蓉安点点头,抬眼看向姐姐,突然意识到了她要表达的意思,嘟了嘴,道:“姐姐,你不是想要把许悠推给二爷吧?不要啊,你不是说我可以争取二爷的嘛。大爷能娶她当平妻,保不准二爷就能娶她当正妻了,我也不要低她一等。”   顾蓉珍面有尴尬,其实她刚才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许悠嫁给二爷,便与她的利益无关了,至于妹妹的心情,她没想这么多。不过,顾蓉安既然已经反对,顾蓉珍倒是不能表现得这么自私了,便道:“我只是说说罢了,唉,这个许悠,倒看不出有些本事,能让大爷和二爷都对她好,真是不能让她得逞了。”   “没错,姐姐,我们一定不能让她继续留在罗家,只要她不在罗家,大爷二爷就不可能再娶她了。”顾蓉安说这话时有些咬牙切齿。   “不留罗家?什么意思?”顾蓉珍反问。   顾蓉安撇了撇嘴,道:“姐姐,你放心,我自有办法。”   顾蓉珍望着她,自是不能体会出她的话中的意思。   这两姐妹自是在暗中算计着些东西,也正如罗元昊所想的一样,顾蓉珍是个明白人,懂得进退分寸,秦嫣就比较孩子气,而且为人冲动,更是有些纠緾不清。   这会儿,郑玲的屋子里就多了这么一号人物,哭哭涕涕的,着实让她烦恼。   “大爷这也太偏坦顾姨太了吧,明明就是从她屋里搜出那些东西,就这么罚两下就完了,这不是太便宜她了嘛”秦嫣与郑玲抱怨。   许悠这会儿本是在屋里与郑玲一起聊天,秦嫣过来的时候也不顾她也在屋里,就这么唠叨起了这事儿。   “这事儿都已经结束了,老夫人那儿也这么说了,你就不要再纠緾了。”郑玲淡淡启口。   秦嫣仍有些不服气,嘀咕:“大爷这是偏心,少夫人您信不信,这事儿要是落在别人头上,他可不会这么简单了事。”   这话许悠相信,以罗元昊对顾蓉珍的宠爱,那是绝对有这个不公平性存在的。   郑玲轻轻拍了拍秦嫣的手背,说:“秦嫣,我知道你心里有个坎过不去,可你也要想开些,既然大爷都这么决定了,你再争也是没有用的,倒不如把身子养好,回头再怀。”   “可是……”秦嫣依然不服气。   郑玲又接了口:“也别说大爷偏不偏心,这事儿也难说对不对,要是就因为顾姨太屋里有些红花就说是铁证的话,其实是有些牵强的,这就好比你屋里有把剪子,而隔壁人家被剪子伤了手,就说是你干的,你认不认?只不过现在顾姨太是捞了这个不利的证据在身,被人指认是凶手也是百口莫辩,所以这罪她就只得自个儿捞了。”   言下之意,顾姨太是不是真的凶手也不好说,大伙也就不要再追究了。秦嫣自然不服气,不是顾姨太干的又会是谁,反正就凭她是想不出还有谁和她过不去的。   “我……”秦嫣有些无法反驳,可是心里始终不服气,“那如果不是她,会是谁给我下的这些药?”   郑玲长叹了口气,没有接下话。   许悠在边上听着,心里自是有些想法。郑玲说的这些,不过是在息事宁人,大事化小的做法。其实顾姨太这件事上还是存着较大的嫌疑的,只不过罗元昊的一句话,便让她轻罪带过,那罗老夫人也不说话,其他人更不敢多说什么了。许悠不由有些感叹,得宠之人,自是百事都有人帮衬着,不得宠的,受了天大的委屈也只能忍着,这就是规律了。秦嫣要争,恐怕也是徒劳。   秦嫣这厢只能把这份委屈往肚里咽才是最聪明的做法,否则闹下去反而是她自个儿倒霉,估摸少夫人是看明白了这些才这么劝她,也不知道她算是听懂了没有。   许悠不由看了几眼满脸委屈样的秦嫣,心里实在是没什么底。   不过许悠也好奇究竟是谁下了这毒手,不管是不是顾姨太所为,大爷这厢是摆明着坦护了她,那么大爷究竟知不知道真的凶手是谁?他是因为抱着保护真凶顾姨太而不惜伤害秦姨太的心思呢,还是顾姨太果真是无辜的呢?其实在许悠看来,说顾姨太是真凶,确实很多细节上有些说不通,但是若不是她,凶手又会是谁呢?而且看罗元昊的态度,根本无心去追查,或者他是在保护什么人?这事确实些令人费解。 作者有话要说:   ☆、出行(一)   这事儿折腾了一段时间,转眼过年就已经几个月过去了。这会儿都已经快近初夏了,于是罗老夫人又提出了出游的事情了。   这次,算是真的如期成行了。由于秦嫣小产,便让她留在了府里休息,其他人就都打算出行的事了。为此,秦嫣是老大不高兴,本想也跟着去,但郑玲没让,她也只好作罢。郑玲这么做自也有她的道理。秦嫣么,一来是身子需要休息,二来么,她这心里头还存着对顾蓉珍的怨忿,所以这两人这段时间内还是少些接触为好,不然整天吵吵闹闹的,罗老夫人那头看着也心里不舒服,把好好的一个出游给搅得大伙不开心。   不过秦嫣心里头是有些不舒服的,她小产都过去几个月了,没必要再休息了。不过,这事儿,罗元昊倒也没有说什么,似乎对秦嫣去不去这个事儿,也没怎么上心。   反正秦嫣只是小角色,起不了什么风浪。很快,收拾好了东西,一家人便出发往泸州去了。   泸州这个地方,是罗老夫人选的,主要是那里景色优美,气候又好,离得汀州也不算太远,对于不太方便行走的罗老爷来说是最佳的选择之地了。   罗老爷前几年中风后,说话便不怎么伶俐了,走路时腿脚就有些不好,所以选择这样泸州这样的地方是最好的。   其实对于罗老爷来说,找个风景秀丽的地方住了个把日子,每日坐着休息看看景就是挺满足的事了,所以罗老夫人也就陪着他在湖边租了个屋子,倒也舒坦。   郑玲和叶秀也是个喜静之人,所以白日里陪着老夫人在湖边走走,在屋里也觉得挺自在,倒是其他人,有些按捺不住。   罗老夫人自然是个明白人,她在这方面也不是个过于专制的人,所以也是让大伙尽量的出去玩玩。   “元昊,元辰,明儿个你们两个就带她们几个去芒山上玩玩吧,下了山后还能泛舟,泸州的里湖很漂亮的。”罗老夫人笑呵呵地说道,转头看了一眼罗老爷,道,“我就陪着老爷在这里休息,你们年青人多玩玩吧。”   “也是,你们几个都去玩,娘这里由我陪着就好。”郑玲微笑。   罗老夫人却不满地摇摇头,道:“别和我一样装得老气横秋似的,你也去玩,叶秀,你也去。不用担心我们两个,有下人们侍候着,少不了一块肉的,呵呵。”   “不然,爹和娘也一块去?”罗元昊道。   “不啦,泸州这儿我和你父亲来玩过好几回了,现在呀,只想待在这儿看看湖景就够了。再说,去芒山那里,你爹的腿脚不便,也爬不动山啊。好啦,不争了,都听我的。”罗老夫人看起来心情很好,乐呵呵地交待了一圈,便吩咐下人赶紧准备晚膳的事。   许悠自然也是那个按捺不住性子的人,来到泸州这里自然不愿意一整日都呆在一个地方,总想着去各处走走,现在既然罗老夫人开了这个口,自然名正言顺,心里自是乐在。   这会儿傍晚时分,许悠一个人踱着湖边,欣赏着落日的余晖,心情倒是大为畅快。这里的景色属于清静的,湖光山色之间,依傍着小小院落,可以让人瞬间心情舒畅。   许悠站在湖边欣赏景色,不经意间有人来到了她的身后。   “在这里可高兴?”浑厚的声音带着些许温和,一听便知是罗元昊。   许悠回过头,浅浅一笑,道:“出来玩总是高兴的。”   罗元昊似乎被她的笑容所感染,面带微笑地走到她的身侧,与她并肩而立。   “悠儿,这大半年以来,喜欢住在罗府吗?”   “还好,和元惜挺合得来的。”许悠答道。   “如果你喜欢,可以一辈子住在这里。”罗元昊这话,有些似是而非。   他的话里头有另一层意思,许悠大概能猜得出来,便是微微一笑未答话。其实罗元昊待她真的不错,在罗府里也住得挺舒坦开心,其实若说对他不动心那也是假的。   “一辈子,怎么可能,我……我听姐姐说了,再过没多久,我父母就要回汀州了,那个时候一定是被抓回去的了。”她俏皮一笑。   罗元昊笑了笑:“那就留在这里,留在我身边……让我来保护你一辈子。”   许悠心里一跳,脸色微红,这句话已经表露得很明白。许悠心里倒是有些忐忑,正犹豫着该如何开口回答的时候,罗元昊偏偏又打断了她,说:“你不用急着回答我,我也不会强迫你,我会等你说愿意的时候,把你永远留在我的身边。”   许悠抬起头,可以撞上他深邃的眸子,跳动着热忱的光芒。她低下头,心里自是淌过一道暖流。其实不顾念别的,罗元昊应该是个很好的选择,可是他身边有太多的是非,让她有些害怕走进他的生活,想起秦嫣落胎一事,不免让她感到有些心寒。   不过,罗元昊说,他不会强迫她,那么她还有时间来好好考虑这个问题。记得第一次偷听到姐姐和他的对话时,知道姐姐有心要让她也嫁给他的时候,她的心里是有过期盼的。如此一个潇洒风度的男子,性格又是如此温柔,待她又好,而且他还是罗家的长子,承担着罗家的一切,这样的男人,是一个女子可以依靠的对象,她不止一次动过心,可是当她后来一次次看到那些姨太太们之间的争斗和那些见不着光的阴谋后,她有些动摇了。   过了一会儿,见她沉默,他又开口,说:“前阵子,我听说,你……你和老二还有林诚走得挺近的?还听说……”   “还听说我喜欢小候爷,是不是?”许悠先一步打断了他的话,心思突然活了起来。   很显然,罗元昊的脸色微微一变,转过身,正视她,脸上仍保持着先前的笑容:“我想这应该只是误传吧?”   虽然许悠不知道为何会传出她喜欢小候爷的这种传闻,甚至连罗元昊也这么认为,让她感到极为莫名,不过,她现在已经不想特别地去解释这个传言,恐怕也是越描越黑。   “大爷,其实小候爷文才武略确实胜人一筹,他的身上有很多让人欣赏学习的地方,最起码,他的琴艺就很好。”许悠笑得灿烂,答道。   其实说起对林诚的喜欢,应该是欣赏的成份更多一些。她很欣赏小候爷的学识,也喜欢和他一起谈论曲子,只不过,这些在外人的眼睛里都解读成了另一种意思。许悠是有些无奈,但是已不想多做解释。   然而,罗元昊却不是这么认为,他的心上不由抹了一层淡淡的灰色,不过没有多说什么。   就在两个人聊着的时候,顾蓉珍却在一边生着闷气。她远远地就看到许悠站在罗元昊的身边,而且她看起来笑得这么开心,罗元昊呢,也是笑容满面的样子,这两个人倒是在这边郎情妾意,这是摆给谁看呢?顾蓉珍心里自然不舒服,当下便向他们走了过去。   “大爷,怎么还在这儿呢,去屋里吧,好用晚膳了。”她娇滴滴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其实,许悠是巴不得这样的打断,她可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和罗元昊再多牵扯。见到顾姨太过来,自是得了个借口告辞而去。   罗府不缺银子,所以今晚的晚膳是去泸州最有名的年胜楼用餐。年胜楼,是泸州当地较为出名的餐馆,自是用料精致,口味上乘。   用完餐之后,大伙便回了湖边的屋子,各自休息了下来。   许悠却没有休息的意思,与郑玲在屋里聊了会后便又到了院子里,趁着四下无人,竟是一个人爬到了屋顶上躺着。今天晚上的天气很舒服,躺在屋顶上,便又觉得离天空近了些许。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她躺在屋顶上,伸出双手的姆指和食指,拼成了一个“心”形,眯起双眼,看着星星落入了她手指圈成的环内,不免轻笑。   “要是星星就这么跑到你的手心里,不觉得它就被局限了自由了?”突然边上有人说了话,许悠吓了一跳,连忙坐了起来,这才看清竟是罗元辰。   “二爷,你怎么爬上屋顶了?”   这话,好像应该是他问她才对吧?   他淡淡一笑,在她身侧坐了下来,仰望天空,感叹道:“这样看着星星,确实让人畅怀。”   “你也这么觉得呀?”许悠微笑,重新又躺了回去。   罗元辰微微侧头,见她笑得开怀,心里也不由自主地有些轻快。她在他的面前,似乎一点都不拘束,这样的感觉,其实真的很好。   “看着星星,你在想什么?”他学着她的样子,双手撑在脑后,躺了下来。   “想到……想到呼吸。”她咯咯笑道。   “因为感觉到自由,是不是?”他说道。   许悠嗯了一声,他好像能读懂她的心声。她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罗元辰有一张俊朗的脸蛋,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很吸引人。许悠心头一跳,脸上有些发烫,连忙转过头继续望向星空。   “二爷不觉得这样看星星,让人可以很放松?”她停了停,又说了下去,“二爷,你总是忙于布庄的事,应该多些时间让自己放松。”   她的声音软软的,让他不免有些醉意。   许悠知道,罗元辰是罗氏布庄的主心骨,什么事都是他在主理,很少看到他得空闲,要不是这次罗老夫人发话,恐怕他也不会来泸州的吧。对于罗氏这两位兄弟,许悠是看得很清楚,如果没有二爷的话,光凭罗元昊,布庄早就倒了,所以对于罗元辰,她的心里是存着不小的敬佩的。   “二爷,上回你去江都的时候,手受伤了,能告诉我是怎么弄的吗?”许悠突然问道。   其实这也不算突然,这事儿埋在她心里有些时候了,总想问问是怎么一回事。他去江都谈生意,为何又会负了伤回来?上回听了他和成王爷的对话,似乎有些事情发生。   罗元辰笑笑,没有回答她,可是她却不依地轻轻拽了他的袖子,非要让他说。   他对她有些投降,只能说:“其实江都是一块很好的市场,原本江都的一个比较大的客商是中意我们的布的,只不过那边有个叫甄爷的,管控了整个江都市场。”   “所以,你和那个叫甄爷的,打了一架?”许悠猜测道,然后又摇摇头,说,“不会,你不会主动找他打架,因为那没有好处,人家的地盘儿呢。嗯,我想想,应该是你和他谈判,难道和他滴血盟誓了?”   许悠知道后来二爷把江都搞定了,而且还搞定了那边的漕运,所以肯定是让这个甄爷服了他。   罗元辰微笑,没有准确的回答,已经是过去的事,没必要让她担心。   许悠是聪明人,不会去过度的追问一些事,这会儿又转了话题,手指着天空,笑眯眯地道:“二爷,你说天上的星星里有什么?你会从里面看到什么呢?”   罗元辰随着她的手看向星空,却听她的声音又响起:“看到星星,我想起了我的爹娘……”   许悠突然停住了话语,为什么胸腔里闪过一阵疼痛,好像说到爹娘两个字的时候,心里有一种很难过的情绪?奇怪,为什么会说起爹娘,刚才那句话好像是下意识的……   “他们在北凌城也能看到同样的星空,会感受到你对他们的孝心。”罗元辰接着她的话,自然不会知道此刻她心思的翻云覆雨。   许悠转回了心思,讪讪地一笑,幸好他的目光凝留在星空上,没有注意到她。   许悠闭上双眼,这样栖息在屋顶上,被微风拂过的感觉真的好舒服。罗元辰不由微微转过头,看她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嘴角还含着些许笑容,是那样的甜美。他微微抬起手,却在接近她脸颊的时候顿住了手,生生缩了回来。   他的动心是因为她与当年那个和他说要带他去玉孜河的苏乐儿长得太过相似,还是因为她真的就是许悠?   苏乐儿到底在哪,她是生是死?当年如果他再早一点的话,也许她就不会……他答应过从今后会一生照顾她,可是转眼就把她弄丢了,至今生死未知。还有许悠,她为什么会和苏乐儿长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可偏偏她又不是苏乐儿。她搅动了他的心,可他却越来越分不清自己的心。   他的心底有些震动,终是平复了情绪,轻轻地在许悠的耳边说:“天凉了,小心着凉。”   许悠嗯了一声,睁开眼,对上他的眸子,偏偏他在她眨着光芒的双眸里看到了星星的影子,清澈无瑕,似乎透进了他的心里。 作者有话要说:   ☆、出行(二)   许悠今儿总算是睡了个懒觉,出来泸州后,罗老夫人自然没再要她过来陪着读书,自然就不用一大早去她那儿报到了。   上午的时间就边上溜溜,到了巳时,在罗元昊的招呼下,大伙一起去了芒山。其实,芒山算不得太高,没走多少时间就能到山顶,它的美妙之处便是站在山顶可以远眺整个里湖,是非常有意思的地方。   令许悠没有想到的是,顾蓉安居然是这其中体力最差的人,才没几步就喘着气,然后挨着罗元辰,想让他照顾她。许悠有时候有些怀疑,她这个体力不支究竟是真的还是故意为了接近二爷?   爬完了山大伙便回到了里湖边上,里湖这里风光秀美,湖水清澈,而且湖面宽广,自有一种让人流恋忘返的感觉。   “不如我们去泛舟?”顾蓉珍倚在罗元昊的身边,娇滴滴地道。   这一路以来,顾蓉珍是能挨得罗元昊多近就挨得多近,罗元昊呢,似乎也挺受用。至于郑玲和叶秀,这一路都是一起走,淡淡地说笑。至于罗元惜,她一直和许悠走在一起,两人自是感情好,话题也多,兴致也相投。罗元辰喜欢一个人行走,但是顾蓉安就时不时地往他边上蹭,想靠近他与他说话,不过他总是淡淡的,让她感到有些无趣。   罗元昊点点头,回过头对大家道:“我们都去吧。”   这个提议自然是好,罗元昊便让下人去安排船只。小船最多只能承载四人,顾蓉珍自是要挨着罗元昊搭一船,所以罗元昊便和他的三个妻妾同坐一船。至于顾蓉安,这会儿也算奇了,非要和罗元惜一起,罗元惜又不可能与许悠分开,所以这三人便分在了一条船上,在许悠看来,这个组合怪怪的。罗元辰没有上船,说是更喜欢在湖边坐坐,所以也就随了他的意思了。   船夫坐在船尾划船,一会儿就把船撑到了湖面中心。许悠挽着罗元惜坐在船头,欣赏着湖面的风景,与她说说笑笑,自是气氛融洽。实话说,许悠一直便觉得江南的景致总是这样的绢秀,湖光山色之间,自有一种灵气在内,而且泸州这里气候很好,所以这也是她一直喜欢江南之地的原因。   顾蓉安呢,坐在船上也不安份,指东指西地说些不满的话,一会儿说是这景一般,一会儿又扯到刚才的芒山爬得累,反正没几句话让人听得舒服的。许悠听着有些烦,当下也不与她多说什么,便拉着罗元惜聊天。罗元惜本也有些不满顾蓉安的抱怨,所以大部分的时候都是这两姑娘挽着一起说笑,反而心情愉悦。   罗元惜经历过这次感情巨变之后,原以为她会消沉下去,不过现在看来,她的承受力比许悠想像中要好的多,短短一个月后,她就重新恢复了往日的精神,这让许悠心里的大石总算放了下来。这会儿湖上泛舟,看到她的脸上居然绽放了笑容,更让许悠开怀,心里自是为她未来的幸福暗暗祈福。   兴许是许悠光顾着和罗元惜说笑,把坐在后面的顾蓉安忽略了,所以她非得发出声音让自己有些存在感,突然转过头,说:“船家,我来划几下如何?”   船夫是个五十开外的汉子,黑黝黝的肤色,戴着一个斗笠,笑呵呵的,看起来脾气很好。听到顾蓉安这么说,便笑道:“姑娘可使得动?这个浆可沉得很呢。”   说话间,他的手上可没停下划浆的动作。顾蓉安却没有要放弃的意思,不依不饶地道:“你这是小看我么,本姑娘的手劲可大着呢,让我玩一下试试嘛。”   许悠听了此言,不由转过头,见她正和船家在纠緾,不由皱眉。这丫头刚才爬个山就软弱得像个什么似的,这回划浆倒是有力道了?   正想着,罗元惜开了口,柔声道:“蓉安,这活咱们力气不够,你就别折腾了吧?”   顾蓉安没有听从劝告,反而站了起来,走到船尾,直接就夺下了船夫手上的船浆,说:“我就划给你们看看。”   船夫是个老实人,看她如此坚持也就答应了,嘱咐道:“姑娘小心些,得拿稳了,可别让船浆沉了,还有,划的时候得……”   顾蓉安却有些不耐烦,挥挥手,说:“我知道的。”   船家无奈,只好与她交换了位置,她自是高兴地摆弄起了船奖。   许悠和罗元惜对视了一眼,无奈地摇摇头,则继续回转过身继续聊天。   只不过,正如船家所担忧的那样,顾蓉安根本就没有划船的经历,拿着浆也不可能一踿而就,这船自是划得歪七扭八的,不成个体统,而且她还有些任性,都不让船夫在一边指导,惹得船夫到后面也有些不高兴了,转过头坐好,也没再管她了。   许悠不由暗自摇头,这个顾蓉安也未免任性,好在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她折腾船就没功夫来和她们烦,那也就随她去吧。   顾蓉安坐着划了一会儿,兴许觉得还不够带劲,突然站了起来,更由于她的用力,导致船身连番的左右摇晃,终于使前面坐着的船夫回了头,道:“姑娘,还是我来吧,这活儿有技巧的呢。”   “没关系,你坐着就好,我就不信我摆弄不好它。”顾蓉安赌气道。   船夫本想取过船浆,无奈被顾蓉安推开,他有些无措地看着她,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许悠。   船被她这么一搅,摇晃的厉害,惹得罗元惜也有些害怕了,紧紧地抓着船看向顾蓉安,脸色微微有些发白,道:“蓉安,别闹了,你还是……让船家来划吧。”   顾蓉安摇摇头,显然并没有打算要听她们的话,继续在那折腾。船家其实也有些为难,刚才他们来约船的时候就知道这几位都是贵门中人,轻易也不敢得罪,可是她这么个划法,实是有些不妥。   许悠不得不站起身向顾蓉安走去,可是船实在晃得厉害,差点还让她摔到,但终是让她顺利地到了船尾。   “顾蓉安,你把船浆放下,否则我们这一船人都要翻下水了。”许悠不客气地喝斥道。   “出来玩你也想和我吵架吗?”顾蓉安显得很生气,回骂道。   “行了,赶快把船奖还给船家。”软的不行,那就得来硬的,许悠可不想因为她把这一船人全抛到了水里去,所以直接便动手夺那个船浆。反正许悠不觉得现在好好劝说顾蓉安会有效果,反正她使强了,真回头惹恼顾蓉安她也不在乎,安全才是现在头等要事。   “许悠,你是故意和我过不去吗?”顾蓉安气愤地叫道,往后退了几步。   可便在这时,顾蓉安的脚似乎一崴,整个人似乎就要向躺下翻去。许悠一惊,下意识地就要去拉住她,可谁想顾蓉安手里的船浆正好甩过来,砸在了许悠的腿上,再下一刻便听到罗元惜的尖叫声,原来因为这一个无意中的击打,许悠被打中了腿部,疼痛之余也由于船身的摇晃,直接把她抛到了水里。顾蓉安倒是幸运,被许悠这么一拉,反倒拉回了船里无大碍。   船夫连忙趁机夺过了顾蓉安手中的船浆,拼命的稳住了船身。连忙往水里探去,哪里还有许悠的影子了?   罗元惜惊慌失措,连忙大声喊救命,顾蓉安自也现出慌张的模样,跟着喊了几声许悠的名字。船夫却是吓得一身冷汗,不知道他现在该跳下去找人还是待在船上继续保护船上的两位姑娘,完全没有了方向。   便在这里,两条人影扑向了水里,一条来自于另一条船,而另一条人影则是来自于岸上。   “大爷,你别……”顾蓉珍惊叫,她没有想到罗元昊会因为许悠直接跳下了湖,担心之余又满怀着忌恨。   郑玲和叶秀自也是惊呆了,倒是没有在意罗元昊会跳下湖救人的事,更多的是担忧许悠的情况,尤其是郑玲 ,嘴里念叨着:“悠儿可不会水性,怎么办呀?”   其实大伙的担忧是完全没必要的,许悠的水性好的很,除了因为她的腿刚才被顾蓉安打了这棒有些痛以外,要说被淹死可没这么容易。不过是有些恼怒顾蓉安的胡闹,既然掉下了水,就抱着“反正是你把我弄得掉下水了,我也不急着出来,看你接下来打算怎么交待”的赌气心态。   不过很快,她的边上就各自多了一双手搀扶住她的胳膊,被人拉出了水面。让她意外的是,居然是罗元昊及罗元辰两兄弟,几乎是同一时刻来到了她的身边把她拉了起来,然后把她拖回了岸上。   出了这档子事儿,自然是不可能再继续泛舟了。到了岸上,许悠才感觉到自个儿的腿疼得有些厉害,显然顾蓉安的这一棍打的不轻,不由心里得打了个咯噔,会不会这是她故意为之? 作者有话要说:   ☆、出行(三)   所以,这会儿,许悠被郑玲按在了床上,又被喂下了好大一碗的姜汤,然后便是一整屋子的人这么瞅着她,让她好生不自在。   “好端端地,怎么就给掉下湖了,这都是怎么弄的?”罗老夫人这回像是有些生气了,虎着脸道,但是谁都看得出来,她这是在心疼许悠,转身又对顾蓉安道,“蓉安啊,你也是太不安份了些,坐个船去和船家抢什么船桨,你又次会。看看,这会儿差点自己掉进湖里,要不是有许悠拉了你一把,这会儿躺在床上的人就是你了,你还不过来谢谢人家。”   顾蓉安脸上有些尴尬,嘟着嘴,说:“不是这样的,刚才我没有……”   她想要驳斥些什么,自然是让顾姨太及时阻止了,使了个眼色给她,终于还是让她乖乖地道了声谢谢,自是有些勉强。   许悠心里冷哼了一声,瞧顾蓉安这模样就知道刚才想要替自己辩解,免不了要说不是因为她,是许悠自己掉下去的之类的话吧。她这是想拿自己和罗元惜比呢,是在考验罗老夫人究竟是相信她还是元惜么?许悠不由暗自冷笑,看她那个委屈样,那不甘心的表情,就像是没有达成目的反而被人泼了一盆凉水似的,看着叫人好笑。   其实许悠自己也不知道当时怎么会下意识地出手去拉住她,兴许要她的本能,看到人家有危险也没道理见死不救吧。不过,想来顾蓉安是不懂得感谢的吧,不过这些无所谓,她不在乎。   目的?顾蓉安今天在船上这么反常的表现,然后把她打下湖,现在回想起来,说不是有意的,倒还真有些牵强了。当下,许悠心里自是有些恼她,当然,她可不像顾蓉安,把什么都写在脸上,反正君子报仇,不急于一时。   接着罗老夫人便让人叫了大夫过来瞧,好在只是些外伤,并没有伤到筋骨,便安排她好好在屋子里休息。   只听郑玲接着罗老夫人的话道:“这两天就哪也不去了,在屋子里歇着。”   “可是,我还想着去吃这边的小吃呢。”许悠用极其轻微的声音在郑玲耳边偷偷说道,她玩心重,早就听说泸州这边的小吃出名,本想今天晚上拉着姐姐或者是罗元惜一起去的,耐何出了这么一桩事,怎么不让她失望呢。   “什么地方也不准去,要是你敢乱动,小心今后我就关你禁足。”罗元昊这会儿走了进来,说这话时声音极为响亮。   “大爷……”许悠小声道,撇了撇嘴。   “你今天就给我好好躺着休息,什么都不许想。你若是想吃东西,我让人去年胜楼给你送过来。”罗元昊一脸严正,语气霸道。   许悠闭嘴不言,心里可不觉得那是个好主意。年胜楼的食物虽然精致,可是完全失去了当地的民间口味,所以她不觉得有什么好吃。   罗元昊不哼声,虎着脸挨进床边,软了声音,道:“还疼不疼?要是疼的话,我让大夫再给你开点止疼的药?不如我在这儿陪你说会儿话,这样你分散了思想,就不会想到这里疼了。”   “没……没怎么疼了。”许悠感觉自己的舌头都快打结了,罗元昊这个关心的态度,今天在这么多人面前如此表示出来,就有些让她尴尬了。   许悠这边想着,罗元昊又说起了话:“都红肿起来了,还敢说不疼?我……”   这会儿,郑玲打断了他的话,柔声道:“我来陪着她吧,你们都放心吧,今儿个我不会让她脚着地的,你们都回去休息吧。”   郑玲这话自是得到了罗老夫人的应可,这么多人围着许悠,也不是个事。既是罗老夫人开了口,罗元昊也就不再坚持,吩咐郑玲好好照料,便让大家都离开屋子。临走之时,顾姨太还回头瞧了郑玲一眼,脸上自是闪过一抹嫉妒,当然更多的是不服气。   郑玲默默地把目光从罗元昊的身上收了回来,许悠看到,她的眼神幽幽的,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有时候,许悠也觉得奇怪,作为少夫人的郑玲,居然会主动提出让丈夫纳自己的表妹为妾,她究竟对罗元昊是什么样的感情呢?   郑玲安排了许悠在屋里早早用了晚膳,许悠说要休息了便赶着她离开了。   今天发生的事让她心里着实不快,想着顾蓉安,再想起罗元昊的态度,不免让她心烦,也没有心情和姐姐再聊些什么,便早早地让郑玲离了去。郑玲见她慵懒的模样,想来也不太会再闹腾出什么事儿,便让素梅和赵婆婆在边上好好侍候,便先离开了。   或许时辰还早,她睡了一小会儿又醒了过来,突然就觉得没有了睡意,躺在床上反倒觉得有些无聊。她动了动腿,说实话还是有些疼,不免有些失望。   偏在这个时候,赵婆婆进了屋,见她醒来便笑了笑,说:“小姐,醒来正好,二爷说有事想问问你,你看,方不方便让他进来?”   二爷?今儿他也跳下湖来救她了,怎么也该感谢他一下才对,所以她点点头,由赵婆婆帮她穿戴好,将她扶着坐了起来。   罗元辰走了进来,赵婆婆自是退出了门外侍候。   “谢谢你,二爷,你有没有着凉呀?水里挺凉的,你其实不必跳下水,我……”许悠想表达些感谢的话,可是却有些辞不达意。   “不救你,难道看着你被水淹了?”罗元辰心底确实有些触动,当他在岸上看到她掉入湖水的那一刹那,他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心都快要凝结住了,那种即将绝望的情绪,是让他连想都没有想就跳下水的动力。事后想想,其实他坐在湖边的时候,眼神就一直跟着她坐的那条船在移动,不免要扪心自问,他对她,究竟是什么情感?   “其实我会……”许悠想老实向他交待自己会水性这事儿。   他打断了她,说:“我听你姐姐说了,你不熟水性……”   呃?姐姐知道的事儿,应该是姨妈告诉她的,可是……她明明会啊?许悠挠挠头,决定不在这个事上多做纠緾,反正下回应该不会再有掉下河这种事儿了,不坦白就不坦白吧。   “二爷,刚赵婆婆说你是找我问话?”许悠转了话题,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轻轻一笑,“二爷可是个大汉子,大晚上的跑来姑娘闺房,可不太合适。”   她的语气坦然,半点没有害羞或责怪的意思,倒是让人看出了其中的调侃之意,让罗元辰不由心里暗暗失笑。这个丫头,和她说话总是那么有意思。   “那大汉子现在想带你出去吃小吃,你觉得合不合适?”罗元辰顺着她的语气,道。   许悠一听这话自然是来了劲,差点就从床上跳起来,幸好腿还疼着,所以阻止了她的夸张举动,便听她说:“真的带我去?不过现在什么时辰了?”   “还好,不过戌时而已。”他说。   “那去哪里呢?”许悠兴奋地问道。   “洛安里。”罗元辰道。   大齐国与前朝不同,前朝具有严格的宵禁制度,到了戌时便不准人们出门了,不过到了本朝之后,虽说也有名义上的宵禁制度,但是却不是执行得很严格,戌时之后就算出门也不会有人来管,甚至还有从戌时开始的夜市。泸州这里也不例外,所以在洛安里这里还形成了晚上独特的风景,戌时之后往来热闹,各种小贩小摊,琳琅满目。   “太好了,我要去。”许悠早就忘了自个儿的腿还受着伤,听到罗元辰要带她去洛安里,高兴地就要跳起来。   罗元辰走近她,按住了她的肩膀,低声道:“不想腿被废的话,就不要乱动。”   许悠茫然地看着他,不动怎么去洛安里呢?   “我带你去……”罗元辰指了指他的背。   所以,当罗元辰背着许悠走出屋门之时,赵婆婆和素梅吃惊得半句话说不出来,却听罗元辰丢下了一句话:“不许告诉任何人我带着你们家小姐出去了,否则明天你们就别在罗府待着了。”   在看着他们俩消失在视线之外后,赵婆婆终于回了神,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暗自嘀咕:“是个好的,如果他是嫡出的,那就好了……”她总是这样,心里头永远感怀着过去的一些事……   “二爷,男女授受不清……” 出了门,走在大街上,夜晚的街道上没什么人,许悠这样被他背着,倒也自在,反正这儿谁也认不得谁,可嘴上却在讨他的便宜。   罗元辰微微扬唇,道:“那你别我当成男的就行。”   呃…...   “姐姐说我今天不准下地,你这样把我偷出来,会不会被姐姐说话?”许悠又道。   他轻轻笑了笑:“你确实没有下地。”   许悠咯咯笑了,这话好像也没错。她伏在他的背上,由着他带她一路走向不远处的洛安里,突然觉得很安心。 作者有话要说:   ☆、出行(四)   第二天清晨,许悠很早就醒了过来,兴许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她过于兴奋,以至于一大早醒过来的时候,脑海中还印着昨晚在洛安里的事。   许悠一直以为罗府少爷都是比较讲究的人,却不曾想二爷居然会和她一起在街边吃东西,谈笑风生的模样差点让她以为那个人不是罗元辰。一直以来,二爷总是给人一种冷淡严肃的形象,也不太爱多话,所以刚进罗府的时候,她还在心里默默给他取了个别名,叫冰块,可是昨天晚上她却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他,原来他开心时候的样子,居然这么好。   其实昨晚的二爷还是让她有些感动的,他居然能猜出她心里所想,带她去了洛安里,不管出于什么样的原因,都让她有足够的理由感谢他。   许悠翻了个身,仰面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自己的脑袋下,不由笑出了声。   “什么事儿这么高兴?”赵婆婆推门而入,端了水进来,“醒来了就起身吧,老夫人交待了,后天大伙一起去普缘寺,到时你的腿伤也应该好得差不多吧。”   “肯定能好。”许悠抚了抚自己腿,倒是好多了,没有昨天的疼痛感了,当下心情好多了。 她可不想一直当个病人,躺在床上可得有多无聊。   “你昨晚还和二爷出去玩了么,我看你也没什么大事。”赵婆婆有些捉狭地语气闹了她一句,又道,“老夫人的意思是找辆马车过去,说是泸州这边的普缘寺很有灵气,来到这里一定要去进香。老夫人说了,要是到时你的腿还不好,反正老爷的腿脚也不便,再多找一辆马车,应该成的。”   其实她心里挺乐于这样的安排,能出去走走,总比在屋子里待着要强,更何况她的腿伤似乎也没有这么严重。   “罗老夫人倒是替我想得周到。”许悠抿嘴一笑,罗老夫人倒是能替她想,大概每日伴她读书,让她记住自己了吧。   也对,罗老夫人在罗家可是说了算的人,能得到她的关心,日子自然不会难过。许悠这会儿突然觉得其实每日里这样陪罗老夫人读书可以换得她的关心,倒也是件好事。许悠觉得,无论如何,她必须伴着二爷一起解决裴百里要害罗家这件事,所以她还是会在罗府待上不少时候。罗老夫人能待她好一些,起码住在罗家的这些日子,她可以更加舒服些。   许悠想着这些事,不由唇角一勾,回了心思,便让赵婆婆扶她下地试走了几步,虽然有些一瘸一拐的,但已经比昨日好的太多了,正如大夫说的,不过是皮外伤没伤到筋骨,估摸再过几天就能恢复到正常了吧。   “小姐,衣服给你准备好了,我侍候你更衣吧。”正说着,素梅进了屋。   “咦,素梅,你挂在衣服上的这香囊,是新的?”许悠侧过头时正好瞧见了她腰带上系着的绿色香囊,不由随口问道。   “小姐,你还真眼细,这么小的东西都给你瞧见了?”素梅笑着道,许悠微微横了她一眼,意思是你家小姐我对你还是挺关心的。   素梅回答说:“这个呀,是素晴给我的,说是顾姨太屋子里的琳儿做的,听素晴说,这个还是叶姨太教她的手艺呢。”   琳儿?素梅说到这儿的时候,许悠微微怔了怔,倒是突然想起了一事。昨晚和二爷回来的时候,她无意间看到叶姨太和一个丫头在角落里说话,当时倒是认出了那个丫鬟是顾姨太屋里的人,但那时她生怕别人看见她大晚上的出门,所以赶紧让二爷避了路回屋,没多想什么,现在她倒生出些别的想法了。   “素梅,那个琳儿应该是顾姨太比较信任的人吧?”许悠似是随意而问,看着素梅在镜前帮她梳头。   “嗯,是啊,她在顾姨太那儿好些年了,顾姨太挺信任她的,什么事儿都让她帮着办。”素梅笑笑,又道,“就像这回顾姨太闹的那个红花的事儿,也是让琳儿去采办的,这事儿素晴都和我说了呢。”   许悠心里头重重地打了个咯噔,这琳儿是顾姨太屋里的人,采买红花的事也是她经的手,可她似乎又和叶姨太有些关系?按理来说,叶姨太没可能大晚上的单独找顾姨太屋时的丫鬟说事,而且地点又选在偏僻的角落里,分明是有些偷偷摸摸的味道。   许悠突然有种大胆的设想,琳儿会不会就是叶秀放在顾姨太屋里的人?其实在其他人屋里安置自己的眼线,这种事没什么大不了。听素梅的说法,琳儿是采买红花的人,而用艾叶和红花来烫脚这个事儿,一开始也是叶姨太推荐给顾姨太的,所以叶姨太会不会才是真正害秦嫣落胎的人呢?   许悠心底微微一惊,向来叶秀这个人都是正义和严肃的代表,从来就没有怀疑过她会暗地里使这些心眼,但这会儿,倒让许悠有迟疑了起来。大爷想要保护的人是叶秀?因为她而不惜让顾姨太承受这份罪?许悠在这点上又有些想不通了,平日里谁都看得出大爷最疼的女人是顾蓉珍,他从来都对叶秀是平平的,这又有不太合逻辑。或者,还有她没能看明白的地方?   许悠摇摇头,这事儿确实有些捕风捉影的味道,所以还是不要多猜疑为好,反正这事儿与她也没什么利害关系,不管也罢。   许悠看着素梅帮她梳好头,便让赵婆婆扶着她去了罗老夫人那儿了。   今儿是要去普缘寺进香,坐着马车倒是一会儿就到了目的地。   普缘寺很大,因为有一座金身菩萨而引了众多善男信女的朝拜,而且听说在这里许愿的话,愿望都会实现的。许悠也许了愿,自然是希望能阻止裴百里的阻谋,让罗家和许家都能安然无事。   进香许愿完毕后,她便坐在佛寺的院子里休息,至于罗家的人还继续在里面听和尚解签,估摸还需要些时候吧。   休息了一会儿,赵婆婆和玉姨娘却一起走了过来,便听赵婆婆说:“小姐,刚刚玉姨娘来找我,嗯,想让你帮个忙。”   赵婆婆脸色讪讪地,有些欲言又止。   “婆婆,有什么事儿,你说吧,能帮的我一定是会帮你的。”许悠是有些奇怪赵婆婆的表情,从来她们之间说话都没有什么顾忌的。   赵婆婆看了一眼玉姨娘,便听玉姨娘启口:“这事儿啊,还真有些难启齿。我想给大爷祈福,说是这寺庙的后山那儿有颗树,是棵很灵验的树,只要在树上系上红绳,那被求的那个人,一定可以幸福安康的。”   “那这个要我帮什么忙?”许悠道。   “我想替大爷求个福……”玉姨娘道。   玉姨娘替罗元昊求福?这事儿摆在以前,许悠或许会感到奇怪,再怎么样也该为二爷祈福,毕竟二爷才是她的亲生儿子。她又一次想起那日偷听到的事儿,玉姨娘说大爷是她亲生的,那么如果这事儿是真的,她要为大爷祈福也是在情理之中了。   从另一个角度看,玉姨娘会提出为大爷祈福一事儿也很合理,玉姨娘一直在罗老夫人边上侍候,罗老夫人是主母,大爷是嫡长子,她为嫡长子祈福,也是要做给罗老夫人看,也不会有什么人怀疑。 只是,她们二人现在这么来找她帮忙,所谓何故呢?   便在这时,赵婆婆开了口,“听说,这求福要想灵验,今岁属兔之人,才是最好的。”   许悠先是一怔,接着便明白赵婆婆说这段话的用意了,敢情玉姨娘是选上她了,因为她正是属兔之人,不免有些啼笑皆非。   “府上这么多人,就没有一个是属兔的吗?”许悠道。   “府里属兔之人是有,可是是府里的下人,身份有些不配……”玉姨娘笑笑,说:“大爷怎么也是府里的主人,许姑娘也是千金之身,总比下人要合适得多。”   许悠暗自叹气,这话听起来也不算没有道理,不过心里觉得怪怪的。让她帮忙去为他祈这个福,不是有些奇怪吗?而且这种传说也有些奇怪,哪有这么苛刻的祈福方式的,没准是个误传吧?不过放眼看去,好像合适的人选真的只有她而已。   “玉姨娘,这种传说也未必当得了真。”她其实不想趟这个混水。   玉姨娘自是显得有些为难,还是有些哀求的语气,道:“不管是不是真的,我都想为大爷祈福,嗯……老夫人就这么一个嫡子,自是关心,前些日子他身子也不是太好,老夫人还担心了很长一段时间,我侍候老夫人这么多年,也知道老夫人的心思,所以,这个忙还请姑娘帮上一帮。”   玉姨娘这番话在许悠听来是有些牵强,但若是从一个母亲的角度来说,这事儿太正常不过,心里不免有些心疼起玉姨娘。   面对两个人的哀求,许悠终是有些招架不住,最后还是答应了她。不过是上后山给那棵树系一根红绳罢了,也算不得什么难事。想通这些后,许悠便答应了下来,至少她不想看赵婆婆难做。再说,她也是真心期待罗元昊能够健康安好,所以倒也不至于太过排斥这样的安排。   许悠答应后,玉姨娘自是高兴不已,说是亲自陪她到后山之处。   许悠有些无奈,但仍然保持着笑容,与玉姨娘一起去了佛寺后山之处。 作者有话要说:   ☆、出行(五)   玉姨娘说是陪她去后山那棵许愿树,但是也只是在接近那儿的时候没有再过去。   “悠儿姑娘,我这就不陪你上去了,在这儿坐着等你。”她有些讪然地道,“嗯,因为听说只有你一个人去求才灵验。”   许悠无奈地点点头,这种传说也不知道是怎么起源的,果真是有些费解,但还是有这么多善男信女的相信。   爬了几阶山路,很快就到了那棵许愿树前。幸好,这两天在屋子里休息,腿也不痛了,否则要走这几阶山路恐怕也是有些困难的吧。   许悠看了看眼前的这棵树,上面系满了各种各样的红绳,看来的确有很多人前来祈福。许悠笑了笑,取出玉姨娘帮她事先准备好的红绳,踮起脚,把它顺利地系在了树枝上。   她正想回转身离开的时候,不免又回头看了一眼挂满红绳的许愿树,突然心念一动,从脖子上取下了玉坠,解下了挂在它上面的红绳,把它也挂到了另一边的树枝上。反正都到这儿了,那顺便也给二爷祈个福,岂不更好?她双手合十,心里默念,自是祈祷上天保佑二爷平安,也祈祷他能一切顺利安康。   祈完福,自然得往回走,可当她回过头的时候,却意外地看见地上一团黑乎乎的东西,那眸子闪着亮光,直直地瞪着她。   那是一只通体黑色的野猫,看到她回过头看着它,它尖锐地“喵呜”叫了一声。   许悠握紧双拳,心口剧跳如雷击。她怕猫,特别是这种黑色的猫。她的心里划过一阵恐惧,心脏有如被悬空,额上更是冷汗滴落,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好几步,自是眸子里闪现出惊惧的目光。   可是,那黑猫似乎并没有感觉到眼前这个人的心思,反而追上了几步,停在她的面前,又是连续叫了几声。不知道为何,许悠似乎看到了几多只黑色的猫,它们的眼睛闪闪发亮,反射出一道道白光,让她心悸,再接着她便似乎感觉到周围全是这样的光线,刺得她又眼无法睁开。她害怕地后退了好几步,可是那只猫还在继续跟着她,眼前那些白光也一直环绕着她。许悠感到心惊胆颤,拔腿就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是什么方向,终于停了下来,再回首之时,已不见了那只猫的踪影。   许悠突然感觉自己头很疼,那些白光还緾绕在她的身边。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再睁开眼时,总算是被眼前的绿色缓冲了视沉,心也为之安定了不少。她长长地松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的恐惧感。她记得母亲和姐姐都说过她小时候并不害怕猫,甚至是喜欢带着猫儿回家,可是事实上,她无法抗拒这样的害怕。   可是,当她环视四周的时候,心里不由怔了怔,这是哪儿?刚才她不顾一切地往山上跑,根本没有择路,似乎记得刚才山上有好几处叉路,现在又如何回到寺院那儿呢?   许悠心里有些慌乱,她知道自己有路盲症,就算当初到罗府的时候,都是花了好多时间才认清楚来回的路,这会儿在这样的陌生地儿,更是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她现在一个人在山上,眼看着天色就要暗下来了,在这儿也没有人会听到她的呼救声,所以一切都得靠她自己才行。许悠给自己打了气,然后慢慢地寻着路下山。虽然说腿伤已经好了,但是经过刚才这样的狂奔,现在突然又觉得受伤的腿部这儿隐隐有些作痛,显然是还没有好透,在这样的情况下找路,果真不是件简单的事。   许悠没有想到,这个寺庙的后山的路竟是如此复杂,以为是找到了下山的台阶,可走着走着又变成了往上走,所以走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这是上山还是下山了,不由有些泄气。正巧这会儿看到一个山坡,便走过去坐在边上的大石上歇口气,不免有些失望,别是这一晚上得在山上凑和着过了,这春天的晚上可是还是有些凉意的。   其实,许悠不是个胆小的女孩,虽然面对这样的困境,心情还是比较放松的。她想起以前在原城的时候,也是一个人走丢了,那个时候她也没有害怕过,倒是一个人在那儿摘果子吃,直到赵婆婆急冲冲地找过来时,还对她的悠闲自得感到意外,记得那天没少听赵婆婆数落。许悠把心思转了过来,可惜这儿没有果子树,不然也可以摘几颗吃,不过这里的景致倒是一片大好。   许悠把目光调向远处,这个山坡,似乎是个悬崖,不知道下面是什么?好奇心之下,许悠站起来,向前走了几步,踢了地上的小石子下去,似乎可以听到落水声,原来下面是条河?嗯 ,也对,泸州这里四面环湖,有水并不奇怪。   许悠又退回了几步,转过头时看到边上立了一块挺大的石头,石块底下倒是顽强地长了些草,只是石块上有些斑点,也或者是污渍,像是干涸了很久的血的颜色。   便在这时,许悠的心脏跳动剧烈,甚至带着某些惊惧的感觉,又有了刚才看见那只黑猫时的恐惧感。这是怎么回事?许悠下意识地捂信胸口,试图平缓自己的心跳,只是它并没有如她所愿。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幕画面,她似乎从这个山坡上掉了下去。她紧紧闭住双眼,深吸了好几口气,终于这些画面才从脑海中移去,心跳也渐渐恢复了正常。   这是怎么回事?这是她的记忆吗?不可能,赵婆婆和姨妈告诉过她,她自五岁后就从来没有离开过原城,而且一直都很平常的生活在姨妈家,怎么可能有过这样的经历   她的心突然一跳,一个从来没有让她想到过的念头充斥到了她的脑海中,姨妈和赵婆婆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是没有告诉她的?她不由回想了一些事,特别是时不时脑海中出现过的一些奇怪画面,对这个想法就更加怀疑了。   许悠这头在山上不知名的地方独自胡思乱想,另一头就炸开了锅了,无非是玉姨娘等了半天都没有见到许悠回来,情急之下只有上去看了看,找了一圈依然没能找到人。这下,玉姨娘整个就慌了,她知道许悠有路盲症的毛病的,急得赶紧找了赵婆婆上来,结果两个转了一大圈,扯破了喉咙都没有找到她的人。普缘寺的后山不低,所以两人一下也没有了主张,连忙回去叫人。   特别是罗元昊和罗元辰,在一听到这个消息后,两人二话未说,直接往后山方向奔去。   原本罗元昊是和顾姨太一起说话的,突然间二话不说撇下她就跑了,多少让顾蓉珍感到不舒服。   谁都知道许悠的路盲症的严重性,所以罗老夫人在听到这消息后也是急得连忙招呼人上山找人,更何况她听寺里的人说过,这后山的路有些复杂,一般第一回来的人没这么好找路,更何况是这个经常迷路的丫头呢。眼看天色渐暗,可也不知道她在哪儿了,可别出了事才好,那就不好和许大人交待了。   罗元昊和罗元辰分别带了人上山去找人,在叉路上两队人就分开了。罗元辰踏上后山的第一步开始,心里便有些起伏了。这个地方,他来过不止一次,都是为了寻找苏乐儿的下落,为什么这么巧,许悠也在这里失了踪影。他的心里有一度的沉重,甚至担心许悠最终也会和当年的苏乐儿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知道在什么心情的驱使下,罗元辰渐渐地靠近了许悠所在的那个山坡处,竟是轻而易举地便找到了她。   “二爷,你找到我了?”许悠坐在那个山坡处发呆,终是被他们的脚步声拉回了思绪,渐渐回过头,看到他的时候,展开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不知道为何,罗元辰可以感觉得到许悠笑容里的异常,当时苏乐儿离开他的时候,也是这样从容的笑容,他的心脏猛地被击捶一般,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这块山坡,当年他就是在这里把苏乐儿弄丢的。   “哎呀,许小姐,终于找到你了。”跟在二爷后面的是个和尚,是跟着罗元辰一起上山来找她的,这会儿看找到人了,那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罗元昊这会儿是真的发了火,在寻找未果后回到了下面,才知道人已经被罗元辰找到,忙带着人回到了休憩的地方,了解事情的原委。   原本玉姨娘说缘由的时候,罗元昊不过是冷着脸面。许悠看他的表情,猜他可能是因为听到玉姨娘这么做是完全为了他,心思有些复杂吧。   “这传说,我怎么没听过?我听这里的师父提过,说是那棵叫月老树,姑娘可以系红绳到树上,可以让自己和心爱的人在一起的,可也从来没有听说过非得属兔之人啊?”罗老夫人不由嘀咕道,兴许是觉得和自己所了解的不太一样,不免有些迟疑了起来。   许悠的心里顿时一堵……   “这传说是谁与你说的?”罗老夫人将目光调向了玉姨娘。 作者有话要说:   ☆、出行(六)   罗元昊此刻完全是虎着脸了,因为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事儿居然和顾姨太有关,而更让他郁闷的是,玉姨娘居然完全不怀疑。   事情原来是这样的,竟是顾蓉安去找了玉姨娘,说是因为姐姐顾姨太得知了这个传说,便很想为大爷祈这个福,但算来算去府里也就许悠比较合适,但想着这事儿她开口怕许悠不愿意,便找了玉姨娘来帮这个忙。   “可你听来的这个传闻压根和事实不一样啊。”罗老夫人皱眉道。   “我……我也不知道,只是听来的……”顾蓉安支吾其词。   “到底是你听到的还是顾姨太听说的?”罗老夫人面有不悦。   “是我……听到的,然后告诉姐姐,哦,不,是我自作主张去找玉姨娘的,我是……”兴许是被罗老夫人的威慑力所震,顾蓉安这会儿说话时都有些语无伦次了,倒是惹得边上站着的顾姨太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许悠更是看到她眼睛里的茫然,显然对这件事情事先她并不知情   这会儿许悠算是明白了,这事儿完全就是顾蓉安一个人搞出来的,居然还懂得利用玉姨娘,不过想来她应该不太可能知道玉姨娘和大爷之间的另一层关系,不然做出来的事恐怕更过火。   罗老夫人听着这些,兴许是因为顾蓉安的初衷是为了罗元昊,所以也没太多责怪她,就说了些话,意思是下次得把事情打听清楚才好,也交待了大伙下回别让许悠一个人去陌生的地儿。看得出来,罗老夫人还是有些偏向着关心许悠的,这不免让顾蓉安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不过,罗元昊却是另一种态度,兴许是觉得这事儿竟把玉姨娘给利用上了,所以脸上是老大不高兴,脾气也有些火爆了起来,当场就指责顾蓉安不知轻重,脑子不好使什么的话都给骂上了,就是对玉姨娘,他的语气也不怎么客气,意思是她怎么可以把许悠一个人放上山,明知道她有路盲症,直是把玉姨娘吼了一顿。玉姨娘当下自是脸上一阵尴尬,垂着头不敢多语,说实话,这场景让许悠看了有些不舒服,毕竟他们二人的身份不一般呐。   玉姨娘本身也没什么地位,挨这顿骂自也没人会帮她说这话,况且罗老夫人这头似乎也觉得她做得有欠妥,所以也就睁眼闭眼的让儿子去骂了。倒是顾蓉安,这会儿被罗元昊这么一头痛责,差点就要哭了出来,作为姐姐的顾姨太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了,便替她说了话:“大爷,蓉安也是好心,只不过可能没有把事情打听清楚,您就别怪她了。”   顾姨太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罗元昊整个人都不太好了,竟是对着她吼了起来:“你也不管管你的妹妹,没事生事,非要搅出点事儿才开心吗?上回也是她,好端端地还要让人家许悠去救她,还把人家弄下水,连腿都伤了几天。今后你也是,你们俩都少给我接触许悠……免得再弄伤她,我也不好和少夫人交待。”   说这话时,郑玲微微抬了抬眸,瞬间又垂了下去。再看顾氏姐妹,两个人都涨红了脸,尤其是顾姨太,可能没有想到大爷会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许悠与她翻脸,当下心里直感憋屈,更是偷偷瞪了许悠好几眼。   许悠呢,这会儿真是有些烦恼了,虽说她眼下的境况是受人保护,按理说该高兴才是,可是,现在她却有种在刀刃上的感觉。罗元昊这明显的偏坦,这是要给她拉仇恨么?顾氏姐妹受了这种委屈,岂不是今后都要把怨气发她身上了?不行,回头得想点办法,让大伙儿把注意力从她身上转移一些才好。   隔了一会儿,人便散了,许悠在屋里又被罗老夫人和郑玲叮嘱了一些事儿后,才允许离开。   许悠刚出了屋便又被赵婆婆嘀咕上了,大抵是在她面前报歉,说是自个儿老眼昏花差点害了她,反正那后悔的意思全写在脸上了。许悠其实从来没有怪过她,不过心里有些事儿是要好好问问她,便把她拉到了隔着院子有些距离的湖边的角落。   “婆婆,关于我掉落记忆的那些事情,你究竟还有没有事情瞒着我没告诉我?”许悠直入主题。   赵婆婆似乎愣了愣,道:“小姐怎么这么问,我和你姨妈都把过去的事儿全部说了呀。”   “是么?”许悠迟疑了起来,低声嘀咕,“可为什么总会看到些奇怪的画面……”   “什么画面?”赵婆婆凝视着许悠的眼睛,笑了笑,说,“你那是做梦吧?梦哪能当真。小姐,你过去的经历很简单,你认识的人和事儿,我和你姨妈都给你说过了,你呀,就不要胡思乱想了,啊。”   “婆婆,我……”许悠说不出什么话,只不过心里总觉得有些空空的,可一下子又找不出什么线索。想起刚才在山坡上的时候脑海中呈映出来的画面,总觉得有些真实得可怕,但是从赵婆婆那儿又问不出什么,心里自是有些沮丧。她也有些恨自己,为什么一场病下来就把自己过去的一切都忘记了,这是天意么?   “小姐,婆婆把你当女儿一样疼,从小就伴着你长大,你还不信婆婆吗?”赵婆婆佯装生气的模样,不禁让许悠破涕而笑。   兴许,真的是她想多了,那些或许只是幻想罢了。   当下,她恢复了情绪,笑道:“婆婆别生气,我不乱想了还不成。”   她便携着赵婆婆往回走,自是和乐。   赵婆婆心里不免暗叹,其实她现在这样快乐的生活也很好,过去的一切记不起来也许是件好事。   偏在走了一段路后,不想看见了顾氏姐妹坐在湖边。说实话,许悠不太愿意和她们打照面,刚才在屋里弄得双方这么不开心,实在是没有情绪再和她们辩嘴什么的。不过,要回去必然要经过她们,幸好她们俩是背对着自己坐在湖边,所以,许悠只得拉着赵婆婆加快脚步离开,当作没有看见她们。   不过顾氏姐妹也真的没有闲心去看周围的景和人,光顾着两个人自个儿聊天呢。   “你呀,要对付许悠,也不是这么个笨办法。”顾姨太有些生气,对着妹妹低吼道。   顾蓉安却显得有些委屈,道“姐姐,我这么做也是想让许悠离开嘛。”   “你这个傻丫头,就靠你这几下就能把她赶走了?你看,你故意把她推下河,也没把她淹死,反而让大爷更加关心她了,你这到底是要赶她往哪里呀,大爷怀里吗?”   “我怎么知道她还能救得回来嘛?”顾蓉安不满意地道。   正如顾姨太所说,顾蓉安这个做法果真是有些傻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她推下河,就算大爷二爷不来救人,船夫也会找人来救的吧。里湖又不是什么偏僻场所,如此热闹的地方掉下个人,还没有人看见不成?   顾姨太有些没好气地道:“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掉下去就没有人去救么?你以为她掉下去就肯定淹死了?还好她没死,要是她真死了,你我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呢。”   顾姨太算是有些脑子,这一说,顾蓉安果然便不敢哼声了,兴许是知道自己做的有些不妥了。   “还有今日,你以为你设计得天衣无缝,让玉姨娘去带许悠上山,可你有没有想过,这事儿一查就准查到你头上的?就算你要这么做,也不该自己亲自出手的,你怎么就这么笨呢。”顾姨太越说越来气。   “姐,我本来以为……”   “你以为什么?哦,就你发现许悠怕猫,你就搞了一只猫去吓她,就能把她吓死不成?还是你以为一只猫把她弄了迷路了会自己跳崖么?你怎么不想想,这山虽高,但也算不得高山,路就是复杂些,那些和尚常年在这里住,早就对这里的地形了如指掌,要找个人还不容易?回过头来一问,不就直接查出是你干的好事么?”顾姨太气乎乎地说,“你瞧,这会儿你还把我也牵扯上了,瞧刚才大爷那眼神,差点没把我生吞活剥了。”   “姐姐,我没想到这么多……”顾蓉安嘟着嘴,有些委屈的样子。她也是无意间发现许悠怕猫的事实,原本心里还挺乐滋滋的,想着发现了她的一处缺陷,以为能抓住她的软肋,谁想现在反而被自己的姐姐数落。   “真是笨……”顾姨太有些无奈。   顾姨太这回是真的有些哭笑不得,她这个妹妹自以为是的搞这些事情,以她这些小技量,要是这样都能整死许悠,那她许悠也真的太没出息了。   想赶她走,顾蓉安还真的嫩了些。   “那……”顾蓉安欲言又止。   “要想赶许悠走,就得用彻底的办法,而不是像你这样,把人赶出府有什么用?得把她从罗家人的心里赶走,才是上策。”顾姨太幽幽地道。   “那是什么办法?”顾蓉安道。   顾姨太没有回答,但却似乎胸有成足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染料   终于回了汀州城,这几天许悠念着的是布庄的事儿,因为刚回的第二天罗元辰就告诉她,准备要赶制送往京城的那批货了。   许悠心里不免回忆当日裴百里的话,觉得这事儿与他当时讲的计划有多处重合,所以更是对此事上心,再说也有些日子没去看过绣坊了,所以也顺便去往那儿勤快了些。   绣坊的单子又接了些许,所以又招进来了几个绣娘,又挪了个比较大的房间,所以现在绣坊看起来有些气候了。最主要的是李四娘做为绣坊的当家,对于绣坊的单子是更上了心,因此绣坊的前景看起来特别好。   “最近单子渐多了,好像大伙都挺喜欢这种风格。”李四娘环视着屋内正在忙碌的绣娘们,不由赞道。   许悠陪着她走了一圈,陪她坐了下来,说:“那几家绣庄情况如何?”   她指的自然是在汀州城早已出名的那些绣庄,眼下罗氏绣坊迎来了较大的客流,也不知道其他绣庄有何反应。   李四娘道:“自然是有些反响的,前些日子我就见冯氏绣庄的人过来看过,好像是见了我们的绣品后有些妒忌的样子,回头我就听说他们那儿又降了些价,大概是想和我们抢单吧?”   降价?想拿这种方法来与她们争抢客人?许悠抿嘴微笑,说了一句让李四娘差点喷水的话:“行呀,他们降价,那我们提价吧。”   李四娘睁大了双眼瞅着她,别人巴不得降价来吸引客人,许悠倒好,居然还想抬高价格,这算什么主意?   看着李四娘的表情,许悠自然猜得出她心里所想,便道:“四娘,你想,哪些人喜欢买便宜的东西?也就是普通人家的闺女了。你看我们绣坊做出来衣饰,用的布是罗氏最上乘的,绣工又是最精湛的,加上我们别出心裁的绣样那是别人家学也学不来的东西,我们的东西的唯一性是最强的了。要买我们东西的客人自然是对自身极为讲究的人,大部分可能就是那些贵门妇人,所以你要是价格便宜了,反而让她们觉得你这东西不值钱。”   李四娘倒是没想到这一层,听了她这个话倒是频频点头了,说:“许小姐此言倒是有些在理,只不过我们抬了价,会不会失掉些生意?”   许悠笑了笑,道:“自然是要货值相当才行的,我又有了些新的想法,回头谱些新的绣样,相信一定深得那些豪门的太太小姐们的喜欢。四娘,咱们不能就坐在这里等,回头我们可以派人主动去找找各大府宅,打开汀州这块市场,我觉得一定有戏的。”   李四娘连连点头,对许悠,她现在是越来越信任,不为别的,就光她设计出来的别出心裁的花样就已经迎得了不少姑娘和太太们的喜欢,订单也一下子比以前多了许多,所以她是极为佩服许悠的。   许悠想了想,又说:“还有,我觉得我们不能固守在这一小片中,这次出去的时候,我就想到,我们应该把我们的绣品推得更远一些。我们不和那些绣坊比价格,我们做我们的品质,自也有忠于我们的客源,今后要让大家都识得我们罗氏绣坊的名号,到时还怕人家和咱们比价格么?嘿嘿。”   李四娘听着她的话,倒是生出了些兴趣,听得津津入味,便听她接着说:“其实我们可以开设其他的店面,让我们的绣坊的东西也见见光。而且我们也不用另外花资金投店面,只要跟着布庄就行,咱们罗氏布庄不是在各地都有自己的门店或者合作的点么,咱们只要蹭一方地儿就成,说不准,就能广布全国了。”   “没想到你的心思还挺大的,这会儿都想这么远了。”四娘笑道。   许悠自是自信满满,要做就要做大,这钱自是赚越多越好。与李四娘谋划了一会儿之后,许悠便从绣坊出来了,踱步到了布庄那头。   倒是挺巧,一眼就看到了罗元辰。   “二爷。”她上前叫他,微笑。   罗元辰停住脚步,她笑起来的样子总会让人感到舒服,让他忍不住想多看她几眼。这会儿见她走向他,便问:“今儿又来绣坊了?”   “嗯,我是来……”她有些犹豫地看了看四周,没有说完下文。   罗元辰却明白她的心思,微微扬了扬唇:“你跟我过来吧。”   许悠跟上了他的脚步,虽然不知道他想要带她去哪,但相信他会给她一些解释,因为她相信他明白她心里担心的事。   罗元辰带着她来到一处屋子前,指着门,道:“这儿是仓库,原料也会存放在这儿。”   罗元辰打开锁,推门而入,许悠自是跟随着进入其中。布庄的这个仓库处在角落之处,只有管事和他有钥匙,所以这会儿除了他们二人以外,没有别人。   仓库里存放着许多布料,也有许多未拆开的麻袋,可能是用于织布的棉料之类的原材料吧。   罗元辰指了指前面,说:“这些,就是准备用于那批货的染料。”   许悠一震,回过头去看他。   “斐百里说过,计划中他会将一些劣质的染料混进去,然后这些染料起初是看不出任何异常,但是一段时间后,布就会产生严重的褪色现象。”许悠复述当时听到的裴百里的话。   罗元辰淡淡地看着这些染料,目光沉郁。   “对,裴百里说过,这些货品之中就会用上一些劣质的染料,到时朝廷自会对罗家产生不满,借以问责。”许悠脸色微微变白,看起来裴百里计划的事儿已经在不紧不慢地布置开来了。虽说这个计划看起来损的不过是罗氏布庄的声誉而已,但这只是裴百里的第一步,接下来他会一步步地让罗家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直到罗家的灭亡,皇贵妃也会因此而受牵连。   许悠拉住罗元辰的袖子,万分焦急地道:“二爷,我们要阻止这件事成为事实,不然他们一步步地就会将罗家陷入绝境的。”   罗氏布庄一直用的是方氏的染料,其实它本身不会有问题,他们家给各大布庄供货也不是一天二天,从来也没有听说过哪家布庄用了他们的染料会出问题,而且罗氏布庄也常年进他们的货,品质上一直是上乘的。如果说这批货中混有劣质的染料的话,那么定是有人在其中做了手脚。   可是这些染料是不是真的有问题呢?又有哪些是有问题的呢?许悠不由皱眉,心下寻思。   看着许悠紧凑的眉宇,罗元辰微微挑了唇角,指了指装着染料的布袋,道:“这批货是半个月前刚刚到的,不过那会儿原来的存货还在用,这批新的货也是打算用于进给朝廷的那批布所用的。其实那个时候第一回听你说这事儿时,我就上了心,特别是前些日子朝廷这边来人说是要进贡新货的时候,而这批染料便让我上了心。”   “所以,你知道结果了?”许悠挑了眉,说。   罗元辰点点头:“我心里存疑,便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取了几瓶染料,各自试染了下。”   “然后呢有没有问题?”许悠的心里顿时有些紧张了起来,下意识地拽起他的衣袖,期待地眼光看着他。   罗元辰微微垂眸,看着她拽紧他衣袖的手指。说实话,她拽得有些用力,把他的衣衫都弄起了褶皱。他不动声色,任凭她这样拉着,继续说了下去:“在布庄这么久了,对于染出的布的好坏,我还是能把握的。这些染好的布,在晒晾的时候,我查看过这些布料,查看颜色的情况,发现有部分是存在问题的,估计没多长时间后就会出现褪色情况。但是也有些布料,看起来很好,不会有异常。”   许悠在这点上是极为相信罗元辰的,他在布庄这么多年,早就练就了这种经验,所以他的判断不会有什么差错的。   “也就是说这些染料中真的是被人下过手脚,混进了部分劣质的染料?”许悠感觉自己的心脏剧烈的跳动,无法抑制心底的震动。其实离听到裴百里那计划算起到今天,已有差不多半年的光景了,这期间一直都没有发现什么特别异常的事情,曾经一度让她以为裴百里放弃了原先的计划了,但现在看来,不是他们放弃计划,而是时间未到。兴许他们是有什么事儿耽搁了,所以等到现在才开始动手,幸好被发现了。   “没错,过两天就要开始赶制送进宫里的那批货了,不过离染色还有些时日,但是按照计划,我们之前特地进了这批染料,目的就是为了制这批布的,所以,若是这批染料中夹有异常之物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没错,这些布在染制的过程中,工人们不会发现异常,而且这些染料中好坏参杂,有心之人自可以避开耳目,到时候这些货品也是急于送上京城的,不可能过长时间滞留在布庄,所以到时候一旦东西到了京城再发现问题,那就正应了裴百里的目的了。   “那…..难道我们要把这批染料全部换掉?”许悠暗自嘀咕。   一会儿她似乎觉得此话不妥,摇摇头,一会儿好像又想到什么,又点点头。她这么反复的点头摇头的,那模样看在罗元辰眼里,不免觉得有些好笑,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轻轻抚着她的后脑勺,轻声道:“这事儿交给我来想办法吧。”   话至此,罗元辰突然意识到他的举动有些轻浮之嫌,有些僵硬地把自己手从她的头上放下。他深吸了口气,刚才他竟是有些情不自禁地想要抚摸她的头,也不禁为自己的举动有些震动。   许悠自也感受到了,脸上也是飞上了红晕。刚才他掌心的温度传到她的头皮之处,好像有一种温暖传到了她的心里,甚至还有些倦恋,可惜这个时间太短,他很快就把手放了下去。想到这儿,许悠不免有些羞赧,大姑娘家的居然会有这样不害臊的想法,果真该有个地洞钻下去才好。   不过许悠还是很快调节好了自己的情绪,把心思又转了回来,看着眼前的几袋染料,突然,有了一层心思。 作者有话要说:   ☆、解除   “二爷,你还记不记得你试染的染料,哪些染的是有问题的布,哪些是没有问题的?”许悠沉吟片刻之后,问道。   罗元辰把目光笼在她的脸上,他是聪明人,许悠这话一问,他便知道了她的目的。他点点头,说:“我做过记号,找的到。”   许悠仔看看着眼前罗元辰拿给她的几瓶染料,左右翻看。其实她猜得没错,这些罐子有些细微的差别,不仔细看还真的发现不了。   “二爷,你看,你染出问题的布用的染料罐这儿都有小小的划痕,而别的没有,你说这儿会不会就能区别出来了?”许悠把罐子递给罗元辰。   罗元辰看了看她,又低头看向那些划痕,左右对比了一下,果然她说的不无道理,不由心下有些佩服。不说她看到的这些划痕是不是真的代表了什么,起码她的观察力是非常强的,这一点他之前从来没有发现过。   罗元辰不是一个喜欢把赞扬的话放在嘴上的人,不过他脸上的笑容却说明了一切。只见他点点头,说:“这事儿交给我办,你安心吧。”   既然已经发现了线索,他自有办法处理,这些事自然不需要许悠再操心,何况他也不希望她整天为这些事儿烦恼,本来这种事情就该他来承担的。   “二爷,当日清点货物和入库的工人,都有些谁呢?”许悠能想到的只有在这个环节上才会被人调包了劣质的染剂,参与清点货物的人自然都有些嫌疑。   罗元辰对她的这个说法表示认可,道:“当日清点货物时,人是管事的安排的,不过那会儿已经对这事儿上了心,所以记了一下当时参与清点的人。”   罗元辰一一报了他们的名字,有些是许悠认识的,有些是不怎么照过面的,不过就有一个人的名字让她的心狠狠一跳,杨旭。   这个让许悠一直怀疑在心的人也出现在清点人员之列,那岂不是证据之一?   “那个杨旭……”许悠提起。   罗元辰没有对她的这个说法表达出自己的看法,只是收拾好了那些染料,便说:“之后的事交给我,你别太担心了。”   他曾说过,杨旭不会是这个细作,许悠便不再开口,兴许待她找到充足的证据后,二爷便会相信了吧,只不过,为何二爷会如此坚信杨旭的清白呢?许悠有些想不明白,只能暂时把猜测埋到了心底。   兴许是习惯了每日有许悠陪伴读书的关系,罗老夫人虽然眼睛早已没什么事了,但还是让许悠每天早上过来陪着念书,也兴许是因为觉得许悠每次伴她念书的时候总能充斥着些快乐,所以这已经成为罗老夫人的一个习惯了。对于许悠来说,其实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特别是罗老夫人居然让她可以睡得迟些再过来,竟是为了她把晨读的时间延迟了,这不得不让许悠有些感动。其实许悠现在也觉得早起不是件难事儿,而且在罗老夫人那儿还可以享用到非常美味的早点,有时候让她感到去陪罗老夫人念书是件美差了。   这会儿,许悠便坐在罗老夫人的屋子里,刚刚念完书,正在享用罗老夫人特地准备的精致早点。   罗老夫人平时吃得素淡,罗老夫人嘴上不说,但看得出来这些精致的早点有一大部分原因是因为许悠的关系。   “老夫人,今天见你挺高兴的样子。”许悠顺口道。   罗老夫人看了她一眼,笑呵呵地,说:“府里有喜事,那能不乐呵吗?”   罗老夫人的性子其实是属于开朗的,喜事愁事在她脸上都可以看得清楚。刚进府那回,许悠见她的面不多,每次总觉得她是个严厉的主母,可是接触多了才感觉到其实她是个能言善道的人,更是一个喜欢凑热闹的人,只不过是看和什么人在一起罢了。   “老夫人,是什么喜事,能不能让我也听听?”许悠撒娇的模样,总让罗老夫人感到窝心。   不过,这会儿罗老夫人倒是叹了口气,有些感慨的味道:“元昊成亲也这么多年了,府里也纳了这么多妻妾了,除了宁儿以外,就再也没出个儿子,唉,我这也是一直愁啊。你说前阵子秦嫣怀了身子,本来我可真的是高兴啊,以为这回总算有个娃了吧,也不论是男是女了,有个好的开头了,我就不信咱们这罗府宅子不旺。可谁想,这娃还没在娘胎里坐稳了,就掉了,唉……”   罗老夫人捶着双腿,一副懊恼的样子。许悠放下手中的碗筷,走到她边上,安慰了几句:“下回说不准就成了。”   “我也这么瞧着。”罗老夫人突然又笑了,就像孩子般哭笑在同一张脸上,转过身拉着许悠,说,“我瞧着府里的这几个姨太太这么些年了也没见动静,该进新的人了。”   听了这话,许悠下意识地身子僵了一下,没来由地便把这个新人往自个儿身上套了,心下不由紧张起来。   却听罗老夫人又在继续:“前阵子我就让张管家帮我张罗了,就得找个好生养的,这回啊,真给找着了。不过呢,这姑娘家境不怎么样,地里干活的,说是长得有些粗,不过这个不打紧,最重要是能生。”   许悠长长地松了口气,原来是自个儿想多了。既然罗老夫人没有想到她的身上,那么看起来以后也不会再提到她的身上,是不是她就可以彻底放心了?想到这儿,许悠的心里不免有些轻松了起来。   “只要大爷喜欢就好。”许悠随着罗老夫人的话说道。   罗老夫人自是笑眯眯地,这会儿正巧郑玲过来请安了,许悠赶紧让开了位,坐到了一边。   “你来得正好,我正和许悠说着呢。张管家给张罗了一个姑娘,看起来是好生养的,你看纳了五姨太可好?”   郑玲是大爷的正房老夫人,这纳妾的事儿总得经过她点头才算是,因此罗老夫人这么过问也算得上是例行询问。其实这事儿罗老夫人既然开了口,郑玲不管是存着什么样的心绪也总得答应。郑玲进门后一直无后,要是再沾上一个“妒”字,那也不是个聪明的做法。   况且,郑玲原本也没有要拒绝的意思,只见她微微含笑,点点头,温柔的声音响起:“娘说得对,罗府里许久都没有落地的娃儿了,是该给元昊多些机会,要是这位五姨太能给罗家生下个一儿半女,那就是喜庆的事儿了,我没什么不能答应的。”   罗老夫人自是笑着点点头,抬眼望向郑玲,脸色又突然淡了些,似乎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郑玲,你……身子可好些了?”   郑玲淡淡一笑,垂了眸,简单的说了句:“谢谢娘的关心。”   郑玲只是道了感谢,却没有正面回答罗老夫人是好还是不好,罗老夫人似乎也没有意思再追问,便是淡淡一笑,转过了脸。   姐姐的身子有什么事吗?许悠有些听不太明白两人的对话。她与姐姐住在一起也有些日了,一直都觉得姐姐的身体很健康,也不曾见过她吃过什么药,罗老夫人这话何意?姐姐的表情看起来也这样的隐晦,似乎两个人都是不想把话说明白似的,真正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罗老夫人和郑玲两个人的话不多,在郑玲的面前,罗老夫人就显得威严了许多。许悠总觉得这对婆媳之间,有一些心事,因为她分明看到罗老夫人在转头之间露出来的那个轻易不可见的轻叹表情。   在罗老夫人那儿又待了一会儿,许悠便告辞了出来。今儿天气不错,暖暖的,有些让她不太想动,便去花园里走了走。   这会儿已经春天了,白日里的阳光晒在身上甚是暖和,再过些时候,院子里的花儿估也也要开苞了,到时花园里的景色应该会更漂亮。其实这大半年住在罗府,她已经渐渐习惯了这里的宁静与暄闹,都有些不思回许家的事了。撇开其他不说,就是有罗元惜这么个姐妹也是一件非常开心的事儿,再加上在罗家可以经常去绣坊,满足她赚银子的愿望,这也是在许家不可能有的机会。偶尔还可以去看看虎子一家,与虎子他们逗乐聊天,要是在许家,爹和姨娘是一家不可能放她出门这么到处乱跑了的,兴许也是因为她只是罗家的客人,罗老夫人和姐姐也没有管得她这么严,才允许她这么放肆吧。其实放肆有放肆的好处,她并不喜欢被拘束在宅院里,想想之前在原城的姨妈家的时候,也可以这么自由。   许悠不由微微叹了口气,听姐姐说再没多久父亲就要举家回汀州了,那么到时她恐怕是要被接回许家了吧。也不知道回了许家还能经常去罗家的绣坊么,不过如果一直留在罗家也总是名不正言不顺,除非是真的嫁给大爷,可是……她似乎有些看不清自己的心了。   便在这时,也兴许是在想着心事的关系,脚下未注意竟踩到了一块碎石,硬是扭了一下摔了一跤。她不由皱眉,手掌好像擦破了些皮,有些疼。   偏在这时,边上有人扶住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谈心   许悠转过头,意料之外,扶起她的人竟是杨旭。这个杨旭会出现在罗府的花园里着实让她有些意外,按理这个时辰他是应该在布庄忙碌的,怎么还会有闲工夫跑到罗家来,而且还跑到后宅花园处,岂不让她多了一层警觉?   许悠站直了身子,巧妙地挣开了他的馋扶,对他微笑,说:“原来是杨兄弟,谢谢你扶我。”   “许小姐,小心点,石子刺进肉里很疼的。”他皱了皱眉,似乎有些责怪的意思,低头指了指她的手,说,“瞧,都擦破皮了,赶紧包扎一下吧。”   说着,杨旭从自个儿身上取出一块帕子,便替她小心包扎了起来。他的动作很轻柔、专注,眼神凝注在她的手掌上,似乎生怕自己用力过度把她弄疼,这样小心呵护的样子,竟让许悠一度感动,甚至有一种亲切的感觉,但很快便恢复了理智。他是谁?他是杨旭啊,是那个让自己怀疑的人。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怀疑他是裴百里安排在罗府的人的话,其实这个杨旭还算得上是个不错的人。虽然他长得不怎么样,一脸的麻子显得他有些丑陋,但从他平日里的表现看,这个干活勤快,心地善良的人怎么也算得上是个值得交往的人,只可惜……   许悠缩回了手,抬眼望向他,道了声谢谢。他笑了笑,说了些保重的话。许悠看着他,心里突生了疑问,他脸上的麻子为何感觉少了几许?心念一定,自是多瞧了他几眼,越发觉得自己的感觉是没有错的,不由心下一紧。   “你现在怎么会在罗府?”她有心问道。   杨旭笑了笑:“嗯,大爷让我来向张管家取样东西,这就要回布庄了。”   找张管家怎么可能会经过这个后宅的花园?许悠心下不禁存疑,道:“张管家在后院吗?”   杨旭似乎愣了一下,脸色显得有些仓促,笑了笑:“嗯……又去二爷屋里取了些物件。”   杨旭接下来就没有和她多聊什么,道了声告辞便离了去。杨旭离开后很长时间,许悠都这么怔怔地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有些忧色。   许悠终究还是拉回了神思,满怀着心思往回走,也不知道是心思不在上面还是真的是走岔路了,这会儿竟走到的垂花门那儿。   偏在这时,她看见了一个人,正是罗元辰,兴许他正打算回内院,迎面碰上了许悠。   “二爷,我……”许悠冲出口叫住了他,本想说什么,但碍于他身边还有个齐斌,便缩了口。   罗元辰自是从她的眼神里读出了她的犹豫,便对齐斌招了招手:“你先下去吧。”   齐斌自是“哎”了一声,临走时还对许悠悄悄眨了眨眼睛。许悠是没多大心情去猜测齐斌这个眨眼的含义,她急着要找罗元辰说明杨旭的事儿,所以待齐斌刚离开,她便迫不急待的走近罗元辰,道:“二爷,我有话找你说?”   她下意识地扫视了四周,幸好没有别人在边上。   “边走边说吧。”罗元辰向前示意了一下,带着她回进了垂花门内,通过了游手抄廊,并向后花园的方向行去。   “二爷,那个杨旭脸上的麻子定是假的,说不准他真的有问题。”许悠开门见山。   罗元辰凝视着她,看着她那张焦急的脸,却没有发表自己的观点。   “真的,我说的是真的,刚刚我就在前面不远处遇见了他,我注意到他脸上的麻子比先前少了些,兴许他装扮过自己……”许悠跟在他的边上,轻声道。   “你倒是对他脸上的麻子数得这么清楚。”罗元辰失笑,又似自语,“倒是没见你把路认得这么清楚。”   “二爷,你这是在嘲笑我嘛?”许悠有些尴尬,这话他说得没错,自个儿认路认得不清楚,倒是对别的东西记忆深刻,确实让人难以理解。不过,就这事儿而言,许悠自己也觉得挺沮丧的,似乎认路这个事就对她是个大难题儿,可其他的东西,都是一下能记住的。   罗元辰看看她的表情,知道自己有些失言,便道:“没有,我的意思是你很细心。”   分明是有些没话找话,这个解释显得苍白无力,他有些不善言词,好在许悠也不是个计较这种小事的人,当然没有放在心上,自是又把话题转了回来:“二爷,我知道你看人很准,可有时候可能,也许也有个把失误吧,那个杨旭……他要是真的脸上的麻子是假的,很有可能是有某些目的性的……”   这会儿两人又回到了花园,他停下了脚步,正是假山边上,沉吟了片刻。看着她焦虑的眼神,罗元辰道:“我知道他脸上的麻子是假的。”   呃,这是几层意思?   罗元辰停顿了一会儿,又启口道:“他是我安排的人……”   许悠微微一怔,这才明白了过来,没想到自己的疑心居然逼出了罗元辰的秘密。按理说,像这种安插人之类的事儿,自是隐弊之事,断不可能讲与他人知道。今儿被她这么一逼,他竟然把这事儿说了出来,倒是让她有些坐立不安了。   “对不起,我……”许悠有些尴尬。   罗元辰并不以为然,说:“其实那日杨旭会出现在清点那批货的人员之中,是我让他在里面的,不然又如何得知是谁参与了其中,只是,恐怕他也没有瞧出谁在何时动了手脚,恐怕并不是在点货的当场。”   “也对,这么多工人在场,这会儿动手脚本来就不是一件合适的事,兴许是趁夜晚无人的时候……”许悠想通了这个道理,不免有些遗憾,“那这样一来,要查出此人岂不是更加为难了?”   “我说了,这事儿交给我去办,你安心等我消息就好了。”罗元辰还是那句话,顿了顿,走近她几步,在她耳边轻语,说,“其实,你已经很历害了,能看得出杨旭有些问题,说明你真的很细心。其实,杨旭真的是有些问题的,不过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回头我还得去说说他,这么轻易就被人看了出来,还怎么替我办事。”   许悠脸色微红,喃喃道:“对不起,我该相信你的。可是,你把这么重要的事告诉了我,那……”   “我相信你。”罗元辰凝视着她,他的目光是真挚的,也有些浓郁,她心头不自禁地有些加快了跳动。   偏在这时,假山的另一侧传来了罗元惜的声音,她的声音有些高昂,便听道:“大哥,你也来花园散步啦?”   许悠一惊,倒不为别的,幸好是罗元惜这么一嚷,要是不经意被罗元昊听了去他们俩的谈话,可要糟糕。罗元辰一开始便让她不要把这事儿再告诉别人,其实这个担心是对的。眼下裴百里他们还没什么大动作,要是告诉了别人,要么像姐姐那样不信她,要么如罗老夫人和其他姨太太,听了以后定是整天惶惶的,再要么就是罗元昊,他这个人难沉住气,别是事情还没发生,便让他打草惊蛇,那便让别人换了计划,到头来可真的防不甚防了。所以,这事儿如罗元辰所说的,暂时不宜让别人知道,所以许悠不由感谢罗元惜的这么一喊,只是不知道罗元惜是否听到几分?   正想着,却听罗元惜和罗元昊拉扯了几句,接着好像是说起去罗老夫人那儿,再接着两人的声音自是远去。   许悠松了口气,这会儿罗元惜算是帮了忙了,隔了一会儿,两人也离开了。   没多久,罗元惜便到兰苑来找了许悠。   “元惜,你……刚才……”许悠欲言又止。   “刚才远远的便看见你和二哥在假山后说话,还真会挑地方,你是喜欢我二哥的吧?”罗元惜的身子微微向前倾,目光中呈着狡黠,“幸好我看到大哥从另一边走了过来,不然让大哥看到你们俩这么亲热地在假山后面说话,定然要说二哥注意男女之别什么的,到时就怕你要感到脸臊了。唉,大哥这人说话向来直白,我就怕他说些不好听的,回头让你难堪就不好啦。”罗元惜笑笑,嘀咕了起来,在她的角度来看,确实是这样的结果。   所以,罗元惜并没有听到他们说的话,只是误解为他们俩个人在假山后有些亲密行为罢了。她微微松了口气,可转瞬身子又僵住了。罗元惜说什么?她和二爷在假山后面,表现亲昵?   不会吧?他们俩只是在正常的说话罢了,怎么会给人这种误会?   “不,元惜,你误会了,没有你想的那样,我和二爷不过是说些事罢了,不是你想的那样。”许悠道。   罗元惜今天看起来气色不错,还有心思打趣她,说:“悠儿,我瞧你和二哥站在一起,便觉得挺配的,我以为你会喜欢他的。”   许悠摇摇头,说:“我和二爷也就能谈到一处去罢了。”   “其实不喜欢也好,这样至少不会烦恼。”罗元惜叹道,许悠知道她这又是想起了郭承武。   罗元惜顿了顿,说:“我以前喜欢郭承武的时候,总是时不时地要想他,要担心他,每次他一出门,那担心就更多了。”   许悠笑了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说再多,又会再惹起她的难过,便是意思让她安心。   不过转瞬间,许悠的心里却打了个顿,好像她对二爷也经常是这样的心情,难道…… 作者有话要说:   ☆、了解   许悠拉着罗元惜坐下,让素梅端了些茶果上来,两人便闲聊了起来。   “前些日子,郭承武来找过我了。”罗元惜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她的喜怒,但是也没有之前的悲伤情绪。   “你……不怪他了?”许悠无法探知她的情绪,所以试探性地猜到。   罗元惜微转秀眸,有些埋怨的目光看了一眼许悠,道:“他这么伤我,真的值得我原谅他,与他重修旧好吗?”   许悠浅笑,从罗元惜的目光中可以读出她的释然。   罗元惜叹了口气,道:“我曾经一心一意地以为,这辈子我定是跟定了他,从来都没有嫌弃过他的身世。可惜,他的心太高,不过也是,候爷千金比我要对他有用的多。”   “那他后来又来找你,说了什么?”许悠问道。   罗元惜摇摇头,道:“他好像有些后悔,说是还是希望我能和他在一起。”   “你答应了没有?”   “没有,我拒绝了他。他对我们之间的感情这样三心二意,而且我听得出来,他始终也没有拒绝过候爷要入赘候府的事儿,自始至终,他两头都不想放弃。”罗元惜脸上显出失望之态,“他对着我哭,说我们分开的这段日子,他心里很难过,每日都睡不安稳,所以他来求我不要放弃他。”   许悠听到这儿,大体也明白了郭承武的意思,不过看起来罗元惜已经彻底醒悟了,也或许是伤心过后的通彻,似乎也是铁了心不想再纠緾。或许这样反而是一件好事,彻头彻尾地看清楚一个人,也免得继续下去,反倒伤了自己一辈子。   “元惜,既然想通了,咱们就不要再想这个男人了。不过,你有没有后悔放弃了冯家的这门亲事?”许悠握着罗元惜的手。   罗元惜微微垂睑,隔了会儿,说:“不后悔,也许是属于我的缘份还没到,既然已经放弃了冯家,就不会再多顾念,何况我也从来没有对嫁去冯家抱过什么幻想。”   许悠挺高兴,因为总算看到罗元惜彻底地放开了,这是值得庆幸的事。   许悠与罗元惜闲聊了一会儿,时间也过得快,用了午膳之后,罗元惜便告辞离去,她有午睡的习惯,说着话就有些打困,所以两人散了去。   本来许悠也从来没有午睡的习惯,不过今日里倒是真的有些困,竟也上炕小睡了那么一会儿,竟是两个时辰过去了。她醒过来后,躺在床上倒是想起了早上与罗元辰的一袭对话,不禁又沉思了起来。   现在回想起来,她会如此把怀疑的重心置于那个杨旭的身上,一开始便是因为他是唯一一个新来布庄的工人,再接下来,其实这个人也没有做什么实质上值得怀疑的事儿,也就是因为有了疑心,所以当时和布庄的工人谈起他的时候,就把什么事儿都往他身上套了。其实说到底,还是自己有些捕风捉影罢了。   许悠深吸了一口气,不过杨旭此人也甚奇怪,为何要假装麻子脸呢?他又在躲避些什么呢?看起来二爷是知道他这个情况的,难道也是二爷的主意?许悠能够猜得出来,二爷会在布庄安排自己的人,其实是可以理解的,作为罗家的庶子,又承担着罗氏布庄的兴衰责任,而偏偏上头还有个不怎么济事的罗元昊在主事,所以安排一个得力的人作为他的眼睛,这是非常有必要的,但是既便这事合理,又为何非要这个人扮容易装呢?   许悠没有想通这点,只能暂时放弃,对她而言,一开始的怀疑对象就出了问题,果真是自个儿看问题简单偏颇了,心下自生出些惭愧,今后考虑问题还得全面些才好,不然很可能错过真正的了。   许悠翻身下床,披了件衣服便到院子里伸展了一下筋骨,转了个身,便往郑玲的屋里行去了。   这会儿,郑玲正坐于桌前摆弄桌上的一些花枝,见她进了屋,便对她做了个苦笑的表情,说:“这些丫头啊,眼光真的不怎么样,让她们掐些花儿回来,可是我怎么摆都觉得不好看。”   许悠探过眼,用手指拨弄了桌上的花,果真这些花的颜色都过于艳丽,对于郑玲而言,她素来喜淡,这样的颜色自然不能合她的心意了,当下道:“姐姐,这是哪个丫头给掐来的,确实俗气了。”   “也怪不得她们,年轻姑娘都喜欢艳丽的颜色,偏生我的年纪大了,和她们看不到一块儿去。”郑玲笑笑,有些无奈。   “姐姐哪儿年纪大了,不过是那些丫头不懂您的心意罢了。不如我替你去掐几枝过来?我记得前院那儿见过一些花儿,应该会适合你的心意。”许悠自动请缨。   郑玲自是欣喜,答应了她。   许悠提了篮,便出了兰苑,这会儿也没带上素梅,兴许她是觉得不想让这丫头坏了自个儿的眼光吧,她可是向来知道素梅也是那种爱艳丽色彩的姑娘。   今天这是第二回到了垂花门那儿,很快出了门便找到了那些花的所在,弯了腰认真逃选了起来。   偏在这时,罗元昊与林诚从这边走过,当是一眼便瞧见了她,便听林诚开口叫唤了她:“这不是悠儿姑娘吗,却在这儿遇上了?”   许悠站直了身子,往后瞧了瞧 ,自是绽放了笑容,福了福身,礼道:“小候爷安好,这回正掐花呢。”   林诚哦了一声,低头看了看她手中掐下的花,道:“倒是选的颜色很清淡啊。”   “不爱那些太艳丽的,俗气。”许悠笑了笑。   说着话,许悠下意识地撇了一眼边上站着的罗元昊,只是他的脸色似乎不太好看,许悠甚至有种错觉,他瞅着她看,目光竟带着些锐利,总之是不太友善。她收回眼神,不去深究他目光里的含义,转过脸,继续和林诚寒暄。   “掐得差不多了吧,一个姑娘家别长时间在外院逗留,后院也有的是花儿,去那掐吧。”罗元昊终究还是开了口,听得出来语气有些不太友好。许悠有些意外,自打她进罗义勇以来,他从来没有因为她跑出内院的事而责难过她,否则早就阻止她去绣坊那儿了,今儿这是怎么回事,还是当着小候爷的面如此数落她?   倒是林诚解了围,笑了笑,说:“悠儿姑娘既然看中这片花,元昊你也别扫她的兴了,掐会儿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掐完了,回去了。”许悠不想与他在这种小问题上矛盾,反正也弄得差不多了,姐姐这儿选选也够了,免得回去姐姐那儿时,再听他唠叨,最担心的是万一他不允许自己再出门去绣坊的话,可就不妙了,现在这种小事还是不要紧持为妙。   罗元昊嗯了一声,脸色似有缓和,三个人一同回进了垂花门。   便在这个时候,张管家近了身,对罗元昊施了礼,道:“大爷,老夫人急着找您呢,让您现下赶紧过去一趟。”   罗元昊似乎有些犹豫,也不知道在顾虑些什么,转眼望了一眼身边的两个同行之人。   “元昊,你先过去吧,我到你屋里等你。”林诚拍拍他的肩。   “嗯,大爷,我肯定不去外院掐花了。”见罗元昊把目光停在自己身上,许悠连忙举起右手表态。   罗元昊心里有些浊气,却是吐纳不出,似有些懊恼地跟着张管家离了去。   见他远走,林诚笑笑,转过头倒是和许悠攀谈了几句:“悠儿姑娘,许久不见,听说前阵子腿伤了?现在可好了?”   “早就好了,这点小事儿还传到你的耳朵里。”许悠偷偷摇头,这罗府果真是没得秘密可藏,斗大点儿的事就传得人尽皆知的。   “倒也不是,前次和元惜表妹聊起来才知道的。”林诚看到她的表情,不由解释道。   许悠笑笑,与林诚一同向前走,边道:“小候爷倒是和元惜挺谈得来的,这些小事也教你知道了。”   林诚笑得挺憨厚的,更显得有些仓促:“还行吧,没事儿和她聊聊,挺有意思。”   许悠抿嘴微笑,随口道:“别是你喜欢上元惜了吧?”   许悠这话不过是随意的调侃,谁料林诚却答道:“是,我是……喜欢她……”   这回轮到许悠愣了一下,她不过是随口的玩笑话,谁想竟让小候爷亲口承认了。之前罗元惜和郭承武在一起,听说小候爷也是知道的,没想到小候爷自己也是喜欢罗元惜的。   “你是不是觉得我挺傻的?身为主人,明明喜欢元惜,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下属和她在一起,竟也不争不抢?”林诚道。   许悠也不掩饰,点点头,说:“是有点儿。”   林诚叹了口气,道:“既然元惜喜欢的人是承武,那只要她喜欢,我在边上祝福她就好了,只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郭承武会是这样的不堪。”   许悠垂下眸,对郭承武自没有什么好感。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郭承武虽是家道中落,但好学勤奋,是个可造之才,而且他若和元惜在一起,元惜也会得到他的照顾的。后来,我父亲提出了让他入赘候府的事,其实一开始我也挺震惊的,也不知道我姐姐何时喜欢上他的,同时也挺担心元惜。我以为他一直都喜欢元惜,一定会拒绝我父亲的提议,而且我也承诺给他,就算给不了他高的位置,但也可保他在军中无忧,不过他让我失望了。他选择了我的姐姐,伤害了元惜。”林诚深吸了口气,脸色不怎么好看,“我姐姐脾气有些固执,其实一直以来对于我父亲的这种安排有些抵抗,然后就拒绝了他,说是不希望自己将来的丈夫靠的是林家的权势,她要嫁给他,要他自己谋一份天地。没有想到的是,郭承武又退缩了,兴许是觉得自己没有能力去开创单独的天地,所以他很犹豫,跑来找我,意思是还是愿意接受我之前给他在军中安置一个位置的提议,似乎还找过元惜想重修旧好,倒是元惜拒绝了他。不过,看在他侍候我这么久的份上,我还是给他在军中谋了一职,将来他和我姐姐究竟怎么样,我也不想多说什么了。”   原来郭承武找罗元惜合好,竟是因为这等原因,他都把元惜当成什么了?意气风发的时候就把她甩一边,困窘的时候又回来找她!   许悠不由有些生气,替罗元惜以前付出的感情感到不值。不过,小候爷说起喜欢罗元惜的事儿,若是这样,也不失为一门好姻缘,也不知道元惜的心里是怎么想,下回倒是可以探探她的口风,当个红娘牵个红线说不准也是好事一桩,许悠不由扬唇。 作者有话要说:   ☆、误会   罗元昊回屋的时候,林诚已经在那边候了一会儿了,见他进来,放下手中的书,道:“回来了?”   罗元昊点点头,和往常一样,带着笑,坐了下来,道:“没什么,娘不过叫我过去问问重新置家具的事。”   其实去年说起要重新置买新的家具,这会儿都好几个月过去了,都没有动手,前些日子总算想起来和罗老夫人提起,倒没想到罗老夫人反倒比之前更有了些兴致,今儿有些新的想法,就迫不急待地找他去商量。   林诚笑笑,道:“没事就好。”   “悠儿回屋了?”罗元昊看似不经意地问起。   林诚嗯了一声,想起刚刚和她谈起罗元惜,她还主动说要给他当红娘这事儿时,不由抿嘴偷笑,这丫头,倒是懂他的心意。   不过林诚这番笑意却被罗元昊看成了另一层意思,心里不禁有些堵意。他问道:“你和悠儿挺相熟?”   林诚道:“还好,这丫头有些才情,上回和她讨论过一些文章,倒是挺有见解的一个姑娘,也是弹的一手好琴,上回还对我谱写的琴谱提了些意见,还真的不错。”   林诚笑笑,补充道:“说到琴,元惜的琴艺也是进步很大,上回我还听过一次她和许悠一起弹曲,还真是绕梁三日。”   罗元昊挤了些笑容,不太容易察觉的凌厉,道:“你不会是喜欢上她了吧”   罗元昊所指的她自然便是许悠,不过林诚却理解成了罗元惜。   面对罗元昊的质问,林诚先是微微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还是点头承认了:“是有那么一些,只是还不知道她的心思是怎么样的,兴许只是我单方面的想法罢了。”   林诚呵呵笑了笑,对于罗元惜,他是真的不知道现在她心里的想法,与郭承武分开后,他也与她聊过几回,感觉她的内心还是充满着阳光的,可是若是现在就把自己的感情惨入进去后,不知道她是接受还是不接受,其实在这方面他还是惶惶的。   不过,这话听在罗元昊耳里可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刚才他不过是试探性地假设一问,可没想到林诚居然承认了他对许悠的感情,心里自是老大不太舒服了。   罗元昊自不会当着小候爷的面摆出不高兴的脸面,像往常一样简单笑了笑,便和他说起别的方面的事儿了,直到二个时辰后,林诚告辞离去后,罗元昊的脸色才真正阴沉了下来。   林诚喜欢许悠,他记得那日在泸州的时候,她也曾承认过对林诚的爱慕之意,这两人倒好,背着他居然私下谈起了这等交情,实为可恶。罗元昊想到这些,不由胸中沉闷,狠狠地敲了桌案,一脸痛恨的模样。   偏在这时,顾姨太过了屋,似是给他送了些茶点过来。   “大爷,好像心情不太好?”顾蓉珍自是发现了他脸上的异样,端上茶点,倚在他的边上,娇滴滴地说,“我给你做了些好吃的,尝尝吧。”   罗元昊眼睛瞄了一眼那些点心,其实也没什么大的胃口,摇摇头,道:“不想吃。”   眼看自己的好心没有被接受,顾蓉珍自然是有些不高兴的,但她并不表现出来,只是坐在罗元昊的边上替他捏了肩膀,尽显温柔体贴。罗元昊心里还是比较喜欢顾蓉珍的这份懂事,若要是今天换了秦嫣,恐怕马上就要嘀咕出来了吧。   想着,罗元昊还是开口抱怨了心情:“刚才林诚跑来,居然和我说他喜欢上许悠了。”   原来大爷就是为这事儿不高兴呀?不过,顾蓉珍听了这话倒是挺高兴的,最起码大爷有了个劲敌了。   顾蓉珍故意装傻,道:“大爷说的是小候爷呀?其实要是小候爷肯娶许悠的话,倒也不失为一门好姻缘呀。想那许悠,是许家的庶女吧,若是能给小候爷当个侍妾什么的,也是挺门当户对的,要是小候爷真喜欢她呀,说不准就直接娶来当侧老夫人了,那就更好了。”   “你知道什么!”罗元昊当然不高兴她这么说,虽然她这些话说得都是事实,可是听在他的耳里就左右不舒服,“许悠配不上候府。”   “我倒不这么觉得,小候爷是候府嫡子,候爷可疼爱他了,若是他看上了谁,候爷铁定是会答应他的。你想,小候爷只要不是娶她当正房老夫人,候爷才不会管这么多,再说娶许家的女儿,也丢不得面子,所以呀,小候爷要是真心要纳娶,谁能争得过?”顾蓉珍这话是故意说给罗元昊听的,意思也很明确,他与小候爷相比,自然是处于下风的,所以何苦挤过一条道。   罗元昊自然知道她说的句句在理,嘴上也不好驳斥什么,再说他好像也没有什么立场去说会么,胸口的闷气不免又积聚了一些。   “反正我看他们就不合适。”罗元昊说这话自然是有些堵气的味道。   顾蓉珍自是看中他心里的闷气,却假装不知,心里头却有了另一层心思,唇角不由一勾,手下替他揉捏肩膀的动作自是更加勤奋了些。   “大爷,别人的事儿,您就少些操心吧。”顾蓉珍其实心里也有些怨,大爷今儿这顿脾气摆明了就是对许悠有些不一样的想法,当着她的面居然表现出对其他女人的妒忌,叫她这个正牌姨太太心里做何感想呀?这个许悠,她的存在就是对自己的一种魔咒,实在可恶 ,蓉安有一点说得是对的,得把她赶出罗府才是最上策的。   顾蓉珍心里念着,手上的力度不由自主加重了些。罗元昊自是感受到了她的力量变化,微微皱了眉头,本来他心里的怨气还在,这会儿更加有些暴发的味道,突然站起来,把顾蓉珍横抱了起来将她放倒在炕几上。   “大爷,这会儿还是大白天的…….”顾蓉珍有些失色,她是一点心里准备也没有,而且现在屋门还开着,说不准等下就有下人闯进来,那岂不是……她不免有些慌乱,不由提醒他。   “白天又怎么样,还不让人活了?”罗元昊本身心里就不舒服,就想找了人来发泄自己的内心,所以也顾不上什么场合,直接就合着自己的心意来了。   顾蓉珍不由暗自咬牙,今儿的罗元昊根本就像一头野兽一般,毫无温柔可言,直把她弄得浑身疼。她不免有些愤恨,自然知道罗元昊今天这个样子完全是因为许悠,不免又对许悠的恨意加深了几许。   晚膳过后,许悠本是陪着郑玲在屋里一起插花,倒是没有想到罗老夫人竟过了屋。见罗老夫人过来,许悠本是要避退,不过罗老夫人却让她一起坐着。   “也就过来聊聊,没什么要退避的事儿,再说我也想问你个事儿呢。”罗老夫人对她笑笑,道,“悠儿啊,听说许大人就要回汀州了,你这是打算继续住在罗家呢,还是想要回去了?”   许悠微微笑了笑,倒是有些不太好回答,只好简单地答了句:“这事儿就看父亲母亲怎么安排了吧。”   罗老夫人叹了声气:“也对,你这话是没错。不过呀,我倒是有些舍不得你,现在也习惯了你每日早晨到我这儿念书聊天的,要是以后你不在罗府了,可得让谁陪我呢。”   许悠笑了笑,说:“那我回家后也每天早晨来你这儿。”   罗老夫人呵呵笑了,说:“你这丫头,说什么胡话呢,都回了家还让你每天往我这儿跑,许大人可要与我有意见了。按我说呀,回头我找许大人商量商量,让你再在罗府住上些时日,你瞧绣坊这儿也被你打理得越来越有生气了,你要是撒手不管了,我这可是损失重大了。”   许悠其实最舍不得的也是绣坊的事,趁着她这话,便坐得靠近了些,带了些撒娇的口气,说:“老夫人,要不然以后我回了许家,您也和我父亲说说,让我经常去绣坊走走?”   “那你还不如就直接再在罗府住上一二年,真要想家了,回去住上几日也方便的。”罗老夫人似乎像是打定主意般,转过头看向郑玲,“郑玲呀,你瞧我这想法可好?”   郑玲一直保持着微笑的平和表情,听罗老夫人问起,自是点点头:“其实有悠儿在这里陪我,也少了些寂寞,我倒是没有太大的意见,回头可以和父亲提一提。”   罗老夫人倒是显得有些兴奋了起来,似乎这事儿就已经定了一般,拉着许悠的手好一阵乐呵。许悠倒是有些哭笑不得,罗老夫人有时候看起来还真的像个孩子一般,高兴起来完全就没了边儿。不过,罗老夫人有这心把她留在罗府,不管是出于对绣坊,还是对配合罗元辰一起保护罗家和许家的事而言,都算不得一件坏事,最主要留在这儿,还能经常见到二爷,似乎也算得上是件好事吧。   许悠自个儿心里默默念着,心跳没来由地加快了些,偷偷瞧了罗老夫人一眼。   罗老夫人倒是不可能猜得出她现在的心思,话题又转到了郑玲那边。   “五姨太的事儿,我觉得也差不多了,这个月的日子不错,我看就早些办了吧,你觉得呢?”罗老夫人收了笑容,说起了正事,“早些办,早些怀上身子,我和老爷也好安心。”   “一切随她的意思就好,回头我就叫人把水云轩给收拾了,五姨太要是进门后就住那儿好了。”郑玲倒是平和,从她的脸上也瞧不出半分妒忌不妥之色,偏是和罗老夫人商量起了五姨太进门后的一些细节,这个大少爷主母,可算是大方得体了。   许悠撇了撇嘴,其实论相貌,姐姐绝对不压于顾蓉珍等这些姨太太,论脾气,她温柔贤惠,持家有道,实在看不出哪里让大爷不满意了,可是大爷却一个个地往家里纳姨太太,最疼爱的女人还是顾姨太,这不得不让许悠为姐姐叫屈。不过,郑玲似乎对这些完全不在乎,依然中规中矩地操持着家里的一切,挑不出半点差错,大概这就是她让罗老夫人即恨且爱的原因吧。   许悠在边上听着,本来也不关她的事,但碍于礼貌也不好半途离开,所以听得也有些心不在焉,心思也常常走神,不过,突然间,她的心里重重地打了个激灵。   她想起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   ☆、袁姨太   许悠记得裴百里说过,他会安插一个女子在罗元昊的身边。许悠算算,自打她进府以来,除了府里的这几个妻妾以外,似乎没听说过他还和其他女人在一起,而且他这个人比较讲究,所以也从来不去那些勾院,因此,这个新进门的女人不免就让许悠对她产生了怀疑。不过经过上一回对杨旭怀疑的出错,这次不敢如此决断,所以决定以平常心来观察她,也以免再次看错了正主。   这会儿五姨太进门,罗老夫人看起来是赶得比较急,才落定下的事儿,没过半个月就把人给迎进了门。   五姨太的小轿子从偏门抬进来之后,向少夫人行了敬茶礼后便被送进了水云轩,当晚大爷就和她合了房,第二日的时候,许悠倒是在花园散步的时候见着了她。   这位五姨太名叫袁琼,家境并不好,似乎也是干农活长大的,可以轻易看得出她手指有些偏粗,不过她的容貌倒是姣好,肤色算不得白,她的美是属于那种健康阳光的,比较有特点的是她笑起来左脸上有个小小的酒窝,看起来有些可爱。   袁琼年岁比许悠长了两岁,看起来是个挺爱笑的女子,看见许悠的时候,也打了招呼。   “许小姐,听说您是少夫人的妹妹,袁琼昨儿个才头一天进府,还有很多不懂的地方,凡望指点。”她的声音脆脆的,如果不看她的手光听她的声音,倒还真分辩不出她过去是干粗活长大的。   许悠笑笑,她只不过算是罗府的一个客人,说指点两个字,对她而言,似乎完全没有必要。不过,可以理解袁琼的心态,刚刚来到这个大宅院里,对任何人都恭谦一些,倒也没有错。   与袁琼随意聊了几句后,她便告辞离去了,许悠则继续站在原地欣赏着满园的花色。没多久,便听到身后秦嫣夸张的声音传来,想必是两位姨太太遇上又聊上了。原本姨太太们之间的聊天是极为正常的事,平素里也见多不怪了,只不地今儿却让许悠投了目光过去,下意识地回过头多瞧了几眼。   不为别的,还是因为秦嫣的声音有些异于平时,显得过于兴奋。   秦嫣平日里虽然也经常与顾姨太两相争执,不过一直也就是爱闹腾罢了,所以看上去孩子气挺重,但是她从来不会表现出像顾蓉珍那样的跋扈或者尖锐,而今天,她却表现出只有在顾蓉珍身上才看到过的骄傲的语气。   回头看这位秦姨太,这会儿正用挑剔的目光看着眼前的这位五姨太。   原本秦嫣是罗府里最后进门的一位姨太太,这会儿在她后面又来了个新的,自是多了几层打量。她没什么别的较量,无非就是打量人家的衣着容貌,乍眼之下,袁琼今日穿了白底碎花的袄裙,就穿得素淡了太多,于是秦嫣心里莫名奇妙就有了些优越感。   “袁姨太,你这身衣服倒是有些素了,是自个儿家里带来的吗?”秦嫣这话分明是有些炫耀的份子,只见她昂了昂头,说“都嫁到罗家了,也得像个姨太太的样儿。”   秦嫣摆弄着自己的手,十指丹蔻,鲜红的夺目,连站了有些距离的许悠都觉得她今日指甲的颜色在太阳底下过于刺目。秦嫣原本长得挺秀气,平时虽然爱打扮,但也不怎么爱浓妆,所以给许悠的感觉一直是个清雅美人,可今天她似乎是刻意打扮过的,浓妆艳抹的,看得好不习惯,倒是有点像了顾蓉珍的风格,可偏偏又与她本身的气质不符,反正看着怪怪的。   袁琼自不知道这其中的变化,听着秦嫣这么说,脸上先是红了一大片,而后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不太会打扮,以后还得请教秦姐姐多多指教。”   秦嫣嗯了一声,大概觉得被人叫姐姐这滋味挺受用的,脸上笑开了花,道:“要说指教倒没这必要,不过是你身上这套衣服得改改,别人不知道的,还当你是戴孝的呢。”   秦嫣确实是个不太会说话的,这几句话就把袁琼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青的,而且说话不分场合,好在袁琼刚入府,性子也较沉稳,倒没与她计较这些言辞。   “这身衣服……是我娘亲手替我做的……”袁琼道,语态里自带着些许委屈。   这也难怪袁琼这样感觉,这衣服虽素淡了些,可也不完全是素白,上面的小碎花也是点缀着粉色和黄色,虽说与秦嫣这身颜色鲜艳的衣服相比确实相去甚远,可与她口中的“孝服”也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处去的,所以秦嫣这话说得确实是有些过分了。   许悠收回目光,把心思回到了花园里,春日渐浓,园子里的花儿也争相开放了起来,便是站在这里看看满园的花,闻闻花香,也是赏心悦目的事儿。不过那头秦嫣似乎还继续与袁琼在说衣服的事儿,听得许悠有些烦,不由向另一侧走了几步,两人的对话声音倒是小了些,也让她耳根清静了不少。   不过,今天秦嫣的嗓子真的够尖锐的,到最后还能听到她大声地说了一句:“就这么定了。”   许悠摇摇头,也不知道两人下了什么约定,看得出来秦嫣似乎挺高兴地,扭身腰枝便往别处去了。   这个秦姨太,今儿是吃错花了吗?许悠撇撇嘴,下意识地往她离去的方向瞅了一眼,便看到袁琼并没有离开花园,反而不知道在找些什么。   不一会儿,袁琼又靠近了许悠。   “许小姐,不知道能不能打扰问您点事儿?”袁琼有些害羞的模样。   “问吧。”许悠笑笑,反正她们俩已经打扰她了,多问几句话也不过尔尔。   袁琼面带窘色,道:“不知道这府里……有没有桃花?”   “你找桃花做什么?”许悠不由有些诧异。   “嗯,把它们的花蕊和花瓣都摘下来。”见到许悠仍然迷惑不解的眼神时,袁琼抿嘴微笑,带着羞涩的表情,道,“刚刚秦姨太说大爷喜欢桃花的花香,所以让我摘些给大爷,我想到时我可以做成香囊吧。”   罗元昊喜欢桃花?秦嫣在胡闹什么?许悠不禁愣了一下,可转眼似乎又明白了些什么。   “大爷不喜欢桃花的,你还是选别的花种吧。”许悠简单地回答她。   不过,这位袁姨太倒是个执着的,或者说更相信刚才秦嫣的话,竟是执拗地想要找到桃树,许悠只好告诉了她。   看着袁琼带着欢快的表情离开的背影,过了许久,许悠才想起来原因。她刚才只记得郑玲与她说过,大爷不喜欢桃花,所以罗府都不太种桃树,唯一有的一棵也是在后院的偏地儿,不太有人去打理的。刚才与袁琼对话之时,她是愣没有想起来大爷为什么会不喜欢桃树的原因,所以劝袁琼的话也显得生硬了些,现在她才想起来。罗元昊是因为对桃花有过敏,所以这才是全府上下都不种桃树的原因,而后院的这棵唯一存在的桃树,是因为郑玲喜欢,所以罗元昊才命人种下的,但顾及到他对桃花过敏,所以郑玲便令人种在了较为偏僻的地方。   这事儿全罗府上下的人都知道,没道理秦嫣不知道,她进罗府也不是一天二天的事了,居然还说罗元昊喜欢桃花?不对,这分明是一个陷阱!这是让袁琼在罗元昊面前出这么一桩事儿,新进门的姨太太居然害大爷过敏,那可是一件伤害大爷的事儿,所以断然要被罗老夫人过问,若是得巧的话,她可能还落个被罚的境地,至少一开始就让大爷对这位新姨太少了好感吧。不过以秦嫣平时的脑子,断不会想出这么损人的招,定是有人在她背后教唆的吧。许悠突然想明白了,今天的秦嫣如此反常,妆扮风格又极像顾蓉珍,恐怕是顾姨太出的主意吧。不过,这两个冤家何时联合在一起了?   不过也是,当有了新的共同的敌人的时候,仇人也可以结盟的吧。   不过,许悠可不想罗元昊真的因为过敏而身子上出些问题,眼看着这个袁琼也是个死心眼的,恐怕桃花一定是会送到他的手上了。原本许悠因为担心大爷的身体想着去提醒她,不过再想想,这样岂不坏了顾姨太和秦姨太的事?自己的立场就站在了袁琼那儿了,谁知道这后头还会发生些什么变化,可别到时再牵连到了少夫人那儿,可就不好了。所以,这事儿她还是少掺和的她,许悠虽然心里替罗元昊的身体着急,可回头一想,也只好先忍下不说,桃花过敏也算不得什么大疾,大夫应该能治好的,要是急的话,找郑玲要些方子也方便的。说起姐姐,她未出嫁前就学了一手好的医术,治疗花粉过敏这种小疾,应该不在话下吧。想到这里,她的心算是稍稍安了些,决定暂时先压下不和任何人提这回事了。   可谁想,许悠担心的事儿没发生,倒是横生了另一枝节的事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   ☆、拉拢   这事儿是许悠去了一趟绣坊后,刚回到兰苑时发生的,竟是听说袁姨太把自个儿的手给割破了,还偏巧不巧地,伤到了手腕的脉络处,流了不少的血。可还巧的事,她居然一个人跑到偏角落的地方,幸好有下人经过那儿,把她送了回来,这会儿倒已经包扎好了没事儿了,被带到了少夫人这里了。   许悠本想进屋找郑玲的,门口让知香给拦住了,小声说:“小姐,里面争着呢,您先别进去。”   知香朝屋里使了使眼色,做了个鬼脸。   听知香的叙述,许悠才知道,原来袁姨太真的去找到了那棵桃树,可是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搞的,居然让树枝划破了自己的手腕。本来划伤自己是件小事,可偏生划伤的地方实在不巧,所以流了不少的血,下人就有些紧张地找了大夫,于是这事儿就传到少夫人耳朵里了。   “你跑去摘桃花做什么?”屋里传出叶秀的声音,显然是在斥责袁姨太。   袁姨太便是委屈的语气,道:“本想着给大爷弄个香囊的,没料到那树枝太利,所以就……”   “我听说是那棵桃花树枝给刮到了,你不是想要摘桃花吗?”那是顾姨太的声音,有些做作的尖锐。   许悠一听便更证实了自个儿之前的猜测,这顾蓉珍果然是有参与的。   再接着,便又是叶秀的声音:“桃花……府里唯一就种了一棵桃树,你这是专门去找了摘的。谁都知道大爷对桃花过敏,你专门去摘桃花是何用意?”   “我不知道大爷对桃花过敏,秦姨太说过大爷是喜欢桃花的。”袁琼果然是一脸慌张,说话都支吾了起来。   “我什么时候和你说过这些?你可别往我身上泼脏水。”秦嫣哇哇地叫了起来。   果然如许悠所料的一样,矛头就指向了袁姨太和秦姨太两个人的身上,而秦姨太就矢口否认,这若不是有人在背后教她的,就凭秦嫣这个傻乎乎的大脑,怎么可能懂得如此辩口?   接着,屋里自是有了些争论,顾姨太这会儿却是一句话也不哼,完全是让秦嫣独自去打这场仗,而袁姨太初入罗府不久,也不是太明白这里面的弯弯道道,到最后就是委委屈屈的,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行了,我也总算是听明白了,你们这一个二个的,不搅些事情出来就乐意了,非得把大爷给伤着了,你们就开心了是不是?”叶秀说话威严,这会儿把矛头指向了秦嫣,“我不管你有没有说过这事儿,如今袁姨太是刚进府的,断然不知道桃花过敏一事儿,再加上这棵桃树种植得这么偏远,若不是有人告诉她,她哪可能专门去找一棵桃树?再说了,袁姨太昨日刚进的门,与你秦嫣也不可能有什么恩怨,人家没事儿冤枉你作什么?”   许悠心下不由赞可,叶秀这番话正是她心中所想的。这秦姨太果真是做事不动大脑,若这事儿真是顾蓉珍在背后教唆她的,她也不想想后果就自个儿冲上去办了,这么简单的道理,大伙仔细分析下就能想出个因果,回头她自个儿领了这份罪受,真是傻得天真。   秦嫣顿时叫冤,叶秀可不客气,说:“少夫人一直都告诉过我们,姐妹之间要和善相处,为什么你们就不能消停?秦嫣,你必须受这罚,想必是上回跪佛堂仍然没有吸取教训,这回再去反醒反醒吧。”   叶秀虽只是个二姨太,可是除了少夫人以外,她在几个姨太太中说话也是最有力量的,所以她这一开口,秦嫣自是有些惧色,不过仍然喊冤了几声,但终究她自个儿也心虚,事情确实是经她手做出来的,所以最后还是乖乖地闭了嘴,听叶秀着实训了一顿。   不过到最后,少夫人终于开了口:“好了,我想秦嫣也不是故意的,兴许是没有想到大爷过敏这一荏吧。叶秀,我看就让她好好照顾几天袁姨太,算是补偿好了,这个罚跪就留到下次好了。”   “谢谢少夫人。”秦嫣自是感谢涕淋,想起上回跪佛堂,那双膝盖到最后都不是自己的了,这滋味可不好受,她可是情愿去照顾人,起码这种事儿不费工夫。   少夫人既然开了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说了几句后也就各自散了。   许悠退了几步,远远地看着她们离开兰苑,自然是表情各异。不过叶秀却没有出门,原本许悠看到她们离开就要进屋去找郑玲说话的,却又被知香拦下了,努了努嘴,示意里面还没结束呢。   果然,许悠听到了来自叶秀和郑玲的对话。   “她们几个呀,也是越来越不成体统了。”郑玲叹道。   叶秀和郑玲说话的语气一下子柔和了许多:“少夫人你那是仁慈,她们几个不凶一点儿就一个个没边儿了。”   “这个家里也幸亏有你帮我担着,否则我一个人也累得慌。”   叶秀的声音也有些感慨:“少夫人哪里话,帮少夫人做这些事儿,我乐意着呢。”   郑玲似乎没说什么,隔了一会儿又换了话题:“这些你拿着吧。”   “谢谢少夫人,叶秀往后一定更加好好帮着少夫人……”叶秀的话更像是表态。   许悠不觉有些心疑,似乎叶秀和郑玲之间有些什么承诺?不过,今儿个也让许悠领悟到另一件事,那就是她真的小看郑玲了。刚进府时,包括听过那些丫鬟们的碎确,知道郑玲是个宽厚的人,似乎从上到下就写着软弱二字,到后来,她感觉到姐姐也是明里暗里有些威慑力的,不过今天她才真的感觉到,姐姐并不是表面看上去软弱这么简单。   郑玲和叶秀是道双面刃,如果说叶秀是刀锋的话,那么郑玲就是刀柄。叶秀总是以威严的姿态出现在大家的面前,而郑玲就是柔韧的,可想而知,谁都会觉得叶秀过于粗暴,而郑玲就总是宽容的,好人自是郑玲全部做了去。叶秀呢,她有这个能力掌控住这些姨太太,不管在别人的眼里,她是个怎么样的人,但是至少大家对叶秀是有惧意的,而郑玲,仅仅只需把握住叶秀一个人便罢。可以看得出来,叶秀是惧怕郑玲的,似乎郑玲掌握了她的什么事儿,以至于叶秀不敢对郑玲有不敬,甚至是死心踏地的帮着郑玲,不过到底是什么事儿,这个许悠一时还看不透。   兴许,这就是郑玲在罗府这个后宅里得以稳固的法门,过去,她真的是没能看透这个姐姐。许悠再一次感受到了罗府后宅的不一般,想起罗元昊,再次陷入了矛盾。   许悠当了一回偷听贼后,竟也没有兴致再去找郑玲了,自个儿先回了厢房休息。   赵婆婆进了屋,见她闷闷的,问了她几句。许悠把身子慵懒地放到了贵妃椅上,半眯着双眼,有气无力地道:“没事儿,就是觉得后院的女人,事儿太多了。”   赵婆婆笑了笑,替她倒了杯水给她,挨到她边上,说:“反正你也马上离开这儿了,回到许府兴许就清静多了。”   也是,爹就一个妻子一个妾,确实安静多了,而且她们俩个关系倒一直融洽,没有这么多勾心斗角的事儿,这点倒真是个优点。   “不过,我看你那样儿,也不太想回家。”赵婆婆看着她,若有所悟。   “哪里看出我不想回家了?”这回轮到许悠惊讶了,除去后宅这些事儿以外,其实住在罗府确实还是挺自在开心的,还能经常去绣坊转转,这日子确实比在许府要自由的多。   赵婆婆轻轻抿嘴:“我从小把你带到大的,还不知道你心思么。”   是啊,赵婆婆可算得上是自己的奶娘了,算起来比自个儿亲娘还亲呢。   “小姐呀,你跟婆婆说实话,你是不是真的喜欢那个小候爷?”赵婆婆这会儿倒是认真了起来。   许悠心中无奈,觉得是该好好和赵婆婆说清楚了,便道:“婆婆,我是挺欣赏小候爷的学识的,但是那只是欣赏,不是你想那种喜欢,你得信我。再说,婆婆,我也明白将来我是要嫁给罗大爷的,怎么还可能有其他念想。”   赵婆婆点点头,说:“你喜欢的人不是小候爷倒也不是件坏事,想那小候爷是什么身份,你就算和他在一起,最多是个侍妾,那可就是委屈了。唉,不过,你嫁给罗大少爷,也不过是个妾,要是在过去,就不一样了……”   赵婆婆突然神思了起来,眼中尽现忧伤,不由嘀咕了起来。   “婆婆……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赵婆婆有时候总是不自主地说些让许悠听不懂的话,其实许悠不是个傻瓜,刚开始是以为是她的口误,可时间久了,经常性的口误就不得不让许悠有了疑心,不过试探过几次,赵婆婆也一直没多说什么,不过许悠觉得,她一定是瞒了什么事了。   “什么瞒不瞒的,能说的都给你说了的。”赵婆婆佯装生气,不过心里还是有些虚,不免责怪自己藏不住话。   许悠不由微叹,除非是自己回复记忆,否则断不可能从赵婆婆口中知道什么了。不过,许悠是越来越肯定,赵婆婆一定是瞒了她什么事的,因为最近她经常脑海中会闪过一些奇怪的场面,虽是一闪过,可是她知道,这是她真实的记忆,兴许,很快她就可以知道一切了吧。   “算了,我去找元惜说说话吧。”许悠伸了个懒腰,坐了起来。   “哦,我刚从外面回来,见到曾小姐和元惜小姐一起说话呢,这会儿估计还在呢。”赵婆婆道。   “哪个曾小姐?”许悠觉得有些耳熟,可一时没能想起来。   “哦,就是曾敏雪姑娘。”赵婆婆扶着她站直了身子,替她打理了下衣衫。   曾敏雪?哦,她想起来,听人提过,曾家与罗家关系不错,曾家女儿和元惜也要好,经常有来往,每次过来也会小住几日的。记得听罗老夫人提起过一次,曾有意思想将她许给罗二爷为妻的,不过二爷并没有表态。咦,不知道这个姑娘长什么样,许悠不自禁地有了些好奇。   不如过去瞧瞧? 作者有话要说:   ☆、表态   在罗元惜那儿,许悠见到了曾敏雪,是个典型的大家闺秀,说话文静,仪态端庄,比之罗元惜更有名门淑女的味道。   罗元惜其实也是属于端庄的,但是比起曾敏雪来说,后者更添了几分温婉恬静。   见到许悠进屋,罗元惜自是高兴地介绍了她们俩认识,许悠自也是表示了热忱。   “我听元惜说了,说你是少夫人的表妹,果然长得漂亮。”初次见面,恭维的话自是少不了,更何况许悠本就长得俏丽,这样的赞扬,她自然就大方地接受了下来。   三人坐了下来,几个姑娘年龄相仿,自然话题也相近,而且身份上都是家里的庶女,所以彼此之间聊的话题也比较相近,很快便熟悉了起来。   曾敏雪偶尔也来罗府走动,每次过来都会小住几天。不过,许悠进府后也只是听说过,上一回她来府里住的时候,许悠没有与她打过照面,所以今儿倒是头一回见,聊下来便觉得这姑娘挺亲善的,不由自主地便与她多说了些话。   对于曾敏雪而言,许悠和她一样,也是这罗府里的客人,因此说话间自也带了些府外的新鲜事儿的话题,这一聊便就到了晚膳时分,三人便一同用餐。   反正也没有长辈在场,许悠吃饭的时候仍免不了继续嗑着话题,罗元惜也早被许悠带习惯了,所以两人这么一来便把原本一直安静用餐的曾敏雪也带了过来,这要是让罗老夫人见着了,定是要数落她们没有规矩,这食不语的淑女风范,这会儿全是抛到脑后了。所以,有时候许悠自己也知道,她的一大缺点就是太容易感染人了,估摸着要是罗老夫人知道她把这两位大家闺秀带成这样没规矩的话,肯定要剥了她的皮了。   “好些日子没见你过来了,今天过来有没有去找过我二哥?”罗元惜随口问。   曾敏雪眨了眨如水般的眼眸,有些害臊的表情,道:“今儿才来就被你招了过来,哪有什么工夫去找别人说话。”   “我二哥是别人么?”罗元惜调侃道,“回头可别说是我和他抢人了。”   “说啥呀,你……别乱说。”曾敏雪红了脸,说话间自是带着女儿态。   许悠听着两人的对话,自是琢磨出些味道了。早就听说罗老夫人有意将自己的表外孙女许给二爷,指的就是这位曾姑娘吧,看起来这事儿除了罗老夫人的意思外,这位曾姑娘自己也是芳心暗许的吧。瞧曾敏雪脸上绽放的粉红,眼眸里含着的温柔,分明就是对二爷有着不一样的情愫,再加上罗元惜在边上调侃的表情,更让她认定了这一点。不过罗元惜近日的变化也大,脸上洋溢着阳光的气息,有些恢复到了当初和郭承武在一起时的甜蜜时光,有一种沉浸在幸福中的感觉。究竟是谁让她重新有了这样的焕发,是小候爷吗?许悠不由在心里默默猜测。   在许悠自个儿神游的时候,对面两位姑娘已经聊了许多,倒是曾敏雪问了罗元惜许多关于二爷的近况,显然这等关心程度,明眼人一瞧便明白了。   “曾姑娘,你这么问元惜,知道的还是片面的,还不如直接去问候二爷,也让他体会你对他的心,这样你很快就可以当元惜的二嫂了。”许悠出言,这会儿搁下了碗筷,这顿饭说说停停的,菜都有些凉了。   曾敏雪当下就红了脸,倒也不像先前那样否认了,只是那害臊的表情更加浓烈了一些。   “也不知道他会……怎么样想我,万一他觉得我太主动不好,那……”作为闺中女子,曾敏雪的顾虑自是有些多,而且要让她这样主动去问候一个男子,好像是怎么也迈不出这一步的。   许悠当然是看出她的心思,道:“嗯,等下我要去找二爷把上回他借给我看的书还给他,要不你和我一起去,这样也算是随行,不算刻意的?”   这当然是个挺好的主意,曾敏雪自然也是非常想见到罗元辰,听她这么提议,心里自然情愿,可脸上还是扭捏了半天,终于还是害羞地点点头。   罗元辰倒是没有想到许悠会和曾敏雪一起出现在他面前,更没有想到这才头一天,两个人居然就能聊到一块儿去,这当然是许悠这丫头的能耐了吧,到哪都能让人愿意与她亲近。   “二爷。”曾敏雪见到罗元辰,自是行了福礼,怯怯垂眉。   罗元辰礼貌地回了一个笑容,说:“曾姑娘是今儿来府里的吗?有些日子没见了。”   曾敏雪点点头,微笑道:“今儿早上刚到的,刚好遇上了许悠姑娘,倒是投缘。”   罗元辰哦了一声,瞄了许悠一眼,这不看还没什么,这一看便对上了她那双眼睛,眨巴地瞧着他们俩,像是在看什么戏似的,那目光里带着笑,分明含着些许暧昧的意思。不用猜,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罗元辰没来由地暗地里有些恼了!   曾敏雪确实淑女,站在那儿姿态端庄,一颦一笑之间自是规矩,可不像边上站着的许悠,双手负在身后,一副调皮不安份的姿态,两相比较下来,完全迥异的两个人。不过,在罗元辰看来,曾敏雪虽然端娴,但是他却觉得与她没有太多的话题可说,就像现在,几句招呼打完,就不知道该如何接下文了。   正在尴尬无语之间,许悠倒是开口了:“二爷,曾姑娘也是好久没来了,我看您不如陪她去外面走走吧?要不就明天吧,不如你们二人一起去街上走走?”   “许姑娘……”曾敏雪不安地推了推许悠,她这提议虽好,可也太直接了些吧。   不过两人谁也没有注意到,罗元辰的脸色有些沉了下来。   许悠拍了拍曾敏雪,道:“你看你又不住在汀州的,好不容易来一次这里,当然得出门走走。二爷,要是觉得街市太闹的话,可以去……庙里呀,或者湖边,或者……”   罗元辰觉得他的忍耐心真的很好,能容忍她说完这么长一段话后才打断她:“明在我有公事要忙,暂时没没时间,再说曾姑娘才来罗府还没安顿下来,她还得去母亲这里呢。”   曾敏雪虽然有些失望,但是他这话讲得倒也没有错,便顺口道:“二爷说得对,明天是要去罗老夫人那儿问安了。”   “哦……”许悠有些失望,看来还得下回再找机会撮合他们二人了。   “你不是过来找我还书的吗,那我也有些关于绣坊的事,要问你。”罗元辰冷冷地瞪了她一眼,转目移向曾敏雪,道,“时辰也不早了,你今天刚过来不如早些休息,等过二天有时间了再找你聊,现在我与许悠有些正事要说。”   曾敏雪点点头,有些遗憾地看了一眼许悠,见她也是一股无奈的脸,便先行告辞离去。   曾敏雪才离开,许悠手腕便觉一紧,再下一刻整个人就被带进了他的怀里,被他死死地扣住了腰动弹不得。   “二爷,怎么了?”许悠手腕被他拉得有些疼,又见他眸子里散发着愠怒的光芒,一下子也有些懵了,傻傻地问道。   “你刚才究竟想干什么?一会让我陪她上街,一会儿要去这里那里的,你何居心?”罗元辰真的很恼。   “我……不是,是这样的。”许悠清了清喉咙,好心解释,“我觉得这位曾姑娘如此端庄娴淑,与你很相配呀,再说二爷您也不小了,是该娶房媳妇了,我觉得她挺好的。”   “我不喜欢端庄娴淑的女人。”罗元辰听她这么一说,心口的怒气更甚了一些。原本今天他就心情很不好,刚刚和罗元昊还因为投资新的产业的事争论了一番,而这事儿正与当初许悠告诉他的关于裴百里的计划不谋而合,他正愁没能想出好的办法去阻止,没想到这丫头居然这个时候跑过来让曾敏雪来烦他,居然还存着要撮合他们俩的心思,真正快要被她气死了。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许悠微愣,端庄娴淑的女人哪里不好了?   “我……”罗元辰顿感气滞,手上带劲,直接就把她推到了书桌前,而他的双手扣在桌子的边沿,把她圈在了狭小的空间里,她甚至可以闻到他的鼻息的味道,有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心跳也不免加快了些许。   便听到罗元辰低声喝道:“许悠,你给我听清楚,不许再有这种乱七八糟的想法,不要试图把任何人推到我的身边,对我而言,她们都不是我要的,你懂不懂?”   许悠被他的这个举动吓得确实不敢乱动了,支支吾吾地道:“我不……可是……为什么?”   “我……”罗元辰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纯净得如一澈清水,墨黑的眼睛,清亮得透着一股灵气,像有一种魔力一般吸引他舍不得离开。   他差点就要冲口而出,可是她却开了口:“我知道了,你心里一定有喜欢的人,就好像……嗯,像我喜欢大爷一样,是不是?”   她说什么?她喜欢罗元昊?他渐渐冷静了下来,或许有些心思只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吧。他怎么忘了,她最终都是要嫁给罗元昊的,他就算有再多的心思,又能怎么样?   他看着她,她看起来如此娇弱,如此的纯净,她应该是被好好保护起来的,她有选择她自己喜欢的人的权利,她是值得拥有这世上所有的幸福的姑娘,不该被他的情绪所扰。就如今天他和罗元昊争执的事,如果让她知道了,不免又要惹她担心,这些事本来就该是他做男人的来承担,所以,他还是不要告诉她为好。他只想看到她快快乐乐,追求幸福的样子。   罗元辰改变了主意,这些棘手的事,留给他就好。   可是,听到她说喜欢罗元昊的时候,他的心里忽然觉得空空的…… 作者有话要说:   ☆、交心   可能与以前的生活习惯有关系,袁姨太是一个善动的人,屋子里总被她收拾得干干净净的,除了这些,她自个儿也喜欢在院子里忙进忙出的,在她屋里侍候的丫鬟倒是有些坐不住了,这主人都把活干了,就轮不到她们什么事儿了,这对她们来说可算不得什么好事,所以到后来就去找管家诉苦,然后管家又把这话传了给少夫人,这不,叶秀就出现在了袁姨太的院子跟前。   说起来,袁琼的美是属于粗线条的,除了那张脸蛋长得漂亮一点以外,肤色也稍暗,手脚都比一般闺女要粗那么一些,这大概与她一直在干农活是有关系的。不过,这些没有影响到罗元昊对她的宠爱,进门后,他也前前后后一直往她屋里跑了几回。   叶秀进了水云轩,倒是挺巧地在院子里就瞧见了袁琼,她正侍弄着那些花草,见叶秀过来,连忙站起身,见了礼。   “袁妹妹这般正忙着呢?”叶秀走近袁琼,温和地笑道。   袁琼笑得挺腼腆的:“还好,在屋里闲着没事儿,就整整这些花草了。”   袁琼请叶秀进了屋,两人在桌前坐了下来,让下人端了些茶水上来,便攀聊了起来。   “当了罗府的姨太太,就别和在娘家那样,该放手的事儿就让那些丫头们去办吧,你呀,也乐得清闲些。不然哪,大爷还当是这些丫头们在欺我,回头她们可就遭了殃了。”叶秀这话绵绵的,不过意思就全到了。袁琼自然是听得明白,她本也是个性子胆小之人,听了这话之后脸上顿现惶恐之色。   “叶姐姐,那我之前不是……”袁姨太的心里是有些慌乱的,她可不想无端害了那些丫鬟。   叶秀笑笑,拍了拍她的手背,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往后留着点心就好。这些丫头呀,都是侍候你的人,该怎么用就怎么用就是了。”   袁琼腼腆的笑笑。   叶秀喝了一口茶,微垂眸子,道:“这几日,秦姨太是不是又来麻烦你了?”   袁琼倒是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了,若说实话吧,会不会又惹什么风波?进门这些日子以来,秦嫣确实时不时地与她有些过节,就像今天吧,又因为炉子的事与自己的丫鬟争不休的。再说前几日吧,花园里遇上了,本来说话说得好好的,秦姨太突然说她的耳坠不见了,她便好心帮着一起找,谁料到最后居然在她身上找到了,后来自是惹了一场风波,弄得里外不是,叫人怀疑了她的品性。最后,还是大爷出了面,算是停息了这场闹剧,其实到现在身上这污点还在,她也没办法证明自己没偷那耳坠,谁让这耳坠确实在她身上找到的,又是百口莫辩的事儿。   袁琼暗叹了口气,这才进门没多少日子,是非倒是惹了不少,想想也不知道要不要和叶秀坦露心里话。   叶秀像是看出她的心思一般,道:“你呀,要是受了委屈就得说出来,不然谁知道你是受了屈呀。以后你要是遇上什么事儿,过来找我,我替你拿拿主意,啊。”   其实袁琼自从进了罗府以后一直都是独自一个人,哪有谁用这种语气与她讲过这些贴心话。她本也是个没什么城府的人,几句关心的话之后,便将叶秀视作了知己,正是苦水也罢,心事也罢,都说了起来,至于叶秀再和她说什么,自是唯诺应允。   叶秀也是感叹,秦嫣最近也真是对袁琼各种折腾,这大概和罗元昊最近总是进袁琼的屋里有关吧。本以为在这件事上顾蓉珍应该反应更大一些,没想到这回倒是秦嫣抬了脸。不过,最近秦嫣和顾蓉珍走得挺近的,究竟是谁的主意还难说吧。叶秀摇摇头,回过神来继续和袁琼聊话。   许悠看到叶秀和袁琼亲热地边走边说话的时候,倒是有些意外。叶秀这个人向来正直,也是个独来独往的人,倒是从来没见她与谁打成一片的,这会儿倒是有些新鲜。不过,这府里的女人,每个人肚子里一条船,谁也猜不透要怎么驶。   许悠朝着她们的另一个方向行去,却不料遇到了罗元昊。   罗元昊看见她自是走近她与她打了招呼:“悠儿,这会儿是打算去哪?”   “刚从绣坊回来,正打算回屋呢。”许悠温婉一笑。   “绣坊倒是被你搞得越来越有气色了,倒是没有想到你还有心思,原本一开始不过是想让你去和四娘学些刺绣罢了,却没有想到却是个才女。”这话倒是罗元昊的真心之语,绣坊这块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展起来,甚至前阵落脚了布庄在各地的门店,也受到了欢迎,这是他之前从来没有想到过的,若不是这丫头的一些稀奇主意,绣坊恐怕一直就是布庄的一个小角落,更诓论还能赚银子了吧。   “只图着好玩罢了,而且可以赚些银子,多好的事。”许悠笑笑。   罗元昊笑笑,与她并肩走起,这会儿他也要去兰苑,陪着她走一段,正好也能再试试她的心意。   “悠儿,上回我给你提的事儿,你考虑得怎么样了?”他声音沉沉的,问得挺认真。   上回提的事儿,是哪回事?许悠倒是一时没能回忆起来。   罗元昊停下脚步,突然伸出手将她的手握在掌心,另一只手扳过她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嫁给我,让我一辈子照顾你,名份上我不会亏待你。”   许悠心里猛的一跳,她没有想到,罗元昊居然这么直白地说了这件事。她的大脑有一度的混乱,竟是不知道该如何作想。其实一直以来,她对他都是存着好感的,甚至之前在偷听到姐姐和他的对话之时还心存期盼想要真的嫁给他,可是,这段时间以来,秦姨太落胎,五姨太进府之后她们之间的闹腾,还有里面各种理不清的一些事,那些姨太太们的明争暗斗,她对嫁给罗元昊这一事反而产生了抗拒。   “大爷,你待我很好,我也挺喜欢你的,可是……我不想嫁给你。”许悠向来是个直白的人,心里怎么想的,自然就说出了口。   只不过罗元昊听到的不是后面那句话,对于许悠说的那句“挺喜欢你”,他便满意了。他不急,既然她是喜欢他的,他就不怕与小候爷争,毕竟人就在罗府,他更有机会。   罗元昊没有纠緾这个话题,放开她,继续与她并肩前行:“悠儿,过几天我想去郊外骑马,你一起去好不好?”   骑马?这似乎挺有意思,许悠个性本来就活泼,自然对此事向往,连忙道:“好,骑马我喜欢的,还有谁一起呢?”   罗元昊本是只想约她一个人前往,但转念一想,以她现在的身份,若是只是单独带着她去的话,不免让人说了闲话,便道:“正好敏雪表妹来府里了,找她一起去吧,元辰也好陪她一起外头走走。”   许悠这会儿倒是没多想什么,觉得这个安排倒也合适,便高兴地点点头。罗元昊看着她的笑脸,嘴角微扬,他就不信他抓不住她的心,总有一天她会心甘情愿地嫁给他。   刚回到兰宛,郑玲便迎了出来,倒是有些讶异于两人是一同回来的。   “我与大爷在半路遇上了……”许悠忙解释道。   郑玲笑了笑,倒是没太多在这上面介意,说:“元昊,正有事儿要找你,悠儿,你也回来得正好,也得告诉你呢。”   这事儿还与大爷和她都有关,什么事?看起来姐姐的脸色挺认真的,像是件大事儿。   这会儿,许悠看见了许嫣正从屋里走了出来。   “二姐,你过来啦?”许悠开怀一笑。   “自从北凌城回来,我倒是大部分时间在大姐那儿,每次偶尔到罗府就见你调皮的样,给玲表姐惹了不少麻烦吧?”许嫣微瞪了许悠一眼。   倒是郑玲笑笑:“哪有的事,悠儿在这儿帮了我不少忙呢,可惜要有段时间见不到她了。”   许悠一愣,没听明白她这话里的意思,连带边上的罗元昊也一样,面色微微一怔。   许嫣接口道:“爹回汀州了,昨儿个已经到了。”   “什么?这么快?”许悠倒是意外,这些日子在罗家住得舒坦,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父母居然已经到了汀州了。不过,许悠也有些惭愧,这些日子住在罗家,似乎都没怎么念过自个儿的父亲和母亲,兴许是从小住在姨妈家的关系吧,才让她的心里对父母都没存什么感情吧。她确实不孝,甚至母亲在她的脑海中,快要忘了长什么样了。   不过这些心思自然不能讲出来,她接口说:“表姐,那……”   许悠还没说完,罗元昊倒是开口:“不是说任职的事要延到年底了吗?这会儿怎么提早这么多时间?”   许嫣解释道:“这回父亲是临时过来一趟罢了,好像也有些公事要找汀州这边的府衙交办,再说,年底也要正式回汀州了,趁着空闲就来汀州,顺便把老屋子打理一下,等年底回汀州后可以方便居住。所以这次呀,母亲和姨娘也一起来了,娘也是许久没回祖母家了,这次也是顺道回来看看,大概他们会小住几日再回北凌城。”   许悠哦了一声,张氏会跟着父亲一起到汀州倒不奇怪,倒是这次自己的姨娘会一起跟来倒是意外的,听说往年父亲也会带着张氏一起回汀州的,但姨娘没有一次是跟着来的呢。   “原来如此,那你们姐妹俩是要回去看看父母了。”罗元昊转过头看了一眼许悠。   “是呀,悠儿,听父亲说,姨娘是因为念着你,这回居然也要求父亲带她回来汀州呢。”   许悠笑笑,心里有些感触,母亲陈氏表面上看着对她不怎么样,其实心里还是念着她的吧。她不由有些惭愧,这大半年跑来汀州,压根都没念起过她,实在是有些不应该。   许悠又想起,等到年底父亲正式回到汀州,到时她也肯定会住回许家了吧,为什么她却有些不舍得呢?是因为谁?是绣坊,是姐姐,是元惜,还是因为大爷,嗯,也许还有二爷?   许悠心头一跳,好像有些什么心思,她遗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回家   许悠也是些许日子没有见到许父和许母了,这会儿跟着姐姐许嫣一起回到许家,反倒有些陌生感了。其实这种陌生感也不意外,她从小就在姨妈家生活,与自己的娘亲倒是没待上多少日子,有些感情疏远倒也属于情理之中的事,严格说起来,她对于罗老夫人的感情,甚至是高于自己的母亲陈氏了。   其实许力是汀州人士,在汀州自然也有老屋,只不过他去了北凌城以后,这老屋也一直空关着。这回他是特意找人打扫了一下,但看上去还是有些脏乱。反正离正式回来还有些时日,许力倒是安排了人好好修缮一下。   这回许力回汀州,兴许是因为两个女儿在汀州的关系吧,倒是带着妻子张氏和妾氏陈氏一起来了。   许悠跟着郑玲的边上进了屋,见了父亲和正妻张氏,见礼之后便是坐下聊了些家常。记得许悠跟着许嫣来汀州时已过了大半年的时间,那回还是秋天,过了一个冬天,又隔了个春天,这会儿已在盛夏之时了。原本每年许嫣来汀州不过小住二个月就会回去,今年算是比较长的了,这母女相见,自然是亲热,话也就多了些。   趁着许嫣与许力和张氏聊天的空隙,母亲陈氏和许悠也说上了话。   “这些日子没见你,倒是长得更加圆润了一些。”陈氏眯着双眼打量他这个女儿,本来她就长得水灵,这会儿是越长越有味道了,虽说也就大半年不见,变化还是挺大的。   圆润?意思是说她长胖了?许悠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蛋,好像是有些肉了,没办法,在罗府好吃好睡的,大概就长胖了吧。   许悠呵呵笑笑,道:“姨娘,哥哥和嫂子怎么样了?哎,对了,那个孙月怎么样了?”   她倒是还能惦记着这事儿,陈氏想起许衡就不免摇头,因为这事儿他没少让他父亲责骂,再加上李兰整天以泪挂面的,后来连张氏都有些埋怨他了,那段日子他可真是在劈头盖脸中度过了,她在旁边看着都觉得不好看。   陈氏努了努嘴,道:“没让她进门。”   “那娃儿呢?”   “带走了,你爹没让认祖。”陈氏撇了撇嘴,这事儿也凑巧,原本孙月能找上门就是因为替他生了个孩子,想着许力一定会因为孩子而同意她进门的,谁想到许力的门第观念这么强,竟连孩子也不肯认。可也巧了,那会儿李兰居然给怀上了,老爷子就更不可能再考虑接受孙月和她的孩子了。   “听说嫂子生了个男孩?”许悠不由賛他感到高兴,反正对于那个孙月,她也并不喜欢。   陈氏点点头,倒是没多大兴趣谈别人的事,这会儿倒是许力把话题转到了许悠的身上,打断了两人的话题。   “悠儿在罗府也住了些时候了,是不是挺调皮的?”许力道。   许嫣替她回答,不免抿嘴一笑:“有她在,罗府里还热闹些了,那回听元昊表哥说起,倒是希望悠儿能长住在罗府了。”   许力哦了一声,似乎显得挺高兴的,道:“这么说来,悠儿没给别人添麻烦,我就放心了。不过,她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住在罗府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   “成为罗家的一份子,就会名正言顺了。”陈氏这话说得隐晦,但是意思却是表达得极为明确,许力其实也是听出来些意思,但他并没有表态,只是抿嘴微笑,瞧了许悠一眼。   许悠低垂着头摆弄着自个儿的手指,能看到她脸颊边的粉红,陈氏的眼角不由有了笑意。   许悠呢,其实心里头有些七上八下的,如果单就罗元昊这个人来说,嫁给他,她倒并没有什么不乐意的,只不过他的身边有太多的女人……她不由暗暗叹气,有点拿捏不定自己的心了。   聊了一会儿后,许悠便到了屋里,母女俩也自有些单独的话要说。   “悠儿,我刚听你二姐说了,罗大爷对你不错?”陈氏拉着女儿坐下,问候道。   许悠倒也坦白,笑笑,说:“姨娘,罗大爷待我确实挺好的,其实不止是大爷,罗老夫人,还有元惜、二爷,他们都待我不错。”   陈氏哦了一声,关注点倒并不在其他人身上,仍然把话题落在了罗元昊的身上:“我听着,觉得罗大爷对你有那层意思,刚刚在客厅的时候,你二姐说的,可都很明白了。前面我试探了你二姐儿的话,她说你表姐郑玲好像对这事儿也不反对,既然你俩姐妹感情好,将来你嫁到罗家,日子也好过。”   姨娘这话的意思,是想让她提早嫁给罗元昊吗?   许悠努努嘴,故意道:“二姐这话也不一定就是这个意思吧,他只说想我长住罗府,也不一定是说要嫁给罗大爷,那也可能是二爷吧?”   许悠不过是随口玩笑话,心头倒真的是一跳。这个念头从来没有想到过,不过是刚才随口的戏言,竟让她对这个念头有了些怀疑,不由神思有些发散了出去,不过很快被陈氏拉了回来。   “乱扯什么,你爹早和罗老夫人约定过的,你要嫁的是罗大爷,这还能换人不成,这哪像话。”陈氏连忙打断了她,说,“再说了,罗大爷才是罗家的主心骨,将来罗家的家产都会是他的。你要嫁就得嫁给罗大爷,虽说过去是做侧室的,但是将来跟着罗大爷一定是衣食无忧的,而且对我们许家也有益。要是你跟了罗二爷,名份上也不会差多少,而且今后分了家,他兴许什么都得不到,过日子定然是跟了罗大爷才好的。”   陈氏在这层面确实没有说错,就算是罗二爷现下未娶,罗老夫人也早已定了曾家的女儿,她就算嫁给罗元辰,也定然是妾室,两相比较下来,自然是嫁罗大爷更好些,毕竟将来的家产一定是他继承的。其实她刚才也不过是随口的玩笑话,陈氏也看得出她这是随口乱说,当下也就没在意,继续和她说着关于罗元昊的事儿。   不过,许悠并不在意这些,富贵与否不是关键。她挂念的是另一层:“姨娘,罗大爷身边的女人不少,也不在乎多我一个。”   陈氏却不然,道:“不然你还想独占一个男人么?这世上有几个男人只娶一个女人的,还不是一大屋子的女人一同侍候的?只要他疼爱你,你管别人呢,只管好过自己的小日子就好了。”   许悠想想这道理也对,心里突然释然了,对于之前的顾虑有些减少了,对于嫁给罗元昊这事儿,心里头似乎也更坦然了。   陈氏又与她说了许多,大抵的意思是让她好好与罗大爷相处,反正许悠是听出了她的意思,想让她早些嫁去罗家吧。不过,许悠倒是再想多自由两年,只是这话说了出来便遭到陈氏的反对,免不了又是一顿唠叨,许悠只好闭了嘴。   这一天晚上,许悠自是在许家过了夜,第二日便与陈氏去街市逛了逛,买些小东西。母女俩其实也从来没有在一起逛街,许悠觉得自从自个儿记忆失去之后,对母亲的感情也变得很淡,心下也觉得有些愧疚。虽说从小她被父母扔在了原城长大的,但是到底是生养的母亲,总觉得是自个儿的不孝,所以趁着今天这逛街的机会,倒是给陈氏买了不少的东西。   陈氏这头呢,好像心情也不错,东逛西逛的,也挺有兴趣。这倒也不是说别的,常年住在北凌城,这回也是许久没有回到江南了,见着江南的物品自有些亲切感,所以两母女这一逛就是好几个时辰了。   陈氏这会儿进了一家胭脂店,左挑右选的折腾了些许时间,许悠倒是没太大兴致,她本来就对这些不太感兴致,便信步走出了店门等候陈氏,随意地瞧着街上摊贩。   隔了好一会儿,许悠终于瞧见陈氏出现在了店门口,她正打算迎上去的时候,却见陈氏似乎看到了什么人似的,脸色有些慌张,突然又退回了店里避了去。许悠微微迟疑,瞧母亲这模样,似乎是在躲避什么人,顿感奇怪。陈氏跟随父亲离开汀州已有十余年,在汀州可说没什么相熟的人了,这会儿会是什么人让陈氏需要躲避的?好奇之下,许悠转目扫射,倒是无意间见到了一个人,便是玉娘是也。   玉娘却是四处张望,似是在找什么人。许悠心里一顿,瞧着玉娘站立的方向,再瞧瞧刚刚陈氏躲避之前目光的方向,难道玉娘是母亲想要避开之人?可是,据她所知,母亲从来没有与罗家的人有过正面接触,应该是不可能识得罗家的任何人的,还是她猜错了?   “玉娘,你在找人吗?”许悠迎了上去。   玉娘这回也瞧见了她,迎上来热情地打了招呼:“哦,好像瞧见个熟人。唉,我眼神也不好,可能看走眼了。咦。对了,悠儿,你怎么在这呢?”   许悠笑了笑:“与姨娘出来逛街呢,她这回正在店里挑胭脂呢。”   “哦,是听到许大人过来汀州了,这几天是住回许家了吧?”玉娘道。   许悠点点头:“昨儿个晚上是回了许家了,不过老宅子还没有清理好,今儿晚上还是会回罗府的。”   “原来如此,哦,不打扰你们逛街了,我也得早些回去了。”玉娘说着,笑呵呵地便与她告辞了。   许悠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角的余光又撇向那店门口,可以隐约看见母亲陈氏的身影,而她的目光正随着玉娘的身后,这让许悠不由心里生疑。很显然,陈氏要躲避之人正是玉娘,而玉娘刚才的言语也显露她看见一个熟人,那么她的猜测就是没错的了,只是,母亲和玉娘到底是何关系,母亲又为何要躲她呢?   许悠没有想通,倒是陈氏这个时候出了店门,脸色似乎不是太好,只说:“也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   许悠点点头,乖巧地什么也没有问。   另一头,玉娘心里头揣着心事,回了罗府的第一件事便是去见了罗老夫人。   “老夫人,我有件要紧的事要与你说。”玉娘的神情格外的严肃。 作者有话要说:   ☆、发现   罗老夫人本是坐在桌前品茶,看到玉娘如此气急败坏地进了屋,语气还这样的严肃,不由皱了皱眉。   “很少见你这么沉不住气的,怎么了?”   “是…… ”玉娘欲言又止,下意识地环视了一下边上侍立的丫鬟。   罗老夫人自然明白了她的意思,示意边上侍候的人退了下去。   玉娘见人都退了干净了,压低了声音,道:“老夫人,今儿我上街,瞧见她了。”   “她?”罗老夫人显然没能反应过来玉娘这话中的意思,道,“哪个她?”   玉娘道:“就是当年的那个……她呀……凤……”   罗老夫人果然不再沉静,茶水洒出了杯子都未能自知,脸色一僵,颤声道:“你说的是……她?”   玉娘连忙点头,道:“刚才在街上,我也就扫过一眼,人就不见了,可是我可以很肯定的是我看见的那人就是她,她那双眼睛,我一瞧便识得,忘不了。”   罗夫抓住玉娘的手,道:“玉娘,你说……元芷……当年元芷失踪的事,会不会与那个……她有关?”   “老夫人,当看您就这么怀疑着,所以这些年不是一直想找到她吗?”玉娘叹了口气,“咱们找了这许多年,始终也没有她的影子,原以为她早已不在汀州了,可今儿我又瞧见了她,难道这些年她都还留在汀州不成?”   罗老夫人情绪似乎有些激动,好不容易才把自己的心绪稳定了些,道:“玉娘,再派人去找,一定要找到她,我……我要知道元芷的下落,所以,一定要……”   玉娘连忙走近她,抚着她的背安慰了她一阵,道:“老夫人,我知道你心里的愿望,我这就派人去找。”   罗老夫人深深地吸了口气,感到自己的心尖都颤得发疼,搁在桌上的手指也微微发着颤。   许悠与母亲叙了许久的话,用了晚膳后便还是回到了罗府,身子也是乏得厉害,回了屋子就把自个儿摔在了床上。   似乎睡了一大觉,迷糊的有些清醒的时候,似乎听到赵婆婆和素梅进屋来,应该是进来收拾屋子的,不过她们说话的声音还是传到了许悠的耳朵里。   “小姐看起来挺累的,这一回屋就睡着了。”那是素梅的声音。   “是呀,就连刚才大爷和二爷在院子里吵得这么厉害都没听见呢,要换作平时,铁定在边上偷听了。”赵婆婆呵呵笑道。   咦,大爷和二爷在兰苑吵架?这事儿倒新鲜,不过她居然睡得这么沉,一点声音都没听见哎。倒是边上这两位,一个婆婆和一个丫鬟,这么轻声的聊天声倒是把她给吵醒了。许悠不由自嘲,倒是没有了睡意,睁着眼睛,索性大方地听着这两位聊天了,居然这两位都没发现她们的主子已经醒了。   “我也是没有想到,二爷今天会这么冲动,直接就冲到兰苑找大爷了。”素梅啧啧了几声。   “嗯,这话有理,平日里见二爷都挺沉静的,这回居然这么沉不住气。”赵婆婆道,“不过今天大爷脾气也不怎么好,两个人就差没打起来了,幸好是少夫人劝着。”   许悠听了倒有些奇了,这是出了什么事了,好像挺严重的样子,看来她是错过什么事了。   两人的对话仍在继续,只听素梅叹了口气,说:“说起来二爷也不知道怎么了,其实我听着是挺好的一件事儿,他为什么这么反对呢?”   赵婆婆似乎也挺认可素梅的话,说:“我也觉得是啊,那边的生意要是真能做起来,那还不是银子赚得多多的事啊。我老婆子虽然不懂做生意,可也听得出来那是个机会呀,就不明白二爷为什么这么反对。”   素梅点点头,道:“嗯,不过大爷这回像是铁了心一般,非要插手那个生意,好像刚听他们说的,大爷这头都与那边儿的人接过头了呢,我看哪,这事儿准成。”   赵婆婆道:“那你说,这事儿会不会成?你瞧二爷前面也说了,投这么大的资金,他是绝对不同意的,这银子绝对不会从库房拔出来给他。”   素梅笑了笑,说:“赵婆婆,你在罗府时间还短,有些事情也不定清楚。我问你,这罗府能说上话的人是谁?”   赵婆婆似乎想了想,道:“罗老夫人呗。”   “对呀,就是罗老夫人,你说罗老夫人最疼的是谁?还不是大爷么,大爷在罗老夫人耳边多磨几句,罗老夫人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赵婆婆摇摇头,道:“我倒不这么认为,这事儿和一般的事儿不一样,那是关乎生意上的事。罗老夫人平时是挺偏着大爷的,可是在关于罗家生意的事儿上从来都不发什么言的。但是,这家里不还有老爷子么?老爷子虽然中风不能管事了,可点头摇头还是可以的。”   素梅却表示反对:“婆婆,你怎么就没从他们刚才的话里听出味道呢。刚大爷不是说,这事儿他问过老爷,老爷没表示反对呢。所以,二爷这回就有些奇怪……”   赵婆婆似乎也挺认同的:“是啊,要是老爷也同意这事儿,我瞧着二爷最后也只好同意吧,毕竟大爷才是正主啊。”   许悠睁大了眼睛,两人的对话她这回算是听明白了,也就是大爷看中了一个生意的机会,而且还取得了老爷子的同意,但是二爷却极力反对,甚至反对得极为强烈,都不顾时辰得冲到兰苑来说事儿了,这确实有点不像他平日里沉稳的性子。这会儿,许悠不免生疑,究竟是什么样的生意机会,让二爷如此反对激烈?   偏偏这个时候,素梅又开了口:“婆婆,我是不懂这些生意上的事儿,你说会不会这个生意真的有风险?按理二爷也不会有银子不想赚的呀。”   赵婆婆似乎沉思了一会儿,回答道:“你这话是有些道理,二爷可是很能干的,识人又准,生意上的眼光也是很独到的,他反对……嗯 ,难道是真有什么风险?”   素梅被赵婆婆的话倒是有些感到害怕了,连忙说:“这……这是不是真的呀?那怎么办?”   赵婆婆笑呵呵地说:“我也是随便猜猜的,你想开矿这事儿,怎么听都是会赚钱的,我想二爷这回应该是多虑罢了。”   素梅似乎也松了口气,两人毕竟也是下人,听到些事情就碎碎嘴的份,也不会有多大念想,接着便又拉起了家常,哪屋哪院的一些新鲜事儿,聊得倒是起劲。   许悠听到最后,倒是真的心里一惊。倒不为别的,就为开矿这两个字。先不说别的什么,就单从罗氏的家业来说,一直都是做布庄的生意,最多也就是涉及绣业,开矿这种事儿,与自家的产业差得太远,相当于是投资一个完全新的产业,在没有十足的把握前就把大资金投入下去,确实不是一件理智的事。只是,罗老爷身经百战的,怎么会也答应了下来呢?生意上的决断,这自然不在许悠的能力范围下,毕竟她并不擅长于此,但是她却因此想起了一件事。   记得当时裴百里说过的计划中,应该是这样的一个过程。之前已出现过的事,有人混进了劣质的染剂,让那些要送进皇宫的货品里出问题,让罗家遭到问责,毁其名声。不过那次幸好是被她提前获知,罗元辰已做了处理,估摸这事儿他们也发现了没成功,现在便开始了第二步的计划。如果裴百里计划没变化的话,接下来他们会诱使罗家投资新的产业,然后当罗家真的注入资金之后,才会知道这只不过是他们设下的圈套而已,到时便会血本无归,导致资金周转困难。再接下来,他们就应该利用罗家下一次给宫里送货的时候,让那些布出问题,然而资金周转的困难导致罗家必然会想办法去解决这个困境,再之后便会让罗家的人接触那个什么红叶帮,那么顺理成章的便成就了罗家通敌的罪名。   许悠暗自深吸了口气,这么看起来,二爷如此反对这件事情,根本也是意识到这件事情了,那么他会反对,主要也是因为裴百里的计划了。许悠心里不由有些埋怨,为什么他明明发现了,却没有告诉她呢?难道他是想一个人来处理这个麻烦事儿?   不过,许悠却有另一头的心思,既然她已经知道了这件事,那么,没道理就置身于外,这事儿可是关乎罗家和许家的命运,她也得想想办法,看如何阻止才对。   这事儿,许悠自是放在心里头了。眼下,大爷和二爷还为此事僵持着,许悠暂时觉得二爷还能撑得住,只要银子还在二爷手上没有拨出去,这事儿兴许还有转机,心里也就稍稍安了些心。   倒是没有想到,在这当口,罗元昊没有忘记约她去骑马的事儿,隔着第二日便提出了这事儿。曾敏雪这头似乎对于能与二爷一起去骑马也挺高兴的。   这会儿,许悠正苦恼该穿什么衣服的时候,罗元昊却主动给她送来了一套骑装。 作者有话要说:   ☆、骑马   既然是罗元昊送给她的衣服,许悠自然也没有拒绝的理由,高兴地便接收了下来。待得素梅帮她换上衣服之后,却见她神色有些异样,似乎还暗自嘀咕了什么。   “我穿上不好看么?”许悠在镜子前打理自己,双眼瞄了素梅一眼,问道。   “啊,不是,挺好看的。”素梅连忙笑了笑,似乎有意在掩饰自己。   许悠不免心里暗自嘀咕,便在这个时候,郑玲过来了,她便迎了上去。   “姐姐,你不随我们一起去玩么?”许悠笑道,在她看来,郑玲总是在屋子里太过于安静了,要是能出去活动一下反而是好的。   郑玲摇摇头,道:“我年岁不小了,骑马这种活动不适合我,还是你们去吧。”   素梅却在边上不知深浅地插嘴道:“少夫人哪里年纪大了,以前您骑马的时候,那姿态……”   素梅说了一半硬是把话给收了回去,缩了缩脖子,低下头不敢再多说,她是收到了来自郑玲的瞪视,而且那目光是含着些愠意的,显然这冲口而出的话让郑玲有些不悦了。   显然,素梅这话是失言了,郑玲似乎是不太愿意提起这些事情,所以素梅这端口无遮拦,惹得她不怎么高兴了。确实,许悠听到这话的时候,确实有些意外。表姐会骑马,听这话隐藏的意思是她还骑得非常不错,这算不得什么秘密,可表姐却不愿意让人提起,她这心态未免有些奇怪。   郑玲很快恢复了笑容,走近她,似乎注意到了她身上的衣服,轻轻抚了抚她的衣领,道:“你穿这身,很好看。”   许悠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又抬起头,道:“是大爷帮我准备的,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穿什么衣服呢。姐姐,你知道的,我其实没骑过马呢。”   郑玲笑笑,说:“有大爷陪你们去,不用担心。”   许悠笑着点点头,却在郑玲转身之际,分明看见她眼眸中那一抹浓浓的哀伤。   姐姐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这么奇怪?许悠心里扬起一抹好奇,低下头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心里倒有些不安定了起来。   不过,没有太多时间让她想太多,是时候出发了,曾敏雪过来了,是时候出发了。   但是,令许悠意外的是,今儿除了大爷,二爷和曾敏雪以外,还多了两个不速之客,竟是与她不怎么对盘的顾氏姐妹。   原来,听说他们要去郊外骑马的事后,顾蓉珍便緾着大爷要他也带她们姐妹俩前去,而大爷一开始是没有答应,但是经不住她的纠緾,最后他还是答应了下来。   很快,一行几人便到达了目的地,挑了几匹看起来还不错的马。   “许悠,听说你不会骑马?我的骑术可是很好的呢。”顾蓉安扬着笑容问她,眼神中尽显得意之色。她自然有这资本来骄傲,过去几年,二爷可是教过她骑马的,在这一点上自然要胜过许悠许多。   许悠哪里听不出她语气里的尖酸,倒也不生气,笑笑,说:“确实没怎么骑过马,不如你教教我?我学习能力挺好的,所以你一定能把我教会的。”   这话的言下之意就是,我若学不会,就一定是你顾蓉安教的不好,没有本事,因为我的学习能力是很强的。顾蓉安自然是听明白她这话中之意了,脸色一僵,便不说话了。   两个姑娘这边斗嘴,这会儿已经准备好了马,牵了过来。   先是两位爷挑了两头看起来不错的马,骑着转了几圈,来了个小小的比赛。大爷和二爷的骑术都挺不错,不过最后还是大爷占了先,虽说许悠不懂骑马,但还是看得出二爷是有些故意让了大爷。   两人下了马之后,罗元昊便走向了许悠,道:“悠儿,要不要试一下?”   “我……好呀。”许悠点点头,罗元昊则扶着她上了马。   “老二,你不如也教敏雪骑马吧。”罗元昊回过头对罗元辰说道。   不过这回顾蓉安可不怎么高兴了,嘟着嘴道:“二爷,你不是答应教我的么?”   “你刚才不是说你会骑的吗?还说要当我的师父的呢。”许悠不忘在这个时候故意调侃了她一下,果然她的脸有些涨红,却是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刚才这两位姑娘的斗嘴之言,罗元辰自然在边上听得清楚,当下不由扫了一眼已经坐在马上的许悠,收回眼神,顺手拉过了马,说:“曾姑娘,上马吧,我带你走一圈。”   顾蓉安撇撇嘴,有些堵气地对顾姨太说:“姐,我们俩自己骑吧。”   许悠抿嘴微笑,转过头自与罗元昊学习骑马了。   原本,许悠以为自己上了马以后会手足无措,毕竟是从来没有骑过马的人,不过没有想到的是,稍微调整了几下以后,居然也是得心应手了,虽然说还不怎么会骑马,但也绝对不像是一个第一次上马的人。这点连罗元昊也这么赞她,说她学习能力真的很快。   一圈下来后,顾蓉珍就骑着马到了罗元昊的边上,意思是想要与他赛马玩。罗元昊原本是没有这个心思的,不过顾蓉珍却撒娇着,有些黏乎。   “大爷,你就与顾姨太赛一回吧,我自个儿在边上慢点骑着玩玩,不碍事的。”许悠开口劝道   罗元昊见她这么说,便答应了下来。   罗元昊和顾姨太赛马离开之后,顾蓉安便骑着马慢悠悠地来到了许悠的边上,道:“其实以前每年大爷和二爷都会来这边骑马,每次我和姐姐都会一起来,所以我们的骑术才会这么好呢。”   许悠笑笑,不置可否,这些事情无所谓拿来与她炫耀。   顾蓉安瞅了她一眼,指了指她身上的衣服,道:“大爷这是把当年送给少夫人的衣服,又转送给你了吗?”   听闻此话,许悠倒是一震,不自由主地低下头看了看自个儿的衣服。这身衣服竟是表姐的嘛?为什么罗元昊会拿着它来送给自己?还是这只是巧合,衣服的样式一样罢了?她记起来,前面出门时,素梅看见她这身衣服时的异样,还有表姐的眼神也是那样……   许悠发怔的目光落入了顾蓉安的眼里,她轻蔑地笑了笑,道:“你知道大爷为什么对你这么好么,唉,还不是因为你有你表姐的影子么。”   许悠微微侧过头,凝目看向她。   顾蓉安笑了笑,继续说:“少夫人恨大爷,你知道为什么?其实在我姐姐进门前,大爷和少夫人是很恩爱的,可是,大爷说少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是别人的,然后,逼着她把孩子打掉了,结果,证明大爷错了,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大爷的。”   许悠如被铁捶一击般,心里闷闷的,如果按顾蓉安这般说法,表姐可是受了天大的委屈,那么她恨罗元昊也是事出有因的,只是,罗元昊为何会有这样的误会,这难道就是表姐对大爷冷淡的原因?许悠不由回想他们两个的种种,如果套上这般原因的话,倒是一切都好解释了。   顾蓉安自顾自地继续说:“大爷想挽回少夫人的心,可是少夫人这么些年来一直就是这样不冷不淡的。你呀,身上真的有少夫人以前的影子。你知道么,少夫人以前也和你的性子一样的,可自从那件事情以后,她就变了。你瞧,大爷见到你以后,就把你当成过去的少夫人。”   顾蓉安这个人虽然平时嘴巴里的话不怎么好听,也总是喜欢在她面前摆出骄傲的姿态,但是却是个直白的人,说的话大部分都是大实话,所以,今天她这么说,应该都是真事,还有一些事,是她亲眼看见的,经顾蓉安今天这样的一袭话后,便都是说得通的了,所以她相信这确实是个事实。难怪表姐和罗元昊的关系看上去这么奇怪,表姐甚至不在乎对他的感情,原来竟是这样的一个过往么?   其实,顾蓉安只说对了一半,恐怕罗元昊不但是把她当作了表姐的替身,还拿着他对她的好来刺激表姐,想与她回心转意吧。许悠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心里不由一凉,回忆了些事,都似乎有这样的影子。   许悠的思绪突然有些苍白,其实在听到这些话后,她应该感到难过的,毕竟自己未来要嫁的男人只是把自己当作一个利用的工具,一个可有可无的替身,可是她的心里却没有想像中的伤心,反而有一种奇怪的释然感。   顾蓉安侧目看她,见她眼神涣散,不由嘴角微扬。她讨厌许悠,讨厌所有的人都对她好,所以今天把这些真正的事实告诉她,她就是要看到许悠伤心难过的样子,还有……   顾蓉安趁着许悠不注意,拔下了头上的发簪,偷偷地扎向了她所骑的马尾。   随着马儿剧烈的嘶叫声,马儿带着许悠发狂似地往前飞奔…… 作者有话要说:   ☆、真心   这马儿一惊,自然是不顾一切地往前跑,许悠这会儿还处在心思飘散中,这马儿一跑直接把她拉回了神思,把她吓了一大跳,幸好手上还拉着僵绳,才算没有摔下马。不过,毕竟也是不怎么会骑马的人,这么一来确实有些惊险了。   顾蓉安本还在得意之中,却听到她的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却见罗元辰不知道何时转了回来,骑着马朝着许悠的方向追去。   “二爷……”顾蓉安叫了他一声,可是他早已闻而不听,自顾自地往前追去,那情急的模样是显而易见的。   顾蓉安有些恼怒,原本只是想让马惊吓之后直接把许悠给摔下马,可没想到许悠居然没有摔下来,倒是二爷还急吼吼地追过去救她。不过她心里倒也笃定,刚才看许悠的脸色不佳,前面那段话应该是刺激到她了,而且现在这马疯了一样的往前跑,她就不信许悠这个不会骑马的人能稳稳地坐在马上不掉下来,就算二爷追过去,也未必能让她安然无恙。想着,顾蓉安自又扬了唇,一副等待看好戏的心态。   除了顾蓉安以外,还有曾敏雪,此刻的心情也有些复杂。刚才罗元辰好不容易和她说了几句话,突然他就抛下自己飞奔而去,虽然她不太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看他急着从她身边跑开的情急模样,让她心里有好一阵不太舒服,握着僵绳的手掌也不由自主的渐渐握紧。   再说许悠,这马儿也不知道受了什么惊,一个劲儿地往前跑,她用了全身的力道把自己稳住在马上,可是毕竟才是初学,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眼看就要从马上掉落下来了。果然,没多久,她真的没能稳住自己,从马背上翻了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罗元辰追到了她的身后,一个纵身过去接住了她。许悠可以很清楚地感觉到他的手臂枕在她的身后,着地的那一霎那,是他的手臂撞到了地上,硬生生地发出“咔”的一声。   “悠儿,你怎么样?”耳边传来罗元辰的问候声。   虽然摔下地的时候是由二爷撑住了她,但她还是很不幸地被地上的碎石刮到了额头,应该是见了血,有些发疼。   “我……。”许悠下意识地捂了下自己的额头,有些疼,但是似乎不严重。   罗元辰将她扶起,在路边挑了块石头的地方扶着她坐了下来。刚才马儿一路狂奔,早就跑出了马场,这里也不知道是哪块地方,倒是有些僻静,那发狂的马儿也不知道现在跑到了哪里去了。罗元辰看了看她,除了额头上擦破了点皮以外,其他地方看起来还好,不由稍稍安了些心。   许悠确实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有点吓懵了,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实话说她都还没能反应过来,人就已经摔在地上了,幸好有二爷及时相救,她不由将感激的目光投向他,当下便注意到了他的胳膊。   “二爷,您受伤了么?”见罗元昊举臂有些困难,她不由有些担心,轻抚他的手臂。   可是,罗元昊却没有在意自己胳膊的问题,反而把注意力放在她的额头上,从袖子里拿出一方手帕,轻轻地为她拭去额头上的血渍。   “总是这么不爱惜自己,要是这一摔把身子摔伤了,那怎么办?”罗元昊有些埋怨的语气,但分明带着些疼惜。   “我……我不知道这马会跑……”许悠低下头喃喃道,其实说实话,她到现在也没搞清楚,这马怎么就突然发起狂来了。刚才她明明和顾蓉安好端端地说着话来着,难道马也听到她们的对话,然后为她打抱不平了?   许悠想到这个荒唐的理由,不由扑哧笑了起来,倒是把罗元昊给惹恼了,低声斥责她:“你居然还笑得出来,你知不知道如果你受了伤,我有多担心?你为什么就不知道危险呢,谁允许你一个人骑马了?你不知道你不会骑马吗?你不会骑马,又没有人在边上陪着你,你就不要坐在马上面,这多危险。”   说了一半,他突然又意识到些什么,面带自责的表情,说:“不,是我不好,我明知道你不会骑马,就不该去陪着曾敏雪,我该守在你边上的……”   许悠呆呆地望着罗元辰,其实他说的什么话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能感觉到他此刻内心的焦躁和自责。在她的脑海中,第一次出现了这样的一个疑问,好像一直以来,二爷都在边上默默地呵护着她。   许悠发呆的表情再一次让罗元昊担心起来,他靠近她,扶着她的肩膀,柔声道:“我刚才……我刚才是不是吓到你了,我不是……你怎么了?”   他局促的语气完全失去了往日的沉静,连他自己也被震住了。好像她在他的心里早已经不是远房表妹这么简单了。她的一颦一笑早已倾注到了他的心里,也许过去他曾经怀疑过自己是不是把她当作是当年的苏乐儿,但是现在他可以很肯定的看清楚自己的心,他心里关心的就是许悠,就是他面前的这个女孩儿。   “二爷,我……我没事。”许悠缓缓回过神,对他笑了笑,便是凝目对上了他的眼眸,似乎想明白了些什么。   “可惜,马跑了。”许悠转过脸,望着刚才那匹丢下她自己跑掉的马,一脸无奈。   “它这么不听话,不要它也罢。”罗元昊学了她的口气,两人不禁相视而笑。   罗元昊将她扶上了他的马,他也上了马坐在她的身后,将她环在他的怀里,拉住了僵绳,缓缓地往回走。   许悠突然有一种感觉,每一次在罗元昊的身边,她都可以得到这样安心的感觉,这才是她想要的依赖,不是吗?刚才听到顾蓉安谈及罗元昊的时候,说起的那些事,她确实有一度的心凉,但除了心凉之外,好像也没有想像中的难过,其实对于罗元昊,她究竟是存着怎么样的感情?许悠想了想,大概也就是因为知道自己未来要嫁给他以外,别的没有什么太深的感情吧。记得曾经有一度,她对大爷也产生过好感,但是如今想起来,真的只是好感罢了。   她不想嫁给罗元昊?这个从来没有在她心里动摇过的心念,竟在此刻渐渐发了芽。   回到马场的时候,罗元昊也跟了上来,自然一眼便看到了她额头上的血渍,不由皱眉:“悠儿,怎么搞的?”   许悠倒是坦然,笑了笑,带着些调皮的语气,说:“这马儿太皮了,跑了,所以我不要它了。”   说完,她还不忘偷偷瞅了一眼罗元辰,后者回看了她一眼,有些默契地微微抿嘴。   许悠挂了彩,二爷的手臂也有了些许受伤,这骑马也自然被中止了。   不过,顾蓉安倒是挺高兴,因为二爷居然走近了她,却不料,二爷这一开口,就如一盆凉水浇在了她的头上。   “蓉安,我知道你骑术不错,那些马确实也不入你的眼睛,可是你也不需要用一些极端的手段让马跑得更快。”   罗元辰的言下之意已经非常明白,刚才她动的手脚,他看得一清二楚。顾蓉安心里有些郁闷,刚才明明他就在教曾敏雪骑马,怎么就会看到她动的手脚,分明就是一直注意着这边。顾蓉安还没有天真到以为他注意这边是为了注意她的,这一转头,她又把许悠给恼上了。   “二爷,我没有……”她可不想承认。   “别老是针对许悠。”罗元辰把话说白了。   “二爷,那是因为我对您……”顾蓉安轻咬下唇,终于鼓起勇气想把话说挑明。   “就算她离开了,你也不适合我。”罗元辰抛下了这句话便越过她往前走了,这一路他一个人,没有与任何人相伴,不过他没有让许悠离开他的视线范围。   顾蓉安听着他的话,气得差点就要哭出来了。他这话再明显不过,也就是她的意图早被他看得清楚,而且还这么不给面子的当面下她的脸,明确的告诉她,他是不会要她的。她喜欢了二爷这么久,现在居然换来他这么无情的一句话,甚至这话还这么直白,不带弯,这让她情何以堪,她的眼眶中不由噙了泪花。   不要,她才不要这么轻易的放弃了二爷,哼,她一定可以把他夺回到自己身边的,顾蓉安暗下决心。   这些天,许悠也忙于两头走。父亲似乎把公事也办得差不多了,这两天又要动身回北凌城了,母亲陈氏每次见到她都只叮嘱她要如何在罗家好好的,当然最多的还是教她如何接近罗元昊。   “姨娘,我不想嫁给罗元昊。”许悠突然的表态,着实让陈氏吓了一跳。   “不行,这已经是定了的事儿,你可别给我出花样。再说了,这事儿由不得你,父母之命,你就给我好生待在罗家,别的心思不准有。”陈氏是怒了,这语气自然也不好。   “姨娘……”许悠有些不甘心。   “你现在什么也不用多想,这事儿现在谈还太早,你先好好在罗府住着,等着我们回汀州,没事儿呢就回咱们许家老屋帮着打理打理啊。”陈氏不客气地打断了她,也不坚持和她争辩什么,算是先稳住她再说。   对于陈氏来说,倒是没有想到一直以来都顺从她的女儿突然在这么个重要的事儿上有了逆反,虽然她倒也不担心这父母之命她能抗拒得了,但是也怕节外生枝,便有了心思想要加速这件事儿的达成。反正很快就要回汀州了,等年底回来的时候,她得尽快催着老爷把这事儿给落实了才能安心。陈氏在心底暗暗下了决心。   许悠哦了一声,确实与罗家结亲一事还八字未有一撇,这边也不再多说什么,不过,心里自是有些琢磨,回头得想些其他法子,若是这事儿真成了就不太好办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关心   许悠虽然只是额头上擦伤了一些,郑玲自然是有些数落,好端端地出门,带了伤回来,免不了说她调皮。其实许悠也很难向她解释这件事的前后因果,甚至她到现在都没有想通这马儿到底是怎么了,不过,好在也就是额头擦伤了一些,倒没有大碍。   回府之后,罗元昊自也是叫人送了些药过来,也过来看了她。   罗元昊面对着许悠坐了下来。   “悠儿,你呀,真该学学你的表姐,总是这么鲁莽,你看今天这得多危险。”罗元昊责怪的语气,“要是换了你姐姐,知道自个儿不善骑马,就会先下了马在边上等我回来了。”   罗元昊理所应当地以为许悠骑的马会突然发狂跑起来,定是她策马不当引起的。   许悠低头不语,是他把她一个人扔在一边的,离开时也没记得要把她扶下马,这会儿倒怪起她来了。   罗元昊见她不语,可能是觉得他的话有些重了,便温和了语气,说:“不过,你学得还是挺快的。我记得你表姐以前也不会骑马,她的马术也是我教会她的。我记得那个时候,她和你一般大,我从来都不知道像她这样的纤纤弱质女子能在马背上表现出如此英姿,我相信你也可以学得和你姐姐一样。”   罗元昊似乎想起了什么,笑了起来:“不过她学的时候就没有你这么快了,一个动作要教好几次。就像今天我教你的那个拉马缰的动作,每次都是用力不均,所以我还特地为她编了一个口决……”   罗元昊在那边温和絮语,和她聊着骑马的事,又把话题回到了她的伤口上,自是关照她要注意的事,其实也算是体贴温柔,不过,在许悠听来,感觉却不太一样了。   若是换了过去,罗元昊这样的温软细语,当是会感动她的,可是正是之前心里得了领悟,才从他刚才的话语中听出了些别的味道。他字里行间都没有离开过郑玲,总是拿表姐的过去和许悠的表现来比较,甚至他说到的今日在马场上教她骑马时的动作,也在他的话语中透露出这些曾经都是他与郑玲经历过的。许悠暗暗叹了口气,顾蓉安终于说对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她许悠从来都是郑玲的代替。   她可以接受他身边有别的女人,可是却接受不了这样的感情。   许悠微微抬眉,笑笑,道:“今天是我不注意,谢谢姐夫。”   罗元昊愣了一下,这一声姐夫听着自然是有些别扭,除此之外,她第一回这么称呼他,似乎有一种想要隔开某些关系的意思。   当下,他有些不太高兴,刚想说什么,却见许悠绽开了笑容,甜甜地朝他身后唤了一声“姐姐,你来看我啦。”   罗元昊只能把要说的话硬生生地给缩了回去,转过身,正是郑玲走了进来。   当下,郑玲看了看许悠的伤势,自是一些问候。   其实,她的伤口没有那么重,不过是一些擦破罢了,先前罗元辰给他的药已经足够了。许悠笑笑,拿出了二爷给她的那瓶药,对着镜子看了看。虽说额头上贴了块白布有些难看,不过幸好只是额头上,应该不太打紧吧。   不过,二爷也受伤了,不知道他的胳膊如何了?想到这里,许悠不由心里有些担心,便趁着人不注意偷偷地溜出了兰苑。   不过快接近楚园的时候,倒是遇到了一个她没有想到的人,杨旭。   “许姑娘,可安好?”杨旭见到她,礼貌的打了招呼。   “杨旭,又来楚园找二爷吗?”许悠客气地回答。其实对于这个人,许悠是有些歉意的,之前一直都对他存着怀疑,甚至把他看作坏人,那次听完二爷的解释之后,再次看到他时,放下那些针对之后,倒也觉得他是个亲善之人。   杨旭腼腆地笑了笑:“是呀,二爷找我过来帮忙,所以……对了,许姑娘,听闻你今天受了伤,可要紧?”   说话间,他收敛了笑容,换作了一脸担忧。   “没什么事儿,不过就……嗯,脸上多了点红的罢了。”许悠指了指额头上,道。   杨旭可没有因为她这么一说就放下那层担忧,看了看她的额头,从身上摸出一瓶药,递给她,说:“这药挺好的,平时我也经常有个这伤那伤的,涂了很好,送你吧。”   其实给她送药的人已经不少了,因此她也不想再多欠一份情,因此,便婉言谢绝:“谢谢你,杨兄弟,二爷已经给我药了,也让大夫来看过了,没多大的事儿,这药你就留着吧。”   杨旭却有些不太高兴,硬把药塞到了她的手里,说:“就算这次用不到,下次也可以用。你这么冒失,难说下回再有个什么小伤,多些防备总是好的。”   说完,他便作揖离去,也不管许悠是不是乐意接受。许悠不禁摇摇头,这个人总给她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对她挺关心的?   许悠耸耸肩膀,反正他也没有歹心,就当是暂时欠他的吧,下回有机会还就是了。许悠把药瓶放进怀里,走进了楚园。   许悠没有想到的是,罗元辰才是真正受伤的主,他的手臂有些伤到筋骨了,要不是她突然闯进楚园,还不会发现这件事,当下,她有些惊慌了。   “二爷,你怎么不找大夫,我帮你去叫大夫吧?”许悠急着就要跑出去。   可想而知,罗元辰既然不想惊动别人,自然不会让她去找什么大夫,一把就把她拉了回来。   “小伤,这些伤我自己能料理。”罗元辰说得轻描淡写。   不过,许悠可不会这么认为,看着他的胳膊,一本正经地说:“二爷,这小伤也能变成大伤的,不能忽视的。你看,我额头上就伤了这么小的一块,你都这么担心,你的胳膊可比我伤得重多了,怎么能说小事呢。嗯……该怎么办呢?要不然我帮你擦药……要不然我……”   突然间,她感觉自己被他带进了他的胸前,让她迫不得已抬起头正视他。   他的眸子深深的,好像想要看透她什么似的,就这样看了她很久,导致她后面半句话说得有些怯意:“那个……我帮你揉……”   说完这句话,她立刻觉察出不对,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   罗元辰仍然这样凝视着她,没有额外的言语。她的举动透着她对他的关心和担忧,她的语无伦次同样透着她对他的真诚,让他的心底徐徐冉起一种感动。她通红的脸颊,让他有些冲动。   “悠儿……”他离得她很近,温软的话语就在她的耳边,和煦的温度让她脸上更加红润。   “啊?”她回应了一声,嫣红的脸带着一丝忧愁,让他更加舍不得放手。   许悠可以感觉到他在她腰部的手的力道又加紧了一些,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她甚至可以闻到他的气息。   偏在这个时候,门外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正是齐斌的声音:“二爷,徐老板过来找您,说是有要事相商……”   他心底微微一悸,不太自然地放开了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这个举动有些越了。前面回来的时候,见到罗老夫人的时候,问起许悠伤势的时候,她随口说了一句差不多过些时候可以和许家订下这门亲事了。   是啊,不管他心里对她有多少感情,她始终都是大哥的,而且她说过她喜欢罗元昊。   罗元辰深吸了口气,缓了自己的心神,道:“我没什么大碍,等下会让齐斌帮我处理的,你放心吧。我有事先去处理,我让人送你回去吧。”   “不用,我……我自己可以回去。”许悠看着他走出屋子,看着他有着明显变化的脸色,其实心里还是免不了有些担心。不过,二爷身子骨向来强,相信应该可以坚强挺过的。她长长地呼了口气,自是心里祈祷他快些恢复。   回去的路上,许悠倒是想起了罗元惜。刚才回来的时候,罗元惜倒是来看过她一回,不过这个粗心的丫头居然把随身的玉佩落在了她的房间,这会儿便打算顺道去还给她。其实许悠也相信罗元惜并不急着要回这块玉佩的,但是现下她却不想着急回兰苑,主要是觉得这会儿罗元昊应该还在兰苑和表姐在一起,经过今天这事儿,许悠突然有些心疼郑玲,也不知道表姐对于罗元昊的心思究竟是怎么样的,毕竟她也是曾经爱过他的吧?   许悠轻叹,不如多留些时间给他们吧,既然自己不想与罗元昊在一起,那么远远的走开一些更好。   或许今天的意外还没有完全结束,就在许悠到罗元惜那儿的时候,被她正面撞见了一件事,却是让她不可置信的半天合不拢嘴。 作者有话要说:   ☆、私会   许悠是直接推门而入的,倒不是她不懂礼貌,实是进了院子后未见有一个下人在屋外侍候,所以她只能自己推门进去了,只是令她意外的是,她确实在屋里看见了罗元惜,不过在她边上站着另一个人,竟是先前在楚园门口无意遇上的杨旭,而当她进入门后,第一眼便看到他们二人惊慌地松开了彼此,显然,刚才两人是亲昵地将双手握在一起的。   许悠肯定自己的眼睛是没有看错的,也自是明白是这其中的关键,如果她连这个都没能看明白的话,那她也是过于天真了。   “你们两个人什么关系……”许悠张大了嘴,未经思考就冲口而出。   罗元惜顿时满面通红,支吾其词:“我……其实我只是……”   “没错,我喜欢元惜小姐。”杨旭倒也坦然,他握住了罗元惜的手,大方地向许悠承认。   许悠的确是有些惊讶,她是从来没想过要把杨旭和罗元惜连在一起的,这回见到二人这情景,恐怕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这元惜倒也瞒得严实。   许悠转目移至杨旭的脸上,他的脸色微有些腼腆之色,但举止却是坚定,也是明明白白告诉她,他的肯定。   “许姑娘,我对元惜是认真的。”杨旭目光坦诚,注视着许悠,从他的眼睛确实可以看出那份诚挚。   许悠望着满脸的麻子,确实有些意外,罗元惜竟然会喜欢上一个容貌欠佳的男子。哦,不对,她怎么忘记了,先前怀疑他身份的时候,她就已经发现他脸上的麻子是假的,二爷也曾当着她的面承认了这件事的。倒不能怪她以貌取人,总是觉得像罗元惜这样的温婉漂亮的姑娘,能配得上她的必然应是一位俊美男子才对,原谅她也不免落于俗套了。   许悠看了一眼罗元惜,见她面带桃花,却是眸光如水,与杨旭双手相握,竟也是心意相通之意,顿时也明白了她的心思。这回她回想起,前次在花园的时候遇见杨旭时,见他局促慌乱,怕是与元惜私下相会的缘故吧,倒害得她凭白生了那些无端的疑心。   “可知你的身份?”许悠正色问道,也不能怪她这么问,罗家高门大户的,极重门楣,哪怕是个庶女,却也是罗家小姐,断没有可能允许嫁给一个身份低下的下人。   “我知道,我的身份配不上罗小姐。不过,许姑娘,我会尽我一切的努力,不会让她吃一点的苦。”杨旭道。   许悠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兴许他们之间有太多的不确定,再多的保证也不能说明他们的未来。   杨旭自是不方便在屋里多待,在许悠的目送下离开了同,不过临行前却回头对许悠说了句话:“伤还没有好,你得多注意休息才好。”   这是一句真切关心之语,好像每次他遇上她的时候,他总是这些关心,是因为她是元惜的表妹兼好朋友的关系吗   杨旭离开后,许悠自是拉着罗元惜正儿八经地聊开了。   “你倒好,居然带着陌生男人进了自个儿的屋子,羞也不羞?”许悠故意责难她。   罗元惜自是脸色微红,喃喃道:“哪是陌生人,他……”   随着许悠的一声“哦”,带着狡黠的眼神,罗元惜脸颊便更加红润了。   “与我说说,怎么就和他在一起了?”许悠这回倒是问得认真。   罗元惜也正了色,缓缓开口:“与郭承武分开后,那段时间真的心情挺低落的,是他陪着我走过来的,后来我慢慢的发现,其实他才是我想要依靠的男人。他勤奋向上,对我也是真心相待,最重要的是,他能懂我的心。”   罗元惜的眼里尽是温柔,顿了顿,又道:“郭承武虽然一直也说喜欢我,但他从来没有真正明白过我的心,有时候回想起来,他更关心他的地位。”   “我听说后来郭承武又来找过你?”许悠问。   罗元惜道:“恩,不过我没有见他,何必再纠緾呢。既然他做了选择,我也成全他。”   许悠知道,郭承武是有浓厚的悔意的,记得上回小候爷说起,他放弃了罗元惜后又失去了候府千金的信任,然而再也挽回不了罗元惜,那时的挫败把他折磨了许久。许悠不知道他的这种伤心是因为元惜,还是候府小姐,或者是为了权力,也许都兼而有之吧。不过,许悠倒也赞同罗元惜的想法,兴许她是找到了更适合自己的人,既然是不值得的人,确实不需再过多纠緾。   不过,说起小候爷,她记得他说过他喜欢罗元惜的,现在看来也是襄王有意神女无心了。本来她还答应了小候爷要当他的红娘的,看来是要失信了,回头看看如何安慰一下他了。   许悠回过神,说道:“不过,他是什么人你可知晓?我听说他是为求生计才来到布庄的,然后让二爷给收留了下来。除了这些,他的身世背景无人知晓,你要与他在一起,总得知道这些吧。”   罗元惜点点头,说:“他原本是世家子弟,可是一桩变故,全家蒙冤之后落得了今日的无依无靠。”   “这听来与那郭承武倒有些相似。”许悠不由沉吟道。   罗元惜点点头:“他也是一直在努力,其实他这样,我也挺心疼的。”   许悠对这个说法还是挺赞同的,杨旭在布庄是一个最勤劳的人,而且他心思慎密,为人又聪慧,早就成了大爷和二爷的左膀右臂,但为人却很实诚,是个可造之才。不过,听罗元惜的一袭话,许悠听得出来他的家世不怎么简单,恐怕罗家更不太容易同意了,不由为她担忧。   “那他的身份究竟是?”许悠问道。   罗元惜犹豫了一下,迟疑地开口:“这个,我不能告诉你。”   “连我也不能说么?”许悠故意嘟起嘴,表示不满。   罗元惜红着脸,自是有些报歉的表情,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悠儿,对不起,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他的身份事关重大,我不敢掉以轻心,所以……不过你放心,他是好人。”   许悠没有再追问,她自然懂得这其中的道理,恐怕这里面牵涉了些重要的事,只是这样一来,不免让她多了几层对罗元惜的担忧。   不过,这两人现下身份悬殊,未来如何,也只能是祝福了。   许悠额头上的伤很快就恢复了,卸下了那块难块的白纱布,顿时又是神清气爽。她在屋子里歇了几日,也是有些坐不住了,便出去绣坊走了走,接着便去了虎子那儿了。   倒是有些日子没有去看望过虎子一家了,也是有些想念他们了。说起虎子,这还得从罗元昊说起。记得那次与罗元昊头一回去绣坊,有个小乞丐拉住她讨要的时候被罗元昊一脚踢在了一边,后来第二次再去绣坊的时候,再一次看见了这个小乞丐,不禁心生怜悯,便使了银子给他,还带着他去吃了一顿饱的,这后来便是经常给他送些吃的用的,就越来越相熟了。再之后,她认识了虎子一家,虎子原姓彭,他还有个二十多岁的哥哥彭克和一个病弱的母亲,自然她也不吝啬的给了他们很多照顾。   现下,虎子一家早已视她为亲人一般,见她到来,高兴地将她迎进门,特别是虎子,亲热地叫着姐姐,高兴地拉了她进屋坐下。   “许姑娘,来,坐,喝些茶水。”彭克请许悠坐下,递过了水。   “最近如何?东西卖得可好?”许悠问候。   彭克笑道:“还好,有了一门生计,不管做的好不好,总能糊些口。这还得感谢许姑娘替我想了这门生计,总比到处乞讨来得好。”   “这哪用谢我,这是你自己的手艺,能拿来赚银子,都是你自己的本事。”许悠回答。   说起来,彭克是自己没能发现自己的能力,他做的包子口感极好,那回他为了感谢许悠,特地亲手做了个包子给她,许悠尝过之后便起了这等心思,给了他一些钱让他做起了卖包子的生意,倒也让他有了个好的出路。   不过彭克不这么想,要不是许悠的帮助,他怎么可能有这些想法,现在不用出去乞讨为生,这是一个多大的人生转变。   “许姑娘,你可不要这么说,我真是惭愧,这么大一个男人,居然这么多年都愧对了这个家,让母亲和弟弟跟着我吃苦,唉。”他讪讪地道。   “彭大哥,你现在有了自己的包子铺,可要好好干,将来说不定做的好能赚更多的钱,到时给你娘和弟弟住得更舒服些就更好了。”许悠鼓励他。   彭克点点头:“谢谢姑娘,我一定会好好做的。”   “对了,许姑娘,你让我打听的关于那个接头人的事儿,有眉目了。” 彭克突然正色道。   彭克这些年在市井之中,也有些结交,要获得一些耳目也是有些渠道的,所以这些打听的事儿,对他而言不算难事。   许悠听他这一说,眼前一亮,心下一紧,便是凝神细听。 作者有话要说:   ☆、投资   彭克正了色,道:“前阵子说是一个女人与那边的范爷接了头,后来罗大爷就和范爷谈上了。”   “女人?是什么样的女人?”许悠问道。   彭克唔了一声,说:“这个女人叫什么倒是不太清楚,不过像个少妇装扮的模样,听说也是罗府中的人。”   少妇模样?还是罗府中的女人?许悠不由陷入了深思。罗府的少妇,那应该是罗元昊的那些妻妾们,她有五个妻妾,会是其中的一个吗?如果是她们中的一个,那么就正应了当初裴百里计划中的女人。那么她是谁?罗元昊最近纳进门的女人,应该是袁姨太,再早些的话就是秦姨太,这两人谁才是呢?   许悠当然现下是猜不透的,但是能知道这个讯息,也是极为重要的,至少知道投资矿产一事是有些问题的了。其实那日她在偷听到素梅和赵婆婆的话之后,便放了心思在心里头,当时便找了彭克去打听这事儿,主要也是想知道罗元昊是如何与范爷接上头的。那个范爷便是与罗元昊淡妥投资矿产一事的人,她倒是没有想到竟会是罗府的一个女人,那么这个女人便很有可能就是裴百里安插在罗元昊身边的人了。   许悠自是落了块心石在心头,与虎子一起耍了一会儿便告辞离去了。   这几日,大爷倒也没怎么来兰苑,许悠也一直呆在屋子里没怎么出门,不过,今日一早便听到下人在边上窃窃私语的,倒是素梅过来和她咬了耳根子。   “小姐,今儿二位爷打起来了呢。”素梅神秘兮兮的语气。   许悠微微一惊,这两位爷缘何会打架?按说大爷平日里看着性子温和,而二爷又是沉稳的一个人,虽说两人的关系不怎么样,但两人表面上还算客气的。大爷平日里对二爷虽是有些语气上的跋扈,但是二爷也向来是个隐忍之人,从不会当面冲突,今儿这是怎么了,居然冒了这大的火?   “知道原因吗?”许悠还是挺系心二爷的。   素梅点点头,又摇摇头,说:“其实知道那么一点,可是听了不是太明白。”   “那你说说看?”许悠道。   素梅清清喉,道:“是这样的,前阵子好像大爷看中了一门生意,说是能赚钱,可是二爷却极力反对,那回好像就吵过一次了。今儿个大爷不知道怎么的,和二爷说着就动了手。”   “那二爷受伤了没?”许悠问道。   素梅摇摇头,笑笑,说:“小姐,你这问的就是傻话了,二爷要是练过的,大爷怎么可能会把二爷给伤了,倒过来还差不多。不过,小姐你放心,二位爷都没什么事儿,只不过老夫人见了就发了脾气,罚二位爷回屋思过了。”   许悠微微松了口气,想来表姨在这件事上也站得比较中立,所以两边都没有偏帮。不过生意上的事,原本罗老夫人就不怎么插手,对于如何评判,她也是不太发言的,不过估计照这个情形下去,两位少爷再吵下去的话,恐怕就要让老爷子出面了。   “那老爷子有说什么吗?”许悠道。   素梅摇摇头,道:“你难道没听说吗,老爷最近病情有些重了,老夫人忙着照顾老爷都有些分身不暇呢,哪有工夫再管生意上的事儿。”   “老爷病了?怎么回事?前两天我去表姨那的时候还顺道去看望过他,精神看着还挺不错的呀。”这倒是许悠没有想到的事。   “嗯,也就是昨天晚上的事儿,老爷子突然晕倒了,大夫来看过,说是情况不怎么好呢。”素梅叹口气,“其实老爷这两年的身体状况一直不好,去年找了大夫算了调养好了一些,可没想到昨天又犯病了,听说这回挺严重的,搞不好……”   素梅偷偷看了一眼许悠,闭嘴不敢多言。   许悠不由轻叹,也难怪罗老夫人没有心思去与两个儿子折腾生意上的事,老爷病重,她的心思自然在那上面了。   “昨儿个晚上二爷还陪了老爷一个晚上,唉,我估摸大爷还不清楚老爷的情况,这一大早就去找二爷说事儿,二爷大概也是一晚上没睡,脾气就上来了吧。”素梅自言自语地道。   许悠这会儿倒是在心里开始埋怨了些罗元昊。父亲病重,作为儿子的他没理由不知道这事儿,居然还在这个节骨眼上与弟弟争论这些许事情,确实有些不应当。倒是二爷,恐怕是有些急火攻心的味道了,不然也不会如此冲动。   许悠自打把自个儿的心看清楚以后,对于罗元昊的问题上,也相对更加客观了些,换作以前,她也许会在心里为罗元昊说几句话,不过这回,她真的是觉得罗元昊的作为是有些不合适了。   到了晚些时候,许悠还是按耐不住,去了罗元辰那儿,这会儿,他正在书房中。   罗元辰正在看账册,见她过来,他把册子放了下来,脸上有着明显的疲倦感。   “二爷,你累了。”许悠看到他的第一句话,让罗元辰微微一怔。   他确实一晚上没好好睡,又被罗元昊折腾了一阵,身心是有些疲劳,可是眼下还有太多的事,不得不这样劳心劳力的去做。   “悠儿,你来找我,有事?”罗元辰道。   “难道没事不能来找你么?”许悠带着埋怨的语气嘟囔道,不过此话一出 ,他的心底的那根弦被她实实在在地撩起,扬起一些波动的情绪,不过好在他还是把它给稳住了。   “嗯……也不是,听说老爷子病了,你昨晚陪了一晚,所以我过来问问情况。”不过,许悠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又觉得挺荒谬的一个借口,她若是关心老爷子直接去问表姨就好了,再不然自己直接去看他也成。   许悠清了清喉,打算不再拐弯抹角的,直言道:“我听说你和大爷吵架了,过来看看你好不好。”   罗元辰低垂下眼睑,轻轻抿嘴,站了起来,走到她的边上。她扬着脸看着他,似乎在期待他的回答,可分明脸上挂着的是担忧,这样的神情反而让他感觉心疼。   “悠儿,不过是生意上的一些观点不同罢了,没什么大事,你不用介怀。”   他这么说,也就是不打算把矿产投资的事告诉他了,难道他到现在还没有想起这事儿与裴百里有关?不对,要是他没有想到,又为什么会反对得这么强烈?   “二爷,前次我听说大爷是想投资些新的产业,所以……”许悠也在犹豫,他似乎没有想告诉她的意思。   “悠儿,生意上的事儿交给我来处理就好。”他扳过她的肩膀,双手轻搭在上面,柔和地说,“不管是什么事,你不要想太多,一切交给我,你只要开开心心的,就是给我最大的支持,明白么?”   这便是他不告诉她这些事情的原因?许悠觉得,他瞒着她这些事,她应该生气的,可为什么她不但没有生他的气,反而心里暖暖的 。   “二爷,我可以……”   “你不是说过你会相信我的么?”他凝视着她。   许悠渐渐松了心怀,不再对此与他争论,对他甜甜地笑了笑。   许悠出了楚园之后,她心里确实松驰了不少,她相信二爷一定会做的比她更好,不过她也暗下决定,不会放弃手上的调查。   许悠想着心事,慢慢地踱步回去,情绪倒是比刚来的时候要好太多了,可是冷不丁地,突然撞上了一个人,那便是袁姨太。   “啊,对不住,我……”袁琼连忙道歉,急急忙忙地蹲下去收拾因为相撞而散落在地上的包袱。   “我帮你一起捡吧。”许悠自然也有些歉然,也是自己神游太虚,才把人家给撞倒的,这回帮人家捡起东西也是应该的。   不过袁琼却刻意地挡了她的手,道:“不用了,我自己能收拾,许姑娘自便就好。”   这话说得有些不太客气,不过许悠也没有上心,毕竟也是觉得是自己撞了人家,被人数落也由不得别人。   不过,她也不可能真的就这么转身离开,还是蹲了下来帮她捡了几件东西。不过,袁琼却有些紧张,快速地捡起包袱,然后紧紧地压在自己的胸前,似乎生怕她看见里面的东西似的,笑起来也是讪讪的,对她说:“许姑娘,没事的,都捡起来了。”   许悠哦了一声,道了声对不住,那袁琼似乎也急着去哪儿,与她道了声告辞便匆匆离去,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意使然,在袁琼转身的那一刹那,许悠分明看到了那个包袱露出的一角,似乎是一叠为数不少的银票。   许悠不禁暗自皱眉,袁琼带着这么多银票是要去哪里?看她的行为举止如此慌乱紧张,不禁生疑。   许悠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心思微动,下意识地转了身子,似乎是挺自然的跟着她的方向远远地走着。 作者有话要说:   ☆、老爷子的交待   才走了几步,迎面便遇上了郑玲 ,只见她脸色微有些苍白,人也显得略微疲倦,脸上现出些焦虑之色,一见到许悠便急急忙忙地拉住了她。   “悠儿,遇上你正好,与我去老爷子那儿吧。”郑玲这话说得急迫。   “哦?老爷子怎么了?我听说他身子严重了?”   郑玲点点头,面有忧色:“是啊,突然就严重了,大夫过来看了,说是不好弄,就看怎么照料了,你也与我一起过去看看吧。”   许悠赶紧点点头,跟着郑玲往回走,至于袁琼的事,先放放再说吧。   另一头,有一个人站在那里,偏是看着许悠离开。这会儿她的身后走来一个人,正是顾姨太。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蓉安,在这犯傻呢?”   顾蓉安回过头,笑笑:“姐,刚我看见许悠来着,还看见她与袁姨太撞上了,呵,可算不得好事儿,那袁姨太不想让她看见的东西,这回全落在她眼跟里了。”   顾姨太哦了一声,追问:“什么东西?”   顾蓉安说:“银票吧,我也瞧见了,好像还不少。”   “袁琼这个女人恐怕没干好事,不然用不着这么藏藏掖掖的。”顾姨太冷哼了一声,琢磨了一会儿,“不过,我倒是觉得这是个绝好的机会……蓉安,你想不想让许悠彻底离开罗家?”   “当然想。”顾蓉当然不喜欢许悠,能把她从大爷和二爷的身边赶走是最好不过了,也免得她整天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她嫁给他们任何一个都让她不舒服。   顾姨太扬唇,靠近她,轻声说:“其实,我们可以这么做……”   两人自在一边窃窃私语……   另一头,许悠跟着郑玲回到了屋子里,老爷子似乎还发着高烧,下人们忙着替他换头上的巾布,都是一脸的愁容。在进屋的那一刻,瞧见了在门口的玉娘和罗元昊,不过此刻玉娘的眼眶是红红的,罗元昊的脸色也比较阴沉,两人看见许悠和郑玲过来,停止了对话,很显然在她们未进来之前,两人是在说些什么,而且看神情交流得不是很愉快。   许悠不由暗叹,每次看到玉娘和大爷在一起的时候,总能让她想起他们的身世,可是却没有一次看到两人之间有母子间的亲切,一直是这么淡淡的。以前在许悠不知道两人这种关系的时候,嫡子对姨娘这种态度自是可以理解,可是他们俩人却是心知肚明,不免也让她这个外人不由感慨。   “玉姨娘,爹现在怎么样了?”郑玲走近他们的时候,对玉姨娘问道。   玉姨娘摇摇头:“还是那个样儿,老夫人这回也有些吃不消了,我派人先送她回屋歇着了。”   郑玲哦了一声便踏入了屋门,许悠也跟着她进了屋。   老爷子病情不轻,除了高烧以外,还时不时地咳血,让边上的人无不担心不已。   “药可服下了?”郑玲问边上侍候的丫鬟。   丫鬟连忙点头,为难地道:“喂下了,可是老爷子还是这个样子。”   “姐姐,老爷子一直都这么昏睡着吗?”许玲看了看罗老爷的脸色,苍白的紧,心里也有些难过。   正在这个时候,罗老爷突然动了动,嘴里喃喃轻语,不过由于他身子弱,发生的声音相当轻,他们站着隔了些距离,是无法听得清的。   玉娘见此情形便靠了了罗老爷,替她掖了掖被子,凑近他,柔声道:“老爷,你想说什么?”   许悠可以看到罗老爷的嘴微微动了几下,而玉娘似乎也怔了怔,迟疑地往她们姐妹站着的方向瞧了瞧,又回视到罗老爷的脸上,点点头。   玉娘走近她俩,看了看郑玲,又看了看许悠,道:“老爷说,想与许姑娘说几句话。”   “我?”许悠倒是意外,想她进入罗府后,罗老爷就没怎么和她有过太多的交流,这会儿病卧在榻,怎么会单独要与她对话?   许悠心里虽然迟疑,但还是快步到了老爷的榻边,看着他死灰般的脸色,也是一阵心疼。   “你还好吗?”许悠轻轻开口。   罗老爷微微睁开眼,可以看得出他现在虚弱得很,甚至没有力气说上一句话。他吃力地点点头,嘴巴动了动,不过许悠却听不清楚他说的话,只能把身子伏了过去,凑近了他的嘴。   老爷子原本就已经中风,这会儿又是病入膏肓,虽是能听见他的极其微弱的声音,不过说话也是断断续续,但是尚能听明白他的意思。   “悠儿,我走了没关系,但是我放不下心元辰。求你,帮帮元辰,帮他撑住这份家业,你帮帮他好吗?”   许悠一怔,首先,她比较意外的是罗老爷提到的人居然是二爷罗元辰,其次,他要她去帮他,这是什么意思?帮罗元辰撑起家业?她哪有这般能力?再说,这份家业不应该是罗元昊继续的吗?就算要帮,老爷子也该提的人是罗元昊才对,是不是他说错了?许悠不由怀疑自己的耳朵。   又听罗老爷在说:“将来,你嫁给元辰当妻子,好不好?”   “老爷,你说的人应该是……”许悠禁不住想要确认,她是不是听错了。   “不,我说的是就是我的次子罗元辰,不是罗元昊。”老爷子的眼神突然发出光芒,吐字清晰。   罗老爷的语气带着祈求,他在求她帮助罗元辰,又求她将来嫁给他?说实话,许悠懵住了,她完全不能理解罗老爷说这两句话的用意。她能怎么帮罗元辰?还有,老爷子求她嫁给二爷,但是,她是许家早已即定要许给罗元昊当妾室的,罗老夫人也是默认在心的事,再说大爷才是罗老爷的嫡子,他不说让她帮罗元昊,却让她去帮罗元辰,从前也没看出他与二爷父子感情有多好。现在,老爷子求着她帮他的庶子,而且还是这种祈求的语气,这岂不是不太合情理?老爷子究竟是怎么了?   许悠想问,可是罗老爷似乎太累了,又昏睡了过去,以至于让她以为自己刚才只是一个幻觉。不过就在罗老爷睡过去之前,她感到自己的手心里多了一张纸,正在迟疑之时,玉娘又过来了,她便暂时将纸握在手上,让开了身子。   接着,郑玲也靠了过来,两人对于老爷的再次昏迷显得极为紧张,不断地呼唤他,屋里又陷入了混乱,让下人再去请大夫过来。   许悠后退了几步,在这里她真的帮不了什么忙,能做的就是帮着递递药和毛巾之类的,不过这样也已经忙到了晚上,在郑玲的要求下,她自个儿先回了兰苑。   出了屋子,她的心思自然又聚集到刚才老爷子和她说的话上面,如果刚才老爷子说的话确实不是在脑袋糊涂的状态下说的话,那么就应该是他真实的意思,而且他刚才说话之时言语明确,按理应该不是胡乱之语。若是如此,那么就只能代表罗老爷牵挂的事情是与罗老夫人有些不同,罗老爷心里挂念的人是罗元辰,或许是因为玉娘的关系?他还让她嫁给罗元辰,虽然她现在确实开始抗拒嫁给罗元昊了,但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嫁给二爷。   许悠有些想不明白,突然想起刚刚老爷子塞在她手上的纸,看四下无人,便打开看了。这不看不打紧,一看之下,她整个人如被雷击般,深深震住了,突然明白了罗老爷所说的要她帮助罗元辰的意思,顿时感到这手上薄薄的一张纸瞬间变得比巨石还沉重,同时也有了更多的疑惑。   她将这张纸收起放回去,心里自是复杂难讲,想着心事回到了兰苑。   刚回到兰苑,素梅就迎了上来,气急败坏地把她拉进了房间,并且锁上了门栓,一脸慌张的模样。   许悠本就心情复杂,被素梅这一拉一扯之间,便有些不悦,道:“你这丫头,是纵得你惯了,没得规矩了?”   素梅当下有些慌了,连忙跪下请罪。虽说素梅平素也和许悠感情不错,但自己也明白自己的身份。   许悠回过心神,也知道自己有些发了小姐脾气,当下舒展开了笑容,说:“素梅,起来吧,我开个玩笑罢了。”   素梅似乎松了口气,不过眼下她有更重要的事,所以连忙接着开口:“小姐,这会儿要出大事了,您一定要想想办法啊。”   “什么事?瞧你这紧张的样子,来,慢慢说。”许悠看素梅脸色不佳,而且这丫头早就对她和郑玲极为贴心,所以看她这样子,定然是发出了不小的事情。   素梅点点头:“前面素晴来找我,说是听到了顾姨太两姐妹的话,这里面牵涉到了小姐您,是要对小姐不利呢。素晴让我赶紧来告诉您,让您快点想想办法,可不能被这两姐妹给欺负了。”   “哦?你细说来听听。”许悠正了神色,凝目看向素梅。 作者有话要说:   ☆、顾氏的谋算   素梅定了定神,娓娓道来:“小姐,您白天是不是撞上了袁姨太,看到了些不该看到的东西?那事儿被顾姑娘瞧见了。”   不该看到的东西,那些银票吧?她倒是没瞧见顾蓉安,原来被她看见了,这丫头倒也是眼尖,这都瞧了清楚。   “是,那又如何?”许悠奇道。   “素晴说,顾姨太便和顾姑娘谋算着了,说是您撞见了袁姨太的事儿,就让人给宣传出去,说是您看不过去,打算把袁姨太卷款的事儿告诉老夫人。”   “卷款?她这是明着让袁姨太难堪了。”许悠冷哼,这事儿就算只是个传说,对袁琼也不是什么好事,回头定然会传到罗老夫人的耳朵里,那事情兴许就闹大了,若那袁琼与裴百里有关的话,恐怕也要打草惊蛇了,她都还没来得及把这件事儿查清楚呢。这个顾蓉安,果真是个坏事的主。   “还不止这些,传言之事一开,袁姨太必然会信以为真,找到小姐,让您不要把这事儿说出去。”素梅道。   “嫣知袁琼定然会来找我?”许悠奇道,顾姨太这就这么肯定了?   “就算袁姨太不来求您,也会有人假当好人帮她来求您,就算没有真的来求您,在袁姨太面前可以说是求过了,然后袁姨太就会知道,您没有答应她的请求。这样便落实了您与袁姨太之间是有矛盾的了。”素梅道。   “然后呢?”许悠可不会天真的认为,这两姐妹只做这些,那样也起不了太大风浪,倒是只是让袁琼受些苦罢了。   素梅说:“然后顾姨太自然会和袁姨太走得比较近,然后当当好人,说是帮她去求小姐您别把这事儿告诉老夫人了,袁姨太原本就是个耳根软的人,这么一来肯定就信了顾姨太了。当然了,顾姨太一定不会真的找小姐您来说什么情,自然回头就和袁姨太说小姐不答应了,再接着,顾姨太就会告诉她,这事儿她帮了忙,在老夫人面前求了情了,袁姨太自是感激顾姨太,顺便在心里就对小姐您有些嫌隙了。再接着,顾姨太自然就和袁姨太关系更好些了,便在她面前碎些嘴,说小姐与小候爷有私情什么的,袁姨太自然不会去求证。再接着,顾姨太在袁姨太面前表示劝她和小姐您好好相处,接着就让人送些胭脂给袁姨太,当然是小姐您给送的,算是合好之用,但是袁姨太涂上之后就会容颜尽毁,到时出了事后自然有人来查,就会在袁姨太的屋里会出现一封信,是小姐的亲笔信,写的是求袁姨太不要将小姐与小候爷有私情的事儿告诉别人。不过,这封信在袁姨太脸被毁之前是不会看到的,但是在东窗事发之后,别人就会看见这封信,然后自有人去说袁姨太因为知道小姐私情一事,于是小姐就拿了有毒的胭脂去害她了。”素梅一口气说完,连喘不已,突然想起一事,连忙补弃,“哦,对了,她们可不是说小姐您只是和小候爷有私情,而是有……有肌肤之亲的行为。而这些事情她们都会事先与袁姨太布局,到时真的出了事对起质来,袁姨太也不会怀疑真假。”   素梅这一番说话是有些急了,前后条理有些混乱,不过,许悠还是全部听懂了。   素梅的话是说得对的,袁姨太是被她们算计在其中的,因为她拿了这些银票出府一事确实事实,被她撞见也是事实,所以绝对相信许悠要去告发的事是事实,所以根本无需袁姨太自己出马,只需顾姨太哄她几句,再打点几下,到时,顾氏可以假意说替她出面向许悠求了情,结果没有被认可,然后她还可以让袁琼相信她卷款一事后来是顾姨太帮着解决的,所以让她对许悠产生恨意。然后,许悠与人有了苟且之事,这也只需由顾姨太说给袁姨太听就会被相信的,再之后,一旦袁姨太因为那些胭脂毁了容之后,在看到那封信之后,顾姨太就会说,当初她找过许悠,告诉过她,袁姨太知道她私情一事,还说要去告诉所有人知道,以报复之前许悠对袁姨太的不仁,劝她尽量和袁姨太认错,所以才会有许悠写的这份“亲笔信”,只可惜这封信在出事前,是不可能被袁姨太看见的,至于到事后对质的时候,因为有着之前顾姨太的话,便是由着她们编故事了,袁姨太这里自是证据确实了。   许悠想想便是这个理儿,素梅的话里的意思大概就是这个过程了吧。   “可是我的亲笔信……”许悠问及。   素梅微蹬了下脚,气急地说:“小姐,您怎么就这么傻,这信还不容易,外头找个会学笔迹的人,相信顾姨太还是有这能耐的,您写的字又不算少,她要弄到还不容易。”   “那,顾姨太会派谁去送这些胭脂和信?”许悠沉吟。   “嗯,素晴说,顾姨太会想办法鼓动秦姨太过去办成这件事。”素梅道。   许悠暗自冷哼,顾姨太可算得上是个心机颇深之人,她这一招果真是一石二鸟,既是毁了袁姨太,又把许悠这个眼中盯给拔了,最主要的是,就算出了事儿,由秦嫣顶着,没她什么事儿,果然够绝的。   “小姐,这可怎么办?这要真让她们算计成了,小姐可不就让人看成是个歹毒之人了?”素梅急道。   这哪只是歹毒两字可以概括,素梅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事,那就是编出了一个她与小候爷有私情这事儿,若真让人说了实,那就是毁她名声的事,所以顾氏真正的目的是想让她永远都嫁不进罗家吧。哼,就算她不嫁给罗元昊,也不是她们姐妹来决定的。许悠想到这儿,确实有些气愤,好一个心思歹毒的姐妹,毁人名声,毁人容貌的事,也做得出来,实属可恶。   想着,她微微沉思了一番,说:“素梅,你让素晴帮我一事,可好?”   “当然好,素晴自当是要为小姐全心全意的,小姐,您说,怎么做?”素梅用期望的目光看着许悠,她猜到小姐应该有法子了。   “你过来,按我的说法去做……”许悠自在素梅的耳边私语了些话,素梅连连点头。   果然,没过多久,罗府里果然传出了些传言,说是许悠与袁姨太有些不合,而且矛盾挺深的。只是,与素梅说得有些许出入,虽然有了这个传言,但是却没有提及是关于卷款一事,显然大家对两人为何有这样的矛盾的原因不是很明白。   不过,许悠想想也觉得合理,这事儿只需要袁姨太知晓就可以,旁的人知不知道倒不是关键,反而真的把卷款一事抖了让人知道,罗老夫人要是真的追究起来,反而多了一桩事,顾姨太的目的不在于此,真真假假的,有些事不需要说实话。   这其中,郑玲倒来问过她,怎么和袁姨太有了矛盾了,许悠只是笑笑,不想多说什么,她倒还真想看看这场戏演到后面,是不是真的可以如顾姨太的愿意?不过,经过她的一道阻拦,谁能赢了这场,还不好说呢。   许悠自然胸有成足,所以也不把这些放在心上,在屋里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不会为此太过忧心。这日在屋里歇着,罗元昊倒是过了屋。   “大爷。”许悠见她进了厢房,微微行了福礼。   罗元昊看了她好一会儿,终于移开目光,在桌前坐下,自己倒了杯水。   “悠儿,近来听到些传言,说你和袁姨太有些矛盾?”   “嗯。”许悠淡淡点点头。   “为什么?我可听说你们俩的矛盾还挺深,还吵过架?”罗元昊追问。   看来,顾蓉珍是下了些功夫了,居然弄得人尽皆知。   “倒也没什么,不过是些小事,是大家把它传大了。”许悠随意解释。   “你……你还是得与大家好好相处才是,毕竟……今后若是嫁了我,还是要与她们一起做姐妹的。”罗元昊目不转睛地凝望向她,深深地看着她。   罗元昊这话的意思是再清楚不过,他是要她嫁给他的,不过这事儿是早就有说法的,从他嘴里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倒也不算意外的事。   “大爷,我……”许悠迟疑了一会儿,突然觉得有些话还是应该早些开口。   “这样的,许大人现下是回了北凌城,等他年底回汀州后,我就打算正式向他提亲了,把你娶过来。”罗元昊笑了笑,说,“我不会委屈你,我想着,到时娶你做平妻。”   许悠心里倒是一惊,这事儿再不说就会迟了。若是他真的动了提亲的意念,到那时再拒绝恐怕也是无济于事了。   “大爷,我……我不想嫁给你。”   罗元昊的眼神变得越来越浓郁,脸色也变得阴沉,突然就抓住了许悠的双腕,将她逼近了墙角,那凝视着她的眸子越来越浓。 作者有话要说:   ☆、伤心的安慰   罗元昊看了她许久,两人之间也沉默了许久,终于在对视中迎来了罗元昊的一声低吼。   “许悠,你听清楚,不管你要不要,我是一定娶定你了,你别想从我身边离开。”这是一句极为霸道的话。   “可是,我真的不想嫁给你。”许悠说得也直白清晰。   罗元昊突然抓住她的双臂,在她没能反应过来之前便将她强行拥入自己的怀中,而且不管她如何使力,他都没有放开她。   “许悠,我喜欢你,是真的喜欢你,所以你别想离开我。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那个林诚?我不会把你让给他,你只能是我的。”罗元昊的眼圈有些泛红,或许是激动所致。他抱得她太紧,紧得甚至让她无法呼吸。   “大爷,你不要这样……”许悠奋力地想推开他,怎耐他的力气实在太大,紧紧地抱着她的身子,接着便低下头,意欲要侵犯了她的唇。   许悠心里不免慌张,自然是极力地阻止,只是这样的反抗根本起不了作用,罗元昊像极了一头发了疯的野兽,把她推到了桌上,右手便罩在她的衣襟上,想要拉开这些屏障。   许悠虽未经人事,但也明白他这是要干什么,当下就慌了神,尖声惊叫起来,更是用力想要推开他,可是她挣不开,只能紧紧地拽住自己胸口的衣襟。   便在这个时候,门口偏偏有人敲了门,响亮而又轻脆的女声传了进来:“小姐,你在不在里面,三小姐找你呢。”   那是素梅的声音,紧接着,便听到了罗元惜的声音,倒是欢快的语气:“悠儿,你快出来呀,时间差不多了,不是说好一起出去的吗?你再不出来我可要闯进来了。”   罗元昊的动作终于停止了下来,许悠也趁着这个时机赶紧将他推开,捂住了胸口,整理干净了衣服。   他的脸上仍有潮红,看着她,默默地抛下了一句:“今天先放过你。”说完,开了门,出去。   许悠紧张的心情仍然没有平复下来,如果说,之前她不想嫁给罗元昊是因为感情上的原因,而刚才罗元昊不顾一切的想要侵犯她之后,原先的那些好感又再一次减弱了几分。   许悠回过神,迎着罗元惜进了屋,这才想起她刚刚在门外呼唤的话,竟然一时想不起她们俩何时约过今日要一起出去的,又是要去哪?   “悠儿,闲着无事,正好来找你,进屋聊聊吧。”罗元惜欢快地笑着,挽着她的手进了屋。   原来,如此……   许悠感激地对她笑笑,自是恢复了心神,与她并肩坐下,聊起了别的话题。   这几天,老爷子的病一直没什么起色,大夫来了几轮又换了好几个,始终都没有什么新的进展,再之后,便是这一天的晚上,刚刚用完晚膳,便传来了噩耗,老爷子离世了。   府里沉浸在一片悲哀的气氛里,尤其是罗老夫人,坐在老爷子的边上,就这么看着他,嘴里喃喃有声的,似乎是还在与他说话,旁人看了莫不感到悲凄。再说到两位少爷,罗元昊一直就站在门边上,目光呆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这么一直站着,身形未动丝毫。罗元辰呢,就一直跪在门帘外,怎么也拉不起来。他向来沉静,这会儿依然沉默,可是看得出他眼神中的悲伤。至于罗元惜,毕竟是小女儿,伤心就哭了出来,伏在许悠的肩上哭了好久,最后累得睡着了。   至于几位姨太太们,这会儿倒也安静了,没什么出格的事儿,但是要论感情好像也不深,就各自窝在屋里没什么动静。少夫人则边上,来回地照顾老夫人和两兄弟。   至于府里的那些下人吧,主人过世,自是有得他们忙的,一个个也不敢多大动静。   这些日子,不管是哀悼也罢,处理后事也罢,府里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带着严肃。   这一夜,许悠在屋顶上找到了罗元辰,他坐在上面,仰望着星空。许悠是无意间看见他的,所以也趁着没有人看见,跟着爬上了屋顶,挨着他坐了下来。   “二爷,老爷子在那边呢,他一定会祝福你的。”许悠轻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软软的,直达他的心底。   罗元辰收回眼神,黑夜中仍然可以看见她的乌黑的眸子,与夜空中的星星一样璀璨。   “姑娘家的,大晚上爬到屋顶上,不怕人笑话?”他故意这么说她。   许悠却不以为然,咯咯轻笑了两声,道:“那二爷这么大个人了,大晚上的爬屋顶,就不怕下人们笑话您像个小孩子?”   他轻轻扬了唇,她可爱俏皮的言语,让他原本沉重的心情竟是轻松了一些。   “其实老爷子只是去了一个比较远的地方,那边他一定是健康的,不用整日与床榻为伍,这是该多高兴的事,对不对?”许悠自顾自地说道。   罗元辰点点头,目光又聚焦到了星空上,隔了一会儿,说:“从小到大,其实父亲对我都不怎么过问,因为在他的心里,我始终都不如大哥。我曾经恨过我父亲,觉得他不公平,因为我真的有努力过,可是,现在他走了,我情愿他还在,仍然对我不闻不问,至少他还在我身边。”   他的眼神里有着淡淡的哀伤,她看着有些心酸,笑了笑,道:“二爷,不是这样的,其实老爷子心里是很在乎你的,他临走前,放不下心的人还是你。”   想起那日老爷子说的话,许悠可以肯定,老爷对罗元辰定然是有些感情的。   罗元辰淡淡一笑,她又如何会知道父亲心里所想呢,不过这样的安慰,他还是感动的。   “其实,老爷放心把库房交给你管,就是对你十分的信任的。二爷,老爷子现在天上,也会远远地看着你,给你祝福的。所以,你一定要振作,想着老爷对你的期盼,就要好好的。”许悠手握双拳,给他打气的举动。   他的心突然有些豁然,虽然还免不了心情沉重,不过被她这么一说,倒是又轻松了一些。他从身边取过了酒壶,喝了一口。   “咦,二爷躲在一边喝酒,不如让我陪你吧?”许悠抢过他手中的酒壶,饮了一口。   罗元辰也不拒绝,她这样喝酒的样子,不像淑女,甚至有些野丫头的样子,不过他的眼里,却是一池柔软。   罗元辰不想阻止她这样的不雅,倒是与她一起,你一口我一口地喝起了酒,天南地北地聊了起来。   “二爷,你最怕是事情是什么?” 她有些醉了,红着脸。   他没有说话,默默地转过脸,看着她,其实心里只有三他字,那就是“失去你”。   她倒是自个儿接上了话:“我最怕的就是把我关在一个小屋子里,然后告诉我,不准出门,呵呵,我喜欢出去玩儿,所以我姨娘说我,是个皮猴儿。”   “是有些像。”他故意这么说,眼里含着笑意。   “二爷,你说要是皮猴儿有一天被猎人抓到了,被药迷倒了,你说她该怎么办呀?”她脸红红的,用手撑着自己的下巴,托在双腿上,就这么看着他,眼神迷离。   “那就带着些能马上解开迷药的药粉,遇到危险了,鼻了上一抹,清醒了,赶紧跑。” 他顺着她的话答。   “二爷有这种药么?”她笑笑,灿烂的笑容透着俏皮。   “我没有,可是小候爷有,他懂医理。”   她咯咯轻笑,突然双手拉着他的胳膊,故意压低声音,说:“二爷,那你给我弄点儿来吧?嗯,然后你拿些迷药先把我迷晕了,然后再用那些药粉把我弄醒,这样就知道有没有效果了,嘻嘻。”   这算什么逻辑,他不由失笑,可瞬间,他凝胶了目光,把脸靠近她,轻语:“你就不怕你晕了,我……就这样要了你……”   “我相信你……不会……”她确实醉了,红着脸,突然把头靠在他的臂膀上,喃喃呓语。   “悠儿……”他轻轻抚着她的发丝,有些动情。   她突然扬起脑袋,看着他,说:“二爷,你看大爷身边都这么多人照顾了,你怎么没有呢?”   她顿了顿,似乎又想起什么,笑道:“对了,老夫人说把曾姑娘许给你的,你何时娶亲呢,到时我送你什么礼物好呢?”   罗元辰心底扬起一阵波澜,凝视着她的眼睛好一会儿,道:“她与我无关,我要娶的人,一定不是她。”   “嗯?”她醉得有些迷糊了,似乎没有听懂。   “与我相伴的,一定是一个能懂我的心的女子,她能陪着我看星星,陪着我度过喜怒哀乐……”他看着她,最后那句话没有说完:那个人是你。   他深深地凝视着她,她眨着双眼,星星似乎落在她的眸子里,悄悄地闪着光芒。她的脸红红的,甜甜地笑着。   夜很长,天空中的星星依然闪烁着它的光芒,也牵动了人们心里的那些感动。   他捧起她的脸,低下头,盖上了她柔软的唇部…… 作者有话要说:   ☆、迷烟   第二天清晨,当许悠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自己的床上。她揉了揉自己有些发疼的脑袋,从床上坐了起来。   昨晚她是怎么回来的?好像,她之前是坐在屋顶上与二爷聊天来着,后来她还喝了些酒……许悠突然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也想起了与他……   她回想起昨晚所有的事,顿时感到面红耳赤。她连忙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双颊,心头有如万头小鹿狂奔。糟糕了,昨天晚上她在二爷面前这么失态,明明是想安慰他来着的,怎么到最后反而变成自己喝醉了。还有,醉了还不止,居然还举止如此轻浮,还与他……这样,他会不会认为她是一个不知检点的女子呢?完了,完了,这下在二爷的心目中的印象可就坏多了。   她左想右想的,觉得是不是该去二爷那儿解释一下这个事儿,又觉得无法开口,心里自是有些惴惴不安之外,在静下心来之后,倒是细细品味了自个儿的心思,这才茫然意识到一个认知,她对二爷的心思确实有些不同,原来在不知不觉之中,他已经侵入了她的内心。那么他呢?   许悠翻身下床,慢慢踱步到府里,今儿又是一个好天气,府里一片茫白,这些日子老爷子的后事也处理得差不多了,等落葬之后,兴许大家便慢慢能缓些心了。   这两天大家都忙于老爷子落葬一事,许悠也帮了些忙,这期间倒也见过几次罗元辰,不过始终也没有勇气向他“解释”那晚的事儿,他也没再提起那晚上的事儿,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与罗元辰之间的相处多了几层亲近。   老爷子的事总算是告一段落了,老夫人那边的情绪依然不怎么好,郑玲一直陪在边上,许玲也照常每日去老夫人那儿陪她念书,说些趣事,老夫人总算能舒眉了。   从老夫人那儿出来,想着李四娘交托的事儿,便打算去找罗元辰。其实算不得什么大事儿,不过是一些账本上的事,交待一下就好。不过,却在屋外遇见了小候爷。   “二爷可在?”许悠福了福身,顺口问及。   小候爷道:“我也是来找他的,不过刚来他就被老夫人叫去了,这会儿便让我来楚园等他呢。怎么,悠儿姑娘找他有急事那不如一起进屋,等他便是,说是一会儿就会过来。”   许悠哦了一声,本想小候爷在此,她在这儿可能不便,待晚些时候再来也不迟,但想着也就是交待一下的事儿,也不会怎么耽搁,便点头答应了。   两人自是一起进了楚园。   在书房落坐之后,许悠看着林诚,倒是想到了另一事,在心里掂量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开了口。   “小候爷,上回见到你的时候,曾听你提及你对元惜她……”这话虽是没有说完,但是意思还是让林诚听明白了。   林诚笑得温婉,也带着些腼腆,道:“没错,我对元惜是挺有好感,也挺希望能与她在一起……”   “那……如果她……”许悠想着元惜和杨旭的感情,也有些犹豫要不要劝劝林诚,让他放下元惜,毕竟对她与小候爷相处这段日子也觉得他为人不错,倒也不想看到他难过。   “我知道,她并不喜欢我,所以,我不会勉强她。”林诚笑了笑,倒是坦然,“其实,我从来也没有太多的奢望过,从郭承武到现在的……我会祝福她。”   看起来,林诚对罗元惜的事应该早已所知晓,言语之间倒也坦然。   他能看开,许悠自然高兴,本来想着如何让他宽心,现在看来是不需要了。   “悠儿,字练得如何?我听说你一直有练字?”林诚在书桌前坐了下来,随意翻着桌上的书。   许悠笑笑,她也不过是闲来无事才练字而已,自是不能在小候爷卖卖弄什么,不过这等小事倒是让他知道了,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也就是刚来罗府住的那段时间,看见大爷在练字,所以才起了兴趣,后来又因为要帮表姐谱写寿字,这才让二爷和您帮了忙,再之后就当作是空闲之时的娱兴了。”许悠答道,不一会儿弯起了眉毛,“不过你可不能考我,不然我可就得找个地洞去了。”   林诚抿嘴微笑,这姑娘倒是有趣,也难怪……   “所以,你喜欢元昊?”林诚把目光仍然停留在书上。   许悠微笑,缓缓转过身子,负起手,对着他站了那么一会儿,低下头,眉宇之间自有一股无奈的笑意,轻声道:“我心有所属,可是……这个人并不是大爷。”   林诚的目光一滞,从书上缓缓抬起头,深有意味地看着她,微微含笑。   许悠与林诚说了一会儿话,突然闻到淡淡的清香味,倒是有些生奇。罗元辰向来不爱在屋里放些花花草草,更不可能洒什么香气,也没到用膳时间,那这香味是……好像头有些晕……   突然,许悠意识到什么,连忙摒住呼吸,从身上取出一个小盒子,以最快的速度将其中的药粉抹在鼻下,顿时感到清醒了许多,心道,好险。她转目看去,隐约看到门外有些身影,兴许是楚园的下人,也兴许是……   再回过头时,已见林诚趴在桌上,似乎已经沉睡了过去。   许悠看了看林诚,微一思虑,赶紧从后窗跳了出去,快速离开了书房。许悠这么机警自然是有道理的,其实前次听素梅说了那桩子事儿后,知道顾姨太是有心要加害于她,虽然做的这个计划中,只是说到最后会以一封信来揭穿她和小候爷的私情,来落实她的罪名,但是她不得不防,因为人赃并获才是真正的证据确实。   其实那日在屋顶上她也是随意问了二爷关于迷药的事,防的就是顾姨太来这么一招,偏巧二爷居然说有这种药粉,于是隔着第二日她就问他要了来,虽然当时二爷是一脸的不解,但她也只当是撒娇说是防身用的,他倒也没有追问太多,还是给她弄了一点过来。   今天她也是无意间与小候爷遇上的,显然刚才确实有人从外面往屋里喷了迷香,看起来那要害她之人是一直关注她的,才会在这么短的相遇时间内就下手,真的是有些防不甚防。还好,她心里早有警觉,也提早做了些准备,方才没有被他们迷倒。不过,眼下小候爷还在屋里睡着,这倒不怕,一会儿二爷就回来了,自然会叫醒他。   后来,二爷倒是主动来找了她,把她拉出了兰苑说的话。   “今儿下午你过来找过我?”他的脸色不怎么好看。   “嗯,四娘让我把账册给你,不过你不在,我就走了。”许悠说得平淡。   罗元辰却不这么平淡,脸色微有迟疑,道:“大哥下午突然说要与我一起回楚园……”   许悠低眉,罗元昊会突然过来,恐怕也是得了“某些”消息吧。她暗暗冷哼了一声,目光中自是出现出一丝敌意,却忘了眼前还站着罗元辰,她的神情自是全部落入了他的眼里。   “小候爷在我书房里睡着了,旁的人说他是累了,不过骗不了我的眼睛,那是被人下了迷药。后来我问过楚园的下人,你是和他一起进书房等我的,可是我进屋之后没有见到你。前几日,你突然问我要了那些药,是因为这个原因吧。”罗元辰说着,不由又低沉了声音,“既然知道自己会有危险,你为何不早告诉我,让我帮你?”   看起来,什么都逃不过二爷的眼睛,但是,如果她没有及时逃走,他进屋后可能看到一些不堪入目的画面后,还会不会明白得这么清楚?   “就算是那样,我也相信你是清白的。”罗元辰目光转睛地看着她,她心里想的事,他全部猜到了。   她怔怔地抬起头,迎上他的眸子,眼睛忽然有些酸涩了起来。   “二爷,我已经没事了。”她弯了眉毛,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笑容。   罗元辰在心底轻叹,她总是要这样爱逞强。其实,他只希望她能够生活得开心,他应该给她更多的安心才对,也许,在她心里,能够给她安心的人只有罗元昊吧。他记得她说过,她心里喜欢的人只是罗元昊而已。他的眸子微微淡了下去,不过不管怎么样,他得对她更加用点心才是,其实不用查,他都能猜到是谁用如此低劣的手段想害她的。   另一边,自是顾姨太与顾蓉安在亭子里说话。   “真是棋差一着,你说怎么就让那丫头给逃走了,小候爷都给中着了。”顾姨太满脸愤恨。   顾蓉安也是一脸不高兴,说:“就是,我们花这么多心思好不容易让大爷去了楚园,就想抓个现行的,到时看着他俩衣衫不整地躺在一起,那才有意思,怎么就让许悠逃了出去呢。”   “哼,就算这次不成,我们还可以有下次,我就不信她每次都这么幸运。”顾姨太冷冷地道。   就在这两姐妹说着话的时候,却见罗元辰向亭子走来。   “二爷。”顾蓉安心里微跳,回头看了一眼顾姨太,心说还好,没让二爷听到两人刚才的对话,便迎上他,笑意盈盈地说,“你也到亭子这儿来了,不如……”   不过,令顾蓉安没有料到的,一向冷静的罗元辰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用力将她拖出了亭子:“我有话要问你,跟我过来。”   从他的言语和举止中轻易可以感觉到他的怒意,他抓着她的手腕有些发痛,她的心里不由有些紧张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意外的发生   顾蓉安被罗元辰连拉带扯地拖到了一处僻静之处,终于得到了松手。她抚了抚手腕的发痛之处,有些委屈,不过在他面前自是不便表现出来,所以她仍然笑盈盈地放软了语调。   “二爷,你是来找蓉安……”   她的话未说完,罗元辰就阻断了她的话,与她相反,他的语气便是生硬的紧:“顾蓉安,你在罗府也已经多年了,还是这么不知轻重么?我一直待你如妹妹一般,实在也不想说什么重话,但是你实在是让我难过。”   这话听在耳朵里实在算不得是好话,顾蓉安自是听得脸上一阵白,但让自己喜欢的人当着面这么说自己,她的心里自是不甘心的,当下委屈道:“二爷,你这话,蓉安不明白。”   罗元辰自然意料到她会这么辩,脸色自又是沉下了几分,冷然道:“我自当你是妹妹,向来不与你计较一些得失,可是若是你再做出一些对许悠不善的事,就别怪我不再把你当妹妹。”   顾蓉安一听这话,心头瞬间就凉了一大截。又是许悠,二爷居然又是为了她把自己骂了一通!还有,二爷居然口口声声说把自己当妹妹,他才不要当他的什么妹妹呢。   她红了眼圈,轻轻拉了罗元辰的袖子,道:“二爷,可是我从来没有只把你当哥哥,我是因为太喜欢你。”   罗元辰站在那儿,没有正面看她,沉默了许久没有发声。顾蓉安只当他是因为听了她的这句话有动心,顾盼着他的答案,倒是心里充满了期待。   只不过,罗元辰心里想的却不是她心里认为的那样,他是有些恼,这个女子做了这等伤天害理的事,现在反而嘴里还在说喜欢他,这是喜欢他的行为吗?   “蓉安,之前我就和你说得很清楚了,我不适合你。”他还是开了口,重复的强调了这个事实。   顾蓉安却不以为然,摇摇头,自顾自地说:“二爷,我知道我的身世,我不奢望能做你的正妻。不要紧,只要能在你身边,当你的妾室都行,我不会有怨言的。”   以她这样的心眼,还未嫁人就先算计别人,真若是纳了她入门,恐怕就是更加变本加厉了吧。罗元辰心里叹息,其实他一直不愿意和大哥一样纳妾,就是觉得这后宅的是非太多,所以一直以来他一直未娶妻的另一个原因就是想找到一个真正能与他一起相伴到老的女子,而这一生也只需要有她一个人就可以,只是在过去的这么些年来,他一直没有找到这样的一个女子罢了,而今,他遇上了许悠,可惜她却不可能属于他。想到许悠,罗元昊心里划过暖流,可是又不免心酸。   罗元昊移过目光看了看她,不知为何,突然对她产生了些厌烦感 ,这是过去没有的,他平了平心,道:“蓉安,我不会娶你,你和我不合适。”   顿了顿,似乎觉得他这么说有些伤人,便柔和了语气,说:“蓉安,你是个好姑娘,你可以嫁得更好的。”   其实他在这方面真的有些口拙,安慰人的话说不太好,因此也不再多做解释,这个话题算是中止了。   不过,他没有忘记今天找她来谈话的主要目的,临行前仍然重复说了句:“不要再去为难她,不管是你还是你姐姐。”   望着他远离的背影,顾蓉安感觉自己的心都快碎了,为了一个许悠,二爷居然这么对她。哼,许悠,不要怪她,这是你逼的。   许悠今儿从绣坊回来,日头倒还早,便打算去街市随便转转。经过这许多时候,她基本上已经熟悉了这块的地形,也不会把自个儿弄丢了,所以有时也不带下人,就像今日,她便一个人前去了绣坊。   这会儿街市还不算热闹,但也足够她可以到处转转了,买了些小东西,不过这会儿,倒是不留神瞧着一个人,正是张管家。本来在街市上瞧见罗府的下人倒不算稀奇的事儿,本来他们也是经常出门采办些东西的,但是今天的张管家却让她有些注了目。   倒不是因为她以为张管家不应该出现在街市上,而是因为他的举动让她觉着奇怪。只见张管家似乎与人在谈些什么话,可是神情却有些鬼祟,似乎还生怕别人听见似的,时不时地转头看着周围,应是看有没有熟人吧。   两人这是在谈些什么呢?张管家为人向来直爽,倒是头一回见他这么与人说话的。许悠也是一意识地,也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态,慢慢踱了过去,避在一家卖油纸伞的摊贩边,接近了他。撑开的伞档住了她的面,张管家和那人站在靠着角落的石壁边,这个角度自然也发现不了她,但是她仔细聆听的话,却可以听得到两人轻声的对话。   “张爷,这事儿包我身上,弄些干草之类的铺上去就得事了。”对方是一位汉子,也是压低了声音。   张管家嗯了一声,道:“那安排的人?”   “放心了,就按照你的要求,五天后的晚上,我的人就会去布庄那儿……”那汉子的声音微微有些放高。   “嘘……”张管家轻轻掩了一下那汉子的嘴,示意他轻言。   再接下来两个人看了看周围,一起离开。   许悠听到两人的对话虽不过区区两三句话,但是也听出些味道。明天晚上,派人去布庄?然后还准备干草,这是要干什么?布庄里全是布,要干草做什么,好像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儿去啊?大概是制布工艺中的一个环节么,不过为何是要晚上才送去呢?许悠想着,兴许是自个儿多心了吧,不过是布庄的日常事务罢了吧。她这么偷听别人的话,确实也不是个礼貌的事儿。她不禁自嘲地笑笑,放下手中刚才假意观看的伞,打算离去。   “哟,小姑娘,这伞你看了半天,不要么?”大卖伞的大婶笑呵呵地叫住了她,“我这伞啊,可好了。”   “谢谢大婶,下回来您这买。”许悠讪讪地笑笑。   “哎,姑娘,不是我吴大婶自夸,我这的伞啊,我要是称第二,在汀州城还没有人敢称第一。”那大婶有些自豪的神情,“你瞧,就像对面的罗氏布庄那样,他们家的布是第一,我的伞也是第一,就是没他家做的这么大就是了……”   那吴大婶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自有些咕哝的味道,听得出她言语中对罗氏布庄的崇拜和羡慕,不过她的神情透着的那种憨直,倒是让许悠一下子就对她产生了些好感,不由又与她多聊了几句,并答应下回一定过来买她的伞,只是现在不方便。   那大婶有些失望,无奈地喃喃自语,说:“等下说不准就落雨了呢?唉,不过这些天干燥的很,多日未见雨了,倒是上火的很。”   许悠笑笑,告辞离去,可才走了几步,脚步突然滞住。大婶刚说什么,上火?干草?她的心猛然一跳,前后联想了一下,那不就是……难道……   她突然意识到一件非常关键的事。   不行,她必须得去告诉罗元辰,这事儿恐有危险。   她快步疾走,连忙回向布庄行去。她记得现下罗元辰应该还在布庄才对。   可是,就在她快接近罗氏布庄的时候,有两个人突然挡在了她的面前,不禁令她一惊。   这两个人她从来从没有见过,是两个长得孔武有力的年青人,身着布衣,不过神情猥琐,一看就不带善意。   “两位,烦请让一下。”许悠暂时弄不清对方的意图,仍然礼貌相对。   “姑娘,我们想请姑娘走一趟,有些要事相商。”其中穿蓝衣的男子开口。   “素不相识,我想我们也没有什么有需要谈的事儿吧。”许悠自然是断然相拒。   蓝衣男子摇摇头,反而走近了她几步,道:“姑娘此话差矣,不相识,我们这不就是识识了吗?”   许悠摇摇头,转身便打算离开,谁料那男子二话不说,一把拉住了她,直接就拖着她离开。   这两人如此动粗,许悠当然意识到这两人的来者不善,自己必然要遇到危险,心里不禁有些紧张,当下就挥手想要挣开,可是另一手也被另一个人钳制住,不由自主地被这两名汉子带着走。   两人的动作利索,将许悠的手扣在背后,抵着她往前走。许悠心下自然紧张,明知自个儿是遇到了危险,也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事儿,心里不免慌乱,回过头慌乱地用目光搜索着周围,下意识地想寻找相识的人,只是这自然是徒劳的。她的目光扫过刚才卖伞的那个摊贩,突然就对着那大婶大叫了起来:“大婶,你摊子上所有的伞我都买下了,我是罗氏布庄的许悠,你去找罗氏布庄的要银子就好。”   那两名汉子从身上拿出一块手帕,迅速地捂住了她的嘴,快速拉着她转过街的另一角离去。   那卖伞的大婶愣了愣,刚才许悠的话她当然听得清楚,再看着那两个汉子拉着许悠离开的模样,一下子倒没有反应过来,可是不一会儿,她突然意识了过来,不由慌乱了起来,眼睛看向不远处的罗氏布庄。 作者有话要说:   ☆、伤害相救   许悠被他们带到一处僻静之处,双手终于得到了放松,但是人就被他们推进了一处茅屋里,那两个汉子也一并进入了屋内。   “你们是什么人,抓我过来做什么?”许悠强做镇定,瞪视着眼前的两个陌生人。   那蓝衣男子笑笑,挺不怀好意的表情,走近她两步,道:“只不过是觉得许姑娘你长得挺漂亮的,所以想与你亲近一些。”   许悠一听便有些知意,冷冷地道:“二位爷这话便奇怪了,你们既然知道我姓什么,那是认识我了,那直接去府上找我即可,又何必在半路拦了我把我抓来这里?”   那蓝衣男子脸上稍稍一窘,似乎是对自己不慎失言感到后悔,但很快还是正了神色,吼道:“你别管认不认识了,反正你今天人在我手上了,就和大爷我好好亲近亲近,不然没你好果子吃。”   “想必是府里有人花了银子请这位爷过来了。”许悠很快在心里对号入座,退后两步,继续道,“她花了这些银两,让你做这些伤人的事儿,你这头也把自己落了进去,你可知我父亲是何人,到时为了这些银两失了你们的性命,岂不划不来?”   那两个汉子听了这话后倒有些迟疑,互相看了看,那蓝衣男子指了指她,吼道:“你别以为你说这些话就能吓住我,我可不是被吓大的。”   “她给你多少银子,我加倍的给你,你得了银子,也不用告诉她你没有得手,你到时可以拿到双倍的银子,何乐而不为?”许悠尽量使自己看起来镇定,说话也是条理清晰。   “那不成,我收的人家银子,自当得给人办事。”蓝衣男子道。   许悠说:“就不怕这事儿办完了,你的脑袋也就落地了?不妨与你实说,我父亲是官,我也是成王爷认的妹妹,你若动了我,明天脑袋就搬家了,你就不怕?再说,雇你的人能有什么底子,她能保你?到时还不是两手一摊,说这事儿与她无关,你们也就两张嘴,能说得过那些高门大户?”   许悠这话自是或真或假的,自个儿父亲的官自然不假,但是成王爷的妹妹这事儿就是随口瞎诌的了,虽说她与成王爷在布庄也见过几次,彼此也聊过些话,但人家可从来没有说要认她当妹妹的,不过她今儿个遇了危险了,偶尔借用一下这个身份,相信成王爷不会怪罪她的吧。   话说到这份上,显然这两个汉子是有些迟疑了,这女娃若是真如她所说,那身份自是不简单,民斗不过官,这个道理他们还是明白的,像她这种官家小姐是最不好惹的。许悠倒是不免感叹,这两人看起来就是地痞而已,并非那种亡命之途,所以尚能用这种话唬住他们。   蓝衣男子尚在考虑之时,边上的另一名灰衣汉子倒是有些怯了,轻轻扯了扯蓝衣男子的衣袖,轻道:“她这说得是不是真的,那姓顾小姐……”   蓝衣男子瞪了他一眼,灰衣男子马上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噤了口,下意识地望了望许悠。许悠佯装垂目,当是没有听见他们的对话罢了。不过,佯装不代表是真的没有听见,顾小姐三个字还是稳稳地落在了她的耳朵里。果然与她猜得差不离,这事儿就是顾氏姐妹给闹的吧。上回没能用迷药把她迷晕,制造不了与小候爷在一起的证据,她们就想了这招,直接毁她的清白,到时就算有几张嘴恐怕也很难解释清楚。就算不解释,她毁了清白也势难再被容入罗家的眼,果真这手段残忍卑鄙。   “可是……你已经被我们抓过来了,我……”蓝衣男子显然有些松动了,更多的开始担忧起自己的安危了。   “你放了我,我就当没发生这件事,我答应你的银子我照样给你,你也不用和你的雇主多说什么,拿了银子自是好好过你的日子,差不离。”许悠继续说服。   蓝衣男子和灰衣男子互视了几眼,似乎有些默契。   正在这时,突然听到一阵哀嚎,再下一刻,刚刚还在她面前耀舞扬威的两个汉子全都趴在了地上。随着一声怒吼传了进来。   “无耻小辈,居然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你们是不想活了吧。”随着一声怒吼,一个年青人闯了进来,对着那两个汉子就是一抡拳头。   那年那两个汉子显然不是那年青人的对手,几下就被搁倒在地上了,呜呜的鬼叫。   “爷,饶命,我们不敢了,我们这就离开。”兴许是那蓝衣汉子突然间想通了,对着许悠求道,“姑娘,小的知错了,您那银子我也不要了,今天这事您就当没发生过吧,哎哟。”   年青人连踢带拉地终是把这两个汉子赶了出去。   许悠这才看清楚,来人竟是杨旭,她竟然从来都不知道他的身手居然这么好。   “杨兄弟,你怎么……知道我……”许悠突然感到脚下一软,竟是摊坐到了地上,杨旭一惊,连忙上前扶住她。   “许姑娘,你还好吗?”杨旭不免自责,“都对我不好,腿脚太慢,还把人给跟丢了,这才找到你,要是再晚一步的话,我真是……该怎么向……交待……”   杨旭的表情有着懊悔,那因为情急而口舌结巴的模样,就好像这些伤害是发生在他身上似的,那样的痛心疾首。   “杨兄弟,我没事。”许悠说得自然是安慰的话,她刚才只不过是强撑着保持住自己的镇定,一旦解除了危机,她自是不能再这么坚强。   原来,前面她大声地和那吴大婶说了那话后,大婶便跑向了不远处的布庄,也碰巧在门口遇上了杨旭,大概说了这个情况。杨旭听后,也顾不得和里面的人说什么,直接就追了过来,也正因为那两个汉子才架着许悠离开,杨旭也是一眼瞧见了他们,便快步追了过来。   “谢谢你,杨旭。”许悠自是说了些感激的话。   杨旭自是带着她回到了布庄那儿,只是经过刚才那事儿,她整个人都有些缓不过劲儿,所以当罗元辰闻讯赶过来的时候,看到她苍白的脸色以及微微发抖的手,整颗心都被纠了起来。   “悠儿……你还好吗?”罗元辰走近她,从杨旭的手里接过她,看着她苍白的脸自是心疼不已。他不应该放她一个人回家的,如果今天真的出了事,该怎么办?   许悠看到他,心里顿时一阵委屈,也没有多想就靠在了他的怀里哭了起来。罗元辰很自然地将她拥入怀中,轻抚着她的肩头,任她发泄。   杨旭默默地站起身,见到她安然,心里自然也就放了下来,悄悄地退出了屋子。罗元辰微微侧头,眼角的余光目送着杨旭出去,仍然可以感受到他罩在许悠身上的关切的目光。   杨旭对于许悠的关怀是真切的,连他这个旁人都可以感受得出来,不过也奇怪,他知道杨旭与元惜现在的感情,但是他对许悠如此的关怀,究竟又存着怎么样的心思呢?杨旭这个人是当初成王爷送过来的,可是对于他的底细,成王却没有说得太详细,只说是他的人,绝对可以信任。   罗元辰回过心思,转回到了许悠的身上,做了些安慰,见她渐渐平静下来,便让人端了些茶点上来,陪着她坐了许久。好在,杨旭陪着许悠回到布庄的时候没有让什么人瞧见,所以也没有人知道是发生了事故,倒是二爷这一下午的就一直陪在屋里倒是让人有些窃窃私语了,特别是齐斌,这满桌子要处理的公事,二爷放着不管,却与许姑娘叨嘴了半天,可真也急死他了。   不过,将许悠送回罗府之后,罗元辰便叫来了杨旭。   “你派人去查,这两个人是谁,又是谁派他们来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的。”罗元辰一脸阴霾,神情严肃。   杨旭连忙领命,他何曾不憎恨这些人,居然敢对许悠下手,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   “二爷,我一定会查出来,等知道是谁,一定千刀万剐。”杨旭恨恨然地握紧了拳头。   罗元辰嗯了一声,对于杨旭的办事能力他是非常放心的,动到他罗元辰的人,就别想有好日子过……   这件事过去了几天,许悠的心情也渐渐平静了下来。倒是这几天,罗元辰又来看望过她几次,让她挺暖心的,渐渐的这件事儿也从心里划去了。   不过,倒是没有想到,隔了几天却发生了一件事儿,那就是顾蓉安。那日她应该是去街上了,可是回来的时候却是让人抬着回来的,整个人像是从泥沼里爬出来似的,最重要的是,她的腿似乎受了挺严重的伤,半分动弹不得。这会儿可急坏了顾姨太,连忙叫人找了大夫来看。 作者有话要说:   ☆、折腾真相   许悠也是后来听到素梅在她边上咬的舌根,不过她有素晴这个独天得厚的消息,自然比别人知道得多些。   “小姐,听说顾姑娘这回是伤到骨了,非常严重呢。”素梅撇撇嘴。   “怎么回事?是路上摔着了?”许悠本是低头在练字,随口问道。   素梅摇摇头,压低音量,道:“才不是呢,听说呀,是遇上歹人了。”   许悠停住了手上的笔,抬起头,含着茫然,道:“什么情况?怎么就遇上歹人了?”   许悠想起那日她被那两个汉子架进草屋,差点就受到侵犯的事儿,心下有些惊寒,想着那事儿可不就是顾氏姐妹给安排的,这回难道她自己也摊上这事儿了?不过许悠可以对天发誓,她可没有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报复行为。   素梅说:“这些呀,我都是听素晴说的,说是今日先是二爷去找了她,然后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反正两人吵了一架,还把她一个人抛在郊外。然后顾姑娘只好一个人往回走,可是谁想遇上了一个陌生男人,那个陌生男人好像挺凶的,为了躲避他,顾姑娘不慎摔下了斜坡,然后就折伤了腿。”   “二爷?”许悠奇道。   “是啊,小姐,我也觉得最近二爷脾气见长啊,好几次见到他对着顾姑娘发脾气了。平日里我见二爷都不怎么说话的,最近有些奇怪。”素梅自在一边自言自语地嘀咕。   许悠倒是没在意素梅的嘟囔,心里倒是琢磨着另外一头的事。二爷若要找顾蓉安谈事儿,为何要把她拉到郊外去说,难道要说的事儿还见是机密不成?   这会儿素梅又说了起来,说:“对了,素晴有说起过,说是二爷找顾姑娘好像是因为小姐您。”   许悠哦了一声,虽然还是没想通究竟是怎么回事,但还是把心思转到了顾蓉安的腿上:“顾蓉安的腿伤究竟如何了,大夫如何诊断的?”   素梅摇摇头:“现下还在治呢,说不好是怎么回事,不过不太乐观就是了。顾姨太这会儿陪在边上呢,说是挺忧心的样子。”   许悠点点头,这事儿她插不了手,决定过去探视一下,毕竟都是同住一府的人,也不好视而不见。   不过,当她看到病榻上的顾蓉安之后,许悠确实有些吓到了。她整张脸苍白如纸,整个身体都在瑟瑟发抖,显然是痛得无法自制。不过,当她看到许悠之后,脸上又现出了痛恨的表情,嚷道:“都是你,如果不是你,二爷岂会这样对我。”   许悠还没有拿上回她派人暗害她一事来说事儿呢,她倒好,倒在病床上还不忘骂人。不过念在她眼下受了伤,许悠也不打算与她斗嘴,只是询问边上的顾姨太她的情况是否安好。   显然,顾姨太还是比较理智的,没有对她破口大骂,不过脸色并不怎么和悦,微微抬了抬眼皮,道:“可不就是这样的了,你也瞧见了的。”   正在这时,郑玲过了屋,许悠也觉得处得有些尴尬,便顺势站到了她的边上。   “大夫怎么说?”郑玲探问。   见到少夫人,顾姨太自是换了一种脸面,委屈地抽泣了起来:“少夫人,蓉安则可是受了苦了,大夫说了,这腿兴许就站不起来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这么严重?”郑玲倒是没有料到是这样的一个结果,脸上自是一阵不解,“赶紧再找个医术高的。”   郑玲自是又吩咐下人去找人,坐在边上与顾姨太一起照看着顾蓉安。   不过无论怎么样努力,第二日许悠听到郑玲回来的话,说是顾蓉安的左腿恐怕是不好了,下半辈子恐怕都是要瘸拐度日了。   这事儿反正闹得动静挺大的,不过当许悠那回去虎子那儿的时候,与彭克聊起的时候,才了解到事情的始末,倒是让她挺想不到的。   “许小姐,要不是那天我不小心听见罗二爷和那女子的对话,我还不知道您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呢。”彭克是满脸的不满 。   “二爷和……那姑娘说了什么?”许悠听着彭克的意思,似乎有些明白了他的意思,原本那事儿就是顾氏姐妹给安排的,难道二爷拉着顾蓉安去了郊外是因为查到了些什么?   只听那彭克续道:“其实那日也是巧,我送朋友出城,然后回来的时候正好经过那片林子,然后就听见罗二爷和一个陌生姑娘说话。当时我就觉得奇怪,罗二爷怎么和一个姑娘在郊外说什么话,这好奇之下就偷偷听了,嘻嘻…....”   彭克抓抓自己的头皮,兴许是觉得自己这么偷听别人说话确实不是件光彩的事,有些腼腆的傻笑了几声。   许悠笑笑,反正偷听这种事,她也干过。   彭克继续说:“偷听了之后才知道,原来这个姓顾的姑娘居然买通了地痞来伤害小姐,然后被罗二爷知道了,把那顾姑娘带到了这里的林子里,狠狠地骂了她一通呢。”   “那顾姑娘后来是怎么把腿弄伤了?”许悠问道。   彭克喝了一口茶,粗声粗气地说:“我干的。”   “什么?”许悠震惊地看向他,这哪跟哪啊?   彭克道:“后来罗二爷说把这两个地痞给处理了,但是对那位顾姑娘,他说要把她赶出罗府之类的话。反正,那顾姑娘是哭得很伤心,求着他不要这么做,可后来罗二爷没有理他,骂了她一通就策马离开了,把那顾姑娘一个人扔在山上。”   “那后来呢?”许悠倒是没有想到,二爷居然在背地里这么帮她。   “后来,我很生气,也挺冲动的,当时想也没想就冲了出来,抓着那姑娘问她为什么良心这么坏,那姑娘好像挺怕我的,一直这么退步,就一不小心滑下了边上的斜坡,这不,就折了腿了。我看坏事儿了,就……就叫了辆马车把她送回了罗府。”彭克嘿嘿了几声,道,“那姑娘的腿怎么样了?我那时真是冲动了,想到小姐您受了委屈,就不顾一切了。”   许悠点点头,故意道:“嗯,冲动成这样,可把人家的腿弄得下半辈子没法站起来了,罪过啊。”   “这……那怎么办?”彭克倒是有些手足无措了。   许悠无奈地看着他,这个彭克就是这样,性格冲动,可偏偏又是个胆小善良的人,处事总是那样的瞻前顾后。   许悠自是安慰了他些话,也算是知道了因果,心下不由多了几层感慨。顾蓉安这场祸是一场意外,也不算是意外,如果她没有这很多心眼,能够太太平平地做好自己,也岂会惹来这场劫难?如今她的腿折了,身上多了这么一层致命的缺陷,将来能不能嫁得好都会是个问题,这算不算得上自作孽不可活?算了,顾蓉安都这样了,之前对她的伤害,她突然就没这么恨了。   许悠慢慢踱步向回去的路上行去,可是突然就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算起那日在街上听到张管家的话,今天便是这五日之期,那么今天晚上……许悠心下一紧,连忙快步转过身往布庄行去,因为这个时辰,罗元辰正在布庄里,她必须找到他。   许悠是半跑地闯进屋子的,这个时候罗元辰还正在与布庄里的人交待事务,见她闯了进来,他有些讶异,更看出她的反常,平时的她就算有什么事情也不会在他干公事的时候来打扰他。   罗元辰让人先退了出去,从书桌前站起来,走近她,道:“怎么了,有什么事这么着急?”   “二爷,是不是已经准备好要送往京城的布了?”许悠跑得急,说话仍然上气不接下气。   罗元辰微微皱眉,把她扶着坐了下来,弯下腰,与她正眼相对,道:“是,这些布三天后就会运往京城,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待装车了。你……问这个,为什么?”   “那如果,今天晚上有一把火把这些全部烧毁了,会怎么样?”许悠道。   罗元辰眼神一凌,深深地凝视了好一会儿,说:“你又去操心这事了,我不是告诉过你……”   “我知道你想说这些操心的事交给你负责,可是你也有看不见听不到的时候,我是你的另一只眼睛另一只耳朵,我听到的看到的,自然就要告诉你,这样不好吗?”许悠赌气道。   罗元辰唇角微微挑唇,她是他的另一只眼睛和耳朵,如果这一辈子都是这样多好。   罗元辰收回有些发散的心神,回到主题上,道:“如果烧毁,罗家自然交不出这些布,毁了信誉不说,可能还要被冠上欺君之罪的罪名。”   罗元辰眼光一凌,自然知道许悠说这话的意思。如果布庄被烧毁,欺君是一回事,罗家现在银两缺空厉害,若是再摊上这回事,恐怕离覆灭不远。他心里不由有些恼火,他苦心防着罗元昊拿银两去投资那个矿业,可是就在昨日,他居然趁他在布庄忙着这些要送往京城的布的时候,夜盗了库房,掏空了罗家至少一半以上的银两。   许悠的消息其实是及时的,所以他得阻止这件事。 作者有话要说:   ☆、下毒   罗元辰安排了人送许悠先回府,接下来的事自然是由他自个儿担着了。不过,饶是如此,许悠在屋子里也是难以安心,这事儿如果真如她所料的话,那么张管家便有了极大的问题,可是平日里看着张管家,是个和气的人,也是在罗府里这么多年了,和裴百里所说的新近安插人过来,的确是有些矛盾的。   当然,许悠最担心的还是布庄那里,不过她相信罗元辰,这些事儿不在他的话下,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再清醒之时,已经是晨曦之际。她连忙翻身下床,去楚园找到了罗元辰。   自然,结果是早在意料之中的。   “确如你所言,我安排了人严密盯着,果然大半夜的有人潜了进来,想对布庄纵火,而他们的目标也很明确,便是对着那些打算要送进宫里的布。”罗元辰看起来有些疲惫,想来也是昨天晚上为了处理这事儿没能睡好吧。   许悠问道:“那后来呢?”   罗元辰看了看她,微笑,道:“有我出马,你还不放心吗?”   许悠这回倒是泛了脸红,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人自然是被我们制住了,我让人带他们回去审问了,这慕后指使之人是谁也是要问出来的,不过我真的没有想到,真的是张管家。”他的声音有些沉重,或许这是一个他从来没有怀疑过的人,不过此刻却不容得人不信。   “二爷,我可不认为仅凭张管家就能在这些事儿上使力,他的背后必然是有人支持他的。”许悠道。   这一点,罗元辰也是看得非常明白,张管家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能耐,背后必然是有人支持的。   “二爷,近日看你有些疲,该多些歇息。”许悠看到他眉宇间的倦意,不由有些心疼。   罗元辰笑笑,有些事情挂在心头,都等着他去化解,哪能闲得下来。罗元昊这回干出的事真正让他寒透了心,可偏偏又说不起,老夫人又因为父亲的过世郁结在心,什么事儿都不想搭理,更何况就算她搭理了,自也是偏着大哥的,出了事儿,要保全这个家,也只能靠自己去拼。   罗元辰叹气,眼下有人暗地想烧掉布庄的事算是靠了一个段落,张管家也被他控制了起来,暂时这件事是告一段落了,可是罗元昊盗走库银反倒是棘手的大事一桩了。   “二爷,你与我说实话,大爷是不是闯祸了?”许悠会这么问,无非是昨天晚上又听到了闲言碎语,说是大爷拿了库房的银子,二爷连夜责问,可是大爷没当回事。   这事儿闹得人尽皆知,罗元辰自然也就不需要再隐瞒,点头:“他的确自己取了银票。”   许悠有时候也挺不明白老夫人的,平日里看着挺精的一个人,为什么只要摊上罗元昊的事儿,她就装聋作哑了,还没有原则地帮着大爷,难道她就不知道这事儿会有多严重么?   当然,许悠是没有权利去多苛责老夫人的,毕竟罗元昊才是她的亲生嫡子,自然有偏向也是可解释的,而且生意上的事,她真的不太熟悉。   许悠回过神,道:“二爷,我想你已经明白了这件事的背后的阴谋,现下有什么打算吗?”   之前罗元辰是不想她多操心,但现在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再瞒着她也没有这个必要了,何况她也是把一颗心的希望全系于他的身上呢。   他轻叹,其实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但又不能就这么坐视不理,也许最坏的打算就是去和对方周旋,不过也实在是没有十足成功的把握。   “二爷,我倒有个法子,不过……有些不太体面。”许悠微红了脸,偷偷吐了吐舌头。   “不妨一说?”罗元辰一直便觉得她有时候挺聪慧的,小主意也是不少。   许悠清了清喉,道:“其实我已经探听到了对方的接头人是谁,二爷若能找到人假扮一下,中途截了大爷支付的银票,那这钱不就又回到我们的手上么,至于那个接头人,我相信二爷有办法处理的,让他不再出现在大爷的面前,也好让大爷知道他这是上了当了,下回就不会这么冒然相信别人了。”   罗元辰扬了扬唇,道:“这个主意……确实不太体面……”   许悠吐吐舌头,不好意思地抚摸了自己的耳际,确实,像二爷这样的正人君子,怎么可能同意这种偷鸡摸狗的行径。   “不过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他明日就会与那接头人相约,我正好提前安排。”罗元辰道。   呃?二爷居然同意了,她有些意外地抬起头,撞上他紧紧盯视她的眸子,头一回感到了羞涩,微微垂了眸。   这头的事自是交给罗元辰去办,许悠则回了屋子休息,依着二爷的能力,有了方向,这些事办到自然是水到渠成的事儿,她不需太过担心,因此也渐渐松驰了紧张了许久的心情,本想找表姐聊会儿天的,可惜却不见她的身影。   “少夫人呢,出门了吗?”正巧遇上知香,许悠随口问及。   “小姐,你还不知道么,府里出了大事了,少夫人一大早就赶过去了。”知香眉宇之间有明些的惧意。   她也就去楚园这么一小会儿,这府里就出大事了?   “可是顾蓉安的腿有事了?”她能想到的就是这个了,不过都已经诊断完了,还能有什么更严重的问题?莫不是二爷真把她赶出府了?也不会,二爷不是这么狠心的人,先前是有这个意思,可看到她折了腿也就没再提及这件事的。   “小姐,你不知道么,袁姨太出事了。”知香见她脸色茫然,只好解释道。   袁姨太?她会出什么事?许悠突然想起前阵子听到素梅说的关于顾姨太的计划,难道是那回事吗?   许悠不免问及:“是何事,看起来不简单?”   “我也是没有想到,今儿一大早那边就出事了,说是袁姨太中了毒,性命堪忧呢。”知香拍着胸口,一副紧张的模样。   “什么,中毒?”许悠这回是真的意外了,若说是她抹了胭脂毁了容颜,那么她还能把它与顾姨太先前的计划关联到一起,这回竟说是中毒而且还是危及生命,这就大大有些让人不解了。   “现在呢,人如何了?”许悠毕竟不是罗家内院之人,身份上也不适合直接跑去那里看,只得在这边询问情况,只不过因为之前联系到有那个阴谋,所以她对袁姨太是有些上了心了。其实不得不说,在听到彭克说到接头之人是罗家的一个少妇之后,她也对是袁姨太有过疑心的,那日的确见到她拿了银票偷偷拿出府,这些都是疑点。不过,今日她突然中了毒,这又让她不得不生疑了起来。   到了晚些时候,郑玲才回了屋,看她的样子甚是疲倦。许悠过了主屋,替她捏了捏肩:“表姐,累了吧。”   “从没有见你这个皮猴儿对我这么体贴过,说吧,有什么鬼心思了?”郑玲笑呵呵地拍了拍她的手。   许悠有一种被拆穿心事后的撒娇,道:“姐姐,你也真是的,就看不得我对你的好呀。嗯,姐,听说袁姨太出事了?”   郑玲横了她一眼,道:“你很少关心后院那些事儿呀,这回怎么了,倒是挺关心袁姨太啊?也是,前阵子也是听说你与她关系处得不好。”   许悠连连摆手,坐到郑玲 边上,说:“那都是误会,没有的事。”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袁琼的脸上全部肿起来了,大夫来看,说是中毒了,性命堪虞,正在全力救治呢。”郑玲叹道,“也在查,究竟是何物引起的,忙了一整天。”   “可查出是什么原因了?”许悠问道。   郑玲摇摇头:“还不好确定,大夫说兴许是饮食,也兴许是平日里她爱用的胭脂,在逐一排查呢。唉,这府里呀,就是不安省,一个没定安另一个又出毛病。”   许悠嗯了一声,看来也问不出什么因果,只好作罢。只不过,下毒之人未免可恨,这要人命的事儿,怎么也不应该的。   第二日,郑玲又去了袁琼那边,不过许悠却听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消息,原来袁琼被查出中毒的当口,还被查出了怀有身孕,只不过这回也落了胎了。   这便有了说法了,这下毒者自是针对着身孕而来的吧?这下连老夫人都怒了,喝令必须查出原委。   下午的时候,郑玲回来一次,用了膳之后便拉着许悠也一同过去看望。   袁琼已经没有办法开口说什么,不过看到许悠的时候却要与她说话。   “袁姨太……”许悠不明所以地靠近了她,她脸上的红块确实可怕的紧,让人望而怯步。   她的声音很弱,许悠靠近她才能听清楚:“我那日……拿了银票只是想……要送给我……的父母,我没有……要与你过……不去,你别……气我……好不好?如果……我走了,你帮我……送给他们一点……银子好吗?我是个不孝的人……”   她说话断断续续,吃力地将话说完了,喘着粗气。   许悠倒是从她的话里听出些味道,她定是被人灌输了传言,说是许悠因为看见她偷运这些银票,然后要与她过不去,这便形成了她的心结,这会儿人已经不行了,想着的却是要澄清这个事实,想来袁琼这个人也是个实在的人。   正在此时,大夫却宣布了一个让大家惊讶的事实。 作者有话要说:   ☆、阴谋   “胭脂中有毒?”当大夫公布出这个检查结果后,袁琼的贴身丫鬟吓得软倒在地上,吓得面无人色。要知道这些起居用品都是经了她们的手在侍候的,这一旦出现问题,她们也是没有理由去推却的。   “是哪盒胭脂,给我瞧瞧?”顾姨太这回也过了屋,正好听见这些话,主动问道。   “便是这盒,这个盒子还挺特别的。”大夫把手中的脂胭盒递给了她。   顾姨太端详了一番,略微凝眉,嘀咕:“这盒……怎么瞧着这么眼熟呢?怎么记得是……”   顾姨太把目光调向许悠的时候,许悠也正瞧着她。其实打从她进屋说的第一句话开始,许悠就已经料到后面的事了,这件事便是她顾氏的阴谋了。所以她大胆地迎战了顾姨太的目光,甚至是带着某种笑意的。   “对了,我那天来瞧袁姨太来着,正好许小姐派了人送了胭脂过来,说是求合好的。当时我就和袁姨太说了,这胭脂盒挺特别的,也就前几天的事儿呢。”顾姨太转过头,对袁琼道,“袁姨太,是不是这盒?”   她把胭脂盒递到袁琼的跟前,等着她的回答。袁琼移目到那胭脂盒上面,显然顾姨太说的事儿她也是认可的,不由点点头,茫然地将目光投向许悠,兴许在她看来,许悠果然是个包藏祸心的女子,甚至在怀疑刚刚这么拜托她帮她的身后事,是不是所托非人了。   果然,接下去大家的目光就齐聚到了许悠的身上,特别是郑玲,她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表妹居然会下此毒手,而且实在也是想不通这其中的原因。   “哦,对了,前几天袁姨太收到胭脂的时候,还同时附了一封信,还没看呢,会不会与此有关?”边上的丫鬟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翻出了一封信。   袁姨太的目光更加茫然了,许悠自然知道她心里的茫然,信的事情她事先定然不甚了解,这会儿突然冒出来说这事儿,自是更加不知所措。可就在这时,袁琼突然喷出了一口鲜血,顿时就不知人事。   屋里人自是先放下了这头的事,让大夫去瞧了,竟是无力回天,袁姨太就这样香消玉陨了。   接下来便是处理后事,暂且不表,不过隔了两天,终于还是把矛头又回到了胭脂的事儿上了,同时大伙也想起了当日丫头说的那封信。那日袁琼突然离世之后,胭脂和信都被收到了老夫人那儿,后来也是因为处理她的后事为重,老夫人也没顾上拆开信来看,今天又回到这件事上,自然便慎重其事了。   既然这事与许悠相关,她自然也是被请到了厅堂里,同屋的自然还有少夫人与其他几位姨太太。当着大伙的面,罗老夫人让人拆了信,让人当面读了出来。   顾姨太原本是自信满满的,可谁想到,读到后面就不是那么回事了,脸一下有些抽了筋。而立于一旁的秦嫣则更加脸色苍白,不为别的,信里的主角便是她。   信里无非表达了一个意思,秦嫣说自己不轨一事被袁姨太知晓,谢谢她帮忙保密,同时为了答谢她,买了专门的胭脂送给她。   这信的内容一出,当场吓坏了秦嫣,原本这信里写的是许悠,怎么转眼变成了她?秦嫣不得不把目光投向顾姨太,只不过后者比较镇定,当是没有见到她似的,一声不哼。   “这倒奇了,那丫头怎么说胭脂是许悠送来的?”老夫人也感到奇怪,这前后矛盾的说法,越来越让人摸不着头脑。   那个先前声称是许悠送来这盒胭脂的丫鬟自然也是莫名奇妙,在老夫人的逼问下,最后支支吾吾地说自己兴许是听错了,也就搪塞了过去,不过退下去的时候,目光自是下意识地略过了顾姨太。许悠一直就观察着这些人的表情,看这丫头的神情便知道她早已被顾姨太收买 ,所有的这些都是她们演出的一场好戏吧。只可惜,她们算漏了一点,许悠在这府里的“人缘”太好了,对此早就掌控在手,她可以假造笔迹,那么许悠也可以的,而且有素晴这号人物在,换一封信就是举手之劳了。只可惜了秦嫣,从头到脚都被人利用,自己还不够聪明的一脚踩下去,也别怪许悠拿她做文章,实在是得给她些教训,不然下回还得被人利用。   信里描绘了秦嫣那日在外与人幽会一事,不过很快就被少夫人证实为假,因为当日她是与秦嫣一同去了庙里进香,从早上到晚上,两人几乎就没分开过,何来幽会被发现一事。   再接下来,这真真假假的事就难以琢磨了,老夫人也觉得头大,便叫来了罗元昊。罗元昊听完这些,恐怕也是难理出个头绪,都觉得这事儿前后矛盾,无法明确个是非,但是唯一让大家认可的一点,就是这胭脂是出自秦嫣之手,因为送信那人正是秦嫣屋里的人,这便让人抓了重点,不管信是真是假,凶手就落在了她的头上。秦嫣这回可真是哑巴吃了黄莲,有苦说不出。   不过许悠也觉得秦嫣够傻,就算要陷害她,也用不着派上自己屋里的丫头来送这盒胭脂,这岂不是不打自招?这回祸事上了头,看她要如何自辩了。   家里发出了命案,自是不可能草草了事,袁家告了状,秦嫣自然得送了官府,受了几天折磨后又被放了出来,这其间自有罗元昊的意思在内,毕竟是自己房里的人,面子上不好看,更何况他对袁琼本也没有多大感情,倒是秦嫣跟了她多年,没必要拉着一起走,再说,凶手是谁,本就矛盾重重,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这便是罗家的地位,官府的人哪敢真的动罗家的人,罗家说不追究了那便不追究了。袁家的人虽然满腹委屈,但是最终也是没得下手,只得苦水往肚子咽。许悠确实后来也是照着袁琼的意思去送了些银两给他们,不过见她是罗家来的,多少有些憎恨,骂骂咧咧了几句又号啕大哭了起来,可怜之处也是让人落泪。   这件事算是过了去,顾姨太心里自是有些不顺意,想自己计划了这么久的事,最终还是付之流水,许悠还是如此自在,当下心里恨得牙痒痒,可惜照了面还得笑盈盈的,假得让许悠都觉得寒毛竖起。   这些暂且不表,倒是罗元昊又过来找了许悠。   “袁琼一事,你受了些委屈。”他目光灼灼。   许悠淡淡一笑:“与我何相干,这事儿委屈的不是秦姨太吗?”   罗元昊抿嘴一笑,道:“可一开始,指认的人可就是你,你不觉得害怕吗?”   “有什么可怕的,没有做的事也不怕别人来说。”许悠大可这么说,反正这事儿都已经见了真章,没有什么可再心虚的,况且也没有什么理由让她心虚。   “一开始她们这么指证,我还真挺担心的,因为之前曾听说你与袁琼不和。”罗元昊顿了顿,道,“你与她不和,我也担心,怕是你因为我才妒忌她。”   许悠摇摇头:“大爷,我敬你是我姐夫,所以别再说这些话了,我是不会……”   “我说过,你在我心里头不一样,我一定是要娶你的。”罗元昊从头到尾都是这么强调。   许悠耸耸肩,不置可否,不过后来还是加了句:“大爷何必呢,您身边娇妻美倦已然不少,听说还有外室在侧,也不多我一个。”   这话本是寻常,不过听在罗元昊耳里就是另一个意思了,便听他说:“原来你是因为她们,你放心,如果我娶了你,你又不愿意见到她们,我可以把她们全部赶出府,一个不留。”   这话倒是意外,也挺狠心的,这些女人跟了他这么些年,特别是顾姨太还替他生了女儿,他可是说抛弃就抛弃。许悠自从把自己从他的感情中摘除以后,把他看得更加清楚了,也渐渐感受到了这个人的冷酷,对亲娘、对兄弟、对自己的女人,一件件都是这样的记忆明晰,她越来越觉得他不应该是她的选择。   这府里不开心的事自是一桩接着一桩,但是总也有让老夫人感到高兴的时候,那便是在袁琼死去的一个月后,府里传来了难得的喜讯。   那便是叶秀居然怀了孕,这是天大的喜事,也是件让人极其意外的事。   叶秀自入府以来就从来没有怀上过孩子,这一回怀了身子,倒是在所有人的意料之的。   叶秀原本身子还不错,这胎,大夫也说怀得实,不会有危险,所以老夫人更是珍惜,这会儿便是落了话,让少夫人多加照看。   这些日子也归于了平静,许悠的心思便又回到了张管家的身上。他是被罗元辰暗地里禁了起来,对外则说是回乡探了亲,所以旁人也就没有多大怀疑。   只不过,严加拷问下仍然没能让他开口说出背后之人,不过二爷的意思是还有耐心,所以让她不要着急。   倒是另一件事让许悠转了心思,许父终于回了汀州,许嫣也是一直住在大姐那儿,这会儿便过了罗府,两姐妹算是一同回了家。   只不过,又让许悠发现了一件让她骇然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回家   总算也是回到了许家,许力在汀州上任后,便在老宅子里安顿了下来。许嫣还是时不时地会到大姐那儿去照料她,但毕竟还是会每天回来住,至于许悠么,自然是住回了许家,但借口绣坊的事,还会经常去罗府那边走动,这一点还是罗老夫人提出来的,许力自也不便拒绝,但想着女孩儿家整天抛头露面的,对于他这个保守的人来讲,确实有些不太情愿,不过他还是看在罗家的面子上,睁只眼闭只眼了,本来也就是个庶女,也是要嫁给罗家的,人家不介意,他也就没什么好多说的了。   至于许悠么,回家住了几天,倒是时常被母亲又唠叨起了她的婚事,不过这回的反抗又强烈了些,惹得陈氏对她发了好几次的脾气,不过始终都没能改变她的心意,这让陈氏莫名的担忧,这不就到了许力那儿,诉起不满。   “这丫头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好说歹说的不肯嫁去罗家。”   许力倒是比较平静:“这儿女婚事也由不得她,你也别太过担心,到时候父母之命定了,她反对也没什么用。”   “我就担心这丫头脾气硬,这要是不答应,会不会做出些过激的举动?”陈氏可不希望在这节骨眼上坏了事。   许力呵呵笑笑:“就许悠这个样儿,是调皮了些,但是还没这么想不开。不过呀,她可能是真的不太喜欢罗元昊吧。”   “这哪能啊,让她在罗家住了这些许日子,倒是学会挑丈夫了,那可是要失了我许家的面子的。”陈氏倒是有些小小的悔意,当初让她住到罗府是想让她有机会得到罗老夫人的欣赏,倒是没有想到她会产生拒婚的念头,早知道就不做这样的安排,直接塞了过去,兴许什么风波也不会有,“老爷,不如咱们和罗老夫人聊聊,把婚事给提前了?看看这丫头也不小了。”   许力倒是沉吟了一下,道:“这个会不会有点太……这样罗家会不会认为我们……”   陈氏连忙接口说:“老爷,我这还不是为您着想么。你想,咱们与罗家虽然交情不浅,可毕竟隔了一层,若是能结成姻亲,那对老爷是极有好处的。老爷刚刚在汀州上任,这罗家又是地方上的大佬,有他们的支持,您这官位也坐得稳哪。”   许力微微沉吟,陈氏这话倒是说到他的心眼里去了。若说早些年与罗家联姻不过是因为两家有些交情,如今联姻的目的更多的是偏向于事业。说实话,许悠这个孩子从小被寄养在原城,自打五岁起他一次都没见过她,如今看来也是长得婷婷玉立,容貌比起自己的其他女儿有过之而无不及,若是这样,能提早几年把她嫁去罗家,倒是好处多于坏处。   这么一想,许力倒是有些赞同了陈氏,微微点了点头。陈氏见他认同,那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不过,许悠可不是这么想,这头听到陈氏说要提早与罗家商量婚事后,看母亲这番如何也说动不得,便打算去找父亲说说,这么一想,便去找父亲了。   这会儿,父亲许力正在书房,不过,正当她接近书房时,却听见里面有人说话,看来是有客来访。她本想先行离开晚些再过来,可就在不经意地一眸之时,顿时一惊,此人不正是裴百里吗?   正想着,父亲却和裴百里出了书房,倒是正好撞上了她。   “这位……哦,想起来了,你家四姑娘是吧?”裴百里打量了一下许悠。按说他与许力关系匪浅,许府上下的人他都相熟,只不过许悠不太一样,从小就不在许家长大,五岁离家后,十年后才归来,当然让人感到有些陌生,不过裴百里也算记性好,一眼便瞧了出来。   “裴伯伯,安好。”许悠微笑,福了福身。   “这丫头,我可记得你,上一回见你的时候爬在树上呢,不过现在看看,淑女多了。”裴百里与许力笑着说,再次打量了一下她。   “悠儿也该长大了,很快要嫁人了,怎么好再爬树这么没有体统。”许力笑道。   “哦,可打算许哪家人家?”裴百里好奇地问道。   “就是罗家,罗家那位大少爷。”许力回答道。   “哦,罗家呀……”裴百里的眼睛中闪过一丝犹豫,不过很快恢复了笑容,道,“好哇,罗家好啊,呵呵。”   他的笑容里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可惜许悠听出来了。像他这样在背后算计着罗家,明知道这样会牵连到许家,又假悻悻地与父亲称兄弟的,看着就有些让人反胃。   许悠回过神,看着父亲,突然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不,我不要嫁给罗元昊,死也不嫁。”   说完她回头便离开了。   “哎……这丫头,真是无法无天。”当着客人的面,许悠这么忤逆他,他的脸面自有些下不来。   “来,去厢房歇会儿吧,这会儿打算在兄弟这住几日呢?”许力与裴百里并肩而行。   “两天如何?”裴百里呵呵笑道。   “两天太少了吧,起码五天。”许力道,两人自是谈笑着离了去。   许悠虽是转头就走,但是最后几句越来越浅的话还是听到了她的耳朵里。裴百里会住在许家几日,那么她是不是可以趁这个机会再发现些什么呢?裴百里计划了这一些事儿,旁的不说,单说他计划用假的染色剂来害布庄,又借张管家的手想要焚烧掉送进宫的那批货,又设计让罗元昊上当投资矿业,这些事都被她和二爷破坏了,他会作何想,他又知道了多少呢?   许悠是个闲不下的人,再说心里揣着事,这便又故伎重施,趁着无人注意,爬上裴百里所住的厢房的屋顶上。其实她并没有把握,在屋顶上能听到什么,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   她手上带了把小刀,轻松地偷偷上了屋顶,用手中的小刀划开了瓦片,瞧见了屋内的情景。   裴百里坐在桌前看书,跟在他身边的那个人,还是那个程骆,在他边上侍候着,两人一开始是互不言语,可过一小会儿之后,倒是说起了话。许悠觉得她的运气果真是好的,两人的谈话内容自是她所关心的事,这一趟倒是没有白来。   “我是没有想到,他会失手。”裴百里叹了口气,把书放了下来。   程骆给他递了杯茶,说:“大人,咱们这也算布局周密,怎么就会失手呢,而且还闹不明白怎么就没成功。”   “说到这个,我倒是要问你了,事情不是你去办的吗?本以为你都布局好了,我还等着看罗家的好戏,这倒好,这布送到了宫里,这么长时间还是好好的,一点差子没有,你说你都办的什么事。”   他们自然指的便是那回染色剂的事吧,许悠偷偷抿嘴。   “大人,小的……小的真把那些染色剂给混进去的,怎么会这样,我真的……不知道。”程骆偷偷看了他一眼,低下头,不敢多言。   “还有,就前阵子,不是让你安排纵个火么,怎么会被人发现?”裴百里气愤异常。   “大人,这个真不怪我,我……”程骆苦着脸,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说,“大人,这事儿定是那罗家二少爷搞的鬼。”   裴百里算是沉静了下来,点点头:“嗯 ,罗二爷确实是个棘手的。笨蛋,之前我就提醒过你,要小心提防这个人的。”   “小的知错了,想的不够细。”程骆低下头,喃喃地道。   裴百里叹了口气:“这事儿也不能全怪你,你又怎么斗得过罗二爷呢。这个人势力不小,大江南北都有他的眼线,确实是个障碍。不过,罗元昊与范爷接上了头,银子也给了,这事儿总算是成了。”   许悠松了口气,显然对于那位范爷被中途截走一事,裴百里并不知情,这也得佩服罗元昊,做的这些手脚不露痕迹。当初她说了这个不太体面的方法,后面的事都交给罗元昊去处理的,虽然她并不知道他具体是怎么办到的,但是亦真亦假的,让裴百里误以为成功,这事儿就是成功了。   “大人,这事儿你放心,我们一定能成功的。”程骆自是拍些马屁。   裴百里点点头:“若不是当时林建东有些把柄在我手上,他怎么可能帮我杀了苏桓将军呢。我们不能失败,否则上头那位怎么可能放过我们,那是前功尽弃呀。”   程骆道:“大人,你说当时苏桓将军手上的证据,真的毁了吗,我这是担心……”   “应该是毁了,可是谁知道有没有漏网之鱼呢?我们毁了罗家,打倒皇贵妃,那么一切都不用担心,皇贵妃在皇帝面前说不上话,那么其他的一切都是捕风捉影,皇上不信她,就什么事儿也没有,所以罗家这事儿一定得上心。”裴百里沉声道。   程骆道:“大人放心,小的一定会办好这差事。不过,大人,这苏桓的儿女被逃脱了,至今没有寻到,我担心他们会向您报仇?”   “哼,就这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能耐我何?不过,找不到他们也是桩心病,你让人再加把力,特别是他的长子苏明瑞,当时他可是听到了我和他父亲最后的对话,知道这其中的事儿呢……”裴百里手指轻敲着桌面,略有思量。   林建东?这个名字好熟,哪儿听过。许悠转了眼珠,突然心里一顿,这林建东不就是林候爷吗?也就是林诚的父亲,是他杀了苏将军?这怎么可能!   许悠突然觉得胸中涌起一股没来由的痛楚,心口隐隐作痛。她抚了抚心口,放好瓦片,快速下了屋顶。   今天,又让她知道了一些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   ☆、心事   许悠还是时不时地会回到罗府这边,一方面早已与罗元惜友情较深,两姐妹也算是一对手帕交了,因此隔三叉五地互有走动,也并不奇怪。当然,许悠也会去看看表姐郑玲,再怎么说,这一年多住在罗家,多少都是她给照顾的。   这天,她便又提了些东西到了兰苑。   “每次来都提这些东西过来,你不嫌累吗?”郑玲瞧了瞧她手中的篮子,道。   许悠放下篮子在桌上,随意取了其中的物件,道:“知道你喜欢我母亲做的糕点,所以每次给你捎些过来,算不得大事。”   许悠说的母亲自然是嫡母张氏,其实这也是许力的意思。郑玲是罗家的大少夫人,又是自家表亲,讨好一点,自然对今后是有好处的。许悠回头入了府,若是能与她好好相处,那自然就日子好过,顺带着许府也能沾些福。   郑玲哪能不明白表舅这些心思,本来她也是挺喜欢许悠的,所以收下这些东西自然也是不在话下。   “咦,表姐,怎么这么多山楂?”许悠看着桌上放了一大盘的山楂,随意挑起几片,问道。   郑玲随意看了一眼,笑笑,推到她的面前:“喜欢吃么?你要是喜欢自可拿去。最近我有些嘴乏,那些下人就给我弄了些东西来润润,不过吃了几片,我就觉得不太喜欢,就一直搁在这儿,有几天了呢。”   许悠哦了一声,随意拿了口含在嘴里,酸酸甜甜的,说实在,她也不太爱这味,所以吃了一口就放下了。   接着,两人便坐着拉起了家常。   “悠儿,这几天元昊提起你了,说是打算和你爹谈你的婚事了。”郑玲道。   许悠的心微微凉了凉,语气不免有些冷淡,道:“不要,我不想嫁。”   这是她头一次在郑玲面前表态,郑玲微微愣了愣,道:“为何呢?之前我觉得你与元昊的关系一直都很好,我以为你是愿意的。”   许悠转过眸子,凝视了她一会儿,表情渐渐严肃,道:“表姐,你的事我听说过,当年大爷是逼死了你腹中的孩子,你不觉得委屈么?可为什么……为什么你要一再忍让,忍那些姨太太,还帮他做这么多事?你不是应该恨他的吗?”   郑玲移下了眸子,表情突然有些僵硬,兴许是没有想到许悠突然提及这件事。她沉默了些许时候,淡淡启口:“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便也不瞒你了。我曾经爱过他,在成亲之前我就对他产生了不一样的感情。后来我如愿嫁给了他,前一年我们俩的感情真的很好,可是后来他就怀疑我与外人有私,处处疑心。你知道我喜欢研究医理,所以那次遇上一个以前在未嫁前就相熟的大夫,所以与他聊了些许,于是他就开始怀疑我,甚至怀疑我肚子里的孩子,逼死了他。我真的很恨他,以至于后来他知道冤枉了我,回过头来找我的时候,我的心真的很凉很凉。”   许悠托着下巴,看着她,静静地听她叙述着往事。   “不过,就算那样,我还是他的妻子。我开始沉默自己,他就不停地纳妾进门,对于这些我不在乎,只要他喜欢,什么都好,我始终都会做好我的本份,守住我自己的方寸天地就好。”郑玲淡淡说完,垂下头。   许悠道:“表姐,其实在你的心里,你还是爱着他的,对不对?”   郑玲眸子微微抬了抬,垂了下来,淡淡答道:“我不知道。”   许悠自然是这么认为的,如果郑玲对罗元昊没有了感情的话,她就不会为他想这么多,不会为了这个家的和平而暗地里制衡这些姨太太。还有许悠,因为罗元昊喜欢,郑玲就为他来说亲,如果郑玲的心里对罗元昊只有恨的话,没有必要再做这些。   兴许这就是所谓的爱恨交错,许悠其实挺心疼郑玲的,只是罗元昊呢,他到底对郑玲存的什么心思,若真爱她,当初就不该怀疑她,若真心后悔,就不该一个个的姨太太往家里娶,岂不更伤了她的心?可又因为许悠有郑玲过去的影子而要纳她入门,这又算什么样的心思?   许悠心里有些愤然,转过头看着郑玲,有些心疼,道:“表姐,我不想走进你们之间。不管他还爱不爱你,有我的存在,便会成为你们之间的障碍,而且我也不想成为你的代替品。姐姐,让我还是做你的表妹,好不好?”   许悠说的话,让郑玲不由转眸紧凝她好一会儿,她的心里到底有些感慨的,终是什么也没有说,默默地回了里屋。从她的眼睛中可以看到,刚才离开之前,郑玲的目光有些松动。   许悠叹了口气,站起身离开。   这个时辰,她是没有料到会在罗府遇上罗元辰的,原以为他会在布庄忙。   “二爷,这么巧,你怎么会在家里?”许悠越出垂花门的时候,正巧遇上了他。   罗元辰微微笑笑,能在这里巧遇她,他也很意外,不过看到她,他却有种想把别的事都放下与她聊天的心思。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心意被她窥视了出来,许悠突然起的心思与他不谋而合,当然那真的只是巧合罢了,只听她道:“二爷,好久都没有陪我去湖边了,今天能不能带我去喝酒吃肉?”   罗元辰自然是点点头,竟是欣然应允,便带着她到了那片宁静的溪水边。   小溪边,与以往一样,总是这样的安静,听着湍动的溪水的流动声,两人并肩而坐。   “又买酒,又买肉的,你是一点都不像个淑女。”罗元辰看着她左手拿着酒壶,右手拿着鸡腿往嘴里塞的模样,不由失笑,不过他的眼里却是满满的柔和。   许悠喝下一口小酒,脸色有些沱红,道:“是不是我这样不淑女了,大爷就不会喜欢我了?哈哈,要是真可以这样的话,我就天天在他面前一口酒一口肉,你说好不好?”   罗元辰慢慢收拢笑容,看着她憨笑可爱的模样,不自禁地琢摸起她刚才所说的那句话。   正想着,她又自言自语了起来:“这儿景色真好,在这里喝酒真的好开心,可是,如果嫁给大爷之后,以后还会不会有机会来这里?你还会陪我来这里吗?”   罗元辰蠕动了嘴唇,却开不了半句话。若她嫁给了大哥,他与她就成了叔嫂关系,怎么可能还有现在这样的相伴?他的心里有一种重重的落空,浓浓的不舍。   却听她突然大叫了起来:“可是我不想嫁给罗元昊……”   她突然又哭又笑了起来,站起来跑到溪水里,捡起石块就向远处扔去。   罗元辰微惊,连忙跟了过去,把她从水里“捡”了出来,因为酒的作用,她感到头轻飘飘的,便倚在他的肩头,喃喃道:“我不想嫁给他,不想,不想……”   罗元辰的心有些被触动,伸出手,想要轻抚她的头发,但在触碰到她的发丝之时,硬生生地停了下来。他的心里有些不确定,也因为她今天的反常举动感到愕然。   他记得很早以前,她就说过,她喜欢罗元昊,一直以来,他守住自己心底的最后一根防线,抑制住自己的情感,真心祝福她能够幸福就好。可是,今天她为什么会说不想嫁给大哥,她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他把她扶到原来的位置上,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伴着她坐了下来,把酒壶从她的手上取下。这丫头根本不会喝酒,每次喝几口就会犯迷糊,可偏偏要学人家喝酒,有时候看她这样真是好气又好笑。不过显然,今天她把他拉到这里,是因为她的心情不好。   “悠儿,别说胡话,你不是喜欢大哥的吗?”他这是半是安慰半是试探的心思。   许悠咯咯笑了,说:“我一点儿都不喜欢他,不喜欢,是姐姐要我嫁给他,不对,是我爹娘……我……”   “悠儿……”许悠的手有些不太安份,把手摸到了他的脸上,他的身子一震,心里流过一池波涛汹涌的浪花。   许悠已经是半醉半醒之间,眼神迷离之际,落入他的眼里,能够看到她眼睛中的失望。   “悠儿,你一直以为你是喜欢他的,所以我才会……”他深深吸了口气。   “我喜欢二爷,你知道么,我喜欢他,可是他……”她咯咯地笑着,仰起头,迷离地看着他。   也许她已经醉了,分不清站在她面前的人是谁,可是她说的话却是她的真心话,字字句句浸入了他的心底。   他捧起她的脸,凝视着她的脸,字字清晰地道:“我喜欢你,我想要陪在你身边一辈子,我只想要你一个人。”   “嗯……”她有些迷糊,脸颊红红的,笑得很灿烂。   他俯下头,吻上了她的唇……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溪面上,泛着点点亮光,映辉着一对相拥而立的璧人。 作者有话要说:   ☆、滑胎   许悠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听下人说是罗家的下人素梅给送回来的,至于怎么喝醉的,怎么又是素梅送过来的,她一下子愣是没能想明白,不过后来慢慢醒透了之后,才慢慢想起了一切。   她捂住跳动的心口,捂着发烫的双颊,心头如小鹿般惴惴而动。她居然这么大胆,跑去和二爷说喜欢他,都是那些酒惹的祸。不过,二爷说他喜欢她,是不是这样的,他还吻她,那都是真的,她捧着脸,心底暖洋洋的。   可偏在这时,陈氏进了屋,脸上可不太高兴,见她醒了,自然就唠叨了起来。   “你这丫头,去看你表姐回来就喝得这么醉醺醺的,哪还像个姑娘家了?”显然,陈氏是在为昨天她被人送回来时的状态耿耿于怀。   许悠对陈氏悄悄做了个鬼脸,连声说自个儿错了,要是让姨娘知道,昨天她是与二爷一个大男人一起喝醉了,恐怕从此耳根就不会清静了。   既然有了一次不太听话的经历,自然得稍微收敛一下,所以接下来的这段日子自得在家待着了,不能到处乱跑,免得再被姨娘数落。不过,最近家里也不算太乏味,李兰与她感情也不错,整日里也拉着她东拉西扯的,日子倒也过得快。   不过,隔了两天,罗元惜倒是过来找她玩了。   “元惜,近日与杨旭怎么样了?”许悠倒是觉得自己有些日子没有关心她了,不免问道。   罗元惜脸上微现红晕,她绞了绞手帕,有些羞涩,道:“他倒是待我很好……”   “表姨可知道你们的事?”许悠问及。   罗元惜摇摇头,淡淡的眼神看得出她的犹豫。其实,这是她的一道坎,罗夫人真会允许她嫁给一个毫无身份的男人吗?这确实令人担忧和犹豫的。对于杨旭本人来讲,许悠也有多次接触,也看到他对罗元惜的用心,若不考虑他的出身,这个人确实会是个可以依靠的男人。   许悠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怕是引起她心里的不快,倒是罗元惜又扯起了别的事。   “悠儿,你知道大哥那房吧,又出了状况了。”   许悠抬了抬眼,冷然道:“怎么了?袁姨太死了之后,又纳娶了?”   罗元惜摇摇头,道:“那倒不是,你记得前阵子叶姨太怀孕的事吗?昨个晚上那孩子又没保住呢。”   “哦?”许悠微微扬了扬声音,这是意料之外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事。在她看来,罗府的女人时不时有怀孕的,可是没有一次能顺利产下来的,所以这后面必当是有些黑手的。其实一开始她有怀疑过叶秀,因为当时秦嫣落胎之时,那红花之物便隐隐约约与叶秀有些关联,只是证据不足罢了。不过,今儿叶秀自己也落了胎,那么或许是她猜错了?   “是怎么落的胎?”许悠随口问。   “我听说是食了山楂了。”罗元惜答道,叹了气。   许悠哦了一声:“叶姨太怎么会食了这物,难道没有大夫告诉她要忌这些?”   罗元惜道:“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叶姨太说这东西不是她让人放进去的,那言下之意便是有人故意害这娃了,唉,也不知道谁这么狠心。”   “没查出来?”其实,一听到叶姨太落胎是因为食了这些不适的食材之后,许悠便猜到这里面是有人在动了手脚。就算叶秀是头一回怀孕,这府里上下定然会有人告诉她这些饮食禁忌,不说别人,就是罗老夫人一定也是非常注意这些细节的。像叶秀这种平日里就极为谨慎的人,哪可能犯这种低级的错误,这若不是有人故意为之,还真有些解释不过去了。   罗元惜摇摇头,有些遗憾:“没有,也没查到谁的屋子里有过这些食材,反正叶姨太情绪不怎么好,也拒绝所有人的看望呢。”   许悠点点头,突然眉头微皱,想起一事儿。前些日子在郑玲那儿,桌上摆了一盘山楂,当时表姐还说不喜欢这个味道的……   许悠心里微微一怔,不自然地把这两件事儿联想到了起来。表姐既然不喜欢吃山楂,下人应该会熟悉她的口味的,怎么会不识主子心思的就端上了山楂之物?难道是姐姐下的手?要是这么想,郑玲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是因为她恨罗元昊,所以把这些加诸到孩子的身上?可是……许悠怎么想都觉得有些不通,一时间倒是没了主意,只盼这只是自己的臆想吧,毕竟也不希望表姐是这样的一个深富心机的女人。   罗元惜自在屋里与许悠聊了些话,后面也就聊到了别处去了。   隔了些日子,倒是罗老夫人差了人请许悠到府里坐坐,她便如约而至。   罗老夫人今儿倒是情绪不怎么好的模样,拉着许悠聊了会儿天,就在那儿唉声叹气的。   许悠倒是有些忍不住了:“您这是心情不好了吗?”   罗老夫人拉过她的手,轻轻拍拍,道:“就说你最明白我了,这一眼就让你瞧出我的不适了,所以我才经常让人找你过来陪我坐坐,还真是没挑错人。”   许悠倒是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微笑:“您可别这么说,我也就是无意间瞧见罢了。”   罗老夫人笑笑,终于又是长长叹了气:“你可不知道,这阵子咱们罗府又不怎么太平了。元惜这丫头,给我闹腾点事儿不算,元昊那头,也让我伤脑筋,唉。”   “哦?元惜怎么了?前阵子我见过她,看她挺好的呀?”许悠心下有些猜到是什么事儿,但并不确定,故意这么回答。   “你可知道,她和人私定终身了。”罗老夫人一脸无奈,“之前我给她讲的一门好好的亲事她寻死腻活的,这回她居然自己与人私定了,而且那人根本没什么家境,这嫁过去那可是要过苦日子的。好呀,这丫头居然还挺执着,非嫁他不可,我就闹不明白了,放着好端端的冯家不要,那可是嫁过去不愁吃穿的,倒要选一个两手空空的男人,真不知道怎么想的。”   果然不出她所料,罗元惜和杨旭的事儿被老夫人知道了,听老夫人的意思,她是做过些斗争了。   许悠其实在这件事上也没太合适的立场,只好轻描淡写地道:“您也别太伤神了,元惜这么选择一定是经过深思的。”   “她深思?唉,不就是图一时的新鲜么,我看也不一定长久。”罗老夫人叹气,又说,“她虽不是我肚子里出来的,可也是罗家的女儿。老爷这回升了天,他唯一留下的女儿我要是给她许错了人家,别人说我欺侮庶女也就算了,回头到了地底下可不好给老爷交待,他临终前可是嘱咐我要好好照顾好这三个孩子的。”   罗老夫人的顾虑当然是正常的,不过,眼下她也有些吃不准该怎么办,反正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之前冯家已经没有和罗家再结亲的意图了,这点她倒不是太在意,只是先前忙着别的心思,倒没顾上再给元惜讲亲事,所以仓促间也有点为难,这事她是有些自责的,忽视了元惜的亲事了。只是这个杨旭,委实也是太穷酸了些,而且对罗家也没有什么利益,确实不是个好的选择。   像罗家这样的大户人家,原本嫁娶就带着相互利益的牵扯,对于女儿夫家的选择自然是相当谨慎的,所以罗老夫人也是存着这样的心思,猛然听到女儿选了一个穷困小子,自然不可能答允。虽是如此,罗元惜却表现得极为坚定,不由让罗夫人想起前次因为要她嫁给冯家的时候她屡次闹自杀的事,还是有些心有余悸的,所以不够担忧。实话说,虽然罗元惜不是她肚子里出来的,可也是她一手带大的,而且若是传了一个主母逼死庶女的事儿出来,总归脸上不怎么光彩,而且传了出去,对罗家的声名也不是件好事。   许悠倒是没有想到,罗老夫人会拿这事儿来与她商量,不免讪然。见罗老夫人脸色郁闷,许悠心生了些同情,安慰道:“表姨,您也安些心,您这么担忧,足见您是因为对元惜疼爱才这样的。既然如此,表姨若是觉得哪样可以让罗家平和,元惜幸福,就怎样选择吧。”   罗老夫人睨了一眼许悠,她这话说得含糊,可也隐含着些意思。罗老夫人会喜欢许悠,另一层原因便是这个丫头善解人意。   其实许悠又何尝猜不到罗老夫人会突然说这些话的另一层原因呢,若不是心里有所松动,表姨又何苦如此愁眉不展,又寻了她来问这些话呢。   从栖园出来,已是午膳过后,她刚刚在那儿用了膳,便打道去了兰宛看表姐。倒不是为了别的,其实之前罗元惜和她说了叶秀落胎一事是因为山楂之后,她是一直想过来与郑玲说些话,一直也是没有时间来罗府,今儿正巧罗老夫人相约,那便趁机也过来兰苑一趟了。   不过刚到屋外,便听到了屋内人的谈话,当下不便直接闯入,可细听之后,倒是又让她知道了些秘密。 作者有话要说:   ☆、原来这才是真相   屋里对话的两人自然便是罗元昊和郑玲,起初一听到他在屋里的时候,许悠是本能的想先避开些,正思量着是今儿留着等一会儿还是下回有机会来罗府的时候再过来,偏巧这时听到里面对话的声音有些大了起来,恰巧让她听清楚两人对话的内容。   “我为了你,都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你还不肯原谅我吗?”这是罗元昊的声音,情绪有些激动。   郑玲先是沉默了几许,稍后答道:“我不需要你这样的恩赐。”   郑玲的语气冷冷的,惹得罗元昊情绪又激动了几许:“恩赐,什么叫恩赐?这些年,我为了补偿当年对你的亏欠,我是怎么对待那些女人的,你难道看不到?为什么,你还是对我这样冷冰冰的。好,我不乎,我娶许悠,当时也是你亲口来说服我的,现在却突然反悔,说不要让她嫁给我,你到底想怎么样?”   许悠一惊,原来他们争吵的原因竟是为了她?她记得之前一次她来看郑玲的时候,亲口说出了自己不要嫁给罗元昊的心意,原来表姐竟然听了进去,而且还当着罗元昊的面替她拒绝这门亲事。不管郑玲是出于怎么样的心态,许悠在内心都表示很感激,至少表姐是向着她的。   听到这个,倒是让她有些移不开脚步了,她诚心发誓,并不是她每次都要当窃听者,实在是这些事儿与她相关,又偏巧不巧地落入她的耳朵里,没有人不会起这些好奇心的。   郑玲的声音再度响起:“既然是说许悠,何苦扯上其他的。她既不想嫁你,你又何苦追逐,弄得大家都不开心,何必。”   “扯上其他?郑玲,你知道的,我会起了心思要娶她,完全是因为你。”罗元昊的怒声渐渐平静了下来,替代的是一种幽然感,“她活泼可爱,也很调皮,她真的和当年的你很像,很像……”   郑玲不说话,过了一会儿,罗元昊又抬高了音量,似乎语气里又多了几分感情:“玲儿,自始至终我都爱你,我想娶许悠也好,纳那些姨太太也好,都是因为你不理我,我……是为了气你才这样,只要你肯回心转意,这些女人我一个都可以不要,我只想要你一个人的。”   郑玲却冷笑:“爱?爱我,你就杀了我的孩儿?”   “你还在意那件事,我知道,那是我的错,这么多年了,你还不能原谅我吗?”罗元昊近似求情的语气。   郑玲却丝毫不为所动,道:“既然是无法彼此信任,又何必说原谅。这些年,你真的对我放下过戒心么,你不疑心我吗?你不能相信我,又何必谈爱,我承受不起。”   “我没有。”罗元昊矢口否认。   “如果没有,每次我出门,你为何总让人偷偷跟着我?”郑玲的语气开始有了些伤感。   “我那是怕你有事。”罗元昊道。   “我与我的四哥相见,在我回家之后,你派来跟着我的人就盯上了他,随着他回家,查他的身份。可笑,只因为我四哥常年在外,你派去的人不识得他,便闹了这个洋相出来。若真如你说的只是为了保护我,又为何不让跟着我的人送我回家后再离去,反是把我撇下了,去跟踪我四哥了?”郑玲冷冷的说道,简单的一个例子便让罗元昊哑口无言。   隔了一小会儿,罗元昊又转了话题:“玲儿,我知道你对我还是有感情的,不然你不会把这个家料理得这么好对不对?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纳的那些女人,只要你回到我身边,我可以把这些女人统统赶走的。”   郑玲突然笑了笑,有些嘲弄的语气:“你纳这些女人为妾,不就是为了要在我面前炫耀么,现在你把她们赶走,是自打嘴巴吗?”   罗元昊有些语塞,倒是放软了姿态:“为了你,自打嘴巴就自打嘴巴,反正你也明白我的心意,这么些年我不断地纳妾,都是为了气你,希望你因为她们而回到我身边。所以……你都回到我身边了,这些女人我何需再留?”   许悠听到这里的时候,不由失笑。若是表姐这样答应了他,岂不是应了他纳妾的目的了?不管是有意还是无心,表姐已经不自觉地陷入了与罗元昊之间的相斗,这样无形就是表姐输了,还输得一败涂地。   郑玲笑笑,语气平缓,似乎一点也不为所动,道:“连淑宁你也不要了?”   “一个女儿罢了,她的出生本来就是个意外,我何需介怀?”罗元昊毫不犹豫的接了口。   郑玲道:“你口口声声为了我,却又置我于何地?就说许悠好了,当时有人设计诬陷她在秦嫣的食粮中下了不洁之物,差点让她滑胎,其实谁都不知道,这个真正的黑手是你。你一方面这么做可以毁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又拿着许悠来设计,之后又在老夫人要处罚她之时站出来说话,算是给足了我面子,想要我感激你。这件事我没有诬陷你吧?”   许悠心里一怔,她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当初这个罪魁祸首居然是罗元昊。可是,她却想不明白,这秦嫣肚子里的孩子可是罗元昊的,他怎么可能去害自己的孩子呢不都盼着丰盈子嗣么?   罗元昊没有哼声,想必是默认了,再接着,便听到郑玲又说了下去:“接着,你利用顾蓉珍让秦嫣落了胎,让顾蓉珍成为了大家公认的凶手,可是谁也不知道,真正害秦嫣小产的人却是你。顾蓉珍受了这等不白之冤,你却还在她面前做好人,替她减罚,她还得谢上你几句。这件事,我可有说错?”   罗元昊依然不哼声。   郑玲虽然说着这些,但是一直语气柔软、宁静,与往日的她一样,与世无争的平和。   她又接了口:“再就是之前,叶秀突然怀孕,可短时间内又再次落胎。那些山楂是你送给我的,其实在你送给我的同时,你也同时送了一份给她吧?这会儿,要是有人怀疑是我害叶秀的话,恐怕你又是打算站出来替我说情,我是不是又该对你感激涕淋了?”   许悠深深吸了口冷气,如果这些事情都是真的,那么罗府接二连三的保不住孩子,都是罗元昊干的?恐怕这事谁也想不到,包括她之前也曾经猜测分析过,可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罗元昊的身上,可是这是为什么?   隔了一会儿,罗元昊终于开口:“我也不想这样,可是如果她们生下了孩子,就算是庶子,有可能便是长子。我不想让她们的孩子影响到你的孩子的地位,我要你生下的儿子即是这府里的嫡子,也是长子。”   许悠听到这儿,突然有些感慨。罗元昊无论做了多少让人寒心的事,可是自始至终都是因为表姐,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他对表姐是有爱的,可是这样爱的方式,却让边上的人感到寒心恐惧罢了,恐怕连郑玲自己也是难以接受的吧。原来,郑玲什么都知道,这或许就是郑玲这么些年无怨无悔的操持着这个家,明明是嫡夫人的身份,却对这些姨太太委曲求全,从另一层面讲,或许就是对她们的一种补偿方式吧?   这一对夫妻,在许悠看来,为什么就让人感觉那么痛呢?他们彼此折磨着对方,可这样,他们心里真的好过吗?   许悠没有心情再“偷听”下去,悄悄地退出了兰苑,她该知道的事都明白了。她的选择是对的,她不能也不应该同意嫁给罗元昊。如果说之前只是因为自己的感情而选择拒绝罗元昊的婚事的话,那么现在,她便更加无悔了。   这事儿过去没多久,罗老夫人便又请许悠过了一次罗府。不过,这会儿,罗老夫人却是神采奕奕的,看到许悠到了,迫不急待地便拉了她过来,神情却有些激动,便是把许悠吓了一跳。   不过在屋里的,除了表姨之外,还有罗元辰,他静静地坐于另一侧,别有深意地将目光投向她。   “悠儿,我是越来越舍不得你了。”罗老夫人带着感叹的语气。   许悠自是不明白这话里的意思,下意识地转过眼睛看向罗元辰。   罗老夫人道:“你是救了我们罗家呀,要不是你,元昊这回可真是闯祸闯大了。”   许悠愣了愣,她哪有这能耐,还能扯上救?   “相信前段时间你也听说了,元昊打算投资矿产这事儿,现在可证实了是个骗局,差点罗府大把的银子就要成灰了。元辰说,这事儿你有功劳,给拦了下来,还给出了主意,这会儿这一大笔钱是有惊无险地回来了。我听了心都悬起来了,前两天元辰没有告诉我实情的时候,我一听这投资血本无归的时候,差点就晕过去了呢。”罗老夫人拍拍自己的胸,有些后怕地道,“还好,元辰说你及时想到了办法,多亏了你呀。”   原来,是这件事,看来她不在的这段时间,罗元辰让东窗事发了,让罗元昊吃了些苦头后,再给解了围,相信这回他是该得了些教训了吧?   许悠自是谦虚的说了些话,只不过心里不免感叹,若不是表姨如此偏心,只偏信于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不至于闹出这些事来,好在,也是有惊无险。   听着,罗老夫人又搭上了话:“我看元昊就是缺你这样一个慧人儿,要是能在边上时常提点一些,他一定会好的。悠儿呀,我想也是时候和许家正式说亲了,之前元昊也说过想娶你过门的,咱就尽快把婚事定了,迎你过了门,也省得我想你的时候要差人到许府把你接过来了呢,呵呵。”   许悠心里一震,微微移了目光,正遇上罗元辰投过来的眼神,有些痛,有些深沉,也带着茫然。   像是收到了鼓励一般,许悠正色,道:“表姨,我不要嫁给元昊表哥。” 作者有话要说:   ☆、查出   许悠回到许家多日,这些日子没有再去过罗府。那日当着罗老夫人的面抗拒了婚事,她是有些愕然的,可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思,老夫人并没有坚持说什么,甚至让许悠有种错觉,老夫人似乎是有些松动的。   不过,这日彭克却到许府找了她,是差人传了话进来的,许悠找了借口出门见了他。   “许小姐,登门造访,给您添麻烦了。”彭克还是一如既往的憨厚模样,对许悠傻笑了几下。   许悠笑笑:“这么客气,反正我知道你一定是有要紧事来找我的。”   彭克嘿嘿了几声,正了色,说:“小姐,我打听清楚了,之前您让我查的那个接头人的时候,我不是告诉过您这人是罗府的一位少妇么,这回,我知道她的身份了。”   许悠精神一震,这可是她盼了很久的消息,要知道这个女人可能就是裴百里安插进来的人,若是知道她是谁,便得想办法除去。   “快说,她是谁?”许悠追问。   “罗府的一位姨太太,姓叶。”彭克认真地说。   “叶秀?”许悠惊道,她千算万算,从来都没有想到她的身上去过,着实有些意外,“你确定没搞错?”   彭克点点头,富有自信地说:“小姐,这种事有多严重,我自然是很清楚的。我彭克向来不会说没有把握的消息,小姐应该了解我的。”   许悠点点头,她自然认可彭克的这些话,不由寻思了起来。一直以来,就是因为听到裴百里说过要安插人,便自然而然地认为是一个新进府的人,包括当时对杨旭也是这样误解的,结果,一个张管家,一个叶秀,他们都是罗府里的老人,这真正是辩错了方向,好在,所有的一切都在蛛丝马迹中被她和二爷阻断了。现在,知道了真相,便要断了他们这条线才好。可是,光是断了线,他们也可以再次安排新的计划,这些她不可能再事先知道,就不可能做事先预防,那罗府岂不是仍然在危险之中?   许悠不由有些苦恼,突然觉得之前的一切努力只是表面,要挖深根的话,又不知从何下手了。突然,她想起了前段时间听到裴百里说的事,是关于苏桓将军的,还提到过什么证据……她的心里倒是有了些模糊的想法,之前,她居然忽略了这个重要的讯息。   她不妨,去找一次罗元辰。   这事儿自然躲不过二爷的帮忙,不过在她开口这件事之前,罗元辰倒是带给了她一个消息,便是张管家终于招供了。而张管家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再回罗府,自然也是被罗元辰派人扣住了,倒是罗家这段时间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老管家回家,家中发生了急事回不来,对于在罗家干活了多年的老人家来说,老夫人还是有体谅的,所以也没有差人去催,就更不会有人发现张管家是被囚禁而不是回老家的事实了。   与彭克带来的消息无异,张管家供出的人也是叶秀。自然,接下来的事便是交给了罗元辰,相信不会是难事了。   倒是罗元辰听到许悠说的关于苏桓的事之后,又听她说到扯上了候爷,当即脸色有些变化。   “林候爷,原来是他?”他念念有词。   “二爷,你是不是觉得林候爷会出现在这件事中,有些意外?”见罗元辰沉吟半天未答话,许悠探问道。   罗元辰微微颔首,他倒是没有想到,苏将军的死与林候爷有关。对于苏桓的获罪,他和成王爷是有过调查的,也知道他是受人冤枉的,是什么人在幕后做这个黑手也是猜得到的,但是却没有怀疑到林候爷的身上,这下听闻这个结果的时候,他还是有一度的吃惊的,因为林候爷向来正直,如何会卷到这种事情之中,又从何时起,林候爷与裴百里之流的有了这种关系?   “二爷,既然我们已经知道叶秀是内应,那该怎么办?”许悠自然不会认为在知道了事实之后再能视若无睹地随着叶秀在府里兴风作浪,谁知道哪天又闹出些风波,不在她的视线之下,那可是防不甚防的。再说,罗元昊心思有些偏激,为了郑玲,他是什么事儿都可能做的出来,那便极有可能被叶秀利用了去的。   罗元辰微微移目,心思有些翻转,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叶秀的事儿交给我,我会让她离开罗府。”   许悠却摇了摇头,道:“二爷,此举不妥。”   罗元辰哦了一声,许悠便又自述了下去:“二爷,您要是把叶秀赶出了罗府,她身后的人自然是知道我们洞察了一切,那定然会改变他们的方案,那便真的就神不知鬼不觉了。二爷,你说说,你是打算如何处置张管家的?”   “自然是收为己用。”罗元辰说道,自然也是明白了她话中之意。   关于张管家,被发现了这事儿之后,再加上这段时间被禁固后,生出了怯意,再加上他自个儿也是有亲人的,也怕有个三长二短的,这招供之后便也就投了诚。罗元辰自有惦量,这会儿张管家再回到罗家之后,就铁定成了他的人了。   既然张管家被收买了回来,那么大可以利用张管家来牵制叶秀。   “其实叶秀也是有弱点的,比如说她的家人……”许悠这会儿自然而然地想起了郑玲和叶秀那日在屋里的言行。   叶秀其实是惧畏郑玲的,不为别的,就只是因为她的家人全是倚靠着郑玲在扶持。另一方面,郑玲自身是懂些医理,手上也有些偏方,而这些正是叶秀的母亲所需要的东西,因此,她们之间才会有这样的默契。既然如此,那么叶秀的这些弱点自然也可以补罗元辰所利用。   许悠讲到这儿,罗元辰其实心里已经有谱了。关于叶秀背后的一些事,他心里清楚得很,自然也明白该如何去利用才能达到最佳的效果。许悠没有说错,如果直接把叶秀赶出罗府,虽然不是一件难事,但是她背后指使的人自然也就被惊动了,走了一个叶秀,可能还会有第二个叶秀过来,那是防不甚防的,不如将计就计,利用叶秀,反倒是个更安全的做法。至于如何利用,这自然也不在他的话下,不难办到的。   “只不过,我是没有想到林候爷会是伤害苏将军的人,一直以来他都是我心目中的大英雄。”许悠向来不会在他面前掩饰自己的情绪,有些感叹。   “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些事光看表面是看不真切的。”罗元辰转眼眸心,凝视着她,似乎有些动容。   许悠点点头,看着他薄薄的唇,她突然想起那日与他的那个吻,突然有些臊意,脸上飞了红晕,垂了眼睑。   “二爷,昨儿个他们又提起了我和大爷的婚事。”许悠现下觉得,也唯有他可以让她畅快的讲些心事。   这事儿,罗元辰自有耳闻。其实,自一开始他就知道她会被罗元昊纳娶,而先前一直以为她是对大哥有感情的,所以一直也就压抑着自己心里的那份喜欢,想要祝福她,可是,自从那日她喝醉之后听她说的那些话,他的心里一直有些涟漪,原先被压抑的东西一旦被释放,就是一发不可收拾。   他走近她几步,看着她的眼神浓浓的,却是带着肯定:“悠儿,你告诉我,你要不要嫁给他?”   “我不要嫁给他,我只想要嫁给你。”其实这是一句冲口而出的话,连许悠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就这么把这句话当着他的面说出来了。许悠算不上是个矜持的姑娘,很多事都非常大胆,有时候也不太守规矩,可是她也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当着他的面说这样大胆露骨的话,当下便红了脸。   罗元辰自然是被她的大胆所震惊,或许这还是他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一个女子,如此大方的表达出自己的情感,可偏偏是这样的纯净,还是他心里一直眷恋着的姑娘。   “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这么大胆的姑娘。”罗元辰声音低沉,却带着柔软,还有些动情。   许悠微红着脸,刚才那一瞬是有些冲动,但也没道理就这么收回口,反正这话就是她的心里话。她昂起脑袋,脸上洋溢着坦然:“我是有些大胆了,或许你会觉得我不知廉耻,可是我心里坦荡荡的,我不觉得我表达出我心里真实的想法有什么不对……”   他没有再有让她继续说下去的机会,因为他的唇已经堵上了她,两颗跳动的心彼此依着,可以听到对方的心跳声,弥漫在这温暖的屋子里。   大胆,对,她没有说错,如果当初他可以大胆一点的话,就会早一点知道她心里的想法,就不需要压抑自己这么多的感情。   他注定会输给她,他再也不想放开她。 作者有话要说:   ☆、抗拒   许悠倒是没有想到,刚从二爷那儿出来便遇上了林诚,只不过今儿他的脸色便不太好,而且似乎是刻意在待她似的,一见到她便拦下了她,道是有些道要单独与她说,两人这便一起到了亭子那边。   “有些时间没有见到许姑娘了……”林诚开口说话,显然是一句客套的寒暄之语,可是,她却看得出来,他是有些支吾其词,或者说是辞不达意。   许悠微微含笑,倒是替他直白道:“小候爷,有什么事直管坦言。”   林诚沉默了一会儿,声音有些微弱的低沉:“刚才我去找元辰,你们的对话……我听见了。”   这倒是有些意外,许悠是没有料到她和二爷的对话被人听了去,不过瞬间便理解了他脸色如此不佳的原因了。刚才她和罗元辰相谈的内容应该是涉及到了林建东,也就是林诚的父亲远武候,这些话被林诚听到,自然是有些想法的了。另一层面,刚才她和二爷两人的感情的事,恐怕也是被他听了去了吧,念及此,她不免有些腼腆地微红了脸。   林诚从她的脸色上似乎也猜到了她的心思,带着诚挚的语气:“其实,你是个好姑娘,元辰和你很相配,我真心祝福你们。”   “真的么?”许悠听他这么一说,起了孩子心性,兴高采烈地展开了笑容,“那太好了,我也觉得我和他挺配的。”   如此厚颜之辞,不过从她的嘴里吐露出来,自是有一种亲切可爱的感觉,让原本脸色有些沉郁的林诚也不免莞尔。   这个话题算是告一段落,自然又回到了主要的问题上,她自然明白林诚找她说话的主要目的,安慰他:“小候爷,你别介怀……”   林诚露了笑容,有些苦意:“其实,我父亲对苏将军做的这些事,我都清楚。我很遗憾,也很难过,父亲……”   他叹气,表情有些落寞。从小到大,他从来都把自己的父亲当作大英雄来崇拜。父亲征战沙场,胜多输少,受到百姓的景仰,从来也没有想到有一天,这样的一位英雄会做出见不得人的事,毁了同样是受人景仰的苏将军,的确让他这个做儿子的无法接受。如今,这件事儿还被别人知晓,心里难过的同时也担心父亲的安危,虽然他也明白这事儿是父亲的错,可作为儿子却不可能希望父亲遭到不利的事儿。   许悠能体会他的心情,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你别难过,人都会犯错,林候爷也是人,也许这里面有些隐情也是难说的。候爷一直都是个帅将之才,你要相信你的父亲,这只是一件意外。”   林诚叹了口气,抬眼看了看她,道:“有些事,你不明白。”   许悠自然不可能知道这些事实的真相,不过他也不便多说什么,只想表达他找她过来主要想说的话:“不管我父亲做过什么,我也有个不情之请,可以吗?”   “你是不是希望我不要把这事儿再宣扬出去,以保候爷名节?”许悠替他说道。   林诚先是微微一个愕然,兴许是没有想到她居然如此洞悉了他的心思,不过这确实是他的心里话,便点点头,表示认同。   许悠微笑,说:“你放心,我有分寸,相信二爷也是个明白进退的人。”   这话是个实理儿,林诚微微松了口气,抱了一个歉意的笑容。   两人这边谈着话,相识也算久,所以自然有些友情在内,虽是话题严肃,但气氛还算和睦。不过,在旁人看来,却有些碍眼,偏是孤男寡女在亭子里聊天,生出些暧昧之意的味道,这个人便是罗元昊,但凡闺中女儿,哪有独自与外男在一起之理,且看两人谈笑风生的,怎么看都不对味,再想起之前林诚也谈及过对她的爱慕,所以在罗元昊的眼里,便不是那么一桩平常事了。   所以,很快,他便出现在两人的面前,硬生生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悠儿,今天来罗府看你表姐吗?何故又跑来这儿,惹得你姐姐好找。”罗元昊神色并不怎么友好。   许悠今天原本的目的无非就是找罗元辰而已,倒是没有想过要去找表姐叙话,不过听他的语气多少也猜到了他的心思,反正与林诚的话也说完了,倒不如顺水推舟离开也罢。当下,装作听话的样子,姐夫姐夫的叫了几声,便跳跃着跑向兰苑了。他的脸色有些难看,并不喜欢她这么称呼自己,只不过她当作没有看见似的,踩着欢快的步子离了去。   只不过这么一来,罗元昊心里又有了一层新的决定,有些事他必须得尽快着手办了才好。   为些日子,许悠都待在家里没有出门,倒是母亲陈氏天天在她边上叨着,意思自然是谈及了她的婚事的事儿,听她的意思,父亲许力已经与罗家有过一次交流,说是近期就会定下婚期。   许悠自然是表示了反对的意思,也大不晦地说出了自己的意思:“要嫁罗家可以,我只嫁给罗二少爷。”   陈氏的脸色有些难看,也说不清她是什么心思,硬着心的非要她和罗大少爷联姻。   “姨娘,我嫁给罗家,选二少爷至少还可以是个正室,配大少爷,就只能是个妾,为什么非要我嫁给大少爷?”许悠有些不明白母亲的心思,虽说从小都住在原城,五岁后就没有见过母亲,可毕竟是母女,至少陈氏也该为女儿的幸福着想的,这笔账怎么算,都不觉得嫁给罗大爷有什么优势。   陈氏有些沉了脸,道:“你嫁给罗二少爷虽说是正室,但是他是庶子,将来罗老夫人去了之后,分了家,你觉得二少爷能分到什么?这家产还不都是罗大少爷的?你嫁给罗大少爷,人家的意思好像是想让你当平妻的,这身份也是会上祖谱的,这有什么不好?而且,你和你郑玲表姐感情这么好,日子肯定好过。要是那个罗二少爷,分了家之后可能就什么也没了,你跟着他过苦日子么,我可都是为了你好。”   陈氏嘀嘀咕咕地说了一大堆话,听着是有些道理,可是许悠自有她的感情趋向,罗元昊再有钱,地位再高,她也不愿意跟他,所以她坚持着她的意思,便和陈氏扛上了,这便惹得陈氏有些生气。这事儿许悠找了父亲许力,表明了自己的观点。许力和陈氏不同,其实对于她嫁给罗家的长子还是次子的问题并不是太在意,他的目的无非是与罗家攀上亲就可以,所以对于女儿的意见,他倒是没有太多与她争论,倒是陈氏坚持了她的意见,许力想想陈氏说得也有些道理,便有心想说服许悠,可是她并不为动,因此,这事儿就暂时搁下了,许力是个要面子的人,可不希望嫁个女儿,还惹出些风波,再说他也了解这个女儿的性子,不怎么容易屈服,也怕生出些意外,所以他便决定将这事儿先缓一缓,等过段时间说服她再说,反正与罗家这边还没有正式定下,前次见过表姐罗老夫人,也不过一提。   许悠心里自然是有些不快活,在家里呆了几日,也不愿意整天在家听着母亲的这些话,便趁着日头好,又转出了门。   这会儿,她便直接往绣坊那里去了,也是有段时间没有去看过四娘了。绣坊的生意是越来越有起色,虽说还比不上布庄那边的名声,可是自给自足是不成问题的,而且最近周边的几处订单也是越来越固定,已经成为罗府的一笔可观的收入了,绣坊也扩大了占地,看起来宽敞舒服多了,四娘也占了功劳,这会儿俨然成了绣坊的半个主人。李四娘见到许悠过来,自是亲热地迎上,在她的手心里放了些银两,笑眯眯的模样。   “喏,这是二爷让我给你的,这段时间咱们订单多,赚得也多了。”李四娘笑道。   许悠自然是毫不客气地收了下来,这可是她与二爷有过的协议,赚来的银子有她的一份。   “对了,我听说,你喜欢上二爷了?”李四娘眨着眼睛问。   “你可真是消息灵通。”许悠有些意外,斜眼看了看她。   李四娘抿嘴微笑:“前儿个见到元惜小姐了,她告诉我的。”   罗元惜?对哦,她现在和杨旭走得可近了,虽然罗老夫人一直反对他们两人在一起,只不过杨旭对罗元惜是真的好,从来也没有放弃过她,而且也看得出来她对杨旭也是真心的,若撇除身份不说,两个人倒是很相配。罗元惜现下是经常会来绣坊,名义上是与四娘学绣艺,实际上是来见杨旭吧。许悠暗暗微笑,这会儿罗元惜这丫头倒是记得在四娘面前碎嘴了,这不过是前几天刚刚与她说了自己与二爷的事儿,这会儿就告诉四娘了。不过,许悠并不以为怪,她也视四娘为知己,知道也好。   “我是喜欢二爷,我还想嫁给他。”许悠坦白。   李四娘扑哧了一声:“还真是一点不害臊呢。”   “这有什么,喜欢就是喜欢,没什么不好说的。你可是答应我的,回头出嫁时,你得送我鸳鸯绣枕。”许悠把头靠在李四娘的肩上,撒娇。   李四娘笑呵呵地说着好,便与她道起了二爷的好。这些话自是说到了她的心坎里,两人自是聊了一下午也没有觉着累。   出了绣坊的时候,她遇上了罗元辰,兴许是他故意候着她的,也兴许是无意间遇上的,两人默契地对视了几眼,他便随着她一起出了布庄的大门。   自从彼此表露了心迹之后,罗元辰与她接近的机会也是越来越多,感情也渐渐升华。应着她的要求,两人信步而走,兴许是他们光顾着说话,不知不觉便离开了街市,到达一处人迹不多的偏处。   也恰在此时,谁也没有意料到的意外之事兀然而生。 作者有话要说:   ☆、回忆   面对冲出来的几个人,脸上蒙着布,看起来是来者不善。许悠也有懵了,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而下一瞬间,罗元辰便挡在了她的面前,沉戾的声音同时响起。   “几位,有何贵干?”   那几个人不哼声,突然便从身上抽出匕首,朝着罗元辰刺了过来。罗元辰没有任何慌乱,一手带着她,一手抵抗着这几个人,倒也从容不变。   罗元辰是练过些功夫的,眼前几个人并不太足以为惧,只不过他一手护着许悠多少是阻碍了他的施展。兴许他的举动让对方几个人看出了他的弱势,其中一个便转向了许悠,对她动了手。   罗元辰哪容得他们伤害许悠,转身便对付了那个人。这会儿的场面是有些乱,许悠再镇定,也必竟是个姑娘家,面对这种事自然要害怕,失声叫了几次,都被他护住。   他有些愤怒,这些人明显是冲着他来的,可是却卑鄙地对她下手,实在是有些不耻,但是他也担心她的安危,听到她音量不算大的害怕的尖叫声,每一声都让他的心尖震颤,转化成愤怒,下手的力道也就无形中加重了。   她站在那儿,那几个人见势便又开始利用起她下手,罗元辰自然便挡在了她的面前。也许是因为她,让他有些力不从心,他还是被那些人伤到了,手臂上被划了长长的一道,鲜血就这样飞溅了出来,一片殷红,他也没有示弱,对方的刀子被他夺了过来,齐齐地划在了他们的背上,亦是一大处鲜红。也就是这片红,映入了许悠的眼睛里,这样的红色像一朵艳丽的红花在她的眼前弥漫开来,越来越大,一幕幕熟悉画面就在这样的鲜红中跃跃跳出。   她呆住了,脑海中不断地涌现出很多画面,如翻江倒海般,突如其来的崩现,几乎让脑袋无法承受,可是一幕幕地,她都看清楚了。   便在这时,一声厉喝声打断了这场打斗,那是几个汉子,看上去孔武有力,便向那几个人动了粗手。那几个蒙面人自知不是对手,尽然逃撤了去。   “二爷,您没事吧?我们刚路过这儿,就看见那几个家伙……”显然,这几名汉子是罗元辰的人。   “我没事,你们跟上去,查一下他们是谁派来的。”罗元辰保持着冷静,命令这几个汉子,他们自然是领命而去。   罗元辰人面广阔,会有几个人出来保驾自然算不上什么新鲜事儿,许悠并不觉得奇怪,只是整个人还处在思维的震惊之中,没能拔出来,直到他拥住自己,才慢慢拉回了思绪。   罗元辰只当她的吓坏了,搂着她抱入怀中,安慰着她的情绪,却感觉到她浑身的颤抖迟迟未消,也緾起了他心底的悔意,如果他没带她到这里来,也许就伤害不到她。   “你……原来是你……”许悠却呆呆地望着他的脸,喃喃自语,目光中突然现出的泪花,有些茫然,有些感慨,有些激动……眼睛里含着复杂的情绪。   罗元辰自然觉查出她情绪里的怪异,但是更担心她是因为被那些人给吓坏了,所以越发的着急,握住她的双手,不断安慰。   许悠收回了心神,强抑住自己心底的那股澎湃,拉过他的手臂:“你伤了,我帮你包扎一下。”   温软的言语,突然让他有一种莫的熟悉感,看着她从身上取出绢帕,小心地包扎的样子,一度让他失神,心底自也淌过一丝暖流,可偏偏又被她皱紧眉头的小脸而感到担忧,此中复杂,也只有他自己可以体会了。   回到许府的时候,许悠第一件事就去找到了赵婆婆。这会儿赵婆婆正在打扫屋子,便一下被她扯到了里屋,关上了门。   赵婆婆见到许悠神情怪异,心下也不由一紧,忙道:“小姐,什么事?这么紧张?”   许悠松开原本拉着赵婆婆的手,凝视了她好一会儿,倒是把赵婆婆看得头皮发麻之后,才听她缓缓开口:“婆婆,许悠在哪儿?”   赵婆婆愣是没听懂她这话里的意思,愣了一小会儿,茫然地答道:“小姐你不就站在屋里吗?”   “我问的是许悠,不是苏-乐-儿……”许悠一字一句地说得清晰,眼神直直地凝视着苏婆婆,直到后者微微张启了双唇,神情从惊愕变为悲痛。   “你……你记起来了?”赵婆婆的声音有些抖颤,握着许悠的手微微发抖,那是激动使然。   许悠跌坐在椅子上,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胸腔里满是酸涩,哽咽地说:“婆婆,你为什么要瞒着我,我是苏乐儿……可是我却占了许悠的位置,霸占了原本就该属于她的家,她的一切……”   许悠抬起眼睛,含着泪光,突然抓住赵婆婆的手,颤声道:“许悠人呢她去了哪里?”   赵婆婆也是眼中带泪,陪着她抽泣了几声,道:“乐儿,许悠她……她死了……”   是的,她是苏乐儿,是苏桓将军的小女儿,那场家变之后她流离失所,居然忘记了自己是谁,那个救过她性命的女孩,她才叫许悠。   “死了,她怎么可以死?到底发生了什么,婆婆,你告诉我……许悠是怎么死的,哥哥又在哪儿,为什么我要成为许悠,我为什么会在这儿……”苏乐儿此刻已经完全崩溃了,为自己找回的记忆而痛彻心扉,完全陷入混乱中,甚至无法把这些已知的事和未知的事串在一起,几乎不能冷静思考。   赵婆婆把她搂在怀里,抚着她的后背,试图安稳她的情绪,好久之后,待她稍微有些安静下来之后,开始了那一段长长的叙述。   “将军和夫人死了之后,你和少爷就一直逃,后来我追上了你们,我们就一起逃,可是最终不幸的是,你还是被那些官兵抓住了……”   随着赵婆婆的叙述,苏乐儿渐渐安静了下来,也渐渐恢复了清明,记忆如潮水般涌入了她的脑海。   “那些官兵很坏,他们在我面前杀了好多猫儿来威胁我。那些猫很可爱,可是那些鲜血像水一样的流在我的面前,好可怕。那些猫临死前,睁着双眼看着我,那些凄楚的目光,我……我再也不敢看到它们,不敢触碰他们……我不敢睁眼,看见猫儿进了屋子我就害怕。”苏乐儿情绪有些激动了起来,她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现在会这么惧怕猫,原来她有过这样可怕的经历……   “我和哥哥还有婆婆你走散了,那些官兵把我带走了,可是路上遇上了许悠,她扮鬼使坏,把我从那些官兵手里救了出来,还把我带回了原城,她说那是她的家。”许悠缓了口气,又说了起来,“她照顾我,安慰我,我们成了很好的朋友……”   “后来机缘巧合,让我找到了你,那个时候你情绪很低落,许姑娘就一直照顾你,可是你一直哭,因为将军和夫人的死给你带来太大的冲击,好久以后你都不能释怀,每天都闷闷不乐的。许姑娘和她的姨妈收留了我们,并没有因为我们的身份而将我们拒之门外。”赵婆婆接了口。   苏乐儿苦笑,有些凄然:“那一天,我记得许悠带着我去散心,我们好像到了……”   她使劲地回忆,突然有些悟然:“是的,是泸州,难怪那次在山上的那个地方,觉得那么熟悉……”   赵婆婆看着她,微微垂泪。   “我们被那些官兵发现,他们紧追不舍,我逃上山,许悠和我失散了,后来我被他们追着就掉下了山,然后……”苏乐儿拾起双眸,有些迷芒。   后来的事,她好像记不太清了……   赵婆婆道:“后来,我和许姑娘在山下找到了你,你浑身是伤。许姑娘把你交给我,为了引开那些前来寻找的官兵,她穿着你的衣服,没想到,她……她被他们逼下了山崖,尸骨无存。”   苏乐儿用手捂住了嘴,震惊得听着赵婆婆的叙述,眼泪流满了整个手背,无法自抑地哭了起来。许悠,这个用生命来缓救她的姑娘,她这辈子该如何偿还?   “可我怎么又成了许悠?”她不解。   “我把你带回原城后,你开始抗拒那些痛苦的经历,成天窝在屋子里,说要忘记这一切,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真的听了你的话,你真的渐渐忘却了过去的一切悲伤。不过,这样的你反而比之前精神好了起来,慢慢地恢复成了过去的那个乐儿,许悠的姨妈说,你像极了许悠的个性。”赵婆婆叹了口气,“后来许悠的母亲来了信,说是要接她回家,许悠的姨妈忽然就来找我,求我把你当成许悠送回许府,我……答应了。”   “为什么?”苏乐儿有些惊讶赵婆婆当初的这个决定,“还有许悠的姨妈,为什么要瞒着许悠已死的事实,要我冒名顶替?”   “她的姨妈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并不知道,也确实有些奇怪,她是求着我这么干的。不过我回头一想,你是官兵一直在追捕的钦犯,如果有了许悠这样的身份,至少不会一直这样亡命天涯,哪怕后来许家要给你安排婚姻,那也是一种安定,所以我答应了。许悠死了,这个身份不会被人揭穿,而且许家父母自她五岁起就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女儿,再说你们俩的性格出奇的相似,所以我觉得这是对你最好的安排……”赵婆婆噙着泪说完了这段话。   “可是,我怎么对得起许悠……这辈子我都欠了她……”苏乐儿坐在椅子上,眼角滑下长长的清泪,呆呆地许久未能移眸。   “那我哥哥呢?”许久之后,苏乐儿又再开口问及。   “旭哥儿……我一直都没有他的下落。”赵婆婆哽咽落泪,“我对不起夫人,没能按照她的临终遗言,照顾好她的孩子们……”   旭哥儿,原来之前赵婆婆口中的旭哥儿是她的哥哥苏明瑞。   还有罗元辰,原来他……就是当日的那个锦虎,她说过要他等她回去的,原来失约的人是她。记得他曾说过在平州的那个姑娘很像她,原来兜兜转转地,他们竟又相遇了,这是上天给她这个苦命人儿的补偿吗? 作者有话要说:   ☆、凉薄   记忆几乎全部回到了她的脑海里,她沉沉地在屋里闷了好些天,这期间也只有赵婆婆能与她说得上话,其他人都被她拒之门外,包括陈氏。不过在陈氏看来,她这是拒绝婚事的一种表现,还在门口数落了她好几句,倒是哥哥许衡替她说了话,陈氏暂时也就压下了那股烦燥,没有再去打扰她。这些都没能让她上心,然而,今天的苏乐儿已经不是几年前那个刚刚痛失双亲的她了,心智自也成熟了不少,在经过几天的情绪调整后,她终于释放了自己,再走出门时,依然是那个精神焕发的姑娘。   这日,她原本只是在街上散心,随意走动,不期然地居然走入了一个死胡同,正要返身离开时,却瞧见了罗元昊和玉姨娘到了胡同口,似乎有什么秘密的事要谈,两人神情有些神秘,她不由自主地把身子缩回了拐角处。这会儿她倒有些进退两难了,若就这么走出去,必然要被这两人撞见,两人一定是不愿意他人看见他们的,可是缩在里面,他们俩的谈话内容便无疑落入她的耳朵里。   苏乐儿有些无奈,她并不是真心想当什么窃听贼的,只是每次都是这么不期然。她耸耸肩膀,只能靠墙而立,不动身形,心里仅希望他两人早些谈完离去,也好放她自由。   当然,这样的状态,两人的对话内容自然是无一遗漏地被她听了去,只不过,又让她知道了一些让人震惊的事儿罢了。   玉娘显得有些激动,听她说道:“大爷,我求你,放过元辰吧,他是无辜的。”   罗元昊有些不耐烦:“你把我拉出来,就是为了讨论他吗?”   玉娘道:“不是,我是怕你越陷越深,到时不可收拾啊。前几日你怎么可以派人去刺杀元辰,你再不喜欢他,他也是你的兄弟啊。”   苏乐儿的心脏被重重地被击了一下,原来前几天他和罗元辰被人袭击,都是罗元昊派人指使的?为什么要这么做?她突然想起了几年前第一次在平州遇见他时,也是因为被人刺伤而被她救起,难道这些都出自于罗元昊的手笔。如果是这样,那罗大少爷也未免太过狠毒,他们俩可算得上是一母所生的亲兄弟了呀。   “兄弟?哼,我不觉得是,老爷子临死之前,可是多关心他多过我。”罗元昊明显有些恼恨,“他什么都要抢我的,抢爹、抢家产、连女人都要抢我的。”   苏乐儿突然想起罗老爷临终前塞给她的那张纸条,心里不由慨然。罗老爷心里的继承人或许真的是罗元辰,其实老爷子的眼光是对的,罗二少爷能够担得起这个份量,而罗大少爷却未必。   “你知道你是为了许悠姑娘,可我也听说了,她好像对你并没有意思。我知道你是为了郑玲,既然悠儿她不中意于你,你就别与二爷争了。”玉姨娘叹了气,似乎有些难过。   罗元昊冷笑,道:“我为什么不要与他争?我才是这罗府的大少爷,我要的东西他也敢争?哼,之前我一直以为林诚喜欢悠儿,碍于他的身份,我不敢说什么,现在我才知道,他罗元辰居然在里面插了一脚,那我可就没这么客气了。哼,悠儿说不要嫁给我,原来都是他搞的鬼!就算悠儿心里不喜欢,我也不会让罗元辰得到,我非要得到她不可。还有罗元辰,他若再与我争,下次我还是会找人刺杀他,谁让他挡了我的道。”   “大爷,你能不能别这样。”玉娘哭着脸,哀求道,“你已经这样对老爷子了,这回就放手吧。”   罗元昊就有些不悦的语气:“这还不是怪你,你为什么要把这个事实告诉爹,如果你能够守住这个秘密,他就不会这么早走。”   玉娘似乎哭了起来,抽泣着,听着就有一种让人感到心酸的感觉:“你是我生的,我只是想让你爹知道而已,当年是我的错,我不能一辈子瞒着,我愧疚。”   “你愧疚?那你这是把你的儿子推向深渊吗?爹知道这个事实之后会如何对我,你可有想过?你太自私了,你根本没有为我着想过。”罗元昊恨恨地道。   玉娘哭得更伤心了些:“你也不该杀了老爷,他毕竟是你的亲爹呀。”   “这个秘密,我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否则我如何保证我在罗家的地位?”罗元昊的语气更加阴沉了起来,“包括你,如果你再把这件事告诉别人,我不能保证我会对你做出些什么事……”   “昊儿……”玉娘的声音有些惊恐,更多的是悲怆,最后只是低声的吟泣。   不过,在边上听到这些话的苏乐儿,心底可就万丈波涛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罗老爷子的死居然是罗元昊下的手,而理由居然只是为了一个“利”字。他是玉姨娘亲生子,为了利益,不惜伤害自己的同胞兄弟也就罢了,居然连自己的亲身父亲也不放过,听他的语气,也不排除将来伤害自己的亲生母亲,这听来让她心底阵阵发寒。   之前,她听到他与郑玲所说的话,只觉得他为了郑玲而去伤害别的女人,甚至不惜让他自己的孩子胎死腹中时,已经让她感到可怕,这会儿听到他对自己的亲生父母也是如此凉薄之时,对于罗元昊这个人,是真正看清楚了,在他温柔的表面之下居然藏着这样的一颗冰冷的心。苏乐儿突然又有些庆幸,幸好自己恋上的人并不是他,否则下半辈子恐怕就要在这样的担惊受怕中度过了吧。所以,她一定是要坚持住,不可能嫁给这样的一个男人。   两人的声音终于越来越淡,直至消失,苏乐儿知道他们应该已经离开了,长长地松了口气,慢慢地踱出了胡同。   这些天遇到太多的变故,让苏乐儿的情绪变得有些烦躁,这会儿听到了这样的一个秘密,更加重了这样的情绪。   所以,带着这样的情绪,不知不觉她竟又来到了布庄,见到了罗元辰。   见到他的那一刹那,她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这些日子,她恢复了所有的记忆,也想起了在平州与他的相遇,可是在见到他的时候,她却没有这份勇气去承认自己就是苏乐儿。是因为自己的身份,还是因为不够信任他,还是因为怕自己牵连他,或者是害怕他知道了事实后会离开她?一向大胆的苏乐儿,这一次居然有了重重的怯懦感。   罗元辰见到她,从书桌上抬起头,眼里有着笑意,道:“这些日子没见到你,你若再不出现,我便要去找你了。”   苏乐儿回了神,答道:“我不这就出现了嘛,不是你说的,让我乖乖呆在屋里,哪也别去嘛?”   罗元辰被她这一说倒是堵了嘴了,那天遭遇到刺杀后,他是特别担心她,所以才这么说,可是这么些天不见她,心里又怪念的,所以自个儿也开始矛盾起来了。   苏乐儿看着他略显古怪的表情,终于咯咯笑了几声,自然是带着些嘲弄调皮的意味。   罗元辰抿嘴微笑,站了起来,走到她的身边,抓住她的双臂,道:“什么时候学会这么捉弄我了,就不怕我报复你?”   苏乐儿却不以为然,嘟了嘟嘴:“你才不会,我能捉弄所有人,哪有本事能捉弄到你。”   “真的么?”罗元辰故意这么调高了音量,眯着眼看着她,见她又对他做了个鬼脸,用力将她带进自己的怀里,她便背对着躺在了他的臂弯之中,感觉暖暖的。   “你在忙吗?我有没有打扰到你?要不然这样,你看你的账本,我就在边上陪着你。”苏乐儿微笑,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嗯,不过可能我会睡着,要是我打呼了怎么办?”   罗元辰长长地扬了唇,低头看着怀中的她:“悠儿,你知道么,一直以来我就想找一个女子,能陪着我,每天都可以看到她。”   “不觉得腻味吗?”苏乐儿笑呵呵地道。   “我一直都不愿意娶妻,是因为我只想要一个女人。我不愿意和大哥一样,娶了这么多的女人,心也不知道该交给谁。我只想找到一个能真正和我一起走下去的女子,可以陪她一起坐着聊天,一起吃饭,一起出去散步……”他拉着她转过她的身子,凝视着她的双眼,“你就是我要找的那个女子,一辈子我只想和你一个人,就够了。”   苏乐儿心底自是起了一阵涟漪,他的话让她好心动,一辈子就只有她一个人,她可以独占他一辈子,这是一桩多么高兴的事。可是,她却犹豫了,像她这样的一个钦犯身份的女子,真的可以如此平安地守在他的身边吗?或者有一天她的身份被人发现了,会不会牵连他一起获罪?不,她不能看着他陷入这样的旋涡,可是,她又怎么舍得离开他?   “不是还有曾姑娘吗?”苏乐儿说着这话,又觉得这话里充满了妒意,不免有些臊然地低了头。   “她是个好姑娘,娘也想要我娶她,可惜,她并不适合我。”罗元辰看着她,说,“你记住,她永远也不会成为你我之间的阻碍。”   “元辰,其实我是……”她几乎就要冲口而出,告诉他关于她的身世,可是话到嘴边却又停住。   他把手指堵在她的唇间,笑得很温柔,让她沉醉:“不要拒绝我,好不好?”   自从他们俩人彼此坦露了心迹之后,他变得有些不一样,似乎更爱粘着她,脸上的那块冰山在她面前早就消失怠尽,他对她的呵护让她根本没有能力去拒绝。苏乐儿承认,她输给了他,她舍不得离开他的。   或者是彼此的心已经贴得太近,近得让他再也没能忍住自己的心动,捧起她的脸,盖住了她的唇,柔软的温度让彼此越陷越深。   只不过,苏乐儿突然感到喉部有一种异样感,却没能忍住,突然就推开了她,捂着嘴背过身咳了起来,好几下之后才停了下来。   她轻轻地抚着自己有胸口,总算停歇了下来之后,便听到后面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轻响起:“你能不能再多点煞风景?”   苏乐儿回过头,与他彼此相望,两人终于没能忍住互相笑出了声。   “我……我有些风寒了嘛。”她自然不忘为自己的出糗解释。   他扬唇微笑,心里也是有些疼惜的,就这几天不见,看她已经削瘦了些,难道是因为得了风寒所致,还是因为他对她不够关心吧,心下是有些内疚了,不过更担心她的身体状况。   “看大夫了没有,我让人找大夫来看一下吧。”罗元辰道。   正在这时,门突然被人推开,有人朗声而入:“谁要找大夫,找我就可以了。”   来者,正是林诚,在他边上跟着另一个锦服男子,苏乐儿认得,他是成王爷。   “这会儿来不打搅吧?”成王爷瞄了一眼苏乐儿,眼里含着一些狡黠。   罗元辰倒是大方,笑笑:“不打扰,下回我去王爷府上,可以扰您和成王妃一杯茶。”   成王爷哈哈大笑,左手轻搭住罗元辰的肩膀:“没想到,我们的冷面君子也学会油滑了,看来,你有功劳啊。”   成王爷看了看苏乐儿,话里的意思自然指的便是她了,苏乐儿不免脸上微微泛红,屋里自是一片欢声笑语,气氛好不融洽。   谈笑过后,成王爷自是有些要事要找罗元辰谈,两人便出了屋,正巧苏乐儿有些风寒症状,林诚便主动留下来替她看治。   看着林诚,苏乐儿倒是突然想到些事,觉得有必要趁这个机会好好问问他。 作者有话要说:   ☆、旧识   林诚专心地为苏乐儿把了脉,毕竟不过是些小症,没什么大碍,便开了方子给她。   “没什么大碍,注意休息就好。”林诚笑了笑。   苏乐儿回了一个笑容:“早就听说小候爷您通晓医理,认识您这么久,还是头一回让您给我治病了,我可是脸上增光呢。”   “悠儿姑娘可别这么说,我可不敢当。其实家里一直是希望我把武学学好,可是我却喜欢学医理,为这事儿,我父亲没少和我烦,他是希望我……”林诚说到这儿突然顿住了,抬眼看了一眼苏乐儿,似乎想起些什么,情绪突然有些低沉了下来。   苏乐儿自然有些猜到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反正她也是要为此问他些问题,便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候爷,当年为什么要伤害苏桓将军?”   林诚大概是没有想到她突然又提及了此事,脸上有些尴尬,不过还是如实作了回答:“父亲有些把柄在他们手上,所以他们就要求我父亲……”   他偷偷看了一眼苏乐儿,微微叹了口气。   这其实和苏乐儿先前猜的没什么两样,不过她的问题关键不在于此,所以又问了下去:“他们是谁,为什么要对付苏将军?”   林诚深深地看了她几眼,兴许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针对苏桓的事如此刨根问底,而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苏乐儿也明白她这么问,他一定是是有怀疑的,便又补充说:“小候爷,我当你是朋友,自然答应你保守秘密的事一定会做到,不过,你也得让我知道这些事实,算是对得起我这个朋友吧。我敬重苏将军,从小到大都很崇拜他,所以我只是想知道是谁这么狠心暗害他罢了。”   林诚对她的话没有什么怀疑,原本他心里就对父亲所做的这件事有些抗拒,再说他也相信苏乐儿的为人,终于徐徐道来:“他们是宫里的人,我并不知道真正的幕后之人是谁,因为每次看到与我父亲交流的那人是姓裴,不过我知道他的背后还有一个人,应该在宫里的身份不低。有一次,我路过父亲的书房,无意间才让我听到一个事实,那就是苏将军有宫里那个人的证据,我想大概就是因为这样,那人才想除掉苏将军吧。”   “证据?宫里那人为非作歹的证据?”苏乐儿猜道。   “我想差不离就是这些吧,那天他们没有细说,我知道那位裴大人的地位不低,那么宫里那人权位一定更高,可能他们暗地里做的勾当还不算小事,然后有了证据便落在了苏将军的手上,所以他们才要想方设法地除掉他。”林诚如实回答。   苏乐儿点点头,心中不由有些概然:“这些证据也随着苏将军的死而烟消云散,他们也该放心了。”   林诚苦笑:“听说苏将军的儿女还逃在外,兴许在他们身上也难讲。”   苏乐儿心里一震,这难道就是那些官兵对她和哥哥紧追不舍的主要原因了?只是证据,爹是交给了哥哥吗?林诚说苏将军的儿女还活着,那么意思是哥哥也没有被他们抓住,所以哥哥还有可能活着?想到此,她心里免不了一阵欣喜,多了一层期盼总是好的,这个世上她也只有哥哥一个亲人了。   证据?苏乐儿心里突然浮现起了一个场面,在出事前几天,有一天父亲突然把她叫到跟前,给了她一个簪子,还千叮万嘱的让她一定要保管好。当时,她一直觉得父亲的这个言行有些怪异,就一个普通的簪子,何需如此慎重?难道这里面有……   苏乐儿心里不觉一跳,这个簪子一直都戴在她的头上,就连失忆的这几年也鬼使神差地没有取下过,一直就觉得自己非常喜欢它,原来冥冥之中,是上天的保佑。   林诚说完这些,似乎心里也有些感触,长长地沉思了一会儿,终于又恢复了神情,对苏乐儿笑了笑:“悠儿,你让我说了这么多,你就不担心我对你不利吗?”   苏乐儿眯眼微笑:“你会吗?我猜你不会,因为你是好人,你不会伤害你的朋友。”   林诚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终于笑出了声,带着些感动:“谢谢你,把我当成朋友。”   说话的这会儿,罗元辰和成王爷也结束了事情的商谈回了屋子。也因为他们三个人有些事情要办,苏乐儿便告辞离去。罗元辰自然有些不放心她一个人走,虽说这么长日子以来,这来往的认路已不成问题,但也担心再遇上些意外,所以让齐斌送她回去了。   只不过,苏乐儿心里装着事儿,齐斌送她回到许府后,她在屋里取下了那个簪子看了许久,在沉思之后突然下了决心,便又折了回去,在半路候着,直到成王的轿子经过。   “成王爷,有礼了。”苏乐儿拦下了轿,盈盈下拜。   成王爷掀开车帘,阻止了边上随从对她的阻拦,亲自下了马车,走到她的跟前,目光有些凝重,不过随后又松了面容,轻言道:“许姑娘这么拦了我的轿,何事?”   苏乐儿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许久之后,一字一句地道:“我要上告,要请王爷帮忙接状。”   成王爷哦了一声,目光在她的脸上转了好几圈,沉声道:“为谁?”   “苏桓……”她的目光执着。   成王深吸了口气,目光在她低垂的头上凝视了许久,终于缓缓开口:“你终于认得我了……”   “是的,成王殿下,多年前就争着要当乐儿的义兄的成王殿下……”苏乐儿凄然而笑,抬起头,“我有证据……”   “兄长我可是找了你好苦……”成王有些感触,顿了顿,他转过身,大声吩咐随侍:“把这位姑娘带回府问话。”   ……   这段时间在许府,兴许是许力觉得她快到出嫁的年纪了,所以觉得她应该学些规矩,所以对她做了些限制,还请了人到家里给她上课,所以苏乐儿再来到罗府看望罗老夫人已经是一个月以后的事了。   不过令苏乐儿意外的是,刚到罗府,素梅就告诉了她一个令她意想不到的事儿。   “小姐,您不知道,这段时间你没过来,顾姑娘都嫁人了呢。”素梅说得神神秘秘的,眉宇间还有些得意之色。   “嫁人?”苏乐儿是有些意外,顾蓉安不是心心念念地喜欢着罗元辰吗,难道……她心里一紧,脱口而出,“难道她嫁给二爷了?”   素梅扑哧一笑:“哪能啊,二爷哪看得上她啊,她呀,嫁给管老头了。”   一听这话,苏乐儿差点眼睛都掉出来了,惊道:“素梅,你没开玩笑吧,管老头,管孟?”   “是啊,就是那个看花园的管老头。”素梅得意地道。   “为什么?怎么这么突然?”苏乐儿极为惊奇,想这个顾蓉安之前一直对罗元辰很上心,而且为人骄傲,断不可能把自己嫁给这么一个糟老头。管孟今年已然五十有余,有一个妻子,不过脾气就不太好,难听点就是挺泼的一个女人,顾蓉安怎么可能会愿意这么出嫁,而且管孟的妻子可不好相处,这当二房的日子想想就会苦。顾姨太怎么舍得让自己唯一的妹妹这么嫁,就算顾蓉安的腿伤了,也不至于这么随意吧?难道这其间发生了什么事?   “说起来,这事儿也算得上是咱们罗府的丑事呢。”素梅努了努嘴,见四下无人,便轻声碎起了嘴,“这事儿,要怪还得怪顾姑娘自己,谁让她这么不要脸的。”   “怎么说?”苏乐儿倒是挺有兴趣地听起了八卦。   “顾姑娘一直都喜欢二爷的,这事儿小姐您也清楚的,为此她当时可没少折腾你呢。”素梅道。   苏乐儿笑笑,对于她与罗元辰的事,并没有瞒着素梅。   素梅继续说了下去:“她不是因为意外摔坏了腿么,就把自己当做了一个娇滴滴的小姐了,三番五次地找二爷,把自己说得多可怜,有几次我亲耳听到的呢。不过二爷没有理会,就是平平淡淡地,该照顾她的地方也没缺她的。可是,你不知道,有一天她居然给二爷下了药了,想……那个……”   “哪个?”苏乐儿一时没明白,不过很快就想通了,毕竟还是姑娘家,听到这话自然是害臊的,有些脸红,“她倒是做的出来,黄花大闺女的……”   “就是啊,这事儿要不是素晴告诉我,我还真不敢相信呢,说起来也是顾姨太的主意呢。”素梅道。   苏乐儿想想也是,这种事也只有顾蓉珍想得出来,可怜这顾蓉安没什么脑子,也是姐姐怎么说她就怎么做,被卖了大概也在替她姐姐数银子的人吧。   “不过二爷哪这么容易被她算计,也不知道怎么的,那药反而被她自己喝下了,二爷就出了门没理她。就这样,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这便宜就让管孟给占去了。”素梅摇摇头,道,“这失了清白的姑娘,还能怎么办,咬咬牙,就只能嫁了呗,当了人家的小妾。不过呀,听说管孟的妻子可凶了,顾姑娘听说日子不怎么好过呢,而且腿又不好了,这下半辈子,我看有得苦了。不过话说回来,这一切还不是她自个儿作的孽,小姐,您说是吧?”   苏乐儿长长地吸了口气,顾蓉安固然不喜,但是落得这个下场,也不免让她唏嘘。她倒也没有素梅那样的兴灾乐祸,心里默默地只能祝福顾蓉安,不管如何,也不希望她的人生过于悲凉吧,希望那管老头可以珍惜她。 作者有话要说:   ☆、逼婚   再接下来,事情就落到了她的头上,罗家居然向她提亲,也就是说她的婚事正式被提上了日程。   这事儿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主要是没有以会突然间提了出来,原本以为还会有蛮长一段时间,可没有想到罗家先提了出来。后来,苏乐儿才知道,是罗元昊的意思,所以罗老夫人便替儿子作了这个主张。   有时候,苏乐儿在想,也或许是郑玲在罗元昊的面前表达出了不希望许悠嫁进罗家的意思,反而激起罗元昊要加快纳她进门的意愿,就好比之前,郑玲主动提出要罗元昊纳她为妾的时候,他并没有急于动手,那是一个意思吧。   当然,这并不符合苏乐儿的意愿,她不愿意嫁给罗元昊,更何况她并不是真正的许悠。诚然,赵婆婆的话是对的,她嫁进罗家,等于多了一叶大树的屏障,也不失是一个栖身的好办法,但是偏偏她就是个任性的姑娘,心里有了一个人,又如何嫁于他人,何况这个男人是如此的心性凉薄,她可不愿意将一生托付给这样的一个人。   苏乐儿的抗拒自然传言到了罗家,自然也传来了罗元辰为了她而与罗元昊相争的消息。原来,这场抗争,并不是她一个人在扛,罗元辰也在陪着她。这个消息是素梅带给她的,倒是让她振奋了不少,她是个不容易被屈服的人,何况他也在另一头为彼此而努力着。   然而,有一天,罗元昊找到了她。   “我真没想到,你居然喜欢上了罗元辰。”罗元昊脸色阴阴的。   “再闹下去,对大家都没有好处。外面的人知道你们兄弟为了一个女人争论,而这个女人也不中意你,这样下去,闹得人尽皆知,恐怕也要失了罗许两家的面子。”苏乐儿倒是较为镇定。   罗元昊突然笑了起来:“说得有道理,人人都知道了的事,就不怎么好办了。不过,若是让大家都知道你是钦犯身份的话,你说会怎么办,苏小姐?”   罗元昊的话让苏乐儿一时愕然,震惊地看向他。他是何时知道她的身份的?   “很奇怪我怎么会知道你的真实身份的是吗?这并不难,那日我来许府,无意中听见了你和赵平芳的对话,所以什么都明白了。”罗元昊看着她的眼睛,有些得意。   她和赵婆婆的对话?是的,那时刚刚恢复记忆,她确实在屋里和赵婆婆说了很多,也兴许是那时情绪过于激动,忽略了隔窗有耳这回事。   “你想怎么样?”苏乐儿突然有些恨他,他这是想要威胁她吗?   果然不出她的所料,罗元昊下面的话表达了他的这个意思:“如果让人知道你是在逃的钦犯,你觉得会如何?许家收留你,也会牵连获罪,而且许大人还是官员,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你就愿意看着许家因为你而获罪?”   苏乐儿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罗元昊又道:“你嫁给我,我便可以帮你瞒住这一切,就和以前一样,住在罗府,开开心心的,一辈子不再担心你会被官兵抓住。”   “除了这个理由呢?”苏乐儿冷冷地道。   罗元昊点点头:“如果你嫁给我,我会放过罗元辰,否则,他会因为你而受伤甚至丧命,你不会不顾他的吧?”   苏乐儿倒抽了一口冷气,果然,为达目的,他不惜威胁她,终于卸下了他温柔的伪善,这才是他的真面目吧。   “我不喜欢你。”苏乐儿语气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这不关键,嫁给我,我会给你好的生活。”他不以为然。   他看着苏乐儿,高高在上的感觉,第一次,她感觉到眼前这个人是多么地令人讨厌。   他有筹码,不代表她没有,所以她轻快地笑了笑,道:“大少爷,如果让别人知道你的身份又会如何?罗老夫人若是知道你不是她亲生的儿子,你说你还会得到罗府的地位吗?你觉得在这个时候,你和罗二爷的争斗,谁更有胜算?”   “你……”罗元昊脸色一变,似乎是没有想到他的这个秘密会被她所知晓。   “很奇怪我会知道是吗?如果再让别人知道是你亲手杀了罗老爷,你觉得你会如何?”苏乐儿的话让罗元昊整个人如雷击一般,怔在当下。   她知道的事情太多,多得让他无法相信,所以下一瞬间,他便用手掌扣住了她的脖子,狠狠地道:“如果我杀了你,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苏乐儿依旧镇静,笑了笑,说:“杀了我,老爷子的信就会送到老夫人的手上,老夫人就会知道你的身份,而且,老爷子要把所有家产都让二爷继承的亲笔信就会公诸给所有人,你是不是决定在你一无所有之后,来地底下找我?”   “你说什么,我爹的亲笔信?”罗元昊的脸色越来越阴郁。   “对,亲手交给我的,不过,只要你杀了我,这封信就会送到老夫人那里,你可以算一下,划不划算?”苏乐儿绽放着笑容,一点没有害怕的样子,倒是罗元昊气得脸都青了,但终有顾忌,恨恨地松开了手。   “既然我们彼此都有把柄在对方手上,那就扯平了,该怎么做,我想大少爷应该比我更明白。”苏乐儿笑了笑,“如果你强行把我娶进门,我就自尽。然后,那封信就会送去了老夫人那里,你觉得这样划不划算?”   罗元昊的脸色越来越青,道:“你情愿死,也不肯嫁我?”   “对,我许悠的个性,相信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你也明白的,说到做到。”苏乐儿笑得甜美,可是这样的笑容在罗元昊看来,却让他感到痛恨。   “如你所愿……”罗元昊甩袖而去。   正如她所料,罗元昊永远会把自己的利益放在首位,女人和利益相比,前者总是容易被舍弃,所以她赌赢了。   不过,她的腿却开始发软,刚才的坚强都是强撑出来的。她支起自己的身体,跑了出去,现在心里念着的只有罗元辰,她只想见到他。   ……   看着脸色沱红的苏乐儿,罗元辰也有些醉了。刚才她冲到布庄,脸色泛白,只说想要见到他。他放下了手下所有的事,陪她来到这个小别院,陪她喝了些小酒,于是她就是现在这样迷醉的样子。   她好像很高兴,又好像很不开心,他没有问得太多,只是一杯又一杯地陪她喝,而现在,自己也觉得有些飘飘乎乎的,似乎是有些醉了。   “娘已经有些松动了,她说大哥和你的婚事会暂缓考虑。”罗元辰说,她把头靠在他的肩上,呓语而笑。   “他答应不娶我了,咯咯……”苏乐儿笑着,把头埋进他的颈部,发丝挠得他的皮肤痒痒的,心里也有些不一样的感觉。   罗元辰微微扬唇,明白她是醉了。他深深吸气,这段日子,因为罗元昊要娶她的事,他求了罗老夫人很久。他有想过,如果真的到最后一刻还不能让老夫人同意的话,他就带着她离开这里,以他在全国的人面,很快就可以闯出新的事业,到时候他一定可以给她所有的幸福,他不会让她离开他的。   罗元辰低下头,看着她,因为酒的缘故,她的脸比刚才还要红,眼眸迷离地看着他,手却不太安份地勾住了他的脖子,兰气轻吹,说着她与他的未来,一切都让他动心。   “悠儿,如果没有罗家的富有,你会不会觉得辛苦?”他轻问。   “以前我住在原城的时候,满眼都是山和水,那里的生活真的好自由。”她笑着说,“我喜欢自由,如果有你在我身边,辛苦怕什么?”   他眯了眼,他懂得她的心,她并不是一个喜欢被束缚在大宅院里的女子。他不由暗暗许诺,他会满足她所有的想法,让她做一个真正自由的“闲妻”。   “元辰,你看,天上的星星亮不亮?”她坐起身子,指着天上的星星,笑了,“我想我的爹娘的时候,就会看星星,我觉得他们就在那儿看着我,以前他们总希望我可以嫁一个好男人。”   罗元辰轻笑,是啊,如果到时候他真的把她带走以后,她就不太有机会见到苏大人了,或许他是有些自私的。他下定决心,他们成亲之后,他一定会努力给她美满的生活,到时带她回来,也让许家父母以她为荣。   “我就是那个好男人,也一定会是你的好丈夫,相信我。”他认真地看着她,拉起她,对着天地而拜。   她笑靥如花,他无法移目,沉醉在她害羞的笑容里。   他垂下头,吮住了她的唇,面对她的回应,他终没能把持住自己,将她抱了起来,走向了属于他们的床帘…… 作者有话要说:   ☆、怀孕   罗家终是把婚事给搁浅了下来,不过因为许力的原因,婚事还悬在那儿,只不过把时间无限的拖后了。   既然事情有些转机,苏乐儿也就暂时放下了心,把心思又转回了绣坊那里,空下来的时候便是她与罗元辰在一起的时光。只是,在许家人的眼里,女儿许悠还是与罗元昊有婚约的,而每次她去罗府,都没有被拒绝,因为在陈氏的眼里,女儿这样勤快地往罗府跑,不算是件坏事,兴许这样能让她与罗元昊能多些感情,就不会抗拒这段婚事了。自然,关于罗元辰,陈氏没有想太多,因为她觉得罗老夫人不会允许有这种荒唐的事发生。   忙忙碌录的转眼一个多月过去了,一切似乎又安静了下来,倒是近来罗元惜也与杨旭走得更近了些,罗老夫人也头疼,似乎自己的儿女的婚事都不能如她的意,心里不免烦躁。   这一日,在布庄见到了杨旭,还是一如既往地忙碌着,见到苏乐儿的时候,客气地打了招呼。   “许小姐,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礼物,今天是你的生辰。”杨旭从怀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她,“不怎么有价值,算是我的一片心意。”   “生辰?是的,今天确实是她真正的生日,以前每年生日的时候,娘亲总会给她做一大堆好吃的,还有好多礼物,可惜,再也见不到娘亲了……”苏乐儿想起这些,心里有些酸酸的。   “谢谢你能记得……”苏乐儿突然意识到不太对劲,她现在的身份可是许悠,许悠的生辰并不是今日,杨旭为何会知道?今日是苏乐儿的生辰才对,这……   记得很久以前,第一次遇见杨旭的时候,他说过她很像他的一个故人,所以……   故人?他认识苏乐儿?那么他是……   苏乐儿呆呆地望着他,一整张麻子的脸,无法看得真切。罗元辰曾说过,他脸上的麻子是假的,那么他真正的面容又是怎么样的?她凝目在他的脸上,想透过他满脸的麻子看清他,突然觉得越看越有些熟悉感,却是一时间无法想明白他是谁。其实,以前她都没有好好的正眼看过他,兴许是因为这些麻子的原因,让她不忍直视。她承认,她是有些以貌取人了,不过那个时候她没有以前的记忆,就算认真看了,也认不真切吧。   杨旭倒是被她这样的盯视弄得有些不自然,道:“许小姐,你怎么了?”   便在这时,苏乐儿一时震住了,她终于从他的眼神里认出来了。她无法抑制住此刻的激动,没有想到,她找了这么久的人就在她的面前,而她却视若无睹,所以过去这么长时间,他对她有意无意的照顾,是因为他根本就是认出了她吧。   杨旭,她怎么就忘记了,那个时候,他说过,如果有一天他们走失了,他就叫杨旭,因为娘姓杨,他的小名叫旭儿。   “苏明瑞……”她轻唤道。   杨旭抬起眼睛,深深地看着她,什么都明白了。   也许是过于激动,也许是情绪有些波动,苏乐儿突然便觉得脑袋有些悬晕,再过一会儿就软倒在地上,只感到杨旭,哦,不是,是哥哥扶住了她,在她耳边急切地呼唤着她。   等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许家,而陈氏便站在她的床前看着她,二姐许嫣也过来了,脸色有些古怪。   “你醒了?”陈氏的语气凉凉的。   “姨娘,我……我怎么回来了?”明明记得刚才和哥哥在一起说话,怎么就回到了许家呢。   “是布庄的人把你送回来的。”许嫣回答,看了看她,欲言又止。   “哦,刚才我好像……”苏乐儿使劲回忆,想起来前面她好像感到头晕。   “你晕倒了,被人抬了回来。”陈氏皱了皱眉头,“刚找了大夫来看过了。”   哦,也许是最近太累了吧,才会晕倒,想来也应该没什么事吧,苏乐儿向来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比较自信。   “大夫说你有身孕了。”陈氏接下来的这句话把苏乐儿彻底击懵了。   孩子,她有孩子了?是她和罗元辰的孩子?苏乐儿大大地震惊了,不过很快这种震惊就被满心填满的甜蜜而代替。   不过陈氏可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皱了皱眉,又开始了说教:“你这丫头还知不知耻,这都没过门的闺女,就和男人有了种,这传出去叫我们许家的颜面何在?”   许嫣也不免跟着数落她:“姨娘说得可对极了,这会儿可怎么办,若是让人知道,那可是……”   毕竟也是未出阁的姑娘,下面的话许嫣也说不下去了,偷眼瞧了一眼陈氏。   “这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陈氏比较关心这个问题。   “是……罗……”苏乐儿这会儿倒有些吞吞吐吐的了,想着要是说出罗元辰的名字,姨娘会不会大发雷霆?她可是一直都反对她和罗元辰在一起的,不过现在既然已经木已成舟,会不会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嫁给他了?   苏乐儿在这边胡思乱想的同时,陈氏却自作聪明的有了结论:“罗元昊?我猜也是他,你经常出入罗家,不是他还有谁。”   这想当然的,苏乐儿有些愣了愣,不过想想也是,姨娘会这么认为也合理。虽说她与罗元昊的婚事是搁下了,可是两家并没有因此断了念,在他们以为,这场联姻不过是推迟而已。因此,陈氏理所当然地认为她肚子里的孩子是罗元昊的,才不会想到她居然这么大胆的离经判道,与人私定终身的了。   “姨娘,其实我……”苏乐儿这话还没有说完,门外就有人来唤了陈氏,说是许力找她有要事,于是陈氏便匆匆离了去。   苏乐儿这会儿没有机会和母亲说清事实,倒也不着急,倒是关心起自己的肚子,一个小生命正孕育在她的身体里,是她和罗元辰的,心下乐着,想着便笑出了声。   苏乐儿这头还没把事实和陈氏说了,罗家这头突然传了信过来,说是罗老夫人要宴请许力,要他带着家人前往,包括许悠在内。   许力是罗老夫人的表弟,自家亲戚聚会自然是乐于答允,便带着妻子张氏一起前往,同行的自然还有儿子许衡,还有许嫣和许悠两姐妹。   罗府这边除了老夫人以外,罗氏兄弟自然也在场,当然还有郑玲在侧,其他的姨太太按规矩自然也只有在旁随侍的资格了。   “也是好久没有一起聚了,也是有些日子没见过衡儿了,可还好?”罗老夫人笑盈盈地看向许衡。   “姑母安好,我现下都不错,就是添了孩儿之后,有些忙碌。”许衡回道。   “这也好啊,你也是该安心顾家了,你爹也能放心了,是不?”老夫人把脸转向许力,道。   许力点点头,这话倒是说到了他的心坎里,自从添了儿子之后,许衡确实收敛了许多,原先还头疼他在外面养那些个外室,现在倒好,整颗心都放到了儿子身上,也开始慢慢懂得长进了,他这个做父亲的也省心不少。   “现在是不是该担心女儿的事了?”罗老夫人扫了一眼边上坐着许嫣两姐妹,这话自是有些意味深长。   许力道:“嫣儿已经定了亲事了,下个月就打算成亲了。”   许嫣红着脸微微垂首,算是默认了父亲的说法,罗老夫人自是当着她的面说了些恭喜的话。   许力微微扫了一眼苏乐儿,心里不免感到有些尴尬。刚才出门前陈氏是说了这丫头有了身孕一事,虽说这孩子应该是罗元昊的没错,而她也会在不久的将来嫁到罗家,可是这未成亲就有了身孕怎么都有些不体面,也不知道罗家会怎么看这件事,而且这亲事确实不该再拖延了,不然这肚子大起来,可就……   “表姐,关于悠儿和元昊的婚事,我看要不就趁今日把日子定了下来吧?”许力认真地说道。   不过这话一出,罗老夫人倒是愣了一下。之前这事儿可闹得不平凡,罗家这两兄弟为了争她,在她面前可没少折腾,虽然说她是比较偏向自己的儿子的,但是罗元辰居然以离开布庄为条件,她确实不敢随意了。她虽然偏宠自己的亲儿子,但也知道他的能力,这个布庄若是没有罗元辰的打理,恐怕没多久罗家的产业就得毁了,到时她有何颜面去面对地底下的老爷子,何况老爷子临终前还特地要她答应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次子离开布庄的。其实在这件事上,罗老夫人是有些难做的,这两兄弟争一个女子,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决断。后来许悠自己也亲口说是中意于罗元辰的,但是罗元昊又坚持不肯放弃,她便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后来,罗老夫人只能以拖延婚期来暂缓这件事,可谁想才安宁了没多久,许力却突然又重提这件事了,这又让她为难了。   “嗯 ,这之前不是说暂缓些时日吗?”罗老夫人说这话确实没有底气,因为她都没有决定好到底是罗家哪个儿子呢。   许力笑了笑,有些尴尬,看了看四周,终于鼓起了勇气,道:“现下坐着的都是自家人,我也不怕大家笑话了,这事儿怪悠儿,实在是……唉,就是……她这肚子里有了元昊的孩子了,所以……”   “什么?”罗老夫人这回的震惊可不算小,当然,吃惊的人不止于她一个人,罗元昊更是如坠雾里。   苏乐儿自是没有想到许力会这么公开这件事,一定是陈氏告诉许力的,可是她还没有来得及把事实说出来,这样的误会,岂不是要把事情弄糟糕?她心下一紧,不自觉地把目光偷偷看向罗元辰,而他的目光也深深地罩在她的身上,跳动着温软的光芒,她突然不感到紧张了。 作者有话要说:   ☆、秘密   便在大伙震惊的时候,门外的丫鬟突然来报:“老夫人,许家陈姨娘说要求见。”   “翠娘?”许力有些惊讶。   “让她进来吧。”罗老夫人看了看许力,笑呵呵地说,“既然过来了就让她一起进来吧,说回来,你的这位姨太太,我都从来没有见过呢。”   “可是,她……”许力面有难色,却是欲言又止,脸色有些怪异。   不过罗老夫人没有注意到这些,只让下人把陈氏迎进来便是,而关于许悠和罗元昊婚事的讨论暂时停顿了下来。   过了一小会儿,陈氏便由下人带了进来,只不过,当罗老夫人看见她的时候,原本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罗老夫人,翠娘在此有礼了。”陈氏福了福身,面色沉静。   罗老夫人就这么看着陈氏,久久的,半天不语,而站在她边上的玉姨娘脸色也是一变,微微张启的双唇。   “是你……”在沉默了很久之后,罗老夫人终于挤出了两个字,分明是带着颤意。   罗老夫人的异常表现自然是引起了屋里其他人的注意,都把目光调向了陈氏。   “夫人,多年不见,您还是没太大变化。”陈氏说了话。   罗老夫人深吸了口气,终于回过了神,看向许力,带着责怪的语气:“表弟,真没有想到,你居然会娶了她。”   许力面有尴尬,瞧了一眼陈氏,想要责怪她几句可又收回了眼神,不安地看了看罗老夫人,道:“我……当年我也是看她……所以……”   几句话并没有表达出什么实质性的内容,不过这并让罗老夫人太关心,却又回转头看向陈氏:“当年你一走了之,可是你带走了我的元芷?”   这话倒是引起了在场别人的注意,大家都知道,老夫人嘴里说的元芷是谁,便是当年从罗家失踪的小女儿,而她现在居然质问许家的姨太太,这不能不让人感到奇怪。   陈氏却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却把话题转到了苏乐儿的身上,只见她转头看了一眼苏乐儿,便又对上了罗老夫人的眼睛,道:“许悠是我的女儿,现在她怀上了你们家罗大少爷的孩子,罗家是打算如何处理这件事呢?”   好一个兴师问罪的口气,许力倒有些慌了,就算这是事实,他不正和罗老夫人在好生商量他们的婚事么,陈氏怎么就这么恶语相向了。他连忙站了起来,斥责她:“翠娘,别这么说话,这事儿……”   “这事儿罗家有一半的责任,我这么说话哪里错了?”陈氏阻止了许力的话。   罗老夫人这回倒是恢复了原来的神色,道:“陈姨娘这话说得没错,既然悠儿有了我罗家的骨肉,我罗家自然欣喜,婚事也本在进行之中的,那便早日成亲,也是不错的想法。”   “我不要……”偏在这个时候,苏乐儿再也没能忍住,突然站了起来,出言打断了屋里的平衡。   “悠儿,不许乱说话。”许力重重地喝斥了她,希望她闭口不言,她这样大呼小叫的,实在是有失体统。许力是读书人,礼教方面看得还是比较重,就是这个女儿从来都不守规矩,性子也野,一直让他头疼,这会儿居然在罗家这么多人的面出言不逊,委实让他汗颜。   罗老夫人倒是习惯了她的这种“撒野”,示意着她的肚子,反问她:“那你当如何?”   “因为孩子不是罗大爷的……”苏乐儿直白道。   不过这话一出,就让在坐所有人惊呆了。首先便是许力,他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丫头居然大胆到这份上,未出阁就怀上孩子本就是桩极为难堪的事情,然后孩子的父亲还搞错,她居然还大言不惭地当众宣告,真正是让他这个父亲无法抬起头了,当下他的脸涨得通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再说到陈氏,似乎也被这个结果给惊住了,兴许原本要说些什么的,也被她这么一句突如其来的话怔住了,吃惊地看着她,眼神中自有些埋怨。   旁的人自也不在话下,可能是没有人会想到她肚子里的孩子居然不是罗元昊的,倒是罗老夫人心里是有些明白了,不由慨然,看来她不用再犹豫了。   “孩子是我的,我早已经与悠儿订了终身,拜过天地,所以恳请许大人答允将许悠许配给我,成为我罗元辰的正房妻子。”罗元辰接过了苏乐儿的话。   所有人的目光的焦点都在她的身上,罗元辰心里不免有些愧疚。他是个男人,没有道理让她一个人去承担这些,再说,他们的感情是正大光明的,无需这样被人指责,所以他没有多想就这么站了起来,坦诚了这一切,同时,也是机会向许大人求娶她。   “这……”许力不免有些尴尬,也不知道是该答应还是否决,毕竟这也关乎于罗家的名声,他不由把目光看向罗老夫人,有些求救的意思。   不过还没有在罗老夫人开口之前,陈氏突然狂笑了起来,令得所有人不知所措的将目光转向了她。   “好,太好了,老夫人,你这下可算如愿了。”陈氏的话多少让人有些听不懂。   罗老夫人的脸色有些凝重,总觉得今天陈氏的话是有些深意,不免又将话题转到了她的头上:“你这话何意?前面你还没有回答我关于元芷的问题。”   “元芷?你眼前的人就是元芷啊,难道你没认出来吗?”陈氏笑着说,有些颠狂的感觉。   “姨娘,你怎么了?”苏乐儿看着陈氏有些不对劲,起身走到她身边,扶着她。   陈氏却推开她,后退了几步,指着她,又转身指了指罗老夫人,笑着说:“夫人,你看我把你的女儿养得多好,她漂不漂亮?不但长得漂亮,她还把你们罗家的两个儿子都迷得神昏颠倒的,还给你的儿子怀上了种,多好?”   “你胡说什么?”一直站在罗老夫人身侧的玉娘忍不住喝斥她,再看罗老夫人时,已是面色惨白,嘴唇发抖。   陈氏低眉轻笑,唉了一声,继续说:“我可没有胡说,悠儿便是当年的罗元芷,我把她拉扯到这么大,现在算是还给你们罗家了。”   罗老夫人整个人被雷击中般,摊软在那边,若陈氏所言为真,那么现在许悠和罗家兄弟的关系便是亲兄妹,那么与罗元昊也好,与罗元辰也罢,那都将成为罗家的一个大笑话,名声大损。   许力腾地一下站了起来,颤威威地指着陈氏,说:“你说什么?这不可能,当初你不是说悠儿是……捡来的孩子,怎么可能是……”   “是,我捡来的,从罗夫人身边捡来的。”陈氏愤然道。   罗老夫人这回总算是回过了神,厉声而言:“陈翠娘,你到底安的什么心?你明明知道她是元芷,却把她推入罗家,还一个儿劲地要与我罗家联姻,你……未免太狠了。”   “当年你毁了我的一生,我只不过是这样还给你罢了,也好让你尝尝这种痛苦的滋味。”陈氏表情张狂,有些歇斯底里,“元芷是你和罗老爷的亲生女儿,二爷是老爷的亲生儿子,同父异母的亲生兄妹……哈哈,这事儿可真是有趣。只可惜,我原本的计划是让许悠和罗大爷在一起,那就是同胞兄妹在一起,哈哈……都是这丫头,不过好在,都是姓罗的。”   陈氏看向苏乐儿,眼里有些憎恨的埋怨。   从陈氏和罗老夫人的对话中,终于让大伙明白了事实的真相。原来多年前,陈翠娘是罗老爷在外面的一个女人,可是当时的罗夫人却因为她出身风尘,怎么也不允许老爷子纳她进门。后来陈翠娘怀上了孩子,便上门去求罗夫人,仍然被拒绝,还因此落了胎,导致了终身不能再孕的结果,因此她便恨上了罗夫人,还设计带走了当时仅有三岁的罗元芷,谋划了这长达十几年的计划。不过,后来她遇上了许力,许力对她百般疼爱并纳她为妾,却依然没能让她消去心中的这种仇恨,甚至利用了许力与罗家的这种关系,轻易地达成了这样的目的。   “表姐,我真的不知道,这……”许力感到全身发虚,这样的事情是他始料不及的,也从没有想到在自己身边多年的女人居然藏着这么深的心机,并且如此利用他。   罗老夫人摊坐在那儿,按理找到女儿是件高兴的事,可是现在却处于崩溃的状态。   苏乐儿坐在那儿,听着陈氏的一袭话,竟是脑中一片空白,倒不是因为她自己,而是为了真正的许悠。如果今天真正的许悠还活着的话,她一定不会像自己那么判逆,那么极有可能就被许家许配给了罗元昊,今日知道真实身世后,将情何以堪?那就难怪许家会从小就把她抛在原城乡下,不管不问,这么多年连一次都没有再与父母见面,原来只是为了利用她来实现陈氏的这种卑劣的目的。   不过苏乐儿明白自己的身世,对于此种变故,心里并没有太大的波动,不过心里念着罗元辰,便把目光投向了他。果然不出她所料,向来镇定沉稳的罗元辰,脸上已经浮现出了灰白色,眼神也逐渐离散,有一种痛楚的感觉。她心里为之一紧,可又不便当众说出自己真实的身份,眼看着他的伤心,看着罗老夫人的崩溃,她心里确实有些焦躁了。 作者有话要说:   ☆、身世   这事儿一发生,罗家上下自然是有些混乱。由于这事儿是关起门来就几个当事人在场,所以府里其他的人并不知晓,所以倒也暂时没有闹腾出什么大的乱子,就是下人们和那些姨太太们明显可以觉查出家里的气氛也有些不太对劲,但是也打听不出什么所以然,只能私下里随意猜测,不过也没有个实的。   倒是苏乐儿这几天不太安心,因为去找了几次罗元辰,都有些避开她的味道。她心里也明白,若是换了她是罗元辰,恐怕心里也是怀着这种复杂的心情。至于陈氏,那日被许力强行带回了许府便软禁了起来,不管从哪里而言,这事儿许力自觉有亏欠了罗府的意思,可是这又是一件没有办法挽回的事儿,所以这些天一下了公务,他就往罗家跑,想要找到解决的办法,殊不知这样反而加深了两表姐弟的烦恼。   至于苏乐儿,虽然被陈氏揭露了身世,但是仍然被许力接回了许府居住,罗老夫人心里揣着心事,看着“女儿”,也是矛盾重重,心里的那份激动硬是被这件事压了下去,或许她还没有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吧,毕竟在罗家这样的传统大户之中,发生这种不体面而且荒唐之极的事,罗老夫人是接受不了的,虽说这事是陈氏在其中捣的鬼,但毕竟是让罗家蒙了羞,可是陈氏现在又是许力的姨太太,许力也是有心在护着她,左右让她头疼。经过这么些年,罗老夫人已经没有了过去年轻时的那股子戾气,修身养性这些年,性子也较以前温顺了许多,对于陈氏自也有些亏欠在内,因此,弄得她自己烦恼不堪,连找到女儿这件事,也让她无法兴奋起来了。   苏乐儿却有些坐不住了,因为原本前几日还与自己交心的罗元辰突然就像封闭了自己一般,又恢复了过去冰山般的脸,整日留在布庄工作,似乎是要累垮自己的意思。   她在边上看着他,看着他不断地练剑,有时看着他用力的拿手劈打着石块,那不是练武,是发泄,看着他手上现出的一道道伤痕,多少次她都想冲到他的面前讲出实情,可是话到嘴边又犹豫不决。   他看见她在边上看着他,会客气地和她打招呼,但是真的是很客气,像一个陌生人,让她感到不安。   苏乐儿抚着自己尚扁平的腹部,能够感受到孩子的存在,不免有些心疼。   可是这样的状态始终保持不了太久,他的淡而待之,他的回避让她越来越感到害怕,直到那天杨旭,也就是哥哥苏明瑞来找到了她。   “乐儿,我听说了你的事。”苏明瑞扶着她坐下,替她倒了杯水。   自从跟在罗氏布庄干活以来,他被罗元辰安排住在这里,屋子挺简单的,但是遮风避雨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其实这是自两人相认后,她第一回来到他的住处。   “哥,你一直就住在这个地方吗?”她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环视了屋子的四周。他是父亲的长子,十几年都过着大少爷的生活,却在这样的一个小屋子里度日,平日里又做着一般人不能承受的苦力,看着就让她感觉心酸。比起自己,哥哥是要苦得太多,毕竟她在苏家也好,罗家也好,还是小姐的身份,吃穿不愁的,哪怕当初在原城,许悠的姨妈也没让她吃过这种苦。   “乐儿,哥哥是个男人,没有这么娇贵。我这几年也努力存了些银子,到时候也可以让自己过得好些。”苏明瑞转过头,不知道摆弄了些什么,再回过头时便是眉目清秀的一个男子,脸上装扮的麻子已经一洗而尽。   “哥哥,你成熟多了。”苏乐儿看着他的脸,由衷地说道,“元惜跟着你,一定会幸福的。”   苏明瑞笑了笑,眉宇中含着些腼腆,也许只有提到罗元惜的时候,才会让他现出这样的表情:“乐儿,那你呢?和二爷打算怎么办?”   苏乐儿垂下头,眉宇之间自是划过一丝惆怅,却是无言以对。   “我也没有想到陈姨娘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这会倒是把你陷了进去。原本你和罗二爷在一起,我是非常放心的,可是现在出了这么一桩事,唉……”苏明瑞不免蹙眉。   “哥,我已经有了他的孩子了。”她低眉。   苏明瑞点点头:“这些事儿,赵婆婆都与我讲了。妹妹,你既然喜欢二爷,为什么不告诉他实情?你不信任他吗?”   苏乐儿嘟了嘟嘴,道:“你知道我们的身份,是不便向所有人公开的。我相信他,既便知道了我的身份,他也会保护我,可是别人呢?他不能向他的家人公开我的身世,我依然还只能是许悠,我还是不能和他名正言顺的在一起,而且万一我的身世被别人发现,而他就成了知情不报的罪人,岂不是连累了他?”   苏明瑞看了看他,微笑:“妹妹,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会不会责怪你不告诉他,不信任他呢?”   苏乐儿抬起头,茫然的看着苏明瑞,有些明白却又有些不明白。   “我也是一个男人,如果元惜是你的话,有一天让我知道她瞒着我自己承受的话,我会憎恨自己保护不了她,两个人在一起,不就应该彼此信任,彼此扶持吗?”苏明瑞笑了笑,看着她不停摆弄着杯子的小动作,又说,“难道你就愿意这么一直让他一直远离你?这个状态的话,你们俩就永远不可能在一起,你真的愿意拿掉肚子里的孩子?”   “哥…… 我……”苏乐儿的情绪有些微微的波动。   “妹妹,罗二爷和成王爷一样,是友不是敌。成王为了我们爹的事这些年一直在奔走,想替父亲平反,而罗二爷一直是成王的助手,所以他完使是一个可以依靠的男人。”苏明瑞握住她的手,目光认真。   苏乐儿突然什么都明白了,胸口酸酸的,道:“哥,我明白了,我应该相信他的,是不是?”   “二爷对你的态度,我是看在眼里的。他为了与罗大爷争取你,与罗老夫人抗争,甚至于不惜放弃自己在罗家所有的财富。”苏明瑞感慨地道,“虽然说他是罗家的庶子,可是罗老爷并不会让他什么也没有,你应该也知道,罗老爷临终时,也还是留了一大笔的财富给他的,可是他却拿着这些作为交换娶你的条件,甚至愿意放弃罗氏布庄的一切主权。”   苏乐儿心里一顿,她知道他曾经为了他与罗老夫人争论过,但是却从来不知道他会为了她而放弃这些到手的东西,情愿让自己变得一无所有。   “我看得出来,他是真心的爱你的。以前他总是那么一个冰冰冷的人,可是后来我看到他和你在一起后,笑容也多了,话也多了起来。妹妹,你总是那么一个容易感染人的姑娘。”苏明瑞笑道。   “哥,那你会不会怪我不守规矩呀。”苏乐儿低下头,抚着自己的腹部。   苏明瑞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她的肚子,自然明白她的所指,抿嘴:“现在爹娘都去了,长兄为父,所以我……认了这个妹夫和侄儿了。”   “哥哥……”这会儿轮到苏乐儿脸红了,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心里自然也有了新的决定。   苏明瑞望着她,将她搂入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妹妹,这个世上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我只想你过得幸福,我不要看到你难过痛苦,一辈子都开开心心的,就和小时候那样,每天脸上都是笑容,好不好?”   “哥,我会的,我一定会的。”苏乐儿把头埋在他的胸前,眼眶热热的。   他们没注意到,在屋外,罗元辰静静地站在那儿,看着屋里的一切。先前他看到她从绣坊出来,情绪不是太好,生怕她会发生什么意外,便一路跟着她来到了这里,却看见他进了杨旭的家里。他没有听见他们俩人在谈些什么,但却看到了她依偎在他的怀里。他的心里有一阵的纠痛,可是却什么也做不了,最终咬咬牙,回过身子快步离开。   这一路特别的漫长,这些日子他刻意对她冷漠,可是每次见到她还是情不自禁地想要关心她,每次都有好多冲动想要抱住她说出他心里的话,可是他必须忍住,她是他的妹妹呀。虽然到现在他都无法相信这是一个事实,可是这却是他无法回避的现实。   也许,她能移情杨旭,也不是一件坏事,可是,他的心却依然说服不了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说清楚   “元辰。”苏乐儿出现在他书房的时候,罗元辰还是低头埋在桌前,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你……你就真的不打算理我了吗?”在屋里一片宁静过后,她忍不住开口。   他依然没有作声。   而苏乐儿却依然自言自语。   “昨天我给我们宝宝做了一个小玩艺儿,可惜我的手艺太糟糕了,要不然你帮我搞一下如何?”   “我听下人说,临街那边的做的酥鸭很好吃,什么时候你带我一起去尝尝?”苏乐儿扬着甜甜的笑容,“可惜不能喝酒了,不然我们一起……”   “悠儿……”罗元辰终于忍不住打断了她,沉默了一小会儿后深深吸了口气,心口有些痛,试图让自己语气尽量保持了平稳,“我们是兄妹……孩子,你打掉吧。”   “我不要,你不能这么不负责任。”苏乐儿坚持的语气让罗元辰不由心底又是一疼。   他又何尝舍得她,可是他们的身份不允许他们这样放肆下去,他又该怎么办?   “我有些事要做,你……找齐斌送你回府吧。”罗元辰站起来,便要离开屋子。   “你不是答应过我,会等我,等我带你一起去玉孜河的吗?就因为当年我失约了,你现在就不理我了吗?在泸州的那个山头上,你没能抓住我,可是你答应过替我找到伤害我父亲的证据,为他平反的,你都还没有做到,你就想不理我了吗?”   罗元辰刚走到门口的脚步停滞了,沉重得无法再抬起一步,心口如被巨石撞击般,仿佛漏跳了好几下。   他从这些话中听懂了意思,可又是无法置信,木然地回过头,看着她,却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苏乐儿走向她,凄然微笑:“我不是真正的许悠,更不是罗元芷,她已经为了我死了,我……是那个不守承诺的苏乐儿,我……”   罗元辰终于从震惊中回过了神,猛地握住她的双手,望着她的眼睛,扫视着这张熟悉不过的脸宠,激动地哑了嗓子:“乐儿……你真的是乐儿?我没有做梦?为什么会这样?”   “她就是苏乐儿,如假包换。”不知何时,门外走进了成王爷,冲破了他们之间的对话,“苏将军的一对儿女总算是找全了,我也算是对得起苏桓的泉下有知。”   成王爷的声音越来越轻,似是有些感悟,眼中有些热,似是回忆起了什么,不过很快又抬起头:“元辰,原谅本王一直没有告诉你,其实在见到许姑娘的第一面我就认出来,她是苏将军的小女儿苏乐儿。”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认我?”苏乐儿故意这么问成王爷。   成王笑了笑,看了她一眼,道:“你失去了记忆,我也不确定你是真的不记得还是故意为了掩饰自己的身份,所以我这可是极端的配合你呢。”   “就知道义兄对我最好了。”苏乐儿娇憨的语气,倒是逗乐了成王,气氛也轻快了许多。   成王转过身,正对向了罗元辰,走近他几步,道:“苏家一对儿女我已经全部找到了,苏明瑞就是我安插在你身边的杨旭。”   罗元辰倒是一惊,他没有想到杨旭居然便是苏家长子,苏乐儿的亲哥哥。若是这么一想,先前的事情便容易解释了,想到之前还因为杨旭对她过于的爱护还让他心里着实不舒服了一会儿,没有想到杨旭居然是苏明瑞。   “王爷,你这可是瞞得我好苦。”罗元辰这句埋怨倒是真的,想他千方百计地在寻找苏家儿女,可谁想人竟然早在他的身边了。   成王嘿嘿了几声:“我瞒着没有说,也是顾忌到明瑞的意思,他不想因此而连累你。他知道如果你知道他和乐儿的真实身份,必然会多几分对他们的保护和偏心,这样他只怕连累罗家。”   “苏少爷是顾虑太多了,我既然有心要找苏家儿女,便从来不担心这些事情。”罗元辰的目光转向苏乐儿,轻声道,“还有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让我来照顾你保护你,你对我真的就这么不信任吗?”   “二爷,我……”苏乐儿不由有些热眶,“我是钦犯身份,有一天被人发现之后,我可以告诉别人你并不知情,不知者无罪是不是?”   “傻瓜,你不让我陪你一起承担,这才是对我的伤害。”他有些责怪,可是更多的是心疼,将她拥入了他的怀中。   “你的手怎么伤了?”苏乐儿看见他手背上的丝丝伤痕,不由着急了起来。   “还不是因为你,我以为你真的是元芷,所以,每当想起你的时候,我就敲打墙壁,然后我……”罗元辰捧起她的脸,凝望着她的双眼,认真地说,“你确实不守承诺,让我苦等了这么多年,你得赔偿我,下半辈子都不许离开我。”   “元辰……”苏乐儿的眼泪不争气地涌了出来,掂起脚,在他的唇上轻轻点了上去……   也不知道在何时,成王已经消失在屋子之外,把这个特别的空间留给了他们。   然而,就在两人恢复了感情之后,罗老夫人找到了她,玉娘也是紧随其后,手上端着碗汤。看着她们俩个人神情凝重的表情,苏乐儿其实是明白了她们的用意,心下不由一紧。   “悠儿,把孩子拿掉,做回我罗家的女儿,将来嫁娶,我必然让你有个好人家。”罗老夫人说这话时是噙着眼泪的,太多的不舍和疼惜,却又太多的无可奈何。   “我不喝,我不会放弃这个孩子。”苏乐儿作着挣扎,内心也是矛盾,不知道该如何向她启口。如果告诉她事实,她便再一次体尝女儿得而复失的痛苦,若是知道许悠已经去世,这个等了这么多年的母亲再一次落空的希望,她该有多痛苦。而且,一旦知道实情,自己是钦犯的事实也会成为危机,她必然要周全罗家,到时把自己送上官府,亦是九死一生的事。   “孩子,这只是一个不该存在的孽缘,咱们打掉他之后,便可以重新新的开始。”玉娘也是热泪盈眶,抬头看了看罗老夫人,她扭过头,表情痛苦。   “不要,他不是孽缘,他是我的孩子。”苏乐儿一把推开碗,坚持着自己的意见。   “悠儿,娘……”罗老夫人深吸了一口气,站起了身,走到她的身边,心里有些难过。其实自从许悠住进罗府之后,与她每日伴读,早已生出了与她的感情,如今知道她是自己的失散的亲生女儿,心里更是悲喜交加,如今逼着她伤害自己的身体拿掉孩子,她又于心何忍,可是她却必须得这么做,“悠儿,娘这是为了你好,你和辰儿注定是没有结果的,留着这个孩子,一辈子都留着这个心结,这又何苦。你是罗府的千金,将来一定会找到一门最好的婚事,娘一定会好好补偿你。”   “我……”苏乐儿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说服,一时涨红了脸。   突然,在这个时候,罗元昊闯进了门,他似乎喝醉了,身上带着浓浓的酒意,一进门便摇摇晃晃地走到苏乐儿的身边,双眼迷离地看着她。   “昊儿,你这是……”罗老夫人有些愤怒,这个儿子总是在不适合的时候做些不合适的事情,就比如现在,如此重要的关心,他却无礼的闯了进来,还喝得如此醉醺醺。   “娘,我只是想过来告诉你一件重要的事而已。”他摇摇晃晃的,有些站不稳。   罗老夫人皱了皱眉头,道:“你先出去,我有正事要办,没工夫听你那些事儿。”   罗元昊挥了挥袖子,笑道:“娘,你不听我说的,你可要后悔的,这事儿呀,和……和许悠有关的。”   “大爷,你就不要闹了,赶紧出门去,你娘正忙着呢。”玉娘也不免插口道,她了解罗老夫人现在的情绪,罗元昊现在来的真正不是时候。   “走开,我和我娘说话,你打什么岔子。”罗元昊不耐烦地挥开了玉娘,苏乐儿轻易地便从玉娘的脸上看到那丝黯淡,心里不免为她难过,下意识地握住了她的手。   “娘,这个许悠,不是真的许悠,她叫苏乐儿,根本就不是你的什么女儿,你别被人骗了。”罗元昊大声地嚷出了这个事实。   苏乐儿吃惊得看着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他突然就这么冒了出来,并且把这个秘密暴露了出来,他忘记了当初他们俩的君子协议吗?或者这个协议根本就是她自己的认为,他根本就没有这么认为过,难道他就不担心她把他的身世秘密一样抖露出来吗?   只听得耳边“哐啷”一声,玉娘手上的碗就这么掉在了地上,里面的汤水洒了一地,显然吃惊的余地不比苏乐儿小,自然更吃惊的便是罗老夫人了,怔怔地站在那儿,看着醉醺醺的儿子,一时无法辩别真伪。 作者有话要说:   ☆、结局   罗元昊的话最终还是让罗老夫人认定是真的了,不因为别的,而是因为苏乐儿眼中的慌乱神色出卖了她自己。苏乐儿有些恨自己的沉不住气,当然也很赞叹罗老夫人独到的眼光。   “你不是答应过我……”苏乐儿走近罗元昊。   罗元昊转过脸看着她,咧嘴一笑:“你是不是觉得我是醉了?不,我没有醉,我清醒的很。如果我再不说出来,你就永远是我的妹妹了,那我还怎么娶你?记住,我从来就没有放弃过你,不能因为这种子虚乌有的荒唐事儿挡了我们的事。”   罗元昊恨恨然的,其实自从那日东窗事发后,唯一平静的人就是他,因为他早就知道她的真实身份,然而这样的状态也直接导致了他不可能与她再在一起。今日他去了郑玲那里,她依然如故,不冷不热的态度。他拿着当日许悠还给他的镯子看的时候,郑玲淡淡地说了一句“不要再多想她了”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郑玲是在乎他和许悠在一起的,所以他一定要翻转这个局面,要得到许悠,哪怕她肚子里有着别人的孩子,他也可以认定这个孩子是他的,只有这样才能让郑玲妒忌,也许就回到他的身边了。   苏乐儿听着这个话,有些无奈的明白了,只不过,她抬头看到罗老夫人阴郁的脸色的时候,心里就不是那么宁静了。   “那么真的许悠在哪里?”罗老夫人终于把目光凝聚在了苏乐儿的身上。   “她死了。”苏乐儿自知逃不过,挑着重点把实情说了出来。   也不知道罗老夫人是作何想,她沉默了许久,最后竟是什么也没有说,挥手让他们离开。   既然身份被揭开,两兄弟要争娶她的事再次上演,罗元昊在罗老夫人的面前居然说她肚子里的孩子其实是他的。苏乐儿有时真的挺恨他的,为了达到他的目的,他居然可以睁着眼说瞎话,以此来诋毁她的名誉,两个男人都说是孩子的父亲,从另一方面来说,这是对于一个女子是一种侮辱。   幸好,他们只是关起门来独自的较量,没有太多人知道,否则苏乐儿的名誉可真就是扫地了。不过顾姨太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有意无意的过来试探些话,不过好在并没有打听到多少。   原以为只是口头上的事,却没有想到,罗元昊居然再一次暗地里对罗元辰下了手,这一回,却被玉娘撞了正着。玉娘挡着他不让他下手,却没有料到罗元昊居然想要伤害玉娘,罗元辰为了护住玉娘,挡在了她的面前。   “你想要干什么?不许对我姨娘无礼。”罗元辰喝斥道。   罗元昊冷笑:“不要再与我争许悠,我就放了玉姨娘。”   “大爷,你……”玉娘眼中含泪,看着罗元昊,心里感到很痛。   罗元昊没有理她,只是望着罗元辰,逼着他:“我知道二爷手下能人众多,你自己也是武功比我高得多,我动不得你分毫,可是我要动玉姨娘的话,你却防不甚防。”   “你不要太过分。”罗元辰冷然道,“不许伤害我的母亲。”   “好,不伤害她,把许悠让给我。”罗元昊依然不放过。   “不可能,你想都别想。”罗元辰投射出冷戾的目光。   “好,你要和我争是不是?可以,把这把匕首插到你自己的腹部,我就不与你争她。”罗元昊冷冷地道。   “你不要太过分,他是你弟弟。”玉娘大叫着,想要阻止这样的行为。   “弟弟?是弟弟就不会和我争女人,许悠本来就是我的,他非要横插一脚。”他转向罗元辰,说,“你不是喜欢她吗,就这么一刀就你都不肯为她受吗?”   罗元辰狠狠地瞪着他,看着他把手上的匕首硬塞到自己的手上。   只听罗元昊又开了口:“怎么不敢?我已经给你机会了,你不动手就别怪我不给你机会。”   “你不能这样对他。”玉娘疯了一样地扑了过去,抓住他们之间的这把匕首,颤声道,“别这样,不要伤害他。”   就在这个时候,罗元昊一把抓住了玉娘,把她扣在身前,双手扼在她的喉间,看着罗元辰,说:“要不要你姨娘为你哭死?你一刀下去,第一可以有机会和许悠在一起,第二可保你姨娘的安全,这笔账你应该会算得比我更清楚吧,哪个划算。”   罗元辰突然就把匕首转了个方向,刀尖对准了自己,他从来不害怕为了苏乐儿去伤害自己。   “不要,你不可以这样。”玉姨娘彻底寒了心,终于歇斯底里地叫了出来,“元昊,你不可以这样,你根本不是夫人的亲生儿子,你是我的亲生儿子啊,你怎么可以这么对你的亲生母亲。元辰才是夫人的亲生儿子,我已经对不起夫人了,你不能再伤害他啊。”   “你闭嘴……”罗元昊吼道。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在罗元辰震惊于玉娘的这番话的时候,门也被打开,罗老夫人正站在门外:“你说的都是真的?”   再下一刻,玉娘便跪在了罗老夫人的面前,屋里的气氛极为浓重.   “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罗老夫人淡淡的开口,不过心情并不平淡。   玉娘低垂下头,终是缓缓开了口:“当年,我成了老爷的侍妾,也巧得很,夫人和我同时怀上了孩子。夫人生下少爷之后,奶水稀少,而我却很丰盈,于是我就同时喂养了两位少爷,不知道夫人可还记得这些事儿?”   罗老夫人点点头。   玉娘又继续了她的话题:“那一天,我喂完孩子,替他们清醒了一下,可没想到下人帮忙给孩子穿戴的时候,两位少爷的衣服穿反了,而我也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抱着孩子就上您屋里了。回来的时候,我才发现孩子抱错了,正想抱回去的时候,我就忽然起了个错误的念头。我看着您抱着孩子疼爱的样子,再看到您给孩子的东西远比我给的要好的多,于是我就生了歹念,便觉得就这样将错就错,把孩子调换了,让我的孩子得到更好的照顾。”   罗老夫人从她简单的叙述中终于明白了其中的原委,想当年刚生完孩子那阵,她不但没什么奶水,人也很虚弱,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都没怎么好好看过自己的孩子,所以玉娘抱给她孩子的时候,她根本就无从辩别这孩子是不是自己的,也从来没有想到过她居然会做出掉包这种事情。   “夫人,我错了,后来我曾经想过要换回来,可是夫人已经认定了这个孩子就是您亲生的,我再也不敢说出口。”玉娘以泪洗面,“这些年以后,我日夜后悔,看着自己亲生的孩子根本没有把我当成母亲,我心里好痛苦……”   罗老夫人心里也不是滋味,她疼了这么多年的儿子居然不是自己亲生的,而她一直刻薄相待的才是自己真正的亲生儿子,这算不算是上天对她的惩罚?   罗老夫人深深吸气,想起罗元辰,心里阵阵顿痛,他会原谅她这个不称职的母亲吗?   “玉娘,这么多年以来,我待你不薄,你真的不该这么对我。”罗老夫人看着她,无法自抑的低吼。多年前,她失去了女儿,失而复得之后又得知是陈翠娘的阴谋,刚刚经历女儿已经去世的悲痛,这会儿又被告知疼了这么多年的儿子不是自己亲生的,这对她的打击未免太大。   “夫人,我甘愿受罚,您怎么对我,我都无怨无悔。”玉娘噙着泪跪伏在地上,不停地抽泣着。是报应,罗元昊今天如此对待她,不就是对她的报应么,她已经无颜再面对罗老夫人了。   沉默了许久,罗老夫人叹了口气,软软地靠在了椅背上,只是淡淡地说了两个字:“罢了……”   罗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两位少爷的身世被罗老夫人彻底公开,原先的嫡长少爷变成了庶子,原来的庶子变成了嫡长少爷,兄为弟,弟为兄,这样的结果令全府上下哗然。   或许,罗元昊从来没有想过,他这样不择手段的与罗元辰争,到头来居然让自己的亲生母亲毁了他的一切,而一直视自己为亲生子的罗老夫人在知道真实事实后,居然一点情面也没有留给他。   “许悠的事儿,你就不要再争了,她毕竟已经怀了别人的孩子。”   “娘,为什么?我说过她肚子里的孩是我的……”罗元昊始终想不通,依然坚持着之前的言论。   罗老夫人沉默了许久,对于罗元昊之前对待玉娘和罗元辰的事,她不是不知道,装聋作哑只是因为当时他是自己的亲儿子。罗老夫人自知自己是有些自私的,可是她自己也知道自己是无法改变这种个性。   不过,这些话是没有必要到现在拿来再与他争论,她叹了气: “我不会让自己的儿子陷入痛苦,你懂了吗?”   罗元昊的心一下子沉了下来,她说这话再明白不过。眼下罗元辰才是她的亲生儿子,而自己早已经不复当时的地位了。   “可是,我也是爹的儿子,罗家……”他依然不想死心。   “好好的过日子吧,你们分了家,罗家的财富总也有你的一份,毕竟你也叫了我这么多年的娘,我不会亏待你的,但是再多的东西,我给不了你。”罗老夫人闭上眼,不再多说什么。   罗老夫人的意思是要他提早分家,是要赶他出门的意思了?也是,她嘴上不说什么,心里自然还是恨玉娘的,所以把他们母子赶出府。这事儿,两天前玉娘就和他说了,看起来是真的,罗老夫人是铁了心的了。   罗元昊悻悻地走了出门,从天上掉到地上的感觉,不管是任何一个人,都会感到不平衡,可是一直以来都靠着罗老夫人对他的偏宠而得到地位的他,本身没有太多的能力,一旦失去了这种保护,他便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拿来与人抗争。   不,他还有另一件事情可以利用,那便是苏乐儿的身世,如果他向人官府告发,罗府私藏钦犯一事,必然要让罗家受难,用这件事情来威胁罗老夫人,她一定会就犯。   另一头,面对罗元辰,罗老夫人也是无尽的无奈。   “辰儿,苏乐儿真的不适合你,她是钦犯身份,你娶了他,万一哪天……罗家是要被连累的。”罗老夫人语重心长地劝道,“你是我罗家的嫡长子,正妻也必须是出自名门的闺女。是为娘的疏忽了你,我一定给你找一门门当户对的好人家。”   “娘,谢谢你,不过,如果你觉得乐儿会连累罗家的话,那我带她远走他乡。”罗元辰静静地坐在那儿,却没有给罗老夫人任何机会。   “你为她……你要离开我?”罗老夫人心里一阵酸楚,这个儿子与她不亲,完全就是她自己造成的,如今她想要拉住他,却有如隔座山那般困难,她抓着另一个希望,“你可是答应过你爹,会好好经营罗氏布庄的……”   “元昊可以慢慢学会这些。”他低垂眉头,“我可以放弃所有罗家的财富,带着乐儿远走他乡,不会给罗家带去任何麻烦。我别无他求,只想和乐儿在一起。”   “辰儿……”罗老夫人心里酸苦,她又何尝不喜欢苏乐儿,可是她的身世……可是她再也离不开这个唯一的儿子,“别离开娘……”   两人正说着话,罗元昊又闯了进来,直言不讳地拿着苏乐儿的身世再次与罗元辰起了较量。   “蓄生,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毁了罗家。”罗老夫人这会儿是真的动了怒了。   “把苏乐儿给我,我就让罗府太太平平,还有,我不要分家。”罗元昊笑眯眯的,可是谁都看得出那份狞色。   罗元昊甩手而去,罗老夫人却不得不防着,这个儿子已经疯颠,什么丧心病狂的事都做的出来。她看得出来,他现在拿着苏乐儿的事来说,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想要娶她的真意了,他不过是利用她作为与罗家谈判的筹码,可是偏偏这件事正是罗家的软肋。   罗元辰毕竟不会这么被他威胁,他刚刚出门,便让人压着他软禁了起来,在没有妥协到更好的办法之前,他是不可能让他出门的。   这事儿闹得挺厉害,下人们虽然不知道里面的原委,但看着家里的气氛如此严肃,一个个地也心里揣着,手上端着,不敢有任何差错。   可偏偏在这个时候,罗元昊的房里又发生了事情,叶秀突然偷偷离了府,留了字条,意思是再也不回来了,大有抛弃他的意思。   苏乐儿对此是有些不解,这叶秀不是人派在罗元昊身边的细作吗,虽说后来是被罗元辰利用了起来,但是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离他而去?   不过,很快,事情就能想明白了,而且也解除了所有的危机。   成王带来了圣旨,因为苏乐儿交给他的证据,再加上他和罗元辰的努力,终于让苏桓平反,苏家子女也不再是钦犯了。而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皇贵妃亲力操办,因为那些证据被顺利呈上,裴百里与公里的那个主谋袁公公也下了狱,也就是说罗家的危机也不复存在了。叶秀的离开,兴许与这个事情是息息相关的吧。   苏桓将军被平反,其子苏明瑞世袭了官位,苏乐儿也被接回了平州的苏府,重新当回了苏家大小姐。   罗元昊再也没有了筹码,也因为经过这一场变故,让罗老夫人更加下定了决心,很快便强行让他与玉娘与罗家分了家,带着一些微薄的财产,离开了罗府。   后来,听说,没多久之后顾姨太和秦姨太也相继离开了他,兴许是他没有办法再给她们更多的荣华富贵。不过,没有想到的是,一直对他淡如水的郑玲却陪在他的身边,反而回心转意了。这些,都是罗元惜写信告诉苏乐儿的。在看到这些后,苏乐儿长长地松了口气,她猜得没错,其实这么多年以来,郑玲一直是爱着罗元昊的,只可惜他一直在钻牛角尖,只盼今后他能够好好对待她吧。   再说到罗元辰,很快就向苏家提了亲,正式地将苏乐儿娶进了罗府,成为嫡夫人,而巧的是,苏明瑞也在同时向罗家求亲,把罗元惜娶回了苏家。所谓的双喜临门,罗家和苏家同时操办了这场盛大的婚礼,罗老夫人这回终于是笑开了颜。   “乐儿,等你把娃娃生好以后,咱们每年都带着孩子出去游山玩水一次吧?”罗元辰搂着自己的新娘,在她耳边轻语。   “真的可以吗?”苏乐儿眨着眼睛。   “嗯,我知道你不喜欢一直守在宅子里的。今后你什么都不要管,只要吃好,睡好,然后当我的闲妻就可以。”他捧着她的脸,认真地说道。   “那……万一……”苏乐儿还想说什么。   他却打断了她:“没有万一,就这么说定了,这一辈子就我们俩个在一起。”   说完,他吻上她的唇,这是一个真正而长久的承诺。   完 本书由书本网【会员】为你整理,更多txt好书敬请登录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